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无常之易受难攻 中——花逐月
花逐月  发于:2013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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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歪斜地靠在冰冷地墙壁边,透心刺骨的寒意阵阵袭来,他觉得自己快要冻成霜,凝成冰,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唇角溢出一丝浅笑,望着乌云弥漫的天空喃喃自语:“魂飞魄散就魂飞魄散吧!”彼时他尚无前世记忆,他只记得自己是那个醉白楼中的江湖神医冷又仙。

他昏昏沉沉地睡去,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只是朦胧地睁开眼,透过迷惘地视线,看见眼前有个青色的人影,“谁?”难道有人肯来关照他这个格格不入之人?

“呵呵……公子你醒了……”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传来,白楼幻这才看清眼前站着一个鹤发老者,容色清癯,正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

“这位老先生是?”

“哈哈,我是谁不重要,我想你同我做个交易……”

“交易?”白楼幻捂着胸口自嘲地一笑道:“身无长物,何以交易?地府之中,人人避我若虎狼,老先生宅心仁厚,肯喂我喝点水,在下已是感激不尽了。”可是转念一想,又不禁懊恼,若是魂飞魄散便再也不用待在这肮脏地府之中,如今苟延残喘的半条命还是要听命于阎王去做那勾魂勾当,又岂是好事?

“倒也并非难事,公子何不听老朽一言?”青袍老者不顾这荒烟杂草,竟与白楼幻并排坐下,他视线掠向远方,语重心长的一叹道:“余平生最放不下的便是我的老友与儿子,其实老朽乃是地府之中的鬼医,游走于地府与人世之中,我的儿子是地府判官崔府君,自他上任以来,便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我,又或许他也不知道我的行踪吧,我想他心中是记恨我的……”

“记恨?父子之间,何来仇恨?”白楼幻问道。

“哈,你不知道,我们这些鬼医唯利是图,谁给的起报酬我们便帮谁医病,是药三分毒,是医也是三分杀手,救人杀人皆是一念之间,崔府君秉性纯良,刚直不阿,最厌恶贪污腐败以及这才钱财勾当……”青袍老者苍老的脸上仿佛浸透了岁月风霜,狭长的眼中有世故也有看穿万事的剔透。

“如果老先生不愿意说明便也罢了,不知白某可以做些什么?”

“我在这地府之中的日子里,虽算不上坏事做尽,倒也确实没有医者仁心,相比之于公子你,真是惭愧地无地自容啊,余生也有涯,况乎行走在这布满荆棘的地府之中,望公子听老朽一劝,勾魂夺魄并非公子你想象之中那么龌蹉不堪,生而为人,故有一死,也许在某些人心中,死去倒比苟活于世要开心,再说那些到了天命之年的人,那些自然老死的人都是这世间变化的规律而已,与其阻止,不如顺其自然,若是你参透了生死的意义,便再也无所畏惧了。”

青袍老者一番话如浩渺长江滚滚东逝之水,磅礴无涯,藏尽了太多道理,白楼幻微微一怔道:“死生之死,何以参透?”

那青袍老者畅怀一笑道:“公子如今乃是白无常的身份,与判官也算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只是希望以后若遇上大劫,公子可以不吝对崔府君施以援手,他为人固执,有些冥顽不灵,你生性豁达,还望照应一下他。”

“崔府君高风亮节受人敬仰,在下也十分佩服,不过如今我乃残弱之躯,能不能撑过去还犹未可知啊!”白楼幻煞白地一张脸,却因五官的精致与琥珀色地眸子而显得别样清丽,他惨然一笑似在哀叹自己的不幸。

“这地灭之刑确实威力十足,但也不是全无破解之法,依照你现在的状况,不出七日便要魂飞魄散,但尚且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你于水火之中。”

“哦?什么办法?”

“轮回咒!”青袍老者捋着胡须严肃道:“轮回咒将勾起你前世所有记忆,将以你前世凝聚地意念作为支撑,可保你不会消失于这世上,但是地灭刑依旧会让你每隔一阵子便冰火交替,痛不欲生。”

“前世的记忆?”白楼幻疑道。

前世在哪里?只是听人说过,却并未亲生经历,白楼幻也曾说过在地府继续待上一阵子,关于冷又仙的那段记忆是否也要相忘于江湖了,此时听青袍老者提起,不免有些好奇。

“不瞒您说,在下其实也想顺其自然地走下去,若是地灭刑真得不留我,那我便也无可遗憾地去了。”

“无可遗憾吗?或许你前世有所执念呢?”

“前世并不是我。”

第七十三章 风雅三杰

那时铿锵有力的反驳似还在脑海中盘旋,想起来却是不胜唏嘘了,白楼幻饮尽杯中酒,眸子也似那佳酿入樽般潋滟起来,崔府君听到刚才那一切才如大梦初醒,怔在当场,他满心憎恨的那个鬼医,那个他引以为耻的父亲,竟然会不惜用轮回咒折损元气的办法来救这地府白无常,又恳求这白无常来保护自己。

“崔崔,你我二人共事多久了?”白楼幻百无聊赖地敲着那剔透晶莹地酒杯,慵懒地问道。

“记不清了,应该是很久很久了……”崔府君还沉浸在震惊与回忆之中,这一生,辜负了太多人,铁面无情,拒人于千里之外,原以为自己公正不阿,秉公执法是对的,可是到头来想要保护的小阎王落入转轮王的虎口,自己不得不避于地府之外,纵然判官笔划归生死又如何?能挣脱这藩篱吗?

崔府君缓缓抬起头,注视着看似散漫地白楼幻道:“是我爹让你想起你的前世,从那以后,你便步下了这全盘计划,所以你一早就知道小阎王注定有此一劫?”声音竟有些沙哑,眸中竟有泪水恨不得夺眶而出,这是恨啊,一恨自己无法力挽狂澜,二恨自己一叶障目,从来没有好好珍惜过那些真心待己之人。

眼前这亦正亦邪的白无常总是一副笑嘻嘻的嘴脸,说话尖酸刻薄,目无法纪,仿佛没人管得住他,二人之间你来我往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并没有针锋相对之时,他既肯袒露心迹说出这番往事,那定是要逼自己离开这是非之地了,可是怎么能走呢?

崔府君渐渐陷入沉思,他觉得方才饮下那杯酒后,脑子就越来越重,眼前的白楼幻已经变成了无数个白楼幻,那歌女的琵琶声似催眠曲一般,他拼命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却越来越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府君渐渐体力不支,昏倒在了木桌边,面前的酒水遍洒一地,白楼幻站起身,朝身后的歌女淡然一笑,那哑女也回报一笑,似老相识了。

“孟婆,多谢……”

那怀抱琵琶的哑女猛地私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妩媚妖娆的面庞,她再笑便少了温婉,多了撩人之态,她放下琵琶,朝白楼幻盈盈一拜:“白大人,别来无恙啊!”

“呵呵,可别折煞我了,我早非地府中人,只是一介逃犯。”白楼幻拨了拨崔府君的身子,确信他真的昏睡过去,便并指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着又将窗子全都关了起来。

“那妖道如今沉醉在酒池肉林之中不可自拔了吧,若想接近小皇帝,则必然要与他混好关系,上次雪妃一事他已见过我一面,若是此番认出我来便大事不妙了。”说着凤眸勾魂摄魄地落到孟婆身上,仿佛要将孟婆的衣裳剥落一般。

“白大人改口味了?这般瞪着我倒是为何?”孟婆此时依旧穿着那哑女的素雅衣衫,别有一番清丽意韵。

“既然请孟婆你出山,当然是为了这美人计……”白楼幻抖开扇子,优哉游哉地摇着,孟婆却杏目圆睁,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道:“我说白大人,大家老相识一场了,你利用完了崔崔利用我,利用完了我利用画皮鬼,如此歹毒的心肠,有什么妙计,何不自己尝试?”孟婆说着眯起一双美目,视线掠过白楼幻周身,“啧啧”叹道:“若论五官之精致,孟婆不及你;若论体态之苗条,孟婆亦不及你;更不论白大人飘逸若仙的气质,更是让奴家望尘莫及,此等美人计与其要我去做……”

“你什么意思?”白楼幻敛眸,暧昧一笑,“孟婆的意思是要白某去施这美人计?”

“噗……”本来寂然无声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一笑嗤笑,二人顺着这声音传来的地方赫然看见崔府君活过来又进入装死状态,白楼幻也笑了,他斟满酒,拿着酒杯左晃右晃,不经意间将酒水全部倒入了崔府君脖颈中,冷地崔府君一个激灵震醒过来,憋红了脸朝白楼幻吼道:“老白你也忒不厚道了!”

“不厚道的是崔崔你……”白楼幻握着空酒杯,唇角溢出冷笑,“虽说我如今法力全失,可你那雕虫小技也想蒙蔽过关?不过这倒也好,试出来这酒药力不够,对崔崔你不起任何作用。”

孟婆眼见二人一番斗嘴,又看见素来严肃正经地崔府君一副窘迫模样,笑得直不起腰来。

屋外艳阳透过薄窗照了进来,三人难得在阳间相聚,真是久违的光景,一个是白衣轻飒,一个是青衫磊落,一个是妩媚动人,在狰狞丑陋的地府鬼卒中间,这三人真可称得上难得的风雅,三人不约而同地来到阳间,心中皆是一番了然,天地风波骤起,又到了危难关头了,上一次如此,还是阎王被天庭重罚而灭那次。

“快开门!快,快,开门!”只听这间屋子的门被人敲得铿锵作响,那人的语气明显已喝得醉醺醺了,白楼幻在窗户上挖出一个洞,探出去一看,正是刚进入这醉红楼中所见那个蓝布衣袍的男子。

“那妖道还真误打误撞到咱们这儿了?机不可失……”白楼幻说着给了个眼神,示意孟婆开门,孟婆却端坐在屋内中央的圆凳子上,跷着二郎腿,就是死活不肯挪动半步。

“孟婆……婆……”白楼幻故意拖长语调唤道,孟婆却笑靥如花,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吧,不怒也不恼,看着白楼幻怎么收场。

“罢了,也罢……”白楼幻作妥协状,开始翻箱倒柜,却听孟婆笑得前仰后合道:“素闻白大人极擅于学习,跟着鬼医厮混便青出于蓝于鬼医,与那画皮鬼亲近易容却也不输他人……看来白大人打扮一番当真要抢花魁的风头了。”

白楼幻却没有顾及孟婆与崔府君,只是边照着衣服边吩咐道:“待我走后,会想办法进宫警告那小皇帝,你二人便在宫外与我照应吧,切记一切小心,转轮王爪牙遍布人间,勾一勾手指便可要了数百人性命,对付我们几个绝对是游刃有余,尤其是崔崔你,手拿冥薄也不要得意忘形,你那冥薄与天机图有千丝万缕之关系,转轮王就算现在暂时将你淡忘了,你若再次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必然难逃一劫。”

白楼幻方才身影没入衣柜之中,这时终于现身出来,却已款款出落成一个妙龄女子,除了身高有些异样,其余倒真似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了,美人儿双眸璀璨,顾盼生嫣,仿若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般依旧继续对着崔府君念道:“崔崔,别忘了,你一条命可是画皮鬼救回来的!”

崔府君看见白楼幻这幅滑稽的样子正欲失声大笑,此时听到画皮鬼三个字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声来。

白楼幻整理好衣鬓,便匆匆将门打开,那酒气熏天的男子便飞也似地朝白楼幻扑去,白楼幻以锦帕掩唇,嫣然一笑,扶着那男人道:“冷道长——”

第七十四章 入宫

衣衫不整的男人昏沉沉地踏入这间屋子,浑然不觉自己已落入陷阱之中,他眼中只有那巧笑嫣然的美人步步生莲,他张开双臂,却不想扑了个空,狼狈地跌坐在地,一时气恼便又咬咬牙站起来继续朝白楼幻追去,口中好念念有词:“美人如花隔云端啊,隔云端啊——”

“真是色欲熏心,没得救了!”白楼幻故意拿锦帕遮住半张脸,露出来的一双桃花眼艳色撩人,惹得那冷道士心痒得不行,他在房中追得累了,便只好气喘吁吁地择了个位置坐下,猥琐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上下打量着白楼幻道:“美人儿,美人儿啊,快来陪大爷喝一杯!”

“好啊,好啊!奴家为爷倒上一杯好酒!”白楼幻捏着嗓子斟酒,另一只手却早已换到桌下将孟婆备好的千日醉给换上了台面,冷长风心中已经想着跟美人共赴巫山云雨,断然想不到自己落入了美人“魔掌”。

“来,奴家先干为尽……”

“好好好!小娘子真是爽快人!”冷长风昂首将酒一饮而尽,醉意便又加深一分,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不省人事。

白楼幻见冷长风已经落网,便将女子的衣饰给褪了下来,捏着鼻子嫌恶地套上了冷长风的蓝衫长袍,他瞥了一眼孟婆笑道:“谢了,我这便要入宫去了,你将这该死的臭道士扔到乱葬岗去吧,至于崔崔,择一处名山大川修心静养,要远离这座都城,越远越好。”

“我不走……”崔府君冷着一张脸斩钉截铁地说道:“冥薄在我手上,他们又能奈我何?”

“哼,一切绝非你想象得那么容易,到时候冥薄落入歹人之手,轮回混乱,三界秩序骤变,阴阳路难寻,永生浮屠塔与锁妖塔统统开放,何止你我魂飞魄散,便是这天地都要化为灰烬了。”

崔府君还想据理力争什么,却被孟婆拽了拽衣袖,孟婆默不作声只是摇首示意,崔府君心下便意会到孟婆的意思,白楼幻决定好了的事,旁人难以撼动其心思,既然他想孤身赴险,那怎样的好意挽留都是无用的。

“呈君之情,永世难忘!”崔府君拱手一拜,祭出判官笔,示意白楼幻伸出手,在其手心画了一个难以辨认的符号,那符号如鬼火般发出灼灼的绿色火焰,崔府君指着那火焰道:“这是维系你我之间音讯的信号,若是你到了危难之刻,我自当舍身来见!”

“崔崔”白楼幻回眸一笑,一如那年阎王殿上二人初见,那双温润又狡诈的眸子,刻进人心底便再也磨灭不掉,似一个远古的烙印。“崔崔啊,你还要辅佐小阎王重建地府秩序,难道你不想让小阎王成为地府之中众人敬仰的鬼王吗?”

想,怎么会不想,可是一想到经此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月才可相见,那往日里一同经过的磨难便又在记忆中浮现,崔府君颓然一叹道:“保重!”

“崔崔,以后找个听话点儿的白无常,不要再找如我这般刻薄之人了。”白楼幻说着身形已飘出屋外,消失在走廊尽头。

白楼幻步出醉红楼,但见天边残阳如血,远方恢宏地宫殿矗立在一片茫茫暮色之中,脑海中竟蓦地出现了火烧宫殿烟尘蔽日的可怖景象,而站在那空中俯视着这巍峨城池的人正是孤梦河,白楼幻心口一阵猛烈抽搐,他捂着胸口,嘴唇煞白,嘴角却勾起浅笑,喃喃对天说道:“就不肯,不肯留我一点时间吗?”

他一路跌跌撞撞地朝那巍峨皇宫走去,待走到宫门前已是夜上枝头,远远便有侍卫拦住他高喝道:“谁?”白楼幻一言不发,只是从袖中抽出令牌晃了晃,那两名侍卫面上厉色顿消,换了副和蔼嘴脸道:“诶,原来是冷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冷大人请!”

黑云压月,白楼幻的面容隐在暗处朦胧不已,正待他踏出两步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暴喝:“慢着!”

“二位还有何事?”白楼幻顿住了步子。

“哦,冷大人怎么这么晚要入宫啊?皇上传召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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