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五月东方
五月东方  发于:2012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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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髓弟……”

这一声轻唤令江髓一下子睁开眼,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只见柏卿的头靠在他肩上睡得正香。少年的脸睡着了更觉得

清秀非常,江髓轻轻一拍,他便醒了。江髓于是微笑道:“别在这睡,河边风大。”

柏卿点头,整整衣衫站起身来。稍一远眺,却看见众人围在某处观看,脸上或惊慌失措,或惋惜非常。于是他对江髓道

:“不知那里出了什么事。”

江髓也望一眼,心中突然有不祥预感。他在原地站着迟迟未动,柏卿见他这般,便自己走过去看看。只消片刻又跑了过

来,大口喘息道:“髓大哥,有人落水了!”

江髓蹙眉,这才迈步走去。离得越近,围观众人的说话声越清楚。

“真是可怜啊,这么年轻。”

“我好像在城西见过她,不是乞丐吗?恐怕是饥饿难耐,走投无路,投水自尽的罢?”

“瞎说,这年头能活着,谁想寻个死啊!我看定是夜里花了眼,不小心落水的。”

人们议论纷纷,江髓再没听进去。他越过众人肩膀,看见河岸边漂浮着一具尸体,被人用钩子钩住了,那惨白的皮肤和

肿胀的脸如此凄凉。她前日喜怒哀乐生动非常,现在却永远不能开口了。

柏卿见江髓一动不动,表情呆滞,以为他吓着了,便使劲将他拉出人堆。“髓大哥,人都有这么一日,别太在意了。”

柏卿话音未落却被人握住双臂,疼痛非常。他看见江髓表情痛苦,眼圈竟红了。柏卿慌张起来,听得江髓道:“她是,

因我而死的。”他的话语平静无波,像一潭死水。

“怎么突然如此说?”柏卿不解。

“她因我而死。”江髓还只是这句话。

柏卿只得柔声道:“髓大哥,别着急,你说我听。”

过了许久,江髓才抬起头来对柏卿涩涩一笑:“那日在客栈中遇刺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如今她寻了我后便死去,哪里有

这般巧的事,定是被人害死的。我不该同她相认,又让她离开。”

柏卿听他这样说,才想起这女尸是那日在客栈大堂有一面之缘的人。他叹息之余,看见江髓眼中泪水久久不落,忍得十

分辛苦。从来他只见江髓没心没肺喜爱玩笑,而今见他真性情,心中不免动容。柏卿伸手抱住江髓,借以安慰他。“髓

大哥,这并不是你的错。只是生死簿中,轮回司那,恐怕她的命数尽了。”

柏卿单薄的身体却很暖,江髓长叹一声,用袖子擦擦湿润眼眶,突然神情严肃道:“万事皆有因果,欠她的,我定替她

讨回来。”柏卿听见这话,再见他神情,不知为何心中起了一层冷意。

官差很快赶来,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人虽不能薄情,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袖手离开。回去路上见一化缘和尚,疯疯癫癫

被店家赶了出来。江髓想起红衣,便走过去在他的钵子里放了些铜钱。哪知那和尚一甩袖,竟将钵子倒扣过来,铜钱散

落在地,让街上的孩子拾了去。“此为粪土,不要也罢。”

有路人见此,好心劝江髓道:“莫理这疯癫之人,说是化缘赏了钱也不要。”

江髓听后却笑笑,在街边买了包子追上和尚。那和尚这才一笑,道:“阿弥陀佛,粪土得来的,却也不一定是粪土。”

江髓对和尚施以一礼,转身准备离开,但那和尚却突然抓住他衣袖,没头没脑道:“你爱上仇人,纠缠半生。人间苦啊

,不如随我去了。”

江髓听闻这话觉得惊讶:“大师怎的如此说话。”心中却在想,这和尚果真如他人所说疯疯癫癫。身边柏卿一把拂开和

尚的手,斥道:“你只管去你的,出家人纠缠作甚!”

那和尚锐利目光扫向柏卿,古怪一笑:“孽障啊,不说也罢。”说完哈哈一笑,足底生风快快离去了,去时不忘念道:

“尸罗得清净,无量劫来因。妄想如怨贼,贪爱若参辰。在欲而不欲,居尘不染尘……哈哈哈哈……”

江髓听见那和尚最后说的话,不知是何意思。他转头望着柏卿,却见柏卿在笑。

是一个盛极已淡,如烟如尘的微笑。

第14章

待那和尚身影不见了,柏卿这才缓缓转头,视线同江髓对上,并没有什么与平时不同的地方。“髓大哥,回去罢。”

二人一路无话,快到客栈,江髓终于轻声说道:“那和尚的话说得太过,不必放在心里。”他心中想着,恐怕柏卿因为

和尚说是孽障,而心意不顺。

柏卿听后停下脚步,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江髓转身微笑打趣他:“臭小子,被髓大哥的一席话感动了……”

柏卿突然微笑,伸手轻轻握住江髓的手。少年的手指纤细竟如女子,江髓有些不自在,他略挣了挣也随他去了。柏卿稍

仰头,笑容如和煦春风。“这世间知我心意的人,也唯有你而已。人生如白驹过隙,本来孤独了此残生。多年前却在冰

雪中一见,我便再也不愿孤独赴死了。”

柏卿的清澈目光,江髓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眼,心中猜想就成真一分。他装作若无其事道:“什么死啊死,不吉利。

我又没赶着你去孤独,有我一日,自是同你热闹一日。”说着一甩手,快步走进客栈中。

原来柏卿他对我……

他对我的感情……竟也……

江髓在房中,不免胡思乱想了几个时辰。众人第二日上路,江髓肿着眼睛被赵一取笑一番。他懒得说话,却见柏卿递过

来一个软枕,“再睡一会罢。”

江髓接过倒头就睡,一旁风涟淡淡道:“今日耳旁清静多了。”见江髓也不反驳,一拂袖甩一本书直接落在江髓脸上。

车外众人听闻车厢里‘哎哟’一声,接着便闹开了。

玉关城前是湖州,到达那日正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市集上卖着冥衣、纸钱,也有不少人买生鲜瓜果和河灯。这一日家家

祭祖,江髓在客栈后院弄了张桌子,也摆些香烛瓜果向祖先叩首。

道观进行‘中元普渡’,安抚阴界魂魄,又办‘祈福吉祥道场’祈祷风调雨顺。江髓随了众人去寺中观盂兰盆会,纪念

救母的目莲。夜里华灯初上,不少人在河边设了场子为逝去亲人焚烧法船。河灯指引孤魂,星光点点中也带走生人的思

念。

此情此景,江髓不免想起父母来,虽然没有记忆,但却是他最亲近之人。他放三盏河灯,为父母和红衣,一旁姬容却又

递给他一盏。“将这盏,也送出去罢。”江髓只见姬容盯着那盏莲花灯不说话,目光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江髓

开口道:“不知此时冥河之中,亡者可能看见烛光。”

姬容道:“他看不见。”

江髓想起红衣,闭了眼也不再说。

夜里光线不明,河边人多,大家走散了,江髓远远却看见姬容似乎在寻他。于是他微笑一下,向相反方向走去。耳边越

来越安静,江髓看见一处供人歇息的架子上挂着白色帷幔,随风而动。他走过去坐下,帷幔偶尔会拂过脸颊。灯火通明

之处在远方,江髓看着只觉得自己仿若世外人。

看人间热闹,只余自己独坐。

他脱了鞋半躺在架子上,燥热慢慢散去。此处久不见人影,江髓抬头仰望明月,正惬意间却突然睁大了眼。那明月前,

河面上,似乎有一个人影飞过?衣裙飘飞,恍若月宫仙子,只是瞬间便不见了。下一刻江髓听见耳边有人“啊”了一声

,他循声望去看见一人手指着天空抖啊抖的,半晌转头对江髓道:“小兄弟,你刚才也看见那个女人了罢?”

原来不是自己幻觉,江髓轻笑着点头。“的确看见,兄台何必如此惊讶。”

那人打了个哆嗦又道:“亏你笑得出来,今日可是中元。那飞过去的,定不是什么好货。”

江髓‘噗嗤’一笑,也不再说什么。那人见江髓一副懒懒模样,也觉得无趣,自顾离开了。河上忽起大风,江髓不知何

时靠在架子上睡了。没过多久他便醒来,此处仍是只得他一人。他打了个哈欠,转头一看,魂飞魄散。

离他不远的地方,帷幔舞动掩盖之处竟有一人。

是个女人。

半张脸用樱色纱巾遮着,一双流光异彩的狐狸眼。她看见江髓望来,于是微微一笑走近。方才一看以为是山精妖怪,此

刻江髓却定下心来。来不及穿鞋,赤脚站起身拱手道:“方才失礼了。在下以为此处只自己一人,初见姑娘不免惊讶,

还望见谅。”顿了顿眼珠一转多嘴道:“不知姑娘可姓东方或者司徒?”他见女子这般模样,取了面纱定然更美,心想

着或许是那江湖二美中的一人。

那女人身材高挑,走近江髓带来沁香阵阵。不知用的是什么熏香,只让人觉得有种魂牵梦萦的感觉。她走来坐下,江髓

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心想:这姑娘怎的昏了头,与男子离的这般近。那女人轻声一笑,开口声音竟如天籁:“我自然

不如东方骊和司徒辛夷,污了你的眼。”

江髓没想到这姑娘如此多心,只得立刻解释:“在下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见姑娘……天人之姿,又常听闻那二位姑娘

芳名,故此一问。只怪在下眼界短,冒犯之处请见谅。”说着穿鞋便要逃之夭夭。那姑娘却按着他的肩膀,江髓只能端

坐着动不了。

他诧异转头看那姑娘,却见她看着自己眉眼带笑。眉目间风流,令人挪不开眼。未等江髓开口,远远却有人声传来,火

光欲盛。那姑娘此时眼睛一弯,轻声对江髓说道:“若是想活命,就别说见过我。”

人声愈大,江髓遂回身看去,只见许多手中拿兵器的江湖人一脸神色紧张地走进来,领头那人道:“都给我打起十二万

分精神,小心芳魂在暗处阴着!”话音一落看见江髓,领头人快步走来,步伐轻盈,一把剑直指江髓心口。“有没有看

见旁人经过!”

江髓却问:“芳魂,可是那净月楼第一剑客?”

领头人冷笑一声,“哼,剑客之名她不配,不过是一个冷血杀手罢了,向来手段残忍,狡猾奸诈。”江髓忍不住回身看

向方才那姑娘坐处,自然是空无一人。领头人看见江髓动作,目光变了变,口气硬起来:“莫非你当真看见什么人?!

虽然方才姑娘确实告知他:没看见。但江髓却将身前那人剑尖拨开,整整衣衫微微一笑:“的确看见一位姑娘。”她若

是芳魂,倒真是人如其名啊。

领头人一怔,却听人群中有人道:“护法多想了,这小子口中的一定不是芳魂。凡见过她的人,向来不留活口,又怎会

留得他在此胡言乱语。”

第15章

那领头人眯了眼打量江髓,将剑收入鞘中,话语里终于带上些许礼貌:“小兄弟可否告知方才所见姑娘是何模样?”

江髓故作惊讶:“哎,我有说过么?”

领头人一怔,没控制住音量:“你明明说过!小子,你冲谁摆臭脸!”他见江髓在耍他,装出来的和善便被怒气挤得歪

七扭八。

“若有人不由分说拿剑威胁你,如此还有好脸色倒真是天下第一的好脾气了……”江髓微微一笑,不紧不慢说道。

众人见状纷纷劝解领头人:“莫同他啰嗦,正经事要紧。”

那人盯了江髓一阵,想想自己若同无名小卒较真便失了身份,嘴上轻蔑一笑领众人去了。待他们隐入夜色里,江髓忽地

蹲下身望着地上发呆,半晌听人问他:“地上有钱捡?”

江髓面不改色心不跳,道:“站太久了腿发软……”其实是方才镇静过了头,现在想起若那些人稍微小肚鸡肠一点,此

刻自己不知是何丑态……万幸万幸啊。

他舒一口气,抬眼一望,整个人惊呆了。面前人影正是那蒙面的姑娘,笑意盈盈望着他。那姑娘突然俯下身,拎小鸡一

般将江髓拎了起来。江髓此时才发觉这姑娘同他一般高,于是分神为她如何找婆家感到小小担忧……耳边听她道:“见

过芳魂的人,向来都死路一条。思前想后,总觉得这一次也不应该例外。”

江髓眼睛逐渐睁大,瞪她良久突然道:“慢着!”

那姑娘见他神情觉得十分有趣,眉眼带笑道:“有话快说。”

“我见姑娘也不是不学无术之人,怎的连道理都分不清了。你蒙着脸,怎能说我见过你。更何况我总不能不明不白任你

处置,你去弄个能证明你是芳魂的人来再说。再者,哪有见了你的容颜便要置人于死地的道理。即便我看了你的脸也只

算我冒犯了,娶你便不为过。不过嫁娶也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说娶就娶的道理。我父母已故,还得等我赶回老家

祭祖后才能答复你。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下是个断袖怎能耽误姑娘一生,只怪你我今生无缘就此别过姑娘好走不送了

!”

那姑娘一双溢彩流光的眸子一弯,轻笑起来。“哦,你是个断袖。”

好,笑了就是有余地了,江髓点点头,刚准备开口便有细长手指按在他嘴唇上,那姑娘道:“再不闭嘴,就将你扔入河

中祭水鬼。”

江髓眨眼,意思是我一定保持沉默。

那姑娘看他一眼,不知为何又轻笑起来,江髓莫名其妙。他趁着这个空隙打量眼前人一番,目光在某处徘徊一阵突然轻

声一叹,眼神晃晃悠悠飘向别处去。

“你有何可叹。”

江髓再眨眨眼,谄媚一笑,意思是我说了保持沉默就一定守信。

那姑娘微笑,比月宫嫦娥也不为过。“你说,我一定不将你扔入河中。”

江髓犹豫问道:“姑娘……当真不将我扔入河中?”

“当真。”

“那好。”江髓神情肃穆,“我只是怜惜姑娘身子弱,须得好好补一补。”

“此话怎讲?”那姑娘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只见江髓目光扫过她平板胸前又调转开来,一脸美玉微瑕的意思。她秀眉一

拧,嘴唇一抿,手臂一扬,江髓在空中飞起,一句话还未喊完便进了河中。

“好人难做啊啊啊啊我不会……噗通。”

其实江髓故意装作不会游水,果然那姑娘欣赏他狼狈模样一阵便走开了。只是此时他已在水中挣扎了一阵,身上失了力

气,衣裳又全部湿透沉甸甸地拖着他。江髓只觉得河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拉着他一直下沉,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奋力划起来

TNND,老子大小登科都还没尝过,才不便宜了你们这些水鬼!诶,小登科好像……不算!那夜不算!我游,我使劲游!

手忙脚乱之时再配合几声呼救,果然有人纵身跃入水中施救,在月色下划出一道美丽弧线。

下一刻身体被人抱了满怀,那见义勇为之人水性极好,不消多久二人便到岸边。江髓拱手道谢,却见月色下那人白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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