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五月东方
五月东方  发于:2012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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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髓看见那人面容,无可奈何一叹,走上前去将酒坛推开一些。好轻,已经喝的差不多了。

“你醉了。”江髓在他身边坐下,静静看他一会。姬容呼吸间全是竹叶青的味道,那是一种芬芳甘洌的酒。江髓壮着胆

子伸手亲昵地抚摸姬容长发,随后手臂移动到他肩膀处,握住。“你是在等我吗?”

这几日姬家事务繁多,姬容不在此府里。

听见江髓的声音,姬容倾身靠近,手臂环上江髓的腰,脸靠在江髓肩颈,在那里落下细细碎碎的吻。虽然他二人的关系

已经越过最后一道坎,但江髓还有有些不习惯。总觉得,进展好像太快了……

江髓握着他的手,想将两人拉开一点距离。喷在颈间的温热呼吸却突然消失了,姬容坐直身体对他微微一笑,笑容里带

着某种诱惑。他的凤眼因为半醉而变得有些朦胧,仿佛月华在云间若隐若现,更觉得美丽非常。

江髓开口,说的却是:“木犀花很美,能否为我折一枝来。”

不懂情趣的人此时定然会说,你何不自己去折,但姬容绝不会说。他只是站起身,并没有摇摇晃晃,步伐出乎意料地稳

健。他的醉,只能通过眼睛和呼出的气息发现。姬容不急不缓地绕着桂树看了一周,终于选定最为满意的折给江髓。

江髓看着花,有些不好意思般淡淡一笑。“并不是因为花很美,我才想要一枝。而是,我只想要你为我折一枝花而已。

姬容捧住他的脸颊,软软的唇贴了上来。蜻蜓点水般的吻,并没有多么热情,却令人怦然心动。而后他微凉的手指点在

江髓唇上,轻声说道:“小髓,我都明白,不必说了,你的脸都红了。”

江髓大窘,飞速用袖子掩着半边脸,另一只握着桂枝的手毫不客气地挥了挥,枝头几瓣花轻轻飘落。“走开走开,你压

着我的花了。”

******

红叶渐染,柏卿提议去潮州城外登山观赏秋景。除去杨影深和风涟,其他人都响应。山间松柏参天,偶尔可见背着药筐

的人从小径走来。众人挑了一块开阔之地作为落脚处,旁边就有一户人家。几个孩子在空地上玩闹,看见生人也不胆怯

,反而缠着江髓不亦乐乎。

江髓无奈一笑,随他们去了。

吃过干粮在树荫下小睡,半梦半醒间江髓却看见柏卿站在一陡崖边观景。身边姬容靠着树干,微微偏头,长睫毛在眼下

投现阴影。于是江髓轻手轻脚起身,沿着小径走向山崖。柏卿有所觉察,回过头从容道:“雪翎山绿意甚少,唯有冬日

梅花盛开,才可听见白梅低语。其他时分,寂静无声。”

江髓与柏卿并肩而立,道:“雪翎山落于止澜北地,想必你我初遇便是在那里。”

柏卿似乎陷入深深回忆,半晌才道:“多年前我在山中遇见一个人,那时玩笑,让他留在雪翎山伴我,哪知他却一口答

应。我自然不忍心他在深山中度过一生,终是让他离去了。后来我时常想,如果那时候我留住他,又或者同他一道离山

,往后诸事是不是都有所不同?只是世上没有如果,那一年我二人相伴十五日,不会再多也不会再少了。”

说到此处,柏卿停顿,转头看着江髓,目光定格。“这世上没有什么幸福可以永远持续下去,至少我从来没见过。那年

十五日太过短暂,有些话终于没有开口。我未曾告诉他,没有他的陪伴,我是真的很孤独。”

江髓看着眼前少年的眸子,十分肯定地说:“有的。”

柏卿静静注视他。

“这世上一定存在永远持续的幸福,至少我相信它存在。”话音刚落,江髓脑海里浮现一个人的面容。时而清晰,时而

模糊。有些话语响在耳畔,似乎来自遥远之地,有着沧桑的意味。

“髓弟,看看那些再也无法睁眼的人。同他们相比就算自己再不幸,至少也还有明天。只要有明天,一切就都有转机。

我不信神,也不信轮回,我也不会许诺来世。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只愿你珍惜拥有的。髓弟,我只愿你永远开心。”

第31章

那一刻毫无预兆,江髓的头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刚开始仿佛是一块石头在脑中起起落落,随后那种疼痛便蔓延,越来越

强烈。眼前一片漆黑,有那么一瞬,江髓想不起来自己在何处。他的身体轻轻摇晃几下,重重地喘气。

但疼痛很快消失了。

回过神,江髓觉得冥冥中有某种强烈的意识奔涌而来。仿佛方才说那番话时,夏侯晗就在他身旁。太过于真实,心中有

某种深藏已久的情感被细丝牵动,挣扎着沉浮。一旁柏卿见他神情有异,便轻轻握了握他的手。“髓大哥,你怎么了?

江髓眨眼,摇头表示自己无事。柏卿微微一笑,松开握着他的手,却将头倚在他肩膀上眺望远处被云雾笼罩的山峦,道

:“只要你相信,我就相信。”

江髓怔了怔,明白他是在回答方才自己说的话。稍一犹豫,仍然忍不住问:“你说的那个雪翎山中遇见的人,恐怕不是

我罢?”

柏卿的身体微微震动几下,他在笑,只说:“无可奉告。”

一脸神秘,果然不是自己啊。江髓一抬肩膀,稍稍提高音量。“别靠这么近,你不热吗?”

柏卿未动。

阳光在绿地上投下两人的影子,尽管额上渗出细密汗珠,但江髓也未动。他只不想破坏此时气氛,就像柏卿所说,不多

一分也不少一分,气氛正好,内心也十分平静。

夜里赵一非要弄篝火会,天气炎热不说,山林间夜晚毒虫蛇蚁甚多。一旁的好心住户替众人腾出一间空屋,勉强挤挤也

行。江髓懒得理赵一,自顾走向屋门。走到半道突觉自己寸步难行,左右一望,却是被赵一江彦强架着又回到篝火边。

江髓无奈,坐的离篝火远远的,总算凉快一些。

篝火边众人说起江湖见闻活灵活现,不想江髓听着竟然睡着。天色发青时醒来,漫天星子淡去,篝火已经熄灭。他不知

何时躺在长竹椅上,空地上别无他人,唯有姬容倚靠竹椅在睡,头枕在江髓腿上,黑色长发和白皙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江髓看着姬容平静睡颜,越发替他难受。他只微微一动,姬容立刻醒了,明亮眸子看他一眼。四目相对,未等江髓开口

,姬容又睡了过去。江髓觉得好笑,伸手摇晃姬容,“让我起来,椅子让给你。”

姬容的脸在他腿上蹭了蹭,闭着眼,像一只慵懒的猫。江髓伸手托住他的头,起身后又轻轻放下。天已微明,江髓深吸

一口清晨空气,舒展筋骨准备找找附近山泉。刚迈一步却被脚边黑影惊到,一时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跌倒在地。所幸身后

有人拉他一把,但用力过大,令江髓跌回长椅。

长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江髓眼前突然一片阴影,是姬容的脸。他躺在长椅上,姬容半压在他身上,这是什么状况?

江髓用手抵着姬容的肩膀,一边努力坐起身一边若无其事道:“呵,猝不及防,多谢你。”姬容身体劲瘦颀长,脸更是

小而秀气,怎么看也不像有大力之人。但被姬容压着,江髓却如何也起不了身。他见姬容凤眼一弯,嘴角扬到一半定住

,反手从身后拎出来一个孩子。

原来方才竹椅边的黑影正是这家主人的男孩。

男童用十分清脆的声音说:“不准欺负小髓!”

江髓听后忍不住轻笑,伸手捏了捏男童软软的脸颊:“是髓大哥,不是小髓。”

男童龇了龇牙,门牙缺失,口中一个大洞。“不要啰嗦,小心我叫你髓大叔喔……”

江髓听后对他甜甜一笑,两只手开始使劲搓揉他的脸颊。“你这孩子有屋不睡跑这来干嘛,小心被妖怪吃掉!”

“娘,小髓欺负我……你松手啊,欺负小孩你惭不惭愧!”

那一日在鸡鸣前,大家都醒了。

下山前江髓摘了片山间红叶,回府后研墨,略一思索提上对子:大梦忽闻钟,任他烟雨迷离,还当醒眼。浮生真类雁,

看到天花乱坠,我亦回头。写完,晾干,再看两眼,定住。

窗外柏卿经过,以为江髓诗兴大发,打趣道:“文人,可有好句?”

江髓抬头微笑:“话中带刺,改日定要同你对诗一场。”说罢将红叶递给柏卿看:“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你觉得呢?

柏卿看一眼,微笑:“看到天花乱坠,你亦回头?”又看几眼,摇头:“雁峰寺的对子,又有哪里不对。不过说来对诗

我不擅长,却可以找个帮手。”

江髓将红叶夹入书间,感兴趣道:“谦虚太甚,什么人敢做你的帮手?可别说是姬容。”

柏卿靠着窗棂狡黠一笑:“好,我一定不唤容大哥。只是杨哥哥同风哥哥到时都来,若是输了,可别哭鼻子。”

这话还真不中听,他江髓既不是小孩儿又不是姑娘……

“对了,髓大哥可知今日是何日子?”柏卿笑意盈盈问道。

“今日九月初三,并无特别。”江髓略一思索,啊,不会是那日柏卿偷听司徒辛夷同自己对话,故意来打趣自己的?他

细看柏卿,又觉不像。

柏卿卖个关子,只说:“今日容大哥做东,李记饭庄定了位置。唔,那处我早想去了,可惜总是客满。”

那天晌午江髓才知,柏卿口中的定了位置却不仅仅只是定了一桌而已。姬容将李记二楼整个包下,不愧是姬家少主,面

子不小,排场很大。李记的菜色自然没话说,饭后去琼楼听曲,听曲后又打马球。虽然江髓对马球一窍不通,但仍然是

惬意的一天。

只是今日是何日子?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第32章

江髓坐在一旁看场上几人骑马飞驰,姬容会打马球他不奇怪,只是见柏卿也打得非常漂亮,江髓嘴角不禁微扬。杨影深

和风涟有功夫傍身,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但赵一、刘成和江彦的动作就着实有些好笑了,令江髓乐了许久。此地除了

他们几个,另有一些潮州的世家子弟。

正看得聚精会神,冷不防后颈有些许凉意。江髓转头,看见司徒辛夷那张天仙似的脸。她对江髓微微一笑,提裙向一道

小门走去。江髓再看一眼场上众人,似乎无人注意此处,于是他站起身随着司徒辛夷走了过去。

出了小门便是西城街道,司徒辛夷站在不远处对江髓微微一笑。刹那间,仿佛满城花绽。虽然这般笑容江髓早已熟悉,

却仍然怔了一怔。他走向司徒辛夷问道,“宫主也喜欢打马球?”

司徒辛夷摇头,“只是想对你说一声,小髓,生辰快乐。”

咦?

江髓脚步稍稍停顿,一语惊醒梦中人。今日众人心照不宣的反常举动都有了答案,原来今日是他的生辰。他的视线停在

司徒辛夷眸子上,“那日你故意提及九月初三,莫非是在试探我。”

不想听后,司徒辛夷抬起柔荑一下拍上江髓肩膀……令他半个身子麻了。江髓倒抽一口气,暗暗咬牙。这个女人外表如

此纤细美丽,内在却是个野蛮女。“非也,我只不过想看你失忆到何种程度。”

江髓面无表情,“真是谢谢你特意来道贺,我回去了。”

司徒辛夷轻笑,“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要礼物?”说着她伸手轻抚腰间,那处悬着一个红色瓷瓶。作为身上饰物,稍大

。作为家中摆设,嫌小。这个动作,之前也见她做过无数次,仿佛是下意识般如此。江髓好奇,快语问道:“那是赠与

我的礼物?其中盛载何物?”

司徒辛夷神秘一笑,“说是礼物,也并无不可,只是现在不能给你。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其中有何玄机。”说完转身

,发丝拂过江髓脸颊,自顾离去了。

……这个女人……其实是故意吊他胃口的吧。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声音:“公子。”是江彦,不是姬容就是柏卿令他来找自己的。“司徒小姐怎么不久留?啊,她一定

也是来替公子庆贺的……”

江髓转身走到江彦身旁,眼睛一眯:“你们皆知今日是我生辰?那为何无人提醒我,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江彦看见江髓面色不善,于是眨了眨眼,身体不露痕迹地向后一挪,“可是……柏公子说他提醒过你啊……”

那算哪门子的提醒?!

这日黄昏时分,姬容推说临时有事,让众人在琼楼等他片刻。江髓几人坐在琼楼最高层,窗外是江景,可以看见对岸郁

郁葱葱。靠近地面的天空带着些许的红,越往上却越是淡青。江边夜灯接连亮起,江上摆渡船的引航灯随风而动,恍若

水神的眸子。

琼楼夜晚比白昼更为热闹,却不是吵闹。江髓看着台上繁华,再转头看江上空茫,淡淡一笑。年轻时一展抱负,垂老归

园田居,这样的人生才不留遗憾罢。出神间,一搜大船在江面上行驶,船上有人提灯晃几下,下一刻,夜空突然绽放五

彩兹花,璀璨夺目,不觉令人看呆了。

那兹花,来自船上,心意特别。

因为离得远,兹花声并不刺耳,潮州百姓纷纷走至江边观赏夜空被染得绚丽夺目。江髓倚在窗边,柏卿挤过来看一会,

笃定道:“定是容大哥送给你的礼物。”

江髓心中不免咯噔一跳,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于期待什么,他只淡淡答道:“他又怎知我是否喜欢兹花。”盛及而衰,

就像兹花转瞬即逝。今日本来应当愉悦,但江髓心中却突然在想:那昙花一现的东西消逝,心系一生的却是曾见过它的

人。求不得和已失去,到底哪样更加寂寥。

半晌江髓开口:“其实知己可像伯牙子期,而太过,却易令人患得患失。我太在意他,或许错了也未可知。”

柏卿听后微笑。“良辰美景,突然说出刹风景的话。髓大哥,不像你喔。凡事只有你喜不喜欢,没有正不正确。只要你

喜欢,就算其他人都说错,我也觉得是对的。”说罢他狡黠一笑:“其实在你心中,他人说再多,也抵不过容大哥一句

话。这就是事实,容不得你否认。”

江髓听后忍不桩噗嗤’一笑,伸手摸摸柏卿的头。“小柏卿啊,你的话一向都很多。”

兹花光芒洒在柏卿年轻的脸上,江髓看见他眼中的彩虹。“很多话,只对你说。”

江髓调开目光,转过头去直指夜空。“不知月宫仙子可看得见红尘兹花。”

柏卿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淡淡一笑,却是轻叹了口气。“髓大哥,生辰快乐。你有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不论名贵与

否,我一定取来给你。”

江髓想也不想就答:“名贵的东西,我不想要。只怕那些东西太过华丽,会让幸福显得平凡。”说完转头含笑看柏卿一

眼,“只愿大家平安喜乐。”

柏卿清澈眸子看着江髓,微笑着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江髓轻敲他的背脊,故作严肃:“这是什么话,你自然要说:我早知晓一开始就注定选对了人。”说完又突然觉得‘选

对’二字有歧义,脸红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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