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的长吻结束，成绍和看着陆扬说：“我信你就是了，我老爹也是你老爹。”

陆扬苦笑：“如果成叔知道我跟你……这样，能放我条活路就烧高香了。”

成绍和这才稍微有点反败为胜的得意：“你知道就好。”

陆扬在黑暗里捞过他的手，十指紧扣。成绍和的手被风吹的有些凉，他骨架小，手指纤长，陆扬握起来觉得有点硌手，但又有种格格不入的突兀美感。

就这样贴在一起紧靠着，陆扬的嘴唇一侧头就能碰到成绍和的脸。陆扬低声问他：“以前常来这个地方？”

成绍和摇头：“不常来，一年也就来个四五回，我妈就埋在后面的山上。”

陆扬抱他的胳膊又紧了紧，成绍和笑着哼了一声：“滚边儿，别把我当娘们儿。我妈死的早，我当时也就几岁吧，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好奇为什么会埋在这里？我妈的家就在这，我老爹说他年轻时欠了人钱，要不是我妈收留他，早给人砍死了。”这一段往事是他老爹告诉他的，情节很单薄，寥寥几句便匆忙带过。

成绍和说完，侧头问陆扬：“你呢？”

“我爸是意外死的，不久我妈也去世了，我跟陆影只好寄居在孤儿院。”陆扬很少主动回想那段岁月，很惨。他跟陆影在孤儿院的生活也不容易，经常被一些比他们大的孩子欺凌。

成绍和握了握他的手，问：“陆影的性格就是那时候养成的吗？”

提起陆影，陆扬的眉头皱起来。成绍和又问：“陆影现在给谁办事？我看他整天都挺危险的。”

陆扬摇头：“我不知道，他的事我从不过问，平时也没什么来往。”

成绍和显然不信：“你们是亲兄弟，忍心这样？”

陆扬说：“他有自己选择的路要走。”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成绍和已经发觉陆扬不愿意提及陆影。关于他们两兄弟有太多的迷团，光是陆扬，就要花许多时间去了解。成绍和扪心自问，他决定与陆扬这样，并不全是因为这些矛盾。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雨，秋风夹着雨点扑面而来，带来些许凉意。房子靠的山近，夜里露水极重，成绍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陆扬想把衣服脱下来给他披上，被成绍和笑骂了句‘滚’。

雨势渐大，不得不关掉窗子。两个人又把灭掉的炭火点着，盘腿并排坐着烤火。成绍和就算没怎么读过书，也觉得此情此景有恰到好处的诗意。山间的木屋，偶来的秋雨，燃着的火盆，歪倒在地上的酒瓶，并排坐着的人。彼此不说话，也是美的，谁还会去算计日光之下的得或失？

秋雨拍打着窗棂，似姗姗来迟的爱意。房子不太结实，雨水已经从房顶渗进来，又被木头吸去，并未滴缀下来。陆扬希望天迟些亮，这样他们便能多造点梦。

成绍和靠在陆扬身上，醒醒睡睡。陆扬听着窗外的雨声一夜没有瞌眼。小时候读楚辞，就会忍不住去幻想山雨是何种景象，那种寂寥的空旷，比坐在天台上往下看更令人心生凉意。有点像人生，又有点像命运。

天还是亮的太早，雨在黎明时分已经停下。陆扬将成绍和安置好，起身推开窗朝外看。湿冷的空气袭来，远山被雾蒙蒙的水气遮住，看不真切。陆扬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又把窗子关上。

成绍和已经醒来，早看了陆扬好大会，等陆扬转身时他才说话：“外面还下吗？”

陆扬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醒了？天刚亮雨就停了。”

成绍和哼了一声，问道：“你刚刚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陆扬看着他说：“当然想你。”

成绍和虽然‘切’了一声，但对陆扬的回答还算满意。大爷似的朝陆扬抬手：“给你个机会，拉小爷起来。”

陆扬笑着把他拉起来，成绍和伸个懒腰：“走吧，回市里吃早饭。”

陆扬点头，和成绍和一前一后走出木屋。由于昨晚下了雨，路又是下坡，两个人走的特别小心。早晨天凉，成绍和冻的打个哆嗦，陆扬笑着看他：“让你剃光头，冷了吧？”

成绍和强忍着冷风带来的寒意，摆了个自认为很拉风的pose，朝陆扬眨眼睛：“帅吗？”

陆扬抬手摸摸他的光头，温声说：“把头发留长点吧，好过冬。”

成绍和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你让小爷留小爷就留，那岂不是太没面子？”愣了一会又自言自语：“不过小爷留什么都好看，等头发长出来去做个闪电发型吧……”

闪电发型？陆扬想了想，说：“呃……想天天被雷劈么？”

成绍和翻个白眼：“劈你弟！这叫潮流，懂不懂？！”

和小店的老板老板娘告别，陆扬启动摩托车，车子行在早晨了无车辆的公路上，显得格外寂寥。成绍和被冻的不行，朝陆扬抱怨：“我说，冬天就买辆车吧，骑这玩意儿太冷了。”

陆扬打趣道：“交往后提出的第一个要求？”

狠狠往他腰上来了一拳，成绍和这才舒坦点：“我说别拿谈恋爱说事儿啊，哪天惹急我了就让你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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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背着成天偷偷摸摸的交往，交往的日子虽然开心快乐，但陆扬心底却像埋了个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日子已经从秋末过到初冬，沿街的树木叶子已经落光，被风卷成一道道寂寞的弧线。

某天晚上，成绍和刚跟陆扬鬼混回来，刚进客厅就被成天喊住：“成二，过来。”

平时成绍和都是无视成天这种语气的，可今天……却有点心虚。成绍和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赔着笑脸问：“老爹，什么事儿？”

成天上下打量他一眼：“今天这么狗腿？说吧，又惹了什么事儿？”

成绍和继续赔笑：“哪能哪！对了，老爹你刚要说什么事儿？”

成天说：“明儿晚上你王叔过五十大寿，叫着陆扬一块过去。”

我去……就这事儿？切，害他虚惊一场。“行啊，明天见了他跟他说。”

成天哼了一声，又问：“听说你最近跟陆扬走的很近？以前不是最讨厌他来着？”

成绍和生怕露馅，于是猛拍桌子演戏表达自己的愤怒：“我擦！这是传说……哪个皮痒的敢这样埋汰我？”

成天摆摆手：“行了行了，这茶几都快被你拍烂了，快滚上楼吧，别在我眼前晃，头晕。”

成绍和恬着脸靠近成天：“老爹，你嫌弃我了？”

成天一脚踹他屁股上：“快点滚！”唔，还能踹他，说明风言风语还不是太严重。

第二天见到陆扬，成绍和把昨晚的情况跟他说了一遍，然后托着下巴自言自语：“突然有种果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陆扬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想法，只是安慰成绍和几句，说是他多心了。

王叔的寿宴办的很热闹，黑白两道的朋友都很赏脸，光是寿礼就收了几百万。成天准备带着成绍和去给王叔敬酒，看了眼站在成绍和身后的陆扬：“陆扬也跟着吧，你王叔现在黑白道都混得开，去混个脸熟。”

成绍和趁成天不注意的时候朝陆扬眨眨眼，陆扬恭敬的点头：“谢谢成叔。”

敬酒嘛，自然说了许多场面话逢迎话。成绍和满嘴跑火车，把王叔逗的兴致很高。王叔喝了他敬的三杯酒，夸奖他：“行啊，比你爹会说多了，以后有出息。”

成天显然不这样看，朝成绍和哼了一声：“这小子皮着呢！对了，老王你不是说有批货不放心么，我这有合适的人选啊，交给他保管你放心！”成天朝身后的陆扬使个眼色：“还不过来叫人。”

陆扬往前走了两步，给王叔倒了杯酒：“王叔。”

王叔打量他一阵，才仰头把酒喝了：“够稳重，身手怎么样？”

成天拍着胸口保证：“我手里最能打的了，他跟的货，很少有出问题的。”

王叔又转头仔细打量一阵，显然还是不信，又问成天：“他行吗？”

成天说：“要不你让手下的人跟他练练？”

成天很少说这样的话，王叔听了便说：“那借我一个月用用呗，年轻人嘛，需要磨练。”

成绍和的眉头却皱起来，刚要说话，便被成天狠狠的瞪回去。他知道这姓王的是做军火生意的，帮他送货有什么好下场？成绍和心里着急，但碍于成天在场又只能忍着不好发作。

陆扬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朝成天道：“一切听成叔安排。”

成天满意的点点头：“我跟你王叔还要聊事情，你们去别处玩吧。”

两个人相安无事地走出成天的视线范围，哪最安全？当然是洗手间。成绍和火烧火燎的把陆扬拉进洗手间，刚进门就转身将门反锁上。

“我说你傻逼啊还是怎么的，不知道多危险么？”成绍和很生气，如果他打得过陆扬，现在肯定按住他揍一顿。

陆扬看着他问：“在关心我？”

成绍和吼道：“关心你大爷！我老爹也真是的，头被驴踢了么这是！”

陆扬去拉他的手，却被狠狠的甩开：“滚！”

被甩开好几回，最后还是拉住了。陆扬说：“没事儿，以前也常接这种任务，现在不还好好的。”

成绍和骂了一阵总算消停了：“算了，我去跟老爹说，到时跟你一起去。”

陆扬心想，你老爹怎么会答应你跟我去送死？嘴上却应着：“好，那现在……让我亲亲你？”

陆扬将成绍和压在洗手间的门上，嘴便覆上去，唇齿间还有淡淡的酒味，呼息间全是彼此的气息。陆扬知道，成绍和的心已经乱了。

第十七章：老子陪你

成绍和激烈且笨拙的回应陆扬的亲吻，陆扬灼热的气息喷在成绍和脖子上，那种炽热的感觉似乎要破体而出。吻太长，成绍和有些呼吸不畅，他推开陆扬，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陆扬低头看他，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这样就不行了？”

成绍和推他一把：“你少来……”

陆扬笑了笑，成绍和看见他笑又开始不爽：“我说……为什么要去？”

陆扬盯着他的脸走神，漫不经心地说道：“没有为什么，要去的。”

成绍和差点要挥拳揍他了，这他妈的逞英雄？“你再好好想想啊我说，啥时候扭过来那根筋了，我去我老爹那帮你说几句好话，”成绍和想不通，又问：“为什么非去不可？”

陆扬笑他：“今天怎么这么娘们？”

成绍和暴了句粗口，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那个亲都亲过了，我怎么着也不能看你去送死呀……你说是不？”

陆扬今晚显然心情不错，嘴角一直擒着笑意。他伸手摸摸成绍和的光头：“头发留起来吧。”

成绍和哼了一声：“求我。”

两个人从洗手间出来，一前一后往外走去。成绍和常在这种场合开溜，所以拉着陆扬往外走时特别顺手。直到两人站在外面的街道上，成绍和一边倒着往前走，一边跟陆扬说话：“我说，我这光头真这么难看？”

陆扬打量他一会：“还行。”

“那为毛让我留头发？”成绍和对自己的长相一向很自信，唔，因为他行事比较犯浑，已然掩饰了他长相上的优点。

陆扬回答：“看着比较舒服。”

成绍和：“切，你看着舒服我还不舒服呢！”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响，成绍和的光头跟路灯柱来了个亲密接触。成绍和‘嗷’的一声痛呼，脸都疼白了。陆扬走上去扒拉开他捂着脑袋的手，温声说：“我看看起包了没？”

成绍和疼的抽气，但嘴上仍然不积德：“陆扬你就看着小爷出丑吧你，我告诉你……我……你再这样我就揍你！”

陆扬憋笑，凑上去帮他吹了吹：“头发赶紧长出来吧。”

成绍和一把推开他：“滚边儿，你少来这套……嗷，疼死老子了……”

陆扬帮他轻轻揉了一会，成绍和总觉得哪不得劲儿，草草挥手把陆扬支到一边去。过了一会又喊他：“陆扬，人家都这样谈恋爱的吗？”

陆扬看着重满街的霓虹灯，摇摇头：“大概是吧，我第一次。”晚风把他的发梢微微吹乱，成绍和逆着光看过去，他眼底全是霓虹的映光，像上升到高空后散开的焰火。

成绍和原本还想奚落他几句，最后却怏怏地说：“我也是。”

漫无目的的满街乱转，走到某个十字路口处，陆扬的脚步微微停了下。成绍和反应灵敏，立马问他：“怎么了？哪里不对？”

陆扬稍稍偏头往街角处看了一眼，转过头地成绍和说：“没事，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赖成绍和想多，他这人心思本来就敏感，刚才陆扬心里明明有事，让他回家是把他支开？想到这里，成绍和点点头：“行吧，我老爹只准找我呢。别把我当小姑娘，老子纯爷们，我自个儿打车回去就行。”

看来事情很棘手，陆扬并未强行送他，帮他打好车，站在原地目送车开远后便转身朝回走。成绍和上了车后光瞅着陆扬了，看到他转身立马招呼司机：“师傅，麻烦您再开回去。”

那师傅跟他贫了几句，将车又折回去。成绍和没看清陆扬去哪，只知道大概方向，只能漫不经心地朝大致方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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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扬停在某个十字路口处，低声说：“出来。”

陆影果然抱着臂慢悠悠地从黑影里走出来，笑着哼了声算作打招呼：“上全垒了？”

陆扬对这个问题不置一言，只是问他：“为什么跟踪我？”

陆影嗤笑：“谁让我们是双胞胎，这辈子都别想扯清了陆扬。”

陆扬冷冷地瞧了陆影一眼：“既然没事，我先走了。”刚想转身，肩膀便被陆影牢牢扣住：“为什么每次都这么讨厌我？”

陆扬一针见血的回答他的问题：“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

陆影的薄唇顿时爬满嘲讽的笑意：“那你跟那傻逼就是一路人？”

陆扬肩膀稍微用力，摆脱开陆影钳制的手：“不用你管。”

陆影目光复杂的看着他：“陆扬，我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冷淡？”

陆扬没说话，抬眼看了看他，便要转身离开。陆影却先他一步挡在他前面：“我前两天遇见陈叔，他说那件事要收场了？”

“和你没关系。”

“你要跟着过去处理，很危险？”陆影着急追问道。

“和你没关系。”

“陆扬，为什么总瞒着我？这个世界上我们只有彼此一个亲人。”

唉，陆扬在心里叹口气，那句话再也说不出来了。“陆影，我前几天见过段骁柏，他说想带你去国外。”

“让他滚。”陆影语气不善，浑身散发出的戾气让陆扬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