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邵寒的眉角锁起，脑海中思绪万千，自家师父的话，太有说服力，他不愿意相信，却又不舍得不相信，像是第一次，自己纵着自己去陷入这样一个矛盾之中。

“不要勉强自己去怨恨，你本也不是心狠的孩子……”

像是被说中的心事，邵寒的泪，不经意的滑过眼角，想要闭紧眼睛阻止眼泪的堆积，却终是挡不住泪水涌动下的决堤，“对不起，师父，对不起……”

“傻孩子，师父不是想听你的道歉，这几天下来，你的委屈，你的苦痛和挣扎，师父又怎么会不知道？小傲这次，的确手狠了些，但若你真的理解你哥，也就不该怪他。”

065.

“小寒没有怪过谁，师父，没有。”

雷霆点点头，“那自然最好，小寒，你和舒傲的事，我大多也知道一些……”

“师父。”邵寒猛地一惊，急急的唤了一声。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雷霆安抚般的笑笑，“两个男人在一起……，从恪儿和那个小警察开始，直到后来的魅儿和修罗场的神，洛洛和程小子，苏霆和陆桐，甚至还有赢赢和老三……，你师父虽然古板苛刻，但到底也不至于迂腐到眼见了这么些个还算幸福的例子却仍旧带着鄙夷的心去排斥和不接受，但，小寒，师父或许真的老了，越矩违背纲常的事儿也容不得太多，两个男人在一起，可以，那前提是没有血缘关系，而你和舒傲，不可以。”

“师父……”心中猛地一沉，邵寒想要为自己为大哥为这段感情说几句，可却仍旧张不开嘴。

“小傲要比你冷静太多，他这是在成全你，也是保全了舒家，小寒，之前所有的荒唐事，师父都不会去和你计较，但之后，师父也希望你，别再这么糊涂。”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小寒，小寒不在乎不能公开，不在乎只能隐匿于黑暗，小寒，小寒只是想，陪在他身边，师父，小寒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小寒……”

雷霆的脸色在邵寒这极度不冷静的诉求之后，终于沉了下来，“打没挨够是不是？身上不疼了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打你了是不是！”

熟悉的呵斥声惹得邵寒一抖，本以为接下来就要害得自己的皮肉再次受苦，却不想自家师父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到底没有真的动手。

“小寒，我不管你是怎么打算的，师父今天就只要求你，跟欧夫人去英国，离开舒傲，这是要求，我不容许你和我谈条件，就当是你师父我心狠刻薄不顾人情也好，冷漠残忍强人所难也罢，你要怨就怨我，要恨也恨我，甚至，要杀了我也随你，师父在这儿只求你，离开舒傲，尽快去英国。”

邵寒挣扎着坐起身，慌乱的泪肆意，“师父，您别这样，小寒，小寒做错什么，您说这么重的话，小寒受不得的，小寒……”怨，恨，杀，求，这每个字都向把刀，直插心脏。

扶住邵寒的肩膀，让这孩子不至于真的扯了一身的伤跪在自己面前，“小寒，看着师父，告诉师父，你答应。”

轻轻的摇头，小小的声音，“不……，师父，求您别这么残忍，师父，求您……”

“答应师父！”

“师父，我不想……”

“小寒！听话。”

“师父，别逼我，求您别……”

“够了小寒！逼你？小寒，你到底明白不明白！难道，你非要等到这出闹剧不可收拾的时候，才知道后悔吗？你们是亲兄弟，相同的血脉，真的在一起，这代表着什么，你真的希望听到师父说出来吗？清醒点儿！”

“可我不姓舒，我……”

“不姓舒，也是舒家的人，邵寒，这是你的命，你没得选！”像是这样吼了一通，再见自家徒弟泪湿的脸，更为的不舍，雷霆放缓了语气，“小寒，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他的使命，舒傲是舒家的家主，他的任务，就是要好好继承经营祖上的一切，再延续传承下去，而你的任务，就是离开和成全。”

“成全，离开？成全……，”兀自喃喃，“师父，小寒懂了，小寒会成全大哥的，大哥娶妻生子，小寒只做个弟弟就好，这样就可以了吧，师父，小寒想留下来辅佐大哥，就算是，就算是为MIRROR尽一份力，求您，不要让小寒离开，好不好？”邵寒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雷霆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可以，小寒，你不离开，舒傲不会甘心娶妻生子毫无旁念，你只能走。”

“师父，可，可是……大哥，大哥说年后要当着MIRROR上下的面，把我写进家谱，我如何走……”像是抓到最后一根稻草，邵寒还是试图挽回。

“既然你父亲并没有把你写进舒家的家谱，那你自当从了父亲的意愿吧，舒家家谱，你进不进都无妨。”我的傻徒弟，进了舒家的家谱，那么你父亲给予你的安逸和自由，那一片隐忍的苦心，就真的白费了，舒傲会成家，会有孩子，可谁又能保证舒傲的妻子就不会如同当年咫苏的妻子一样？如果你写进舒家的家谱，那么就有机会分享甚至独享了舒傲的一切，没有一个女人不会为孩子着想，她或许会有的疯狂，就可能要你命，这不值得！师父从不怀疑你的人格和品行，你不屑于争抢这区区小财，可有些时候，你不屑的事，却会被人故意歪解，与其那样，还不如一早放弃，剩的干净。

“师父……”邵寒有些不大相信自家师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这由不得你！舒傲那边我去说，”雷霆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残忍，可他却不得不继续，“之前我已经和欧夫人商量好，等你伤好，她派人过来接你正式回欧家。”

“什么？！”再也顾不得身上的伤，邵寒惊讶之下猛的站起，“您和欧夫人，商量好？师父，您自作主张的给我做了决定吗？为什么要这么做！您，凭什么？凭什么！”

雷霆不语，他理亏，即使动机真的是好意，但他仍旧毫不在理，实然内心是愧疚的吧，从来自己没有好好疼爱的徒弟，好不容易有追求幸福的，却让自己这样狠狠的掐断。

但雷霆到底是雷霆，心里再多的愧疚和歉意，面上，却依旧冷如冰霜。

“师父，您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师父……，之前您说了那么多，都只，只是，骗我的吗？告诉我，我，也，也有人关心，就是，就是为了，为了，逼我离开，吗？”泪滚滚而下，邵寒的脸色因疼痛而苍白如纸，颤抖的身子强撑着站住，哽咽在喉的话，连一句都说不完整，“您宠着师兄，纵着洛洛，为什么，就不肯让我幸福，”意识开始有些恍惚，脑中是成片成片的白茫，眼前却是一阵一阵的眩黑，“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好狠的心，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啊……”

“小寒！小寒！”一边忙上前扶住小寒软倒的身子，一边腾出手去按动召唤铃，将邵寒放在床上，雷霆不舍的擦着邵寒额角的汗，心中是默默而一直未出口的回答：小寒，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父亲把你交给我，就让我狠心替你做决定吧，小寒，你会恨师父吧，恨师父的无情，但或者，有一天，你总会明白师父今天的残忍，小寒，傻孩子，师父怎么可能不希望你幸福？只是，这场孽缘，终究不是你的幸福，小寒，会有那么一天，你会得到真正的幸福，到时候，师父不希冀你的感谢，只希望，你能不再恨我，就足够……

希腊，S.O.U.L

“玉先生，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凌珲。”

“嗯。”他玉王珏是谁？即使来这儿是受人所迫，有千百个不情愿，但自小生活的环境使然，他最是懂得什么叫既来之则安之，就算眼前诡谲旖旎，他心中依旧有把握泰然处之。

“S.O.U.L毕竟粗鄙简陋，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玉先生多多包涵。”面对客人不咸不淡的一个字，凌珲似乎毫不在意，出口的话，还是礼数周到。

微笑，玉王珏抬起秀气的眉眼，颇为磁性的嗓音轻吐的语调慢慢，“不愧墨主事亲自调教出来的，果然卓然绝品，能得一见，三生有幸。”

倒是有些意外玉王珏竟然知道自己的师父是墨艳，不过既然人家已经提及，那也就索性坦然承认，“玉先生抬爱，小凌所学也只是家师皮毛而已，不成材的，倒是久仰玉先生大名，也听闻玉先生罕有如此兴致的时候，今日能在此陪玉先生喝两杯，是小凌的荣幸。”

玉王珏不置可否的笑笑，心道墨艳主事的徒弟，果然是聪明又不好糊弄的，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却绵里藏针，什么都不问，可不意味着不会用话去套出实情，自己从未来过类似S.O.U.L这样的地方，显然，就这点上，已然引起了小凌这孩子的注意。

虽然不确定，但直觉上，这S.O.U.L必然与湮汐哥有着一定的联系，毕竟，当初只简单的一句，什么墨主事为自家徒弟求得修罗场的遣放令并经营S.O.U.L供其谋生这样的借口，实在也太牵强。

暂且不说湮汐哥的为人，就是修罗场传承下来的规矩，也没有这一条，但凡不甚了解修罗场的人，恐怕也只是连怀疑都不敢，可玉家祖上算是就同端木家族世交，有些事，的确不能说，但不说，不意味着就不懂。

不过，现在还不是为别人担心的时候，想想自己的处境，玉王珏心中真的很是憋屈，自己之所以肯答应亓之扬来帮忙，也不过是被威胁，亓之扬那个人，向来的面冷心更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是在几个家族里都出了名儿的，而如今玉家有致命的把柄在他手里，自己又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

端木家族的修罗场，其内其外的关系可谓繁综复杂，就像自己明知道，亓家毕竟也与端木家有一定的关系，可也就仅仅是揣测而已，说不出具体的证据，亓家相对也跟着神秘，这与欧家和自己的本家完全不同，修罗场历代的主母，都只有两个姓氏，欧，或者是玉，隔代依次轮替，端木先家主的夫人姓欧，那么按着规矩，端木这代家主的夫人就应该姓玉，可是……

本来向来最宠的亲妹子竟然因为不甘心嫁进修罗场而自杀，这件事太突然，对玉家上下来说，无疑不是个打击，湮汐哥早已经到了大婚的年纪，随时都可能来玉家要人，可，偏偏，符合修罗场择亲规矩的待婚者，就只有自己这个嫡亲妹妹一人，所以……

本就是得过且过的邓泽东窗事发，却不想被亓之扬知道，以此来胁迫，再加上，小瑜他偏偏是签在亓之扬的琥珀旗下，权衡之后，自己也只能答应亓之扬来S.O.U.L帮这个忙，万般无奈不说，这不仅要背着自己敏感的小瑜，弄不好湮汐哥再知道，断然更不会放过他的。

喝了几杯之后，玉王珏就自顾自的郁闷在自己的纠结之中，这个凌珲太聪明，话说出口之前都要三思，本来就心情极差的玉王珏哪儿还能分心应战这样的境况？自然也干脆闭嘴，只由着小凌一杯一杯的敬，自己一杯一杯的喝……

亓之扬估量着差不多的时间，推门，出了1015，长廊之中，迎面，却刚好遇到爱暮。亓之扬心中暗笑，怕这看似的恰巧，实则是故意安排。

“亓总，您好。”小A一贯的谦和笑脸，微微垂头行礼。

“哦，是小A啊，好巧，”表情相当的随意自然，“一个人也无聊，我下去透透气。”没等小A去问，亓之扬便颇为善解人意的解了答。

“那亓总您请便，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叫小A就是。”知道亓之扬向来都只能凌哥或者贝少陪着，小A索性也不说让其他漂亮的孩子去陪他这样无聊的话。

“哈哈……”亓之扬这笑声爽朗，走过爱暮身边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捏了下爱暮的脸颊，然后忍不住的逗着，“小A这讨巧儿的劲儿可是越来越像你凌哥了，不然我们小琥珀（Tips：爱暮的英文名是，Amber，琥珀的意思~~）留下陪陪我，你亓哥我也就不下去了。”

爱暮的脸色突的泛红，“谢谢亓总，不过人各有其职，小A不敢越矩，亓总您这玩笑开不得的。”

整个S.O.U.L，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MB或者小M，而爱暮虽然长得帅气，却正巧就不是，也偏巧是个不喜欢被人这样开玩笑的傲气性子，亓之扬自然摸得透，所谓的调戏，那也是故意的，于是再遭到拒绝之后，装作极为可惜的样子，亓之扬微微侧头，“那好吧，刚好电梯到，那我下去了，回见。”

叮，的一声，看着电梯门合上，小A才收敛的笑脸，长长的吐气，摇了摇头，真不想总是被人这么误会，即使这些年来这样的状况遇到绝非一次两次，可自己，仍然是不习惯呢。

电梯降至九楼便刚好有人按，亓之扬随即走下，余光瞥了瞥周围，没有熟悉的面孔，于是闪身便跨进不远处的安全门外，从安全楼梯，直奔十二楼。

066.

V-1203。

罂用的是湮汐的会员权限，明目张胆，极度的坦然。

实然湮汐才是S.O.U.L的幕后老板，虽然也许没什么机会真的来，但却不会不给自己预留个相对舒适豪华的房间，湮汐向来是懂得享受的人，罂心里清楚的很。

正是因为这间VIP几乎从未开启，所以自从到来，十二楼就被清空，一瞬间，整个楼层变得相当的安静，不会有乱窜的小MB或者是侍应生，也不会有什么惹人厌烦的嘈杂客人，罂很是满意这样的安排，更是放心得连门都不去锁，进了屋，就那么大喇喇的坐在纯白色真皮沙发中静静环视这个大套间的装饰，而后兀自笑笑，心底突然觉得，有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的特权，也的确不失为是种享受。

不必多久，门锁咔哒一声，罂知道，定然是亓之扬来了，缓缓起身，一脸淡然的微笑。

而相比较，亓之扬就显得兴奋惊喜得多，关上门之后，上前就将罂裹进自己的怀抱，“罂，我好意外，你肯联系我，罂，你终于想通了，对不对？答应哥回家了，对不对？”

看着自家哥哥眼中凝聚的光彩，罂突然就有些心虚，于是仓惶的笑笑，略略偏过头得去闪避，没有直接去回答，只是刻意的强调，“哥，时间不多，正事为重，有些事，我想知道答案，只有问你。”

“嗯。”到底不是执拗的人，再加之罂的严肃，亓之扬也敛了表情，认真的点头。

“我要听实话。”犹豫了一下，罂还是不放心的说了这么一句。

“放心。”亓之扬一副了然的样子。

好似一切谜团就马上揭开一样，素来冷静的罂也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紧迫感，而后，是淡淡的迷乱，恍若疑惑太多，一时找不到从哪里问起的好。

亓之扬也不急躁，只是静静的等着。

不过一会儿，罂终于开口，“湮汐把纪在留了下来，是因为纪在背了一段经文，应该是心经，又好像是有关于什么典藏，湮汐听了之后，脸色很不好，我确定这件事一定与我有关，不然湮汐不会瞒着我，我想知道，那本典藏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湮汐那么在意。”

“罂，”亓之扬笑笑，“哥我虽然知道不少不该知道的，可关于端木家族的典藏，我到底也不可能去查探一二，你这个问题，是为难我。”

面对自家哥哥的坦率，罂了然的点点头，“那好，换个角度，我怀疑这与历代的家主和使者有关，所以那之后我去查过端木家的族谱，我发现，修罗场的主母，只有两个姓氏，隔代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