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影将抽了一半的烟丢到地上，狠狠踩灭。“你让我把他好好的送走？”

陆扬默认，陆影冷哼。陆扬说：“我知道你这些年过的日子……你也知道我过的……或许我们都过的不好。但是小影，你小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人要努力让自己过的开心幸福。”

陆影对陆扬说的话嗤之以鼻，心里虽有些不忍，但嘴上却不让半分：“别跟我说这个，我不信。”陆影猛伸手扣住陆扬的手腕：“哥，我们一起走吧，去他妈的什么责任，都滚吧……”

陆扬从陆影手中一分分的抽回自己的手腕，他还能说什么？事情的走向他控制不了，结局他无法干预。他只是个棋子，和很多人一样，

去方便的人陆陆续续的回到车上，陆影看着陆扬上车，他最后才上去。后半夜很难熬，又冷又饿。成绍和枕在陆扬肩上，陆扬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

陆影满心冰凉，他从小就喜欢躲起来看陆扬，命就是命，这么多年过来了，依然是这样。

陆影打了个喷嚏，陆扬问他：“很冷吗？冷就坐过来。”

陆影凑过去坐到陆扬身边，肢体接触的热意源源不断的传过来。困意来袭，陆影枕着陆扬的肩膀睡着了。很多年没睡过这样安稳的觉，虽然在滇沛流离的车上。

陆扬一夜没有瞌眼，看着东方渐晓，天色从黑蓝变成灰白。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陆影转醒，看着陆扬深重的黑眼圈问：“一夜没睡？”

陆扬点头，陆影从兜里掏出块巧克力，剥好后掰下一块放到陆扬嘴里。陆影自己也吃了一小块，拿着巧克力纸发呆：“还记得么？我小时候在超市偷巧克力被打……”

陆扬点点头：“记得，你从小就爱吃甜食。”

陆影苦笑：“可是那时候穷，吃不上。”

陆扬蓦地一阵心酸涌上心头，陆影转头看他，眼底一片清澈，是他从不会有的眼神。“其实，我也希望你过的好的。这几年你帮成天做事，但凡有一点危险的，我都会偷偷跟着你，我看你救他……”陆影指了指成绍和：“我就想着，我哪天要是崩了他，你会不会站在前面帮他挡枪子。”

巧克力有点苦，陆扬说：“会的，小影你没发现吗，我们有些地方很像，虽然我平时掩饰的很好。但是……”陆扬看了眼怀里的人：“他跟我们不一样，我跟他在一起，是我欣赏他与我互补的地方。”

陆影嗤笑：“这世界上的人多了去了，为什么是他？”

陆扬想了想，这个问题他要怎么回答？转而又问他：“那段骁柏呢？你对他并不好，他为什么粘着你不放？”

陆影说：“是他犯贱。”

陆扬点头：“对的，大家都一样。”

成绍和其实早就醒了，听着他们的对话，他心里有点不痛快。他想煽陆影几十个耳刮子，这人傻逼吗？怨气这么重就算陆扬接受他在一起了会幸福？陆扬也是，这么深沉干嘛？成绍和佯装翻身动了动，唔好给自己醒来做个铺垫，不然听到人兄弟的对话多不礼貌多突兀啊。他老爹从小就教他……咳现在他老爹肯定气爆炸了。

见成绍和翻身，陆扬朝陆影伸出手：“小影？”

陆影：“什么？”

陆扬说：“他昨晚晚饭大概还没吃，给他吃一点。”

陆影十分不情愿的把那半块巧克力丢给陆扬，陆扬问他：“你那还有吗？”

陆影没好脸色，点点头算作回答。成绍和心说，啧，瞧你这别扭劲儿。我要是那段什么什么的，早绑床上把你干了。唔越是饿脑子越转的快，他已经决定，如果以后有机会，他肯定帮段什么追求陆影。

成绍和眨眨眼睛，装着迷迷糊糊的眼神看陆扬：“哟，天亮了……”

陆扬扶他坐起来，揉揉自己被压麻的腿，把那半块巧克力递给他：“吃点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饭吃。”

成绍和掰了一小块填嘴里，把剩下的丢给陆扬。一边嚼着巧克力一边帮陆扬揉腿：“还麻吗？唔，肌肉挺结实的……”嘿嘿，都在交往了，占点小便宜没什么吧。

成绍和看了眼周围荒凉至极的环境，问陆扬：“这是在哪？”

陆扬说：“下午日落之前大概能到那沿海小城。”

成绍和搓搓冻了一夜的手，猛往上哈热气：“这北边儿就是冷啊，冻死大爷了，如果现在有只烧鸡……”

陆影对他这幻想嗤之以鼻，抱着胳膊冷眼看着他：“白痴都比你聪明一点。”

成绍和忙摆手：“不不客气了，你就比我聪明很多点。别搭理我，我有神经病，还有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我往医院去一回就得开一年的药，医院闲我神经病太厉害，都不收我这样的病人……你又何必……啊，你懂的。”成绍和自己都佩服自己巧舌如簧，他不嫉恨陆影，他就是……怎么说呢，有点无聊，不说话憋的慌。

陆影：“傻逼。”

成绍和：“阿八也这样说。”

陆影看向陆扬，寻求解答，陆扬说：“阿八是他养的鹦鹉。”

陆影：“……”

经过斗嘴，打架，冷战……再斗嘴再打架再冷战……货车终于行到了目的地。干走私这勾当哪有旅馆住？这不等着被逮嘛。王叔这老狐狸早给他们找好了地方，一个不起眼的二手居民楼里。

成绍和站在楼前面踱着步来回打量：“我说，就这儿不会半夜突然塌了吧？”

有几个一路上跟他混熟的小年轻搭话：“只要不地震，应该没问题。”

成绍和摸着下巴想了一会：“没地震可以制造地震，唔，只要你想它塌。”

没个理他的，大家前前后后开始上楼，从三层朝上都是示先给他们准备好的，一二层住的都是民工。床不够，只能打地铺。一路上都累惨了，沾被子就睡。

成绍和对陆扬说：“你也去睡会吧，我出去转转，看能不能弄点吃的。”他身上还有几百块钱的现金，光吃饭肯定够用几天。

实在太疲惫，陆扬不得不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休息。陆影也一样，即使很不想在这种地方睡。段骁柏习惯让人跟踪他，不知道这回跟来没有？

成绍和出去转了一圈，妈蛋的这什么鸟地方？连个正儿八经的饭店都没有。因为离海边近，很多卖海鲜的，一路上全是腥味，熏的他都想去死。成绍和买了几个包子自己吃了，又给陆扬和陆影带了点吃的才回去。唔，他从小到大都没像这样出过门，还觉得挺新鲜的。唉，刚乐了没多大会，成绍和又开始发愁。如果陆扬真做了出卖他老爹的事，那自己该怎么办？脑海里瞬间浮现自己拿枪指着陆扬的画面，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成绍和回去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刚进门就看见陆扬站在窗户那儿，顿时吓了一跳：“你不是在睡觉吗？”

陆扬转身接过他手里提着的东西：“睡醒了。”

成绍和指指真空装的烧鸡：“喏，只买到这个，将就着吃吧。”

成绍和戴着塑料膜手套，撕了个鸡腿递给陆扬：“快点儿吃，唔，我还买了花生。”

有几个经不起香味诱惑爬起来的，见者有份，成绍和把自己买的东西分给他们吃。陆扬说：“给陆影留点。”

成绍和比陆影好说话多了，当即就说：“留着呢，我跟他个别扭小孩计较个屁。要计较早被气的没气儿了，你说是吧。”

陆扬笑了笑，摸了把他的光头。成绍和哼了声：“别……怪别扭的。”成绍和总算摸透了，其实陆扬骨子里挺希望有个人陪着他的。唔，不能再脑补下去……不然他就会纠结死。

吃饱喝足，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成绍和喊陆扬出去走走，熟悉一下环境。陆影跟跟屁虫似的，不声不响地跟在他们后面。成绍和碰碰陆扬的胳膊，低声问：“小时候也这样吗？”

陆扬点点头，成绍和摸着下巴下定论：“我觉得他比我精神病还严重……医生说我……对，叫习惯性掩饰症，这是那白大褂自己创出来的新词儿。我从小谅这样，逮着话就不停说不停说，我老爹说我上辈子是哑巴。你想哪能呢，我上辈子要是哑巴，这辈子早搞传销去了，我还混嘛黑社会啊。”

陆扬拉过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没什么的，你很好。”

成绍和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问陆扬：“你刚说真的？”

陆扬点头：“嗯，真的。”

成绍和问：“不觉得我整天说话很烦吗？”

陆扬摇头：“很好。”

呃？这个‘很好’想表达什么？成绍和回头看陆影：“我说你的存在，真是扰乱我的正常磁场。”

陆影说：“你真污辱地球。”

第二十章：海水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成绍和和陆扬他们就被喊醒了。“喂喂别睡了！起来搬货去！”一个中年大叔站在房间里瞎嚷嚷。早饭喝的豆汁吃的油条，那豆汁稀的，跟泔水差不多了。

成绍和捣捣陆扬的胳膊：“陆扬，那什么王叔到底是干什么的？”

陆扬皱眉看他：“你不知道？”

成绍和摇头：“没听我老爹说过。”

陆扬说：“走私，贩毒。”他说完又补了句：“做军火生意的，卖给恐怖组织。”

这种事成绍和听多了，也没把陆扬的话当回事。吃过早饭，一众人被领到一处偏僻的码头，那里除了几艘淘汰的货船停在海边，其他的什么也没有，挺荒凉的。陆扬大致打量了下周围的情况，看来早被安排好了。

成绍和问陆扬：“带咱们来干什么？”

陆扬摇头：“不知道。”

陆影悠闲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冷笑，他视线望向大海深处，海风扬起他额前的头发，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那领他们来的中年男人吩咐道：“你你……五个人一组，跟我去那边带货船。”

成绍和跟陆扬被分在第二组里，分完组后，跟着中年男人离开。陆扬趁成绍和不注意塞给陆影个纸条，陆影当即不动声色地攥在手心里，等人都离开后才打开看。他一边看一边皱眉，看完后把纸条撕成碎片洒在水里。剩下的四个人看着他奇怪的举动，陆影冷眼看了看他们，便没人再多事找麻烦。

中年人可能带他们去的是个主要卸货的码头，地方很宽，还停着不少货船。船里装的可能是批水货，那腥味熏的成绍和胃酸。中年人过去跟货船管事的联系，像是事先打好招呼，中年人对他们说：“五个一组上船，开到刚才去的码头，帮忙卸货。”

成绍和捂着口鼻跟在陆扬身后上船，陆扬目光如矩，打量着船里那批海货。可能之前冷冻过了，箱子已经湿透，还往下滴着水。成绍和见陆扬老盯着那些海货，便低声问：“怎么了？有问题吗？”

陆扬趁没人注意他们，问成绍和：“成叔跟你说过毒品走私的方式吗？”

成绍和脑筋转的很快，瞬间就明白陆扬的意思：“你说，这里面装的是那玩意儿？”

陆扬点头，指了指那批海货：“你看那儿……箱子都湿透了，腥味这么重，看来里面的海货也不太新鲜。”陆扬朝北面指了指：“你看，那边还有空地，干嘛堆一起？”

成绍和说：“怕检查。”

陆扬点头：“上面的那些没问题，咱们等会搬的就是上面那些。”

成绍和差点没被呛晕过去，听陆扬这样一说，顿时成了苦瓜脸。陆扬看他一眼说：“早让你回去，现在知道了吧？”

成绍和顿时丧眉耷眼，精神萎靡。

果然如陆扬所猜测，船开过去以后，那打头的中年人便吩咐他们帮着卸货，码头那里已经等着几辆大货车。成绍和挽挽袖子，倒有模有样地搬起海货来，只是那腥臭太要命。

陆扬趁没人注意，装作不小心把一排海货撞翻。十几个箱子呼噜呼噜倒下来，湿透的箱子摔烂了，流了满地的水渍和冰渣。陆扬被骂的狗血喷头，只好低着头收拾那些海货。

成绍和问他需要帮忙吗，陆扬摇头，成绍和十分讨厌这腥味，干脆没过去。

那些海货里有带鱼，有虾，有螃蟹，有海参……陆扬收拾完那一地零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当即皱起眉来，不应该啊？一走神，手被带鱼的刺划伤，手背上立马多了条口子。陆扬下意识地低眼看了看那些带鱼，都是清理过的，带鱼肚子已经被从尾巴到头彻底划开。

陆扬脑子里顿时有个想法，他用大拇指撑开带鱼肚子。可是……没有东西。他觉得自己想多了，抽回拇指的时候为了避开鱼刺，稍微往旁边偏了偏……这一偏不要紧，陆扬当即一愣，他低头仔细看去，带鱼里侧被人用小刀划开了个小口子，里面全是白粉。

陈叔给的消息果然正确，如果这些船里全是这玩意儿，流通出去真是一批大祸害。不知道刚才让陆影办的事，他办的怎么样了？陆扬收拾完那些海货，又加入了搬运工的行列。

中午休息了一个小时，下午一点又开工。成绍和累的像死狗一样，趴在陆扬肩上怎么都不肯起来。陆扬摸摸他的脸，在心里叹了口气。路是他自己选的，硬着头皮也得走下去。

直到忙到天黑透，才肯放他们回去休息。成绍和吃过晚饭，累的衣服都没脱趴在那里就睡。陆扬还有计划，他现在必须得睡觉。这一觉睡到凌晨两点，几个打牌的也早睡了，陆扬摸着黑爬起来。他从包里摸出手电筒，出去的时候尽量将动作放到最轻。

陆扬又回到白天卸货的码头，那里还停着几艘船，看货的人大概也睡了，除了海水拍岸的声音再无其他。陆扬闻着海水的腥咸，猫着腰潜入那几艘货船里。

陆扬拿的手电筒是野外探险时专用的，穿透力特别强。船里全是货物，这次不是海货，而是陶瓷制品。陆扬检查了几个箱子，见并无异样，心下好奇，似在思考什么事。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陆扬心下一惊，慢慢回过头去。陆影低声说：“是我，有什么新发现吗？”

陆扬摇摇头，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陆影自顾自地检查着那些陶瓷制品，漫不经心地说：“我不放心你。”

一个人还好，两个人就特别容易被发现。陆扬说：“走吧，我有事跟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猫着腰从货船里爬出来，找了个相对安全些的地方才停下。陆扬找了片草堆坐下来，上面还有夜里的露水，沾在衣服上凉凉的。“白天我看到了那玩意儿。”

陆影显然一点也不吃惊，慢吞吞地说：“很奇怪？”

陆扬摇头：“以这种方式流进来的白粉多的是，我更关心的是那些枪支，炸药。”

陆影嗤笑：“有时候我特别不明白，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死了多少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陆扬说：“我只是在完成爸爸的心愿，你不明白吗？我们俩个，得有一个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