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的月光 上——季潮
季潮  发于:2012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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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太倔不是件好事情。”弗朗西斯科单手制住乔伊斯,另只手紧紧箍住他的腰:“你要是一天到晚把自己弄伤,我这张令你讨厌的脸会一直出现在你面前。”说罢,执起他被玻璃扎伤的左手,看了一下伤口,有玻璃渣留在里面,处理起来有些麻烦。过于亲密的姿势,过于靠近的距离,让不习惯和人触碰的乔伊斯慌张起来:“放开我!”

弗朗西斯科拽起乔伊斯,手压手,脚压脚把他固定在床上,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你每天除了‘滚开’,‘放开’,‘去死’,‘混蛋’,就没有别的什么话能对我说了?”

乔伊斯咬着牙狠狠瞪着医生,胸口的裂伤让他的话音都带着颤抖:“我要杀了你!”

“唔,这句还不错,第一天你是让伊西利恩杀了我,现在准备亲自动手,说明我在你心里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弗朗西斯科言语间的气息在乔伊斯的耳后涌动,敏感的肌肤泛起一层淡淡的红。

乔伊斯睁大了眼睛怒视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看着他的脸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却始终挣脱不开牢固的束缚。弗朗西斯科看着乔伊斯苍白美丽的面庞露出一丝恐惧,镜片后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那两片红肿的双唇绽放着诱惑的气息,让弗朗西斯科不由自主地靠近再靠近,终于在快要贴到的时候别开了脑袋。

乔伊斯脱力般松了口气,如果那个男人敢亲上去,他一定要把他变成黑市的隶,尝尽最悲惨的命运。软软地躺在床上,听见弗朗西斯科恼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喜欢一个人不是把他压倒在地上乱亲乱吻,拥有一个人也不是你宣布所有权,他就必须爱上你。康斯坦丁,你的行为完全像个要不到糖果就无理取闹的小孩。”

乔伊斯冷冷瞥了一眼正在说教的某人:“谁允许你叫我的名字了!”

弗朗西斯科正在专心地取出伤口里面的玻璃渣子,挑了挑眉毛反问道:“名字不是用来叫的吗?”

冰冷的镊子在掌心中寻找细小的玻璃,这种刺骨的疼痛尚且还能忍受,可是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的时候,乔伊斯只能用右手死死抠着床单,才让自己忍住呻吟,这个变态医生绝对是故意的,几处伤口洗了三四次才肯放过自己,牙齿咬得几乎让面部麻木,看着手掌包上白色的绷带才狠狠地瞪着弗朗西斯科说道:“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弗朗西斯科扬了扬手上半卷绷带,带着职业性的微笑:“你现在是我的病人。”

每次医生给乔伊斯胸口上的枪伤换药的时候,都是他最恼火最头痛的时候,因为他非常确定这个男人看他的眼神里面夹杂了些别的东西,眼看着弗朗西斯科又要解开自己的衣服,乔伊斯拽紧了拳头威胁道:“我下一刻就让你变成死人!”

弗朗西斯科索性抓过乔伊斯的拳头拿着绷带把他绑在床头:“你的脾气真的需要好好改改,乔伊斯小男爵。”

盛怒之下,乔伊斯连自己身份被揭穿都没有注意到,死命地挣扎着,怒吼着,却只能感到手腕上的绷带越来越紧,最终再也无法挣脱。门在下一刻被打开撞开,露出伊西利恩强行克制紧张的面孔,视线牢牢锁定正压住乔伊斯胸口的那双有力手掌,然后落在乔伊斯被绑在床头的手腕上。

弗朗西斯科耸了耸肩,一边拿起剪刀剪开乔伊斯的上衣,一边自顾自说着:“我只是对行为激烈的病人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你也看得出,他左胸的伤口又裂开了。”

“伊西利恩……唔……”一团碎布堵住了乔伊斯的呼喊,弗朗西斯科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伊西利恩以为他们在重复每次换药都会出现的打斗戏码,所以只是站在门口看着弗朗西斯科给伤口上药,然后从旁边的衣橱又取出一套睡衣:“医生,这是你剪坏的第三套衣服了。”

弗朗西斯科抬起头看了看乔伊斯怒火中烧的样子,装作无奈地叹息道:“如果你的少主人还是不配合的话,我恐怕你还要准备几套衣服。”手指从乔伊斯的锁骨滑到腰腹,感受到光滑细腻和伤痕斑驳的双重触感,如果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太不爱惜自己,那么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带着与众不同的故事,不置可否,那光洁白皙的皮肤上深浅错落的伤痕呼唤起他的施虐欲。

乔伊斯紧皱着眉头,扭动身体想要躲开那恼人的魔爪,可惜换来的是耳畔的低语:“其实不穿衣服更好。”

“医生……”伊西利恩出声阻止了弗朗西斯科更多的行为,乔伊斯的忍耐底线很浅,如果在他生命的前二十年有人胆敢这样亵辱他,一定会死得凄惨无比。

弗朗西斯科收拾好所有的医疗器械还有药品,端着放置废弃绷带的托盘走开,对着快要气疯掉的乔伊斯吹了声口哨,活脱脱一个花花公子。走到伊西利恩身边停了下来:“我上次看见你是蓝眼睛黄头发,前天看见你是蓝眼睛棕头发,今天成了绿眼睛深栗色头发,这些不算什么,美瞳假发都常见,你怎么做到让你的脸型都变得那么明显,变色龙都没有你花样多啊。”

“咳咳,如果弗朗西斯科大院长聘期我去你们医院做整容医生,我可以考虑把这本事贡献出来。”伊西利恩也不卑不亢地回敬道。

弗朗西斯科摸了摸下巴:“我们医院对医生的背景会有比较严格的审核机制。”

“那我还是保留这些变脸的秘密。”

几乎每天,弗朗西斯科都要和乔伊斯因为换药进行一场肉搏战,和伊西利恩磨磨嘴皮子功夫,和其他保镖打手开一些恶作剧般的玩笑。目送弗朗西斯科走远,伊西利恩走上前解开乔伊斯被绑在床头的手腕,然后帮他穿上新的衣服,看乔伊斯正欲发作,连忙把话题转开:“那天的事情有眉目了。”

乔伊斯抬眼看去,等伊西利恩继续往下说,只见伊西利恩不慌不忙帮自己穿戴整齐,然后门外两个手下泰格尔和普拉特也走了进来,关上房门,四个人说起了正事。几天奔波,伊西利恩神色难掩疲惫:“那天并不是寇德家的人先开枪的,开枪的应该是第三方。西西里岛黑手党的龙头老大寇德家族和我们合作多年,没有必要为了一笔不大不小的军火就黑吃黑。”

乔伊斯没有说话,抿着嘴唇继续听手下说:“最近寇德家内部好像出了些问题,大量地销售军火回笼资金,而这些资金的流向都是用来买情报的。他们在找一个人。”

“拜布尔·寇德!”乔伊斯和伊西利恩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个名字。

泰格尔接着说:“是,拜布尔在四年前被寇德家族除名,亡命到东欧却是越做越大,现在寇德家的当家杰罗姆已经对他越来越不满,因为他总是暗中搞鬼,明着挑衅,可惜到现在也没人能找到拜布尔在那里。”

普拉特点了点头:“我们潜在寇德家的眼线也证实了这次军火交易之前没有刺杀您的计划。”

伊西利恩继续说:“不过现在也没有证据能表明拜布尔·寇德就是策划者,只是他的可能性最大,毕竟在南欧,寇德家一枝独大,底下的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坏他们的生意,我们这边行事一向机密……”

乔伊斯扬起手指打断了伊西利恩的发言:“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了,对方如果还有意愿,我们继续这次交易,这件事情,伊西利恩你亲自去谈。”

“是。”

“警方那边怎么样?”

泰格尔皱了皱眉:“那天双方都散得很快,枪击事件被认定为黑道火拼,拉了当地几个小流氓团伙当垫背,不过……”泰格尔有些迟疑。

“嗯?”乔伊斯不耐地看着欲言又止的手下。

泰格尔不知道刚刚和医生肉搏过的少主人有没有兴趣听关于他的消息:“警方现在迫于曼斯菲尔德家族的压力,正在大肆寻找失踪的弗朗西斯科医生。”

乔伊斯受伤的左手狠狠砸了一下床:“把他送走,事情办好了我们立刻回伦敦,这个该死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留。”

第六章

清晨升起薄薄的凉雾,老管家阿尔已经送路德维希去机场回来,看见乔伊斯坐在大厅里面落寞地喝着红茶。那一束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背上,即使只是穿着一身睡衣,依然散发出高贵又魅惑的气质,修长的手指执起骨瓷杯,停留在唇边片刻,乔伊斯终于还是没有喝便放了下来,他知道在身后有一位比亲人更贴心的老人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路德维希走了。”乔伊斯知道昨天的事情闹成这般,路德维希恐怕以后再也不想看到自己了,可是让他怎么甘心放手,那个阳光般的男孩,是他心中唯一的光亮啊。

小时候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去路德维希家小住,比他小两岁的表弟总是黏着自己,尽管连姑母都因为自己性格孤僻而疏远自己,他却总像一条甩不掉的小尾巴,每天下午五点,都会雷打不动地满院子找到自己,然后手拉着手去喝姑母泡的下午茶,简直比英国人还英国人。纯正的英式红茶,奶油提子小松饼或者一块新鲜出炉的枫糖蛋糕,可惜记忆里面香味已经变成白色的雾气逐渐消散。

是什么时候开始,表弟不再像以前那般亲近自己,是第一次欺负他的青梅竹马?或许是第一次撞见自己下达杀人的命令吧?那个阳光一样的少年看他的眼神里面多了不可原谅的隔阂。十六岁的那个夏天,乔伊斯家族位于约克郡的祖宅,路德维希不小心听见自己和伊西利恩的谈话,他从伊西利恩的手下保住了路德维希的性命,也让他知道了乔伊斯家族身为英国黑道龙头的事实,那一次路德维希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自己,说自己是——“恶魔”!

是啊,一个恶魔怎么配拥有矢车菊般灿烂的爱情,怎么配拥有那抹德国南部阳光般的笑容,他注定是孤独的……

一双沧桑的手把乔伊斯轻轻拥进怀里:“让他走吧,你们不合适。”

“我只是不甘心,他为什么总是一次次离开我?为什么!”背靠着老人温暖的怀抱,乔伊斯的眼睛里面泛起一些湿润,却最终没有落下眼泪,十六岁的那年,路德维希喊着“恶魔”推开自己,他还能相信路德维希会回到他身边,可是四年后的现在,他很茫然,空荡荡的茫然。

老管家拍了拍乔伊斯的肩膀,这个孩子的孤寂让他看得心酸,他在乔伊斯家工作已经超过五十年了,乔伊斯不幸的人生真的让他感觉到心疼,上一代的恩怨缘何要牵扯到这个无辜的孩子,可惜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少爷啊……”

“阿尔,你昨天收拾房间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首饰盒子?”乔伊斯想起来昨天路德维希把自己送给他的项链还了回来,后来却没有看到那个首饰盒子。

阿尔摇了摇头:“没有,是什么样子的首饰盒?”

“没什么,不用找了。”乔伊斯低头缄默不语,是被什么人捡走了吗?自己送给路德维希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请最优秀的珠宝设计师来设计,请最精良的珠宝制作师来打造,可是他却不要。在意的不是这条项链的价值,而是自己熔铸在里面的心没有人去珍惜。乔伊斯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可是如果路德维希愿意接受,那么他会做一个好情人。父亲不是问题,家族不是问题,舆论不是问题,伦理道德也不是问题,只要他愿意。

“嗯,是锡兰红茶。”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乔伊斯和老管家之间的静默,弗朗西斯科神清气爽地从楼上下来,把乔伊斯没有品过的那杯红茶端起浅啜了一口:“虽然有点凉,但特级红茶就是特级特级红茶,清甜甘爽,回味悠长。”

乔伊斯眯起的紫色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这个男人真的是欲杀之后快!肉票做成他这样的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倏地站起身,大步走开。弗朗西斯科这个人暂且动不了,他也不会让这个医生以后太太平平过日子。

昨天晚上,伊西利恩曾经委婉地拜托过老管家阿尔弗雷德,虽然弗朗西斯科难缠,至少他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绅士,面对一位七旬老人,起码的尊重还是会有的,所以希望阿尔能够把这尊“神”送走。

看见弗朗西斯科正欲站起身尾随乔伊斯而去,阿尔礼貌地留住了他:“医生,请留步。”

“您有事吗?”弗朗西斯科转过身问。

阿尔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希望能和您谈谈,承蒙您的医术,少爷才会躲过这次劫难。”

弗朗西斯科也回答得冠冕堂皇:“这是医生的职责,我当然不会见死不救。”

阿尔也笑道:“少爷这几天能够恢复地如此迅速,多亏了医生的悉心照料。”

弗朗西斯科明白了这位老人亲切和蔼的话语中包含的深意,却执意装糊涂说:“如果乔伊斯小男爵可以配合治疗的话,一定会好得更快。”

阿尔也知道弗朗西斯科没有要走的意思,暗示不行,索性就再说得明显一点:“我们已经为少爷联系好了家庭医生,不日就将离开这里,不知道医生需要我们怎样支付诊金?”

“这么快吗?”弗朗西斯科装作难以置信的样子,然后皱起眉头,顾虑深重的样子:“我觉得乔伊斯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合长途劳顿,我最近没有什么预约,不介意增加一段家庭医生的经历。”

阿尔实在有些汗颜,这位名声在外的外科医生怎么如此不通世故人情,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呵呵,不敢劳烦医生,您的亲友,曼斯菲尔德家族的人近来……”

弗朗西斯科先一步打断了阿尔的话:“他们不是问题,看不到我的尸体,他们就会当我还活着。”说罢,耸了耸肩就离开的起居室。

阿尔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客厅,对着楼梯转角的某处阴影说:“我尽力了,伊西利恩。”

伊西利恩从黑暗中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摊了摊手做了一个鬼脸:“要是他不肯自己走,我就只能送他一些迷药,麻醉药或者一记手刀。”伊西利恩右手五指并拢,斜斜向下劈出一道掌风。

“孩子,也许你早就该这么做。”阿尔赞许地点了点头,看见伊西利恩今日的妆容,不由笑道:“你非得弄成这个样子吗?”

“哈,我只是想告诉他,他不聘请我去做整容医生,真的是他们医院的损失。”伊西利恩连语气都学得惟妙惟肖。

阿尔摇了摇头:“我得去给少爷加一件衣服,这个孩子总是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

“嗨,等我,我也要去找少主人!”伊西利恩单手撑在楼梯扶手上,轻盈一跃,从半高的阶梯稳稳落在地面,加快两步脚程,追上了阿尔弗雷德。

安谧的书房,并没有过多华美的装饰,只是几盆开始枯败的绿植,一张梨木书桌,一书架旧书,却让乔伊斯心绪宁静,老旧的摆钟滴答作响,成为这静谧空间里面唯一的伴奏。直到一串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打破这种静止般的氛围。

乔伊斯头也没有抬,径自问了一句:“伊西利恩,事情怎么样了?”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一件薄呢子大衣盖上了乔伊斯的肩膀,然后最厌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天气转凉了,你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弗朗西斯科的手顺势搭在乔伊斯的肩头。

第七章

乔伊斯猛然回头,对方的鼻尖在脸蛋上轻轻蹭过,嘴唇和嘴唇就停留在一厘米的距离——抿紧的薄唇露出主人微微的怯意,弯起的嘴角露出主人探寻的好奇。不安定的因素在两方之间游移,呼吸间的气息交换着彼此的温热。乔伊斯定了定神,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直到男性的气息不像刚才那般强烈,才冷若冰霜地开口说:“离我远一点,你说过今天伤口不需要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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