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样总是云淡风气，总是谦和知礼，总是愿意与自己亲近的孩子啊，可现在，这样的反应，他是有，多怕自己？而这恐惧中，又藏着多少的委屈和隐忍？他从不说，自己明明感受得到，却将他的乖巧惯以为常的忽视，自己，是多残忍，多无情？

“大哥，六哥伤得重，是小七不懂事，小七认错认罚，求您……”楚洛下意识的挡在邵寒面前，却在舒傲顿住脚步之后，慌忙跪下，嘴上更是极为罕见的服软。

“让开！”舒傲嘴上犀利，可心中只剩苦笑，看吧，这就是自己，平日是多残戮暴虐的人，让这些弟弟，都如此的怕着自己，防着自己……

“舒傲！”一旁的欧夫人眼见舒傲走过去，终是因为挂心邵寒而忍不住的开口，“你想干什么？”

我说我只是想看看他，抱抱他，你信吗？说出来，有人信吗？！

可悲啊，这明明是事实，却被当成不可规避的谎言，这有多残忍？舒傲冷笑一声，或许太绝望了吧，真的连解释，都不屑再说一句。

“我不会再相信你，我要带邵寒走。”欧夫人声音不大，口气却强硬。

“夫人！”舒傲大声阻断，而后，兀自忍着，缓缓长出一口气，“最少，您也要尊重当事人自己的决定……”

“这是自然。”欧夫人的口气里，有些胜券在握的自负。

“小寒，事情的始末，你也都清楚，你的决定是什么，告诉我们。”舒傲颇为费力的稳定着自己的声音，竟连其中语调的生硬都没有注意到。

实然内心是无与伦比的紧张和焦灼，小寒，你会坚定的告诉他们，你不走，你要留下来的，对不对？小寒，MIRROR和舒氏，是你用了多少心血的地方，你舍不得放弃的，是不是？小寒……

小寒，你相信大哥一次，就一次，坚定的告诉他们，你不走，你是舒家的孩子，小寒，留下来，那么即使白鹰还活着，即使白鹰已为欧家效力，即使……，即使，赔进去的是舒家和MIRROR！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留下来，那么大哥就绝不妥协，不惜一切，也要为你赌一次！

舒傲向来自诩自信，却不知，会有那么一刻，他是如此卑微的希冀着，拜托着……

“我……，再想想吧……”原以为，大哥在听过欧夫人的话之后，会大吼着反对，会决不妥协，强势的把自己留在身边，却没想到，大哥竟来寻求自己的意见，这，意味着什么？或许彼此太过了解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自己感受得到大哥的妥协和放弃，那么一瞬，却那么的清晰，不然，素来霸道的大哥绝不会容许欧夫人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自己，到底是被选择抛弃的人了吧？大哥，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好残忍，你狠心的杀了小寒的信念，连一点点都没有留下，大哥，你知道吗？即使你打我，骂我，教训我，责罚我，甚至，那么委屈我，可我，从来都没有怨过你半句，你知道吗？就是我刚刚睁开眼的那一刻，我是多么希望，坐在我床前的是你，我没等到，失望，却还是舍不得怪哥你半句，甚至，甚至就是那样脆弱的时候啊，欧夫人流着眼泪细数的故事，有那么一刻，我是动容的，却依旧，还是没有半点儿离开的想法，为什么，你……

大哥，我想留下来，即使是最卑微最不耻的存在，可我只想在你身边而已，大哥，我不想离开你，可你却选择抛弃我，如此决绝，大哥，你是想告诉小寒，这样的守候，是小寒的不自量力吗？是吗？

好想说离开，最少，给自己留些尊严，最少，告诉自己，不是被赶走和抛弃的那一个，可明明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大哥，我说不出口，说不出口！

当局者迷，误会和猜疑到底会害了多少人？不知道。

舒傲听到邵寒颓然无力的答复，真的是满满的意外和满心的不甘，“小寒，你……”

“舒傲，小寒说他要再想想，我们，是不是都不要再多说什么，比较好？”欧夫人看似温软的话语，却恰到好处的打断了舒傲的话，也，阴差阳错的拦住了化解舒傲和邵寒心底间误会的，最后机会……

“走，也要等入了舒家的家谱之后！”舒傲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的就妥协了，没有什么太多繁复的情绪，只是念着，这样，就算小寒一定要走，也必然会多留在自己身边几天，有，总比没有好。

向来习惯强势和霸道的舒傲不知道，其实他的心里，一直有那么些许的敏感犹疑和自卑，而他到底想不到，就是这不惹眼的小毛病，会在某一天，让他与之后一生的幸福，擦肩而过……

“我不会让小寒进舒家的家谱，这没得商量！”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不珍惜，你父亲如此，你也如此，欧夫人对舒家，剩下的只有深深的芥蒂，她再也无法容忍邵寒在这样的家庭里受苦受罪。

“欧夫人……”

“六哥！六哥！”腕子上的禁锢突然卸了力，楚洛迷惑的回头，竟刚巧就看到自家六哥昏厥前惨白的脸色下那一抹残留在嘴角的自嘲而无力的笑……

自己，就像是一件商品，被卖来卖去，你争我夺，不是为了拥有，而是为了独占，自己到底是谁？邵寒到底是谁？耳畔大哥和欧夫人的争执渐渐听不清，只有吵杂的轰鸣，嗡嗡作响，身子痛，头更痛，眼前的天花板，白的炫目，朦朦胧胧之中，像是要塌下来一样，闭眼，漆黑的一片如浓雾一般，缠绕着自己，透不过气来，而后，周遭，终于安静下来，没有影像，没有声音，只有自己，轻浮于空中，飘荡，找不到来时和去往的方向……

邵寒突然的昏厥让屋内的三个人陷入慌乱，还好楚洛反应算快，第一时间打出电话，“霆哥，六哥突然晕倒了，快过来！”急躁得顾不上其他，断了线，楚洛冷冷回眸瞪视着那两个人，“这回，你们满意了吧？”六哥刚刚醒，还那么虚弱，你们却……，都自以为是最疼六哥的人，可到头来，真为六哥想的，又有几个？

楚洛不再理会那两个表情复杂又强自隐忍的人，只是默默的握着邵寒的手，心中默默祈祷，六哥，求你，千万不要有事，小七求你……

063.

夜，哈得斯堡。

“汐……”刚刚从浴室出来的罂只简单的裹了件浴袍，明明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可全身依旧透着说不出的性感和魅惑，浑然天成。

“怎么了？”起身迎上罂，揽过腰，低头，浅啄一吻，汐的眼中，透着小心翼翼的宠溺，还有波澜涌动的情欲。不过，湮汐到底是湮汐，即使身体的本能反应如此不争气，可头脑却依然异常澄澈，每每罂这样带着三分妩媚，七分魅惑的样子主动搭理自己，十之，是有事要说的。

“家主，我呢，想请个假……”

对视着罂眼中调皮的灵动，湮汐无奈却根本无法计较家主这个词竟又从罂的嘴里说出，不过好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请假？

“哪儿想出的这么奇怪个词儿？”

罂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里。”

没听错吧？自家宝贝儿这是撒娇呢？不对啊，按说纪在这事儿在先，罂没和自己计较，这已经够反常了，而今天这突然的新词汇，又……

素来的经验使然，湮汐心中已然警铃大作，不过倒是不舍得扫了罂的兴致，配合的调笑着，“说吧，是动什么心思呢？”

“不敢不敢，我是很认真的在和你商量。”

“那好，我也很认真的听着，说吧，请什么假？”随口那么一问。

“事假，”罂回的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那，为期一天，我要出修罗场一趟，保证在修罗场午夜门禁之前回来，先说好，我有请假，不能算叛逃，你看还用不用提前和主事执事们打个招呼什么的？”

湮汐笑意很深，但心里也真算是无奈了，自家罂把修罗场当什么了，限制自由到这步田地，这不活脱脱的，“监狱？罂，怎么听你说，修罗场就和监狱似的。”没人权，限制自由。

“也没好哪里去。”罂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什么？”湮汐一时没听清。

“没，我是说，我能不能出去？”含糊过去吧，湮汐最近是暴龙，脾气不小，爱喷火，自己还是少找麻烦的好。

“当然可以，”湮汐说的理所当然，“估计，你是不待见我跟着，”颇有自知之明，虽然湮汐这话说的是相当不甘心，“明卫你向来不屑带，恩，那好，让南宫派几个暗影保护你，总可以吧？”

“湮汐，明卫暗影我都不要，自己，自己就好。”

“听话，”湮汐轻轻摇头，“暗影不会妨碍你，他们只是保护你的安全。”

“外加监视我的行动，”罂这话接的极快，眉头不满的皱起，“说透彻了，汐，你还是不相信我，算了，当我没说，睡觉！”转身就往床上去，随手就关了床头灯。

房间内，一时只剩几盏柔柔暗黄光晕的壁灯，湮汐微微叹了口气，倒也没脾气的上了床，掀开被子，挤进去就顺势从背后抱住了罂，“生气了？”

“怎么了？”见罂不回答，湮汐又柔声问了句。

身子任由湮汐抱着，嘴上却依旧不吭声，罂这明显是无声抗议。

自家宝贝儿什么时候学会这招儿了？湮汐对此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那，最少，你得告诉我你要去哪儿吧？”就连语调里，都是透着无奈的宠溺。

背对着湮汐的罂微微扬起嘴角满足的浅笑，湮汐这明摆着得妥协，让他心里很受用，不过虽然是这么想，可嘴上丝毫没有显露，故意问道，“告诉你，就不派影子跟着我？”

“可以考虑，”湮汐略略思量了下，“不过有些地方……，罂，你该知道，是不在考虑范围内的。”

“A城的MIRROR，Fiona Club，师父的山间别墅，小洛的D.S，陆桐的D.A，小寒的舒氏总部，”罂带着小脾气的翻过身，直视着湮汐，嘴上一句一句的细数，“摩纳哥，阿赢的APHRODITE Public House，小璨的文森特堡，最重要的，我哥的冥鼎窟和琥珀国际，还有没有？”

罂这倔着性子的可爱模样惹得湮汐宠爱无比，吻了吻罂的眼睫，“这些地方，的确不行。”

“这些地方我也没想去，”罂狡黠的笑了一下，“我要去S.O.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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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U.L ？”湮汐显然很意外了，强自笑着，“那个地方，罂，怎么，呃……，也，有兴趣吗？”颇为不易，湮汐头一次把一句话说的如此吞吐。

明亮湖蓝色的眼波微微一转，也就大概知道自家湮汐是想到哪里去了才问出这么别扭的话，于是极度鄙视的剜了一眼眼前的爱人，“拜托，想太多了吧？谁说去S.O.U.L就一定要找乐子？你当我……”有些快的语速，还没说完，罂竟兀自红了脸，说不下去。

湮汐见状，极宠溺的将罂收进怀里，“我知道我们罂不会的，我知道。”心情一瞬间就明媚起来，刚刚还真是担心，毕竟自家罂也是男人，如果去S.O.U.L是想要……，那么自己是应该骄纵他，还是阻止？阻止又会不会影响到温馨的气氛……，不过还好，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S.O.U.L号称信息码头，地地道道算是消息的集散地呢……”罂突然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其实心里早已决定把想法提前说出来，与其隐瞒过后让湮汐胡乱猜想横生误会，还不如直接把话说清楚。

听罂这么说，湮汐的心猛然一动，一瞬轻轻半推开罂，手臂直直握着罂的肩膀，凝视罂的眼里是一抹化不去的忧虑，“罂是想，知道什么消息？”试探的问。

罂倒很是轻松的浅笑，“当然是关于你不肯告诉我的那些什么经文什么典藏之类的八成和我有关系的事情。”没有一丝隐瞒。

面对罂这样的坦然，湮汐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话下意识的出口，“罂，不要去……”

故意视而不见湮汐眼里疼惜的波澜，罂自顾自的说，“不去？那湮汐是肯亲口告诉我了吗？”

“我……”欲言又止。

“算了算了，说过不强求你一定告诉我的，没关系，我不让你为难，我自己去查。”

“罂，你就一定要知道吗？不知道就不会多烦恼，这样不好吗？”

“不好！非常的不好，”罂突然又次牵起嘴角，扬起寓意不明的笑，“纪在都知道的事，为什么我不可以知道？”

“罂，不要怄气，听话。”罂果然还是在乎的，纪在的存在，不管罂表现得多么无所谓，可到底，他还是在乎的，湮汐每每想到这些，就会忍不住的暗暗自责和难过。

“我没怄气，湮汐，我只是想知道。”罂的表情很认真，却实然不是赌气和任性。

“知道与否，就，那么重要吗、？”湮汐心底柔软得一塌糊涂，他的语气温润，眼底，却是那种矛盾的哀伤。

“至少，于我而言，很重要……”罂终于舍不得就这样任性的让湮汐伤心，叹了口气，把头埋在湮汐的怀里，请求，“汐，不要阻止我，不要想尽办法用尽人力的瞒着我，好不好？我知道，即使去S.O.U.L，我可能，还是什么也查不到，可是……，湮汐，就一天，我把它当成命中注定，如果，老天不让我查到，那么之后，我再也不会纠结，只当是你对我的爱和回护，如果……，我查到，汐，我想，和你一起面对，不管是什么艰难坎坷，有你，我都不怕……”

“可是……，罂……”湮汐的泪打湿眼角，心中疼惜的痛弥漫，唯有，一遍又一遍的吻着罂的发顶，告诉罂，他在。

“汐，你还记不记得，那时候，只能透过一角窗沿去仰视繁星浩渺的夜空，很冷，你抱着我，为我取暖，我在你的怀里，对你说，你的Daniel会一直相信你，陪在你身边，至死不渝……”那还是小时候的自己，第一次知道至死不渝这个词，然后就那么的想说给你听……，汐，原来，我早已把一生的爱和信任，交给了你。

静谧，却透着温馨，一时，就连浓黑的夜，也跟着清晰，皎洁的月，璀璨的星，洒下的，是一缕缕银白色的光晕，永恒，安静。

“感动了吧？”不知是多久以后，罂突然挤出湮汐的怀抱，看着湮汐眼角残留的晶莹，问着，笑着，调皮得就像是个孩子，“安心了吗？”

“嗯。”点头，湮汐是诚实的人，向来，也不吝啬表现出他的幸福和满足。

“那，晚安……”磁性的嗓音，带着一种纯天然的诱惑，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晚安吻，怎么可能让湮汐老实的去睡？颇为不甘的，假意问道，“就这么睡？”

“不然怎样？”

湮汐从不委屈自己的，更是崇尚行动至上之人，于是……

“喂！呜……，你干什么！呃……，很晚了……，汐！喂，你就这么没够吗你？嗯……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