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仍是一片空白，直到曜天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浴房内，昊这才回过神来。

抿紧了唇，昊快速出了浴池，动作麻利地擦干身体，套上睡衣走了出去。

房内灯光已灭。幽暗的光线勾勒出地上静卧之人的轮廓。自床上抓起了枕头，昊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背朝着对方躺下。

蜷着身躯，昊静静地躺着，心脏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

身后的人动了动，身体随即靠了过来，冰凉的修长手臂搭在了昊的身上。脑袋抵着昊仍泛着湿气的蓝发，微凉的呼气吹在他的颈后，有些痒。昊略动了动身子，对方却将他搂得更紧了。

咬着唇僵持了好一会，再没一点动静。身后的人似睡着了。昊忍不住转过身去，面朝对方。黑漆漆地，看不清曜天沉静的容颜，唯有墨色的发闪耀淡淡的光泽。

将头深埋进对方怀中，鼻间满是熟悉的气息，莫名地心安。无可言喻的喜悦，自昊的胸口点滴弥漫开来。

清晨时分，曜天醒了。

睁眼的那一瞬，映入眼帘的是一头璀璨蓝发。

昊正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沉沉地睡着，神情心满意足。若是在过去，已睡够的自己肯定会立刻起身，此刻，却不忍吵醒眼前的人儿。

静静侧躺着，曜天凝视昊的面容。轮廓深刻的精致五官，浓浓的眉，挺秀的鼻，带了些孩子气、微微上扬的嘴角，这张青春男子的面孔一点也不让他讨厌，反而，心底泛上了一丝陌生的柔情。

对自己的心情略有些诧异，曜天的手指抚上了对方丰润饱满的唇。弹性真好，温热柔软，一如在幻像中品尝到的触感。脑中这样想着，唇已覆上了昊的唇瓣，浅尝即止，温柔的清晨之吻。

似感觉到自己的碰触，沉睡中的昊咂了咂嘴，唇边的笑意更甚。

同样的笑意，自曜天的嘴角燃起。

第三十一章：受封

当天一早，曜天便乘坐高阶魔灵驾驭的魔御车到了联盟会会馆，接受魁煞族长的受封仪式。

观礼的人中，有不少正是上次裁决曜天的审判团成员，除此之外，五大魔族的族长也悉数到场。曜天迎上了不远处锁定自己的眼神，墨荻笑着用嘴型向他道喜，曜天微微阂首，以示感谢。

最后到场的是身着黑袍的会长卡夫曼，上次审判会时他并未出席，所以曜天与他算是初次见面。他一现身，众人皆恭敬地低头行礼，可见他在联盟会中享有无上的威望。

第一眼看到静立当地的曜天，卡夫曼顿时愣住，虽已久闻盛名，毕竟不如一见。此刻，曜天虽身着普通服饰，却散发出一股卓然不凡的王者气势，令人仰视。明明是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为何让自己涌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是源于自己所继承的先祖──魔君御前大将加月的记忆？卡夫曼的心头忽然有了隐隐预感。

宣读完任命书，卡夫曼亲手把象征魁煞族最高权力的金色权杖交到了曜天手中。

“曜天族长，做为魁煞的新任族长，望你不负联盟会的重托，用你的智慧、学识和才能，带领魁煞族民过上庶足、安宁的生活。望你用包容谦卑之心，与其他兄弟魔族和睦相处、共存共荣，创造魔界的繁荣祥和。”

“我定将不辱使命。”曜天沈声应答，话锋一转，“但是，六大魔族之中本无高低贵贱之分，魁煞由于历史原因遭到排斥，明显增加了魔界的不安定因素。希望联盟会尽快恢复魁煞族应有的各项权利，在同一起点上持有同等的资源，我们才能更好地为联盟会、为魔界出力。”

联盟会的多位成员面面相觑，低声议论起来。

“当年由于第一任魁萨族长奥古德拉的可耻背叛，才令魔君在人界蒙难，让整个魔界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卡夫曼眉头深锁，“但因此让魁煞族民多年来蒙受歧视，也确实有欠公允。关于恢复魁煞族平等地位的问题，虽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既然曜天族长提出来了，我们会摆上议事日程，慎重考虑的。”

“我谨携全体族人，静候联盟会的答复。”曜天略一点头，语气不卑不亢。

受封仪式结束后，众人纷纷散去，墨荻则有意落在了后面，与卡夫曼同行。

“大人，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墨荻敛起了细长的啡眸，朝卡夫曼微微一笑。

“请讲。”

“我也觉得，刚才魁煞新任族长的提议甚有道理。赋予魁煞族与其他各族平等的权利，不仅可以打消个别魔族的觊觎之心，减少魔界纷争；还可以显示联盟会的公平公正，笼络人心；亦是给足了新族长面子，让他日后死心塌地地效忠于我们。正可谓，一举数得！”

“如你所言，其实我早就考虑过。也许本次曜天族长上任，会是一个施予魁煞恩惠的好时机。”

“卡夫曼大人英明。”墨荻笑盈盈地接口，“此外，我还有一个提议。三个月后就是一年一度的魔界争锋，如果联盟会打算逐步恢复魁煞族的权利，不如就从恢复其参加竞技的资格开始？”

“言之有理。”卡夫曼欣然点头。

受封族长后不久，曜天即带着众人搬至修缮后的族长府邸中，并把这里当作日常的议事地。

凭心而论，曜天提出的情人契约对昊来说有失公平，但自订立契约的那日起，昊便心甘情愿地恪守与他的约定。虽然族长府与奇珍馆一南一北相隔遥远，每日需奔波在两地之间；虽然每次见面时都要小心翼翼，以免被外人看出破绽，昊却丝毫不觉得累，就连魔界灰蒙蒙的天空都似带上了暖色调，连风声也成了悦耳的乐音。

唯一的问题就是，即使每天都能相见，身在店中的昊仍时不时走神，眼前不断出现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容，这种煎熬令他迫不及待地就想收了生意，早一刻见到那个人。

昊的异样，身为妹妹的兰伊岂能没有察觉？于是第六天的晚上，昊匆忙核对完账目正想走人，却被兰伊一把揪住。

“哥哥，你最近怎么老往族长府跑呀？”兰伊盯着哥哥的脸，笑容诡秘。

昊摸了摸脑袋：“呵呵，曜天族长收了颜曜族的一批珍品，他让我去挑选些充实奇珍馆，同时也想学习这方面的知识，所以……”

“所以一召你去就是一个晚上，到天亮才回来？”兰伊瞪起了眼睛，“你少糊弄我了啦！要是不说实话，我今天还就不放你出门了！”说完她鼓起腮班子，两腿一叉、双臂一摊便挡在了店门前。

“兰伊，别闹了……我真的要出去！”

兰伊干脆闭起眼睛不理他，纹丝不动地把守住店门。

哭笑不得中，昊只好投降，简单跟她说明了情况，但并没有挑破他和曜天只是契约情人关系。

“哎呀！这是好事啊，哥哥和族长终于成一对啦！早该说出来让我也开心下嘛，遮遮掩掩地做什么！”兰伊不禁大叫出声。

昊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小声点！我和他的关系毕竟有悖常理，曜天乃一族之长，此事若传出去影响很大，拜托拜托，你一定要帮我们保守这个秘密！”

“唔唔！知道了啦！”兰伊乐不可支地点头，满脸坏笑。

当昊终于从奇珍店脱身，心急火燎地迈进族长府曜天房内之时，曜天正双臂抱胸，静静地倚在窗前，直视他的紫眸中光芒冷冽。

“你迟到了。”曜天的语气更冰冷。

“对不起！今天是月末要核对账目，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昊不安地解释。

曜天的身影蓦地迫近，紫眸微敛：“把生意结了，马上给我搬过来。至少在契约期间，我要你住在府上。”

他强硬的语气却丝毫未让昊感到不悦，相反，心里涌起了一丝甜意。

“那好。”昊的金眸炯炯，“我早就想将奇珍馆交给尹叔叔去打理了，但是，我不想像恰克、老巴那样无所事事，而且我这样子住在府上，迟早会让人起疑心的。曜，让我当你的管家吧！”

“管家？”剑眉诧异地扬起，盯了金眸数秒，曜天的嘴角轻扯，“不错啊，我正缺管事之人，你倒是挺适合的。今后，你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我的身边。好，就这么定了！”

正在此时，昊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阵阵咕噜噜怪声。他不禁闹了个大红脸：“对不起，我急匆匆地赶过来，还没顾得上吃晚饭。”

“去小膳房吧，我早叫人准备了，有几样你爱吃的菜。”

曜天的语气虽然轻描淡写，昊听在心头却甜滋滋地。他突然上前，在曜天颊上印了个热吻，正待抽身却被曜天一把攫在怀中。

“吃饱了快回来，我等着你。”在他的耳边，曜天慵懒地轻语。

这下子昊连耳根都红透了，愉快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二章：迎战

两日之后昊便将奇珍馆转让，高高兴兴地搬到了府里，开始帮曜天打理族长府内的事务。

没想到，昊刚上任，府上就热闹了起来。

当天率先来访的是联盟会的信使。

“魔界争锋？”议事厅中，曜天眉梢轻扬。

“是的，曜天族长。这还是魁煞族第一次获得参加魔界争锋的资格。不知您是否听说过魔界广为流传的预言：至尊无上的魔君迦夜罗将重出世间，统治魔界？”

见曜天点头，信使便接着道：“千年已过，但魔君转世之人还没出现。根据联盟会诸位大人的推断，那位身负天命者可能尚未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所以，举行魔界争锋的重要目的就是创造机会，找出能够自魔神殿带出上古魔剑、令天下臣服的魔界新主。另一方面，例年来各族都要选派勇士组队参加魔界争锋，直到最后哪个团队幸存者最多，其所代表的魔族就将获得来年联盟会增设的席位。”

曜天略一欠身：“明白了。请信使代为回复，魁煞族必将做好准备，迎接巅峰之战！”

联盟会信使前脚刚走，曜天府中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将墨荻请进会客厅，昊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地离开。

“看起来，我不怎么受欢迎啊。”墨荻俊逸的身影立于厅中，笑意盈盈，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直盯着曜天瞧。

“墨大人是来告诉我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吗？”曜天的语气淡漠。

“呵呵……数日不见，我想你了啊。”细长的啡眸似笑非笑，“曜天，既是朋友，叫我的名字就好。”

“既是朋友，你就有话直说。”

墨荻轻笑一声，敛了笑容：“既然联盟会的信使已经来过，对于魔界争锋之事，你有何打算？”

“尽快举行公平比试，选派我族勇士参加角逐。”

“怎么，你不打算亲自参赛吗？”

“怎么，你希望我亲自参赛？”曜天的紫眸微敛，顺着他的语气冷冷反问。

墨荻盯了他半晌，再度笑了起来，俊美无双的面容充满诱惑。

“你不是，总想知道我的目的么？”他凑近曜天的耳边，柔声问道。

“要我亲自参赛，就是你的目的？”

“对头！”墨荻愉快地打了个响指。

“为什么？”曜天面无表情。

“像你这样的对手，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墨荻依旧微笑着，眼神中却难掩寂寥，“自成名以来，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我。在这魔界之中，法术和武力，到底哪个更强？我一直试图寻找答案，但是身为第一暗巫，放眼魔界我找不到值得较量的对手。直到你的出现。”

“你怎能确定，我就是那个合适人选？”

“凭我的直觉。”墨荻低声轻笑，“我看人一向不会错。只有在魔界争锋的严酷环境中，你我才会倾尽全力、放手一搏。我必须找出问题的答案。”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

“生命本就如浮尘，与其庸庸碌碌地活着，不如得偿所愿，死得壮烈，死亦无憾！”

曜天的目光锐利冰寒，似要看穿他的内心：“这么说，你之前为我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这个？”

墨荻的神色从容：“除了这个，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顿了一顿，故意压低了声音，“因为我喜欢你，想亲近你啊。”

注视着曜天，墨荻再度发出轻笑：“你一点也不吃惊，想来不是第一次接受同性的告白了吧？别以为，我会随随便便说出这种话。迄今为止，你是唯一听到我说这些的人。如果此生我注定要死在某个人手上，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听起来，你是在邀请我杀你。”凝视着他俊逸出尘的面容，曜天的语气低沉。

“呵呵！到时候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对我来说，没有比找出那个答案更重要的事了。所以，到那一天，如果要死的人是你，我不会心慈手软，也希望，你不要对我手下留情。”墨荻纯澈清冷的声音在议事厅中回响，他定定地看着曜天，“怎么样，有胆量接受我的挑战吗？”

“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报答，我会参加魔界争锋。”

“一言为定！”墨荻笑意盈盈，随即眨了眨眼睛，“离决战之日还有三个月，族长大人，就让我们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如何？”

注意到曜天迅即敛起的紫眸，墨荻笑着补充：“别想歪了，能遇上你这样的对手实乃幸事，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肯给我这个面子吗？”

“既是如此，我的府门随时都向你敞开。”

第三十三章：暴虐 上

脚步，好沈，好沈。

浓重的黑雾令自己几欲窒息。

浓雾的彼端，传来熟悉的急促喘息，此起彼伏。

早已知道将看到什么，持剑的手仍止不住愤怒地轻颤。

抿紧了唇，穿过重重雾障。

依旧是那两个交缠在一起的赤裸躯体，触目而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欢爱的气息。

抬起头来面对高举的剑，蓝眸男子咧嘴笑着，笑容诡异：“儿子，你喜欢吗？这样无与伦比的爱？”

“闭嘴，你这肮脏杂碎！”喉咙深处发出憎恶的怒吼。

“呵呵……”对方轻笑出声，“你现在所做的又有什么不同？还没发觉么？其实，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

男子的脸孔蓦地变幻，竟变成了一张绝美面容，瑰丽的紫眸中水雾潋灩，嘴角勾起一道魅绝笑意。

注视着宛若镜像中的自己，胸口震惊得无法呼吸。紧接着，身下的赤裸男子抬起头来，汗湿的蓝发贴在俊朗的脸侧，金眸中光波荡漾：“曜……”

“不！！！！！！”

“曜！醒醒，快醒醒！”

凌晨时分，昊急切地摇晃身旁的人，直到那双紫眸赫然睁开，满溢的痛苦迅速沈淀为一片死寂。

“你又做恶梦了……”昊心疼地帮曜天轻拭额上的冷汗。

手被粗暴地推开。曜天坐起身来，夜色的长发披垂。

“从现在开始，我们终止契约。”声音冷得像冰。

“为什么？！”注视着他孤傲的背影，昊怔住了。不过数个时辰间，他又变成了那个令人畏惧、捉摸不定的陌生男子。

“因为我厌倦了。”曜天的回答简短而冷酷，“你走吧。”

“你说终止，就终止了吗？”有什么东西，在昊的金眸中灼灼燃烧起来，“为什么一觉醒来，你就判若两人？当初约定好了，结束契约的主动权在于我，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