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绍和哼哼：“刺激我呢吧？都快被你当沙袋揍了，这叫不错？”

陆扬没吱声，成绍和又主动开始话题：“那陆影呢？那会儿他在干嘛？”

陆扬摇头：“我不知道。”

之后成绍和再问陆扬问题，他一个也不回答了。成绍和不想冷场，一路上说的口干舌燥，到家的时候，他都快哭了。

陆扬没多说，跟成绍和道了别就骑着摩托车离开。成绍和站在大门口摸着下巴思忖，闻叔突然从他身后探过头来：“刚刚那是陆扬？”

成绍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朝闻叔竖个拇指，嘴巴不饶人：“闻叔，眼神好啊！跟你比我都自卑了！”

闻叔一点不生气，笑道：“臭小子，昨晚去哪玩了？”

成绍和朝他挤挤眼睛，又勾勾手指，闻叔凑过耳朵，成绍和低声说：“我就不告诉你。”他说完大笑三声，闻叔脸都有点绿了。

成天不在家，家里特别安静。成绍和上楼冲了个热水澡，刚躺床上想睡个好觉，可一想起陆扬的事来，就浑身不得劲。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把笔记本抱到床上，开始上网。

成绍和特喜欢盗人游戏号，盗了号他也不动别人的东西，只单纯的享受那份盗号成功的乐趣。盗了几个号后觉得无聊，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关键字时出了错，误入一同志论坛。

足足一分钟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那一个个露骨的标题看的他蛋疼。同性恋就是这样的？由于天生好奇心强烈，成绍和点了几个标题火爆的帖子，可看来看去都是那点事儿。要么上人，要么被上。

同志论坛首页贴着不少帅哥的照片儿，但成绍和都没太大感觉，他喜欢穿军装的，多威风啊，最好配把枪，那简直帅呆了！几张军装照片启发了他的审美，再加上无聊，他更肆无忌惮地在站内搜索起来类似的照片。

阿八饿了，扑扇着翅膀亲热地站到成绍和头上。成绍和被它闹的心烦，不得不下床去切了几小块苹果，放到小盘子里，让阿八琢着玩。阿八啄着苹果，成绍和看帅哥。阿八吃完苹果，成绍和看帅哥。阿八在房间里飞了一圈，成绍和看帅哥。

阿八好奇地落到成绍和肩膀上，成绍和指指页面上的军装帅哥，问阿八：“帅不帅？”

阿八：“帅哥帅哥——”

成绍和白它一眼：“我说矜持点啊，别看到帅哥就这德性，切。”

成绍和继续把鼠标下拉，翻了四五页后一张熟悉的脸庞突然映入他的眼帘。成绍和吃惊地瞪大眼睛，立马将照片放大了些。阿八扑扇着翅膀叫起来：“陆扬陆扬——”

成绍和迅速地扫了眼下面的文字，跟照片的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成绍和侧头问阿八：“你认识他？”

阿八叫道：“瓜子瓜子——”

陆扬来他家时经常会喂阿八吃瓜子，不然阿八也不会记着他。成绍和的视线一直胶着在电脑屏幕上，摆摆手不耐烦地赶走阿八。他立马从床上下来，将笔记本端正地摆在桌子上，把厚重的窗帘拉下，房间顿时暗下来。

成绍和握鼠标的手有点哆嗦，不知是兴奋还是失落。如果他一直查不出陆扬的真实身份，他就能告诉自己，陆扬就是陆扬，是他一直以来认识的陆扬。

陆扬穿着一身军装倚在篮球架上，英姿挺拔，皮肤略微有些黑，脸上还留着运动过后的汗水，看来是刚打完篮球。现在的陆扬比照片上要成熟许多，已有成年男人的轮廓。

要继续还是停在这里？成绍和足足想了半个小时。他原本以为自己接近陆扬是始终抱着目的的，但此时的情形告诉他，并不仅是因为那些。所有人都说你喜欢我，那我是不是也该回头看看你？

这境况似大型轮船行驶在漆黑的海面上，不远处已经开始浮现冰山一角，但轮船上却没一个人知晓。是装看不到被撞，还是若无其事地绕过去？成绍和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竟然会因为陆扬纠结这么多回。他老爹说的对，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陆扬帮他挡过枪子儿，他活该为他纠结。

想到这里，成绍和已经决定去查图片的源地址。他希望这张图片是别人保存后另发的，而不是直接复制粘贴。一个小时后，成绍和终于找到那个缺失的环节。脑子里许多零碎的片段凝结成形，陆扬以前当过兵。但成绍和翻了许多资料，都没找到他的名字，甚至连一点信息都没有。这个人似乎从人间蒸发了，除了那张穿着军装的照片。

成绍和把电脑里留下的浏览痕迹全部清理干净，手动关机后，倒在床上蒙住头。到底跟不跟他老爹说？陆扬为什么要给他老爹办事？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还有陆影，他们之间什么关系？假如他的身份是警察，为什么又和一个杀手搞到一起？

成绍和原本以为所有的疑惑等确定陆扬的身份后都能解开，没想到结果却是更多的疑惑。就算冰山一角已浮出水面，可接下来的却是遥不见底的深海。

＊＊＊＊＊＊

陆扬回到家的时候，陆影正躺在他卧室的床上。陆扬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陆影枕着胳膊漫不经心地看着他说：“给你发短信没反应，就过来看看喽。”

陆扬问：“你那条短信什么意思？”

陆影哂笑：“你绝对是影帝，背后捅人一刀，当面又做老好人。”

陆扬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赶紧走吧。”

陆扬转身离开，陆影喊住他：“陆扬，你这几年收集了不少成天走私的证据吧？准备了这几年，不就想一网打尽？怎么事到临头，手软了？”

陆扬愣了愣，什么也没说。陆影不该插手他的事，其实就连他自己，也左右不了事情的最终走向。

第十三章：演戏

成绍和这一觉迷迷糊糊的睡到中午，闻叔上楼喊他吃饭，他才晃晃悠悠下床，下楼时脚底下跟踩着棉花似的。闻叔一直瞅他，成绍和眯着眼无精打采地看他：“闻叔，阿八拉我头上？”

闻叔佯装怒瞪他，但却一脸纵容的表情：“浑小子，这昨晚去哪玩了？累成这样。”

成绍和心里跟明镜似的，闻叔的潜台词是：你昨晚招妓了？想到这里，成绍和朝他勾勾手指，闻叔配合地贴上来，成绍和故意压低声音：“我不告诉你……”

闻叔哭笑不得，成绍和却在心里叹口气，倒是把你逗乐了，小爷正愁着呢。陆扬……成绍和的眼底似升起一团雾气，迷迷朦朦，挡住了他的视线。竟然隐隐觉得这种身份的转变，很有意思。

饭厅的桌子上早已摆好四菜一汤，菜色虽说不上精致，但还算丰盛，可成绍和这顿饭却吃的喑然无味。碗里的米饭扒拉到一半，成绍和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想法，他匆匆扒了几筷子，小跑着上楼。

闻叔一边摇头一边朝那个背影喊：“这么急着去干什么，饭还没吃完呢！”

成绍和摆摆手：“挂着游戏呢，人等着我加血，不然又被集体骂坑爹了！”

闻叔低下头自言自语：“你房间的电脑明明关着呢浑小子……”

成绍和‘嘭’一声关上房间的门，利索地上锁。他一边开电脑一边将佣人拉开的窗帘重新拉上，电脑叮的一声响，他迅速输入密码，麻利地将他常用的程序打开。

厚重的窗帘遮住午间的光线，房间里昏昏沉沉，仿佛电影开场前的浑浑噩噩。成绍和极有耐心地搜索着和陆扬有关的资料，他侵入了几个军区的资料库，但最终都一无所获。

成绍和抱着笔记本躺在床上，阿八显然不太喜欢昏暗的房间，一直在电脑屏幕附近晃悠。成绍和叹口气，朝阿八说道：“八啊，你说一个人想害你，会为你挡枪子儿么？”

阿八那两只黑豆似的眼睛一直盯着屏幕看，过了一会扑闪着翅膀叫唤：“汪汪——”

成绍和顺着它的鸟眼瞄了瞄，几只威风的警犬坐在那里，后面是严阵以待的军人。成绍和在床上打个滚，托着下巴盯着电脑自言自语：“不知道陆扬穿军装什么样子。”

脑海中又浮现那张线条坚毅的脸，成绍和挠挠光头，觉得这感觉有点奇怪，但究竟怪在哪，他又说不上来。后来他又顺藤摸瓜地侵入几个地区的警局资料库，使尽浑身解数才找到二十几个字的资料。

成绍和盯着那几行字，许久未移开视线。陆扬是个退伍兵，在某市的警局待过几个月。因为他为人低调，几乎没有人记得住他。以前生活的痕迹，事业的经历，全部被一笔勾销，就像完全从这个世界上蒸发。

这是成绍和第一次这样接近这个名词：卧底。警察的身份，却永远站在与这个称号背阴的地方。不管是立功还是意外死亡，烈士薄上永远不会出现他的名字。

成绍和忍不住想：就是这样过日子的么？这两兄弟，一个是卧底，一个是杀手，都活在别人的影子背后。成绍和摸着下巴叹口气，电脑发出的嗡嗡声回荡在耳边，就像坐在陆扬的摩托车上时，耳边匆匆划过的风声。

所有人都说你喜欢我，然后……这样算不算互相了解了？

成绍和百思不得其解，只有关掉电脑蒙头大睡。这已经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围，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近的人是他老爹，连展明都只能算定义上的朋友。如果再近一步，近到需要将心换心时，他便开始迟疑。

可能由于睡姿的关系，成绍和这一觉睡的并不好，脖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紧紧卡住，连不常做梦的他也做起梦来。梦境晦涩黑暗，如常年不见阳光的地下河，水是黑的，没过膝盖，刺骨的凉。

他原本不是最快乐最没心没肺最不懂人情事故活的最潇洒最不羁的一个吗？可心底为何会有这样沉重的东西？他以为他从小就见惯了大人们之间的逢场作戏，他以为他把成人的游戏规则掌握的很好，可根本不是这回事。人跟人之间的开端，即便肤浅，但也不可能会这样简单。

成天晚上有事没回家，闻叔上楼喊了成绍和几次，可见他睡的太沉，最后只能作罢，吩咐佣人给他温着饭菜，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吃。

成绍和这一觉一直睡到凌晨三点钟，他摸索着按开床头灯，伸手挡着被光线照的不适的眼睛，并没有睡足醒来的畅快，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就像徒步走了几十里路。

从床上爬起来去浴室冲了个澡，边擦着身上的水珠边探头朝外看。夜已经很深，外面格外安宁，路灯照的马路上影影绰绰，带着深秋凉意的秋风迎面吹来，成绍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再无睡意，成绍和摸过被丢到一角的手机看了看，他在睡觉前已经将它调成静音。手机上有不少未接电话，短信就两条，全是陆扬发过来的。

“晚上有空一起吃饭吗？昨晚很开心。”另一条是：嗯？

成绍和嗤笑，将手机随手丢到一边。他能想象出陆扬发来这条短信时的样子，此时两人之间就像隔了一层薄纸，但谁也不想先捅破。成绍和心血来潮，摸了件外套披上，踩着楼梯上了楼顶。虽然不如天台那么高，但也想试试坐在上面什么感觉。

风似乎更大了些，也更凉。成绍和席地而座，睡裤被露水蹭湿，凉凉地贴在身上。他抬头朝远处看了眼，近处的几条马路都安安静静，时不时驶过几辆晚归的私家车，搅乱片刻平静。

就这样看过很多车水马龙？然后骑着摩托车回家一个人做饭吃饭？好奇心如果撕开一条缝，便忍不住探头朝里窥探，更多些，再多些。成绍和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远处，他拿不准陆扬在想什么。这个名字一直漂浮在脑海里，似没有可以称量的重量，却让心口不快起来。

是劝他赶紧找个恰当的借口离开？还是就这样假装一切都不知道？所有人都说你喜欢我，我是不是也该回过头看你一眼，遇事时帮你一把？

直到东方透晓，渐渐呈现出泛着灰的白来，成绍和才起身走下楼顶。从不知道秋天的风这么凉，就这样迷迷糊糊似懂非懂地走过往复的四季。他在人前，总是很快乐。

回到房间，成绍和将被露水打湿的睡衣脱掉扔到地上。他上床躺好，来来回回翻了许多身，才浅浅地睡着。陆扬对他的好，甚至那些好里的纵容，他都记得很清楚。

成绍和睡的并不踏实，可能着了凉，早晨八九点钟的时候便发起烧来。他被烧醒，喉咙干涩的像刚被烈火烤过。他迷迷糊糊地翻身，在被子里的腿却碰到床边坐着的人。

成绍和这才清醒了些，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无精打采地看了陆扬一眼：“你怎么在这里……”

陆扬看看他，慢慢说：“刚才找成叔有点事，顺便上来看看你。”

成绍和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他此刻浑身醒疼，使不上一点劲。陆扬忙把他按住，手探上他的额头，关切道：“你发烧了，别乱动。”

陆扬手上用的力道刚好够制住他，成绍和只好又躺回去。陆扬端过桌子上冷好的水，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粒药，又回到床前，温声道：“退烧药。”

陆扬把这一切做的行云流水，成绍和在心里忍不住苦笑：不懂得温柔讨人欢心？扯蛋的吧。深情的派头？装的吧。孤苦无依的生活？讨同情心的吧。

成绍和佯装言情剧里的主角，含过陆扬递上来的药，就着水一饮而下。经过水的润泽，喉咙总算好了些。成绍和这才问：“我老爹昨晚不是没回来吗，让你来家里找他？”

陆扬看着他，略微笑了下：“找个借口。”

成绍和似平常那样没心没肺地‘切’了一声，挑起眼角看他：“想见我？”心里忍不住嗤笑。

陆扬说：“你还感冒着。”

成绍和哼哼：“我还没死呢……”

陆扬看了眼成绍和露在空气里的锁骨，视线又很快移开：“我还惦记那顿饭。”

成绍和默默腹诽，不过是没回他短信，第二天就亲自上门？嘴上却说：“约我？”

陆扬看着他：“被你约也可以。”

成绍和心里纠结，这样招他，到底想怎么个收场法？眼睛却看着陆扬，问道：“你以前跟别人约会过吗？”

陆扬敛眉：“这么关心我以前的生活？”

成绍和裹着被子坐起来，打开笔记本玩游戏，直接过滤掉陆扬刚才的问题。

陆扬皱眉：“你还发着烧。”

成绍和看他一眼：“发着烧就不能玩游戏？”

陆扬不吱声了，只是看着成绍和熟练地进入游戏页面。玩了不到十分钟，成绍和又觉得头晕，立马把笔记本丢到一边躺下。

陆扬看了眼狼狈地躺在一旁的笔记本，又看了眼成绍和。成绍和故意将眼神飘到别处，心里希望陆扬赶紧离开。自从知道和陆扬相关的事情后，成绍和再不能像以前一样跟他自然地相处。

“我要睡觉了……”成绍和蒙起头来。

陆扬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低声说：“那睡吧，睡一觉就退烧了。”

成绍和在心里暴了句粗口，他以前觉得陆扬是闷骚，现在已经完全颠覆了那个想法，他觉得陆扬心里的道道比他多。从刚开始与他接触时的不自然，到后来的见招拆招，再到现在的收放自如。陆扬走的每一步都循序渐进，按部就班，而自己却是临场发挥。的确，陆扬入戏比他快，演技也比他好。

第十四章：吻

成绍和果然说话算话，蒙住头没一会便睡着了。陆扬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抬手替他将被子掀开了点，生怕他透不过气来。成绍和睡相不好，头就枕着枕头的一角，嘴唇尚有点干涩。可能发烧的原因，让他脸上略微有些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