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源头吗……”凝视着浊浪翻涌的河面，曜天下意识地低语。

船抵挡了岸边。库伦用桨稳住船身，曜天同昊轻轻一跃上了岸。

“两位，多保重了。希望不要太快见面噢！”库伦咧着一口白牙，笑嘻嘻地说。

曜天和昊也笑了起来，曜天朗声道：“放心吧，至少三百年之内，我们不想再见到你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撑着船的高大身影很快远去，消失在风波浪里。

“曜！”昊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曜天绝美的面容，“那位叫冥夜的追魂使，是墨荻吧？”

“你也认出来了？”

昊点了点头：“没想到，上次竟然会是他救了我。”

曜天没有应声，半晌微笑着揽住他的肩头：“走吧！回人界去！”

第八章：心迹

到达人界布兰托镇时，已是夜晚。

一轮弯月高悬于天际，洒下清冷的月光。

小小的城镇中却热闹非凡，大家正在庆祝一年一度的牧神节。

一向防守严密的镇门大开着，街道上挤满了居民，身着盛装、载歌载舞，人人脸上洋溢着欢乐的气氛，绚丽的烟火在空中竞相绽放。

曜天和昊徒步进入镇中。一张张妆容怪异的脸在他们身旁晃动着，高声唱着歌，空气中弥漫着蒂姆酒的味道。一些醉意醺醺、眼神迷乱的男人、女人试图拥抱他们两个，靠近曜天之时却如坠冰窟般，纷纷退后。

街边出现了一家猎人旅馆，带着怀旧气息的猎枪招牌醒目地发着光。曜天和昊相视一笑，并肩迈入门内。

在旅馆中开好了房间，熄着灯，两人静静坐在客房的窗台上，俯视街上人头攒动的喧闹景象。

这是难得的悠闲时光，前路的艰险、未知的黑暗全被抛诸脑后，眼前景象所渲染的欢乐，点点滴滴地蔓延。

两个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下面有我的老朋友。”曜天忽然出声。

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人海与街角的接壤处静立着一个靓丽身影，背后负着银弓，目光正警惕地在人群中逡巡。附近还有个同样靓丽的身影，手上似捆着银色长鞭，腰间还别着匕首。

“双胞胎姐妹啊，居然还配备武器？人类女子都这么彪悍么？”昊咋舌道，随即惊觉自己的目力强了许多。

“她们是吸血鬼猎人。”曜天不禁笑出声来，“这样的场合最容易让吸血鬼混入，沐氏姐妹应该是镇里请来保卫居民的。”

昊恍然点头，随即又问道：“曜，你兼具吸血鬼和人类的双重血统，为什么却总是站在人类这一边？”

“其实，吸血鬼或人类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分别。在吸血鬼面前，大部分人类属于弱者。这种情形下，我的天平自然会倾向于人类。如果有一天血族将被人类赶尽杀绝，我也很可能反过来帮助血族。这无关好恶，只是听从心底的声音罢了。”

“我懂了。你最期望的，还是血族和人类的和平共处吧。”昊慨叹道。

曜天微笑着点头。静静凝视了他一会，紫眸愈加深沉：“昊，在你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未解的疑问，对吗？”

昊低下了头：“是啊……我确实很想知道答案，但又怕一问出口，就破坏了气氛。”

曜天沉默了数秒，看向窗外：“我心里一直有个疮疤，也是我噩梦的根源。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但今天，我想让你知道。”

看着他的眸光在幽暗中明灭，昊静静地倾听。

“我曾经伤害过你。你一定不明白，当初我对你的态度为什么变得那么快。那只是因为一个梦，一个揭开我前世伤疤的噩梦。”月色在曜天完美的侧脸上映下似真似幻的投影，“我的前世──魔君迦夜罗，虽然统一了魔界，叱吒风云，但无人知晓他的身世。因为，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他的父母，他的家庭。事实上，他的母亲，是一个温良恭顺的好女人。他的父亲，则是颜曜族首屈一指的琴师。迦夜罗十岁的时候，母亲把自己挂在了后院的黑虯树上。原因就是，她无意中撞见丈夫正和另一个男人在床上，被发现之后，丈夫竟然毫无愧意，还坦言自己此生爱过的只有那个人。”

曜天顿了顿，继续低声讲述：“临死前，母亲告诉了迦夜罗一切。她一直知道丈夫另有所爱，但做梦也想不到，对方竟是个男人。在母亲下葬一个月后，迦夜罗在夜里闯入父亲的卧房，杀死了父亲和他的情人。”曜天转向了昊，嘴角轻扯，“你一定觉得奇怪吧，两个成年男子，怎么可能被一个如臭未干的孩子杀死？只因为，在迦夜罗进房之前，父亲已经毒死了自己的爱人。父亲是平静地看着儿子的剑锋刺入胸口的。父亲从头至尾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儿子，但我，不后悔。”

静默了数秒，曜天望向天幕，眼神空茫：“经历了那件事，迦夜罗就认定，同性之爱是肮脏、可耻而又罪恶的。所以，称帝之后他才会颁布禁令，若有触犯者，杀无赦。”

再度看向昊之时，瑰丽的紫眸中光芒闪耀：“一直到今世与你相识，亲身体验过那种煎熬，我才明白，他们的爱本身无可厚非。说到底，那琴师也是个可怜人。明明有深爱的人，却无法相守，只能遵照世俗娶一个不爱的女子。面对死亡，他却十分坦然，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把他们分开。他的过错就在于，伤害了最不该伤的人，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无辜者的痛苦上。……我曾经担心，我会步他的后尘。幸好，上神眷顾了我，把你赐给了我，又让我们生死相系。说起来，我真的比他走运太多……”

昊紧紧拥住了他，深情地吻着他夜色凝重的发：“曜，我也说句心里话吧！过去我一直担心，你我之间的身份太过悬殊，你的光芒令太阳都黯然失色，而我不过是一颗沙砾，总有一天你会心生厌倦，弃我而去。但是现在，这种顾虑已经打消了。能够拥有彼此，真是我们最值得庆幸的事！”

曜天抬起头来，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

下一刻，热切的唇相贴，以吻封缄。

第二天清晨。

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布兰托小镇的寂静。

随后，接连不断地惊叫和嚎哭声，从小镇的四面八方传出。

一扇扇大门开启，许多不明所以、穿着睡衣的居民从家中走出，涌上了大街。人人脸上写着惊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其中一间传出叫喊的民居中。

一名少妇蜷缩在墙角，眼神狂乱，瑟瑟发抖。

曜天将床单拉高，遮住了男性干尸 。

“凶手貌似饥渴了许久，他身上的血几乎一滴不剩了。”身旁的昊蹙眉道。

正在此时，门被霍地推开，昨夜见过的猎人姐妹出现在门口。同样靓丽的面容，飞扬的黑发，不同的是琥珀色眼睛的女子右手捆着特制长鞭，而灰蓝色眼睛者背上负着十字弓和箭矢。

当她们看到曜天，顿时又惊又喜：“沙凌！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碰到你！”

“沐月、沐白，好久不见。”曜天略一阖首，“两位探查的情况如何？”

沐白抢先开口，神情难抑激愤：“一夜之间，这小小一个城镇竟然有近百人遭袭！这样穷凶极恶的手段，我们还是第一次遇上！”

有着一对灰蓝色眼眸的姐姐沐月接着道：“从牙印判断，这一系列血案是同一凶手所为，受害者几乎都被吸干了血液。如此大的食量，确实令人匪夷所思。”

“不仅如此。”曜天望向人声鼎沸的街道，“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昨夜我竟然毫无察觉。对方的实力不可小觑。”

听到这里，昊的脸不免有些发热。

或许并不是那凶手多么有能耐，而是昨夜曜天再度与自己极尽销魂。心神激荡之际，如何还会注意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