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扬深深地埋在他的脖劲里，落下轻柔的吻。成绍和冲到嘴边的脏话又生生咽下去，在关键时刻竟然又想到昨晚脑补的事情。在他不知道时刻，在他们还未相逢的时候，陆扬独自过过多少艰辛的时光？

成绍和放在陆扬脊背上的手僵了一下，稍微凝神，等心平气和后才问道：“陆扬—”

陆扬抬眼看他：“什么？”

成绍和：“这样……是不是太快了点……”

陆扬微微一笑，从他身上翻身下来，躺在他旁边。愣了愣，又侧头看成绍和：“你接近我，初衷真的和你心里想的那样？”

成绍和张张嘴，又沉默了。如果陆扬对他来说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他早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他老爹，又何必躲躲藏藏？既然已经偏离，又何必气急败坏否认，自欺欺人？

陆扬抬手呼撸把脸，又当即恢复平常的神色，朝成绍和笑了笑：“已经够了。”

明明是自己被占了便宜，但为什么对方却不开心？明明扳回一局的筹码是让对方不开心，但为什么陆扬不开心，他心里会不舒坦？成绍和心中隐隐不安的不仅是这些，陆扬已经开始动作，他知道有些计划已久的东西正渐渐运转起来。

直到彼此身上的汗水散去，陆扬才对成绍和说：“走吧，还能起来？”

成绍和心情不爽，开始毒舌：“亲也亲了，抱也抱了，你就想这样拍拍屁股走人？”既然两人之间的那层薄纸已经捅破，他还浪费感情装个屁装！

陆扬蹲下来，看着他问：“那你想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成绍和已经出手如电，紧扣住他的脖子，迅捷的一个翻身将陆扬压到身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成绍和嘴角勾起抹冷笑，抡起拳头大力朝陆扬的脸打去。

打人不打脸？你亲都亲了还讲究这个？下手太狠不够意思？老子初吻都没了还讲究这个？成绍和打了几拳不解气，又站起来补上几脚，最后累的摊在地上不动了。

陆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已经渗出血迹，他从头到尾都没还手，视线一直停留在成绍和脸上。心里却想，如果不让他用这种方式出出气，他得憋死，太了解他性格。

把彼此弄的两败俱伤，成绍和总算解气，垂眼看陆扬：“喂，没事吧？”

陆扬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低声说：“没事。”

对话到这里戛然而止，过了好大会成绍和又喊他：“喂……”

陆扬躺在地上抬眼看他：“什么？”

不好意思的挠挠光头，手放在腰间跆拳道服的带子上掰扯了许久，才说：“交往吧……”

陆扬苦笑：“被打的福利？我很乐意接受这福利。”

成绍和狠狠一脚踹过去：“滚！以后少这样阴阳怪气的跟小爷说话！”

陆扬点头：“好。”

怎么会说出那三个字？成绍和脑海里好几个声音纠结在一起问他。是利用吗？常利用人，这已经成为生活习惯。可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吧？不然这些天也不会究根问底地去查陆扬的身份。

这是他初恋，刚才那是他初吻，那以后会不会有初夜……成绍和赶忙打住，思绪太活络也不是好事……不是好事。

陆扬忍着身体的疼痛爬起来，将手递给成绍和。成绍和拽住站起来，疼的直‘嘶嘶’抽气。陆扬顺手搭在成绍和腰上，那柔韧劲瘦的腰搂起来和自己想像中一样好。

第一次和除了他老爹之外的成年男人靠的这样近，陆扬的呼吸声徘徊在他耳侧，弄的他耳根有点痒。两个人去更衣室拿了洗涮用品，各自找了间浴室锁上门。整个健身房就他们两个人，水声听的格外清晰。只是，两个人的心情都不似恋爱这般轻松。

陆扬先从浴室出来，刚在更衣室套上裤子，成绍和便擦着头发走进来，朝他吹个口哨：“身材不错嘛。”

陆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系上腰带。成绍和正将浴袍脱下来穿衣服，陆扬却凑了过来，目光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溜了一圈：“你身材也不错。”

成绍和呔了一声：“不知道别人穿衣服要回避？”其实这话他早就想说了。

陆扬摸着下巴，似在思考：“既然在交往，裸裎相见也很正常。”

再朝前迈了两步，陆扬站在成绍和面前，然后霸道地搂住他的腰让他靠近自己。温热的嘴唇已经贴上去，不知是不是刚才嚼过口香糖，舌头上竟然留着淡淡的薄荷气息。

陆扬的吻技怎么这样好？才刚被吻了几分钟，成绍和浑身的血液便已蹭蹭冲到脸上。乍然的不适让他瞬间回过神来，反客为主攫住陆扬的唇舌，学着他的样子来回舔舐。

就算交往，也是老子当主动的那个……成绍和的舌头在陆扬口腔里横冲直撞，陆扬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成绍和在心里得意，吻技？那是天生的！

陆扬的手在成绍和腰上摸来摸去，浑身的血液都集中到某处，陆扬低哼一声，一把将成绍和反压到墙上，主动加深这个吻。肖想了好几年的事，一直站在他身后，如今才有勇气走到幕前。

漫长的亲吻总算结束，成绍和略有点气息不吻，为了面子，他强撑着摆出副自己很行的样子看陆扬：“小爷吻技还不错吧？”

陆扬点头：“嗯，是不错，如果不是咬到我舌头的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成绍和暴躁地打断：“滚哇！”

陆扬果然听话地滚了，扭头去收拾东西，却在低下头时偷偷勾起了嘴角。陆影说错了，他不是因为得不到才喜欢，是不管怎么样都喜欢的不得了，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为自己争取东西。

等成绍和穿好衣服，两个人一起走出健身中心。秋末天短，太阳西沉后很快是天黑。陆扬与成绍和并肩站在秋风里，抬目眺望城市次第亮起的灯火。陆扬伸手去握成绍和的手，成绍和略微低了低头，并未说什么。

陆扬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成绍和抬眼看了看周围高档的西餐厅，想了想说：“去郊区吃烧烤吧。”

陆扬点头，转身去取摩托车。成绍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怎么跟他老爹交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以身作饵放长线钓大鱼？忍不住嗤笑，这些都他妈的是扯蛋。他担心的是，他和陆扬之间的矛盾。

陆扬单脚支地停在他身边，成绍和抬腿跨上后座，牵动了胯部的摔伤，疼的猛抽口气：“我去，下手轻点会死啊？！”

陆扬启动摩托车，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成绍和的问题。晚风是凉的，匆匆划过耳际。成绍和忍不住问陆扬：“如果哪天我们成了敌人怎么办？”这问题杀伤力太大，成绍和故意用漫不经心的态度问的，就当是玩笑话。

陆扬沉默一会，反问他：“你说呢？”

成绍和比划了个手枪的姿式，指尖顶在陆扬太阳穴上：“嘭——”模仿着枪响声，成绍和靠在陆扬背上：“不过我不敢保证枪法比你好。”

陆扬说：“那我改天教你。”

成绍和嗤笑一声：“你少来……教我干嘛，教我怎么给你开瓢啊？”

陆扬也笑，不再继续聊这个话题。

将近一个小时后，才到达成绍和指定的烧烤店。并不是陆扬想像中富家子弟常来的地方，小店里朴素干净，空气中还浮荡着烤肉的焦糊味。

成绍和显然跟这里的老板娘很熟，让老板娘帮他准备几个大点的火盆。陆扬好奇地看着那火盆，成绍和拍拍手上的灰，解释道：“和你平时见到的不一样吧？切，小爷带你来的地方，当然是好地儿。”

成绍和搬着个火盆轻车熟路的来到后山，陆扬跟在后面，并没有多问。后山地势较高的地方有个木头搭建的小屋，里面摆放着几件简陋的家具，非常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常有人来打扫。

成绍和拉着陆扬来来回回好几趟，终于把食材和炭都搬过来，顺便拿了瓶小店自家酿的粮食酒。成绍和趴在地上点火，肺活量不够，喊陆扬：“愣着干什么，帮着吹啊？”

陆扬加入，十分钟后终于把炭点着。成绍和将铁丝网搭在火盆上，等着炭火旺起来。这一系列动作做的十分熟练，陆扬看着他被火光映红的脸，问道：“以前常来？”

成绍和点头：“常一个人来。”把老板娘给的毯子铺到地上，盘腿坐在火盆前。

外面的天已黑透，陆扬摸出打火机点着木桌上的蜡烛。火光被晚风吹的明明灭灭，陆扬走到窗前往外看，四野沉入黑暗阒静之中，还能听到秋虫的鸣叫声，却早无夏虫的生机勃勃。秋风恰好此时吹来，微微拂乱了额前的头发。陆扬侧头，正好看到成绍和被火光映红的脸。

笑着走过去，学成绍和盘腿坐到他身边。“一个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成绍和懒懒地将交叠的双手放到脖子后面，偏头看他：“你说呢？”

陆扬此时什么也不想说，往他身边挪了挪，从后面抱住他：“累了吧？”

成绍和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身体放松倚在陆扬身上。是啊，整天过这样的生活，谁不累呢？就这样紧紧靠在一起良久，谁也不忍心打破这安静。

炭火声毕毕剥剥，蜡烛被风刮灭，室内光线暗起来。陆扬低下头吻成绍和的嘴，极温柔缠绵的吻，再没有半点争强好胜。成绍和根本不是别人眼中看到的轻松快乐。或许他比谁都敏感，若不敏感，又怎么知道如何伪装才能保护自己？

炭火越烧越旺，成绍和将保鲜袋里的成品肉片用小夹子夹出来，搁到铁丝网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将肉片翻来翻去，生怕烤糊。

不消多久，偏薄的肉片便陆续地烤好。成绍和递给陆扬，陆扬洒上调料，将肉片递到成绍和嘴边。成绍和哼了一声，就着陆扬的手吃着烤熟的肉片，眼里细细碎碎的火光，就像在山顶才能看到的星星。

陆扬吃着成绍和烤好的肉片，真希望这一刻能无限拉长。如果能，他希望是一辈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一辈子。肩上再也没有非担不可的责任，心里也不必把要走的每一步都算计的天衣无缝。

成绍和把盛着酒的暗黄色古旧瓷瓶放在铁丝网上温着，电话已经早早的关机，连他神通广大的老爹都找不着他。成绍和打个哈欠，突然觉得有点累，他朝陆扬勾勾手指：“喂，过来借小爷倚会儿。”

陆扬笑了笑，凑过去。成绍和就地一躺，枕着他的腿当枕头，没一会便沉沉睡去。陆扬望着成绍和被火光映的时亮时暗的脸，抬手轻轻摸了摸。

酒已经温好，陆扬等着瓶口冷却后，仰起脖子喝了一口。酒香且烈，唇齿间留下满满的粮食香气。酒是好酒，要痛痛快快的喝。若人是好人，能不能痛痛快快的去爱？

只是这情景，远比好酒更香醇，也更醉人。

第十六章：温柔

桌上的蜡烛很快燃尽，芯绳沾到蜡烛油，发出‘嗤嗤’的声响。那种绵延的质感，有点像旧电影的胶片。蓦地一阵风吹进来，蜡烛被刮灭，房间迅速陷入一片黑暗。

陆扬回头看了一眼，成绍和拿来好几根蜡烛，其实他大可以起身去点。微微的秋风灌进衣领，陆扬抬手将盆里的炭火拔亮。这样恰到好处的温度，是他肖想过许多年的情景。

漫山遍野望去，只剩零星的灯火，明明灭灭，看不真切。这样……微波澄不动，冷浸一天星的温柔。

成绍和这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再睁眼时已是深夜。盆里的炭火还燃着，酒还放在上面仔细的温着。陆扬敛眉，静静看着他：“醒了？”

成绍和点头，翻个身，又在他小腹上蹭蹭。陆扬的衣服上有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借着呼吸，钻进心肺。这是成绍和第一次这样贴近一个人，漆黑的房间里，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陆扬挪动了下发麻的腿，低声说：“腿都被你压麻了。”即便是略带抱怨的话，但语气里却有低低的笑意。

成绍和刚要开口，陆扬微笑着看他，成绍和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回去。陆扬将温好的酒递给他：“在炭火边上睡这么久，嘴干吧？”

成绍和接过酒瓶仰头喝了一口，哼道：“把我灌醉了，小心我对你做出点什么事。”

陆扬上下打量他：“哦？做出点什么事？”

成绍和隔空把酒瓶抛给他，陆扬稳稳接住，仰头喝下。陆扬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成绍和眯眼看他：“不错嘛。”

陆扬又把酒瓶抛给他，低声说了句：“还行。”

两个人把酒瓶抛来抛去，一瓶酒很快见了底。这点酒虽然不至大醉，但头已经有些晕。成绍和盘着腿托着下巴看陆扬：“我们在谈恋爱？”

陆扬点头：“嗯，是你先告的白。”

成绍和嗤笑一声：“去你的吧，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摸的倍清楚。”

陆扬抬眼，目光如炬：“哦？那说说？”

成绍和挥挥手：“算了，现在不想说这个。”

两个人起身走到窗边，倚在那里往外看。外面黑漆漆，什么也看不到。能感知到的，只有心情。

成绍和看陆扬：“说说以前的事呗？”

陆扬装糊涂，迷茫地看着他：“什么事？”

成绍和回看过去：“当兵时候的事。”

听他这么说，陆扬心里并无惊讶，但嘴上却说：“你说陆影？”

成绍和‘切’了一声：“别往陆影身上推，就是你，我不会认错的。”

陆扬苦笑：“你还是知道了。那时候的事啊……跟所有当兵的一样啊，整天训练，有空的时候拉营唱歌，或者野外活动。”

成绍和问：“那为什么后来不当了？”

陆扬摊手：“退役的时间到了，所以就不当了。”

话说到这里，成绍和郑重地叫他：“陆扬。”

陆扬抬眼看他：“嗯？”

成绍和望着漆黑的荒野，淡淡说：“别骗我，也别想我的身份，就把我当……和你谈恋爱的人。我想知道你的过去，想知道关于你的更多的事情。”

是真话吗？和他谈恋爱，然后想知道他的过去？陆扬在心里叹口气，然后走到成绍和身后，从后面楼住他。成绍和的身体明显的一僵，继而放松倚在他身上。

陆扬将头埋进他的脖颈，灼热的气息烧的成绍和耳根有点发热。陆扬并没有回答成绍和刚才的问题，只是趴在他肩头喃喃说了一句话：“过去谁也没办法改变，但我现在，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这句话在成绍和的耳膜上回荡许久，陆扬的嘴唇已经含住他的耳垂来回舔舐，那种小心翼翼的温柔，让成绍和鼻子有点发酸。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总认为别人接近他是带有各种各样的目的。

成绍和不停重复着刚才的话：“陆扬，别骗我……你别骗我。”

陆扬说：“不骗你，我不骗你。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

成绍和喘着气说：“那要是……要是我老爹反对呢……”

陆扬回答道：“那我就就跪下来求他。”陆扬这辈子头一回说这么肉麻的话，连他自己都信以为真。

成绍和迷恋被陆扬紧紧拥抱的感觉，那种乍然侵入心底的温暖，是他从未有过的体会。盆中的炭火次第熄灭，留下一堆灰白。可谁知道，最动听的情话，就是最残忍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