萧忧夜眉头一动,放下手道:“少昂兄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呵呵,既是有缘结识,叫我少昂就好,生疏的我可不喜欢。”摆了摆手,卓少昂探头朝里屋瞧了瞧,小声道:“可走
得开?”
“怎么?”看这卓少昂一副贼溜溜的样子,萧忧夜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不是来找我的?”
“当然找你,找的就是你。”连忙直了身,卓少昂道:“若走的开,可赏脸去小酌一杯?顺道我带你熟悉熟悉这清原城
。”
想来待在这济仁堂也没事儿做,萧忧夜只是简单想了想,并未拒绝:“听着不错,可别把我卖了。等着,我去同卫先生
招呼一声。”
卓少昂忙不迭的点头,眼见着萧忧夜掀帘去了里屋,心里也开始打起了算盘。
他明白这萧忧夜应该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万一自己与他话中出了漏洞,此举怕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可若是不赌这局,万一有了差错,那代价就更大了。
两者相较而言,卓少昂还是选了前者。只盼是此举有益,而非多余。
第十一章
济仁堂在清原城所占的地方算是比较大的,除了瑞岳楼,就只有济仁堂是三层的屋子,其余的客栈铺子,最多就到了两
层。
卓少昂晃在济仁堂门口等着萧忧夜出来,时不时打量来往进出的百姓,却见是有许多看着没病的也往里头跑得勤快。
都说医者仁心,偏巧卫元安就是个见死不救的人,对清原城的百姓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萧忧夜虽说是邱禾的徒弟,可使剑的手到底是不能同下针的手比的。卓少昂虽不懂这下针的道理,但对于使剑却是在
行。萧忧夜看着白白净净,一双手怎么看都不想是个习武之人,身形纤细又不算个高,二十的人了却还像个孩子一般。
若说神木宫真为青玉之事派遣这么一个人前来,也未免太过随便了。
对于萧忧夜有着太多的好奇,卓少昂不知不觉想得深了,竟是连萧忧夜站到他身边都不曾知道。
“我说,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冷不丁的被耳边的话惊到,卓少昂打了个愣神,嘴角一僵道:“出点儿声成么,这都第二回了。”
萧忧夜一听这话,自然是知道他所指是几天前两人在城外初识的时候,见卓少昂这么容易就被自己吓到,忍笑道:“多
大点的人了,这么一声就被吓着了?想什么坏事儿呢。”
仿佛是被萧忧夜戳中了心事,卓少昂眼神一晃,倒是并不打算隐瞒:“自然是在想你呢。”
“什么?”像是没懂卓少昂的意思,萧忧夜一双眼睛本就又黑又亮,这下更是闪得灵动。
“在想你来清原城这么多天,可曾去了什么好玩儿的地方。”看着那双大眼睛,卓少昂怎么都觉得一个男人眼睛居然漂
亮的这么不像话。
“没来得及呢。”两步蹦下石梯,萧忧夜转身向身旁卓少昂道:“你对这儿熟,既是特意来找我,不如带我四处逛逛?
”
“我也是这个意思。”就像是挖好了坑等着萧忧夜自己往下跳,卓少昂一步跨到他身边,也不嫌陌生的抬胳膊就往萧忧
夜肩上一揽:“先看好玩儿的,还是先吃好吃的?”
萧忧夜虽不是太过怕生的人,但对于不过第二次见的卓少昂如此随意的动作,多少还是有些在意。转头看了眼肩头的胳
膊,又看看卓少昂的娃娃脸,略有犹豫却还是吞了话头。
“边吃边玩儿。”
卓少昂一愣,随即笑道:“你到是懂得享受。”
“那是自然。”
两人就这么并肩离开了济仁堂,卓少昂的手就那么搭在萧忧夜的肩上没放下。萧忧夜像是也没有要说他的意思,有一搭
没一搭的走了段,萧忧夜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少昂,这清原城日日都是这么热闹?”
“是啊。”路过个铺子旁,卓少昂拽着萧忧夜停下步子,扯了嗓子就朝里吆喝道:“小秦啊!”
“哎——”卓少昂的吆喝声刚一落,铺子里就有人答应上了。卓少昂听到声音,抬手往铺子里丢了几个铜钱,铜板刚落
上帐台,就见一包东西从帐台口被扔了出来。
稳稳接在手里,卓少昂转而交到萧忧夜面前,道:“喏,给你的。”
萧忧夜愣了愣,反问道:“给我的?什么东西?”
那一包东西被油纸紧紧包着,看着不大,只是实在猜不出里头是个什么。
“油酥饼。”下巴朝铺子的店牌指了指,卓少昂将东西放到萧忧夜手中道:“可听说过清原城的特产油酥饼?”
掂了掂手中的东西,萧忧夜看似想拆开,却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没听过。”
“吃吃看,若是好吃等咱一圈逛回来再买一包。呵呵,刚说的边吃边玩儿,都不耽误。”
卓少昂此话一出,萧忧夜连个反应都还没给出来就又被带着朝前走。他原先并未想过要将手上的东西拆来吃,但总那么
拿着又好像太过见外不给面子。几番踌躇之下,还是从油纸里拿出了一个。
卓少昂走在他身旁,看似不停的说着清原城如何如何,但心思始终都在萧忧夜的一举一动上。不经意的一瞥,往往都是
带着些许想法,而萧忧夜的反应,随时都会让卓少昂在后一刻改变做法。
“这清原城,出名的除了宝还是宝,就看你喜欢哪件,能看出这其中的名堂不能。”在一个小摊前驻下步子,卓少昂扫
了眼那摊子上的东西,随手拿起一件向萧忧夜道:“猜猜这个值多少银子?”
萧忧夜咬着油酥饼,眨眼看了看卓少昂手中的东西,口齿不清道:“这是什么?”
“女子所用的玉耳坠。”指了指耳朵,卓少昂捏着那单个耳坠在萧忧夜面前晃了晃:“来猜猜,值得够了今儿就到瑞岳
楼请你喝酒。”
萧忧夜嚼了两口嘴里的东西,又看了看那耳坠子,道:“耳坠因成双,可这却只有一个。玉石之色暗淡无光,想来最多
这个数。”
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萧忧夜话刚一出,就见卓少昂脸上的笑容忽然奥妙起来。
“哥们儿,你看这价行么,卖是不卖?”向小摊的商贩比了比萧忧夜所出的价码,卓少昂道:“依我看是出的多了。”
那小贩在萧忧夜伸手的时候就已是两眼放光,一听卓少昂说要买,立刻二话不说的道:“您二位识货,这耳坠子虽说才
一个,却是个好宝贝。既是公子出了价,便宜些卖了也算得桩生意,您得了开心日后再来。”
“得了得了。”听不得小贩那滑得流油的嘴,卓少昂塞了银子到小贩手里,甩甩手道:“不夸词也买你的。”
小贩接过银子连声道谢,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一旁的萧忧夜看着这一幕一开始并未多问,可几步一走好奇心就加重了。
他知道卓少昂买来这耳坠子定不是给自己配的,况且耳坠因成对,要送姑娘更不能只送这一个。
“你买这个做什么?”
卓少昂见萧忧夜发了问,笑了笑道:“让你看个好玩儿的。”
一边说着,手上一边拨弄起刚买的耳坠子来。不过简单几下,除了那颗碧透的玉石,其余的东西竟是都被卓少昂弄开了
。
萧忧夜根本不知这卓少昂打的什么主意,好好的耳坠子买个单的不说,却还给拆了。
“告诉你个地方,若是以后得了什么东西不知道价码,就往这地方去,掌柜的估价绝不亏你半个铜板。”嘴上说着,脚
下已是带着萧忧夜到了两条街外的悦宝阁。卓少昂前脚刚一跨进去,店里就有了招呼的声音。
“嘿,这不是少昂嘛,又得了什么好玩意儿了?”
一听这声,萧忧夜就知这里的掌柜定是和卓少昂熟得很。想来方才那卖油酥饼的铺子也是如此,这么一说,卓少昂该是
在这清原城混得相当好了。
“忧夜,快来。”撑上帐台,卓少昂招呼着萧忧夜进了屋子,笑对他道:“再给你机会,猜猜方才咱得的那石头值多少
?”
萧忧夜一愣,暗想着这卓少昂难道想把那毫无半点价值的玉石卖给这里不成。
方才这玉石坠子得来不过区区五两银子,那小贩得来这东西定是没花多少代价。即便是拆了那些个多余之物,也提不了
多少价。
心里盘算着那些个想法,萧忧夜一番斟酌后向卓少昂道:“十两。”
“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见面前的两人赌得欢,掌柜顿时好奇大起。
卓少昂嘿嘿一笑,这才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帐台的绒布上:“掌柜的,您看这玩意儿值不值十两?”
掌柜低头看了眼那碧青玉石,凝神拿起又透光看了看,好半晌都没有给出回答。卓少昂像是也不着急,笑眯眯的看着掌
柜的前后摆弄,半声不催。
可萧忧夜却是受不得这份难耐,收了油酥饼忙问道:“值多少?”
掌柜的重重叹了口气,望了眼萧忧夜,又望向卓少昂那张笑脸,皱眉道:“少昂,这东西你可愿卖?”
“多少银子?”
“一千两。”
第十二章
掌柜的一出价,萧忧夜一瞬目瞪口呆。再见卓少昂仿佛是料到了这个结果,正一脸愉悦,笑得开心。
“少昂,你看如何?”见卓少昂不出声,掌柜的当是他不肯卖,试探的又问一句。
萧忧夜半信半疑的直盯着卓少昂瞧,正巧对上他望来的目光。那眸子里有些许得意,又有些许别的味道。
“行,一千两就一千两。这东西您先收着,改明儿我再来取银子。”一拍帐台,卓少昂定了价,圈手臂再度揽上萧忧夜
的肩:“走,咱去瑞岳楼喝酒去。”
被卓少昂连拖带拽的拉出了悦宝阁,萧忧夜却还是始终回头看着那颗极为普通的玉石不敢相信。
不过区区五两银子买来的耳坠子,才一转手居然就值上一千两了?
“我说,那玉石子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值一千两?”兜兜转转几条街,萧忧夜才刚被卓少昂带到了瑞岳楼,种还是忍不
住问出了口。
像是早料到萧忧夜会发问,卓少昂嘴角一扬,将先前早已想好的一套说辞搬了出来:“知道这清原城最上等的酒是哪家
酒庄的么。”
萧忧夜一愣,听着卓少昂这句答非所问的话,一时有些不明所以:“和玉有关系?”
“在这清原城,最上等的酒,是这瑞岳楼的琼酿。最香的茶,是这瑞岳楼的玉露。”带着萧忧夜上了西楼雅座,卓少昂
的熟门熟路在萧忧夜看来,该是常来了:“而最值钱的宝贝,却是这瑞岳楼的镶玉竹筷都比不上的。”
卓少昂此话一出,萧忧夜才知道在这瑞岳楼吃上一顿饭得奢多少银子。连用个筷子,竟然也是镶玉的。
“小日子过得挺自在啊。”兴趣顿时被卓少昂勾了起来,萧忧夜兀自给自己倒了杯茶,直盯着对面的人道:“说重点,
快告诉我你怎么这玉值一千两?”
见萧忧夜的心思居然也会如此单纯,卓少昂放心之余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在五族境内,称得上是极品的玉石少之又少
。那些个价值连城的玉雕翡翠多为外域贩卖而来,其中,西域盛产寒玉,而东晋则产翠玉。”
“这个我知道!”卓少昂话音刚落,萧忧夜赶紧接上道:“我有见过东晋的上等翠玉,可漂亮了。”
“哦?你见过?”倒是没有想过萧忧夜竟也接触了不少这样的东西,卓少昂略有些意外。
“嗯。”一点头,萧忧夜接着道:“曾有东晋客商途径青龙地界,也不知是从哪儿染了病,正巧遇到我师傅相救,便献
玉一枚以示感激之情。”
“呵呵,原来如此。”细细观察着萧忧夜的神色,卓少昂却实在找不出什么虚假之处。这萧忧夜的眼神,纯得太过直白
:“既是见过,那如何认不得方才那枚就是东晋翠玉?”
“那个就是啊?”捏着杯子的手一顿,萧忧夜连忙放下,又起身朝卓少昂身边挪了个位置:“那小贩不过出了区区五两
,既是他在卖,如何不知道这东西值这么多?”
“嗯……”低下头,卓少昂伸手从小碟中捏了颗花生,手指一搓揉去外面的红衣,这才放进嘴里:“也不知你来这清原
城前可否遇到过。”
“遇到过什么?”看着卓少昂一颗颗的搓花生,萧忧夜也开始伸手搓着玩。搓了红衣也不吃,又丢回碟子里去了。
“该是知道西域进贡的队伍在清原城外被劫?”
“知道啊,当然知道。”
“很多人来清原城之前,第一关要过的,便是这清原城外的匪徒。”捏了一颗已是被萧忧夜搓去了红衣的花生,卓少昂
也不客气的丢进嘴里就吃。
“这样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萧忧夜手上的动作也一点点慢了下来:“如此说来,好像的确遇上过几次。”
卓少昂一怔,忍不住脱口道:“几次?!”
这清原城外的匪徒,遇上一次就够呛,这萧忧夜居然能跟没事儿人一样的说遇上了几次?
“第一次好像是刚上官道不久的事儿。”捏了一颗花生开始细细搓去红衣,萧忧夜搓的很认真,一点都没在意到卓少昂
诧异的目光:“我经过个凉茶铺子,正巧肚子饿了就想买两个包子充饥,结果没想刚坐下,那桌子就被劈了。”
萧忧夜的口气无比寻常,不但不像是说桌子被劈开了,反而像是在说手边的草被拔了一般。
卓少昂就那么盯着他,连吃花生的岔都忘了。
“然后他们就说劫财,我说我没银子。”将剥了红衣的花生丢进自己的嘴里,萧忧夜嚼了两口继续道:“他们就说,没
财也没关系,劫色也成。”
说着,手指朝自己的脸一指,道:“我长得像女人?”
卓少昂一愣,片刻后竟是噗一声笑了出来:“这也没规矩劫色非得是女人,看你长的白白净净,也挺俊的,就算是个男
人也不吃亏。”
萧忧夜嘴角一动,轻声道:“我哥哥比我俊得多呢。”
卓少昂挑眉未追问,又扯回原来的话题道:“然后呢?他们说劫色,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那档子事儿没法子做。”拍干净手上的红衣碎屑,萧忧夜往椅背上一靠,道:“我和
他们从未谋面,自然没必要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不可开交,所以……”
“所以……?”
“所以,我就跑了。”
“跑了?!”没明白萧忧夜的那句跑了是什么意思,卓少昂疑惑道:“怎么跑?光那么用两条腿跑?”
“那是逃,不是跑。”摇摇头,萧忧夜并不认可卓少昂的话。
而在卓少昂看来,如此情况之下,逃和跑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