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五月东方
五月东方  发于:2012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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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你!”说完似是无可奈何地跺脚,转身进了客栈。

江髓心下明了,又是一位故人了。他随后也走入店中,大堂内人影全无。视线抬高,樱草色衣裙映入眼帘,司徒辛夷坐

在木栏上俯视自己。“髓公子果然信守承诺。”

她一跃而下,动作利落非常,扬手展开衣袖示意江髓落座。江髓身后小厮替他拉开长凳,司徒辛夷似乎漫不经心般瞟一

眼小厮,江髓了然,却不动声色。不想司徒辛夷却干脆开口:“这位小兄弟,我同你家公子有话说。”

小厮见如此大美人,立刻忙不迭地点头,笑容满面地跑客栈外面去了,还非常体贴地关上大门。江髓真想扶额长叹,现

在的人可真实在。

眼前突然一抹绿意,是桌上一盏绿玉杯,通透莹润,色泽光鲜又有岁月沉淀之感,实乃珍宝。耳边听得司徒辛夷道:“

往日每当赏景,你总以酒代茶,惯用此杯。”

江髓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那日他同杜元升三人喝酒,靳奇说他千杯不醉,初始江髓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原来有此因由

。他不禁伸手拿起绿玉杯细细看了一番,突然想起这是司徒辛夷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回桌面。

司徒辛夷垂着眼,尖尖的下巴给人一种柔弱之感。她低声缓慢说道:“当年你总爱开玩笑,说待我成亲那日定然用此幽

碧杯饮尽若水宫地下二十坛女儿红。因你这句话,我一直珍藏此杯就等那日。可是谁让人事难料。”说到此处司徒辛夷

淡淡一笑,脸上没什么表情。“女儿红再也没有机会喝。既然你喜欢此杯,我便送与你。它坏了,碎了,如何都不再重

要。”

司徒辛夷抬头和江髓对视,眸子深不见底。那一刻江髓觉得,她的眼睛里承载太多,就仿佛再对望久一些,连看的人也

会支持不住。此刻的司徒辛夷,才真正是中元夜唱着凄婉词曲的女子。

司徒辛夷的心情,江髓自然体会不到。但她必为情所困,只是,那个人恐怕不是自己。因为不论她嘴里说的是什么,眼

中始终都没有半分爱意。但若不是自己,司徒辛夷又为何要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失落的表情,又为何要说这样一番话?

江髓蹙眉间,一双柔荑轻抚他的眉心。司徒辛夷愉悦一笑,“讨厌啦,小髓的表情好吓人,如此严肃作甚。”她变脸的

速度,江髓自愧不如。清了清嗓子江髓问:“司徒宫主可知夏侯晗现在何处?我虽未有记忆,但听得他是十分重要的朋

友,前一阵又遭大劫。朋友有难,在下心中想来也觉忐忑。”

就在那个瞬间,即便司徒辛夷再会掩饰,江髓也捕捉到了她失魂落魄的表情。她坐在江髓对面,沉默一会,令人有种猜

不透摸不着的感觉。良久司徒辛夷开口,表情渐渐放松下来,脸上一丝微笑。“你到此刻才想起他来,果然忘记的很彻

底。该忘的和不该忘的,你统统不记得,真是轻松啊。”

“这世上什么该忘,什么又不该忘,哪有人说得明白?很多事情强求一个答案,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江髓说出心中所

想。

司徒辛夷听见他的话语却欣慰一笑,问他:“你想不想见夏侯晗,他一定很想见你。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毒王谷被几大门派弄得乌烟瘴气,夏侯晗定然藏身某处,不轻易暴露行迹,以避祸端。

江髓道:“日后若有在下能帮忙的地方,宫主不必客气。”

司徒辛夷仿佛听见什么好笑话语,接连笑不停。半晌才止住,轻喘着气道:“你一个失忆之人又能帮什么,只怕帮着帮

着,把自己一生都赔进去了。”下一刻她收敛笑容正色道:“你可知毒王谷为何有此变故。”

“偶尔听闻夏侯谷主特立独行,得罪江湖门派,因而有此劫数。”

司徒辛夷伸手覆上江髓手背,用力握紧,隐隐的痛在江髓骨骼中游走。她的眼睛突然迸发出光亮,随后又瞬间熄灭。短

暂,却令人印象深刻。“这一切,全都因为一本书。”

听见此话,江髓隐隐有些预感,果然司徒辛夷下一句说的便是:“书名,《五毒异经》”

过去数月江髓多次听见《五毒异经》之名,初始他以为是巧合,后来才发现全江湖都在找这本书。此书为毒王谷主夏侯

晗所写,乍一看以为是本毒典,里面记载世间奇毒的制造和化解方法。但不知从何时起武林间有了另一种传闻:《五毒

异经》中嵌着一部心法口诀,通过特定阅读方法才能知晓。

那部心法凝结了历代毒王谷主毕生心血,练成便可百毒不侵,武功一日千里。虽然《五毒异经》为夏侯晗所写,但心法

却恐怕不是他创的。因为众所周知,夏侯晗医术用毒天下第一,却是个半点武功也不懂的人。

夏侯晗平日随性而为,并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毒王谷救治各大门派无数人,病好后被掌门授意小偷小摸只为《五

毒异经》的也大有人在。毒王谷中机关重重,那本书的影子也看不见。

越得不到的东西就越令人觉得神秘,心痒难耐。江湖中一传十,十传百,那本书被说得越来越离谱。以夏侯晗的脾气,

他自然从不解释。

那几年间武林有几大邪教,的确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因此自诩正义的教派便成立同盟,共同讨伐邪教。而夏侯晗因

为救治邪教中人众多,也被故意牵扯进去。想来夏侯晗又何错之有,让他治人本就你情我愿,门第观念他从不在乎。那

时毒王谷被翻了个底朝天,夏侯晗不知所踪,《五毒异经》也再没人知道踪迹。

江髓心中一紧,忍不住拍桌而起。“这些混蛋。”与邪教为伍摆明了只是一个幌子,江湖各派心中恐怕都清楚的很。但

谁也不出声,因为他们的目的是《五毒异经》。江髓想起多日前在万紫楼中水柏山庄的庄主和那位盟主的谈话,也提及

《五毒异经》。莫非夏侯晗不是失踪,而是已经落入那些人手里?

“夏侯晗现在一切可好?”江髓有些担心,司徒辛夷是否真的知道他在何处?

司徒辛夷柔柔一笑,“我不会让人打扰他,你放心。”

江髓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此时他的眼睛终于注意到自己和司徒辛夷交握的手,大惊之下立刻放开。哪知司徒辛夷突然道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手也握了,不如唤一声‘辛夷妹妹’听听看……”

辛夷……妹妹。江髓恶寒,这个女人明明年纪就比他大。他额上青筋突突跳了两下,司徒辛夷注意到江髓表情,又道:

“有什么关系,我只不过大几岁而已,唤一声妹妹又不会少块肉,小气……”

江髓真想扎小人。

第29章

见江髓一脸古怪,司徒辛夷忍笑忍了许久。大堂内的铜雀滴漏发出轻微声响,司徒辛夷瞥一眼,对江髓道:“不早了,

你回去罢,府中一定有人在等你。”

此时正是晌午,府中定然已备好饭。除江髓外,其他人似乎总有事忙,所以累月间少有全员一同用膳时。若用膳时饭桌

边人少,菜在口里总觉得不知其味,不过为了填饱肚子。若自己也不回去,桌边会不会只有一人独自用膳?想到此处,

他向司徒辛夷行礼,准备离开。莫名地,心中想起一人来,不禁一阵难过。“司徒宫主可认识红衣?”

那姑娘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江髓却出乎意料地喜欢她。她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令人愿意亲近。更何况,她孤单而亡,

恐怕尸首已让官府葬在乱坟岗中了。

司徒辛夷打开一扇窗,窗外热风吹入,她的发丝轻轻摆动。“毒王谷主向来只收四位入室弟子,此规百年不变。被收做

弟子后,那四人的名字也自然改成:青衣,紫衣,红衣,玄衣。你口中的红衣,恐怕就是夏侯晗的弟子。”

当日遇见之时红衣说公子在找自己,她口中的公子果然是夏侯晗无疑了。只是夏侯晗竟会不知道自己住在山间别院,可

那里明明白白保留着夏神医的药房。留恋至深的地方,夏侯晗又怎会不知?又或者,当夏侯晗令人寻自己时,江髓正巧

同姬容等人在旅途中了?

江髓轻吸一口气,将来潮州路上遇见的怪诞之事告知司徒辛夷。半途遇刺,红衣无故死去,还有马车外故意的交谈声。

当然,他略去了万紫楼中事……司徒辛夷听后凝神沉思,半晌伸手将窗子关上,走到江髓身边,表情十分冷静。

“红衣并不是无故死去,她身为夏侯晗的弟子,此时现身就要有赴死的准备。而你所听见的车外交谈声,”说到此处司

徒辛夷停住,微微一笑又道:“听见交谈声,你会想起何人,怀疑何人?”

他的确怀疑过姬容。江髓心想,却没有说出来。

司徒辛夷再开口,语气了然:“不错,谈话之人目的很明确——就是让你怀疑那个人。但他为何让你怀疑那个人,你现

在一定弄不明白。”

江髓看着司徒辛夷,但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什么。“小髓,有些过去的事我还不能对你说,因为连我都没弄明白。若让你

知晓,只是平添苦恼罢了。而若那个人在你身边,他绝对不会让你有一点烦恼。因为你烦恼,他心疼。”司徒辛夷似乎

陷入长长的回忆中,她自己不会知晓,江髓却见她脸上表情越来越温柔,声音也轻轻的,如蜻蜓点水,怕惊到什么。她

口中的他,定然是令她深陷情劫的他吧。

江髓于是告辞:“如此,改日再来叨扰宫主。”

司徒辛夷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来,怔了一怔,又淡淡笑起来。“过去你总唤我司徒大美人,现在一口一个宫主,听起来

还真是别捏。”

江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司徒大美人,他还真敢……。举步走到门口,又听见司徒辛夷在江髓身后道:“那夜袭击你

的人,或许并不是要杀你。”

江髓听后转身,见司徒辛夷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十分深邃,像阳光永远照不到的深潭之底。“小心你身边的人。”

司徒辛夷轻声道。

******

自从与司徒辛夷在客栈见面之后,隔三差五她总是跑到江髓现在所住的宅子。江髓觉得姬容虽然不高兴,但却十分克制

自己的情绪。

此时已是八月中旬,桂花渐开,江髓摘了一些准备阴干做桂花茶。恰巧见风涟经过,便强拉他来。自上次在双清山见风

涟轻功,江髓便起了令他爬高再摘一些桂花的念头。本以为风大少爷一定会给他好脸色看,哪知整个人却被风涟一把提

起落在桂树干上。

桂香十里,沁人心脾。江髓闭眼深吸一口气,心情大好,手上也没停,细小花朵不断落入布袋中。风涟在一旁悠闲坐着

,在花朵枝干围绕下如同树仙。难得两人相处气氛轻松惬意,江髓随口道:“既然你是漠庄弟子,那一定参加过武林大

会?”

风涟望着黑色夜幕,并没有看他。“一次而已。”

“那,”江髓突然并拢食指和中指,伸到风涟眼前,轻轻一转。“上回遇见赵一刘成时断刀的手法,是何招式,在武林

大会上可有排名?”

风涟轻轻瞥江髓一眼:“那时我刚拜入漠庄,又怎会有如此内力。”

江髓恍然大悟,自顾嘀咕:“原来每个老大都是从小弟做起的。”说完目光停在风涟眸子上:“你在江湖近十年,对《

五毒异经》的了解不可能仅仅停留在听过的阶段上吧。”

风涟依然是沉稳如磐石,只是那双泯灭红尘的眼中,有一抹蓝光划过。他看着江髓,声音缓慢而平静。“除了毒王谷主

,这世间所有人都只听说过。而江湖传言,来得更是莫名其妙。”

他的话语着重在‘听说’上,江髓听懂了。风涟认为《五毒异经》中暗藏绝世秘籍纯属无稽之谈。所以大约他不信,也

从不关心。

此时桂花满袋,江髓弯了眉眼,对风涟微笑:“你为何不摘?定然是有惜花之情。不过,花开堪折,莫对空枝。看天象

,这两日恐有大雨。零落成泥,不如杯尽余香。”说罢折了一段花枝举在风涟眼前。

风涟万年冰山脸上隐有动容,他看着微笑的江髓,半晌伸手接过那枝桂花。靠近轻嗅,一股甘甜气息。

江髓见他接过,伸手十分洒脱地拍拍他的肩,又点了点头,道:“拿去,送给你心仪的姑娘罢!”说完却失去平衡,‘

噗通’一下跌下树去。装着桂花的布袋跌落在旁,树上细细碎碎落下几朵花瓣,盖在江髓脸上。他没急着站起,只是仰

躺着看树上坐着的白衣人。

如云如烟,白玉般的手指捏着一枝桂花,真的很像树仙呢。

第30章

隔日果然下雨,第二天又晴空万里,江髓收到一方香笺,来自司徒辛夷,约自己同游潮州。江髓思索着司徒辛夷何时如

此含蓄,又担心自己不赴约司徒辛夷再出什么怪招,于是稍作收拾便独自出门。

赴约地点,江风徐徐而来,除了等渡船的人,一块黑色岩石上独坐的女子格外引人注目。江边是个人都在看她,江髓只

瞥一眼背影就知道绝对是位佳人。他已与姬容两情相悦,此情况本与他无关。但今日不知哪处不对,或许是那位佳人身

着鹅黄衣衫,令他身体内有根弦微微一动。

江髓走上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具有亲和力,而不是像勾搭黄花闺女的色狼。“姑娘独坐于此,可是在等蜃景。”

黄衫女子听见他的声音,眼睛仍望着江面,只柔柔道:“等待也可谓幸福,至少它令你心中存了念想,哪怕只有一丝一

毫。当某一日你发觉自己无人可等,那时的心,才空荡的可怕。”

江髓一惊,又很快定下神来。“原来是司徒宫主。”他到底是什么眼神?竟然这时候才发现眼前人是司徒辛夷……

司徒辛夷回身微微一笑,鹅黄衣衫衬得她俏皮几分。如此一个绝世美人,却在开口的那一瞬间令江髓憧憬的泡泡破灭。

只见她跳下黑色岩石,习惯性地挽住江髓手臂,摇晃几下,用甜死人不偿命的音调说道:“前日你来客栈,我座下弟子

偷偷观察一番,都觉得你我十分相配……”

江髓面无表情答:“是吗?那我下次一定注意,不让别人误会。”

“……”

司徒辛夷盯着江髓半晌,松开了挽住他手臂的手。“多年前许下心愿,日后定要与心仪之人同赴武林大会,而今此愿望

即将实现。”说完她的右手抚上腰间某处,却顿了一顿,似乎突然发现那处是空的。她淡淡一笑,手缓缓放下。

这一切江髓看在眼里。

止澜不实行宵禁,这点与邻国昊国不同。夜晚华灯初上,江髓和司徒辛夷依然漫无目的地逛街。众人目光频频投来,自

然因为司徒辛夷。江髓也顺带被扫了几眼,羡慕和嫉妒交织着,他只当做未曾看见,不动声色,也不在乎。

归府时正是亥时,替江髓开门的仆人睡眼惺忪。在夜色中江髓独行,经过回廊,穿过亭台。衣摆偶尔拂过道路两旁花草

,便带上零星露水。经过院中那颗高大桂树,江髓放慢脚步,却见桂树下石桌边坐着一人。

他举步走去,桌上一小坛酒,石桌边的人温温软软对自己微笑。“小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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