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并没有给杨克太多观察的机会，尽管没有放过哪怕一条是树叶造成的小伤口，还是很快处理好了所有的伤口。

他逡巡在书架间，似乎并无意寻找某本书。

“请自便，现在城堡对你是开放的。”艾德没有看着扬说，“除了进入迷雾森林。”

当晚，扬克趴在床上，壁炉里火光熊熊，窗外黑森林吹来的狂风撼动窗棂，像垂死野兽一样的咆哮。用脸颊摩挲了光滑的枕头一下，扬克觉得未来的日子也许不会太难熬。

事实上，在城堡的时间不仅不难熬，反而向窗外的溪水一样潺潺滑过。扬每天在城堡里来回游荡，探索每个房间，也许是因为艾德说的城堡的开放，扬从没有遇到上锁的房间，但也从没有遇到过除了艾德和麦尔以外的人，艾德每每冲扬微微颔首就视若无睹的走开了，麦尔更是神出鬼没，几乎从不出现在一楼。

扬深深觉得在这空旷的城堡里自己是幽灵一样的存在。

扬克慢慢摸清了这里的生活规律后，他觉得难怪这里不需要女仆。艾德少爷几乎没有任何对生活的要求，几乎全部时间都窝在书房里。并且扬克从没在中午以前见过他，有时中午能看见他在餐室对着一盘鞑靼口味的牛排优雅的进食，不时用餐巾擦一下嘴角。

扬克有时能趁着艾德没出现在书房看一会书，或者坐在窗边眺望没有尽头的绵延森林。

08.浪漫的精髓在于3

扬克有时会趁着艾德没出现在书房看书，或者坐在窗边眺望没有尽头的绵延森林。

直到有一天扬正在认真的观察一排厚厚的皮革书脊，上面烙印着一种图腾似的文字，扬正要低头仔细分辨沾着可疑褐色污渍的封面，只听身后一道通往礼拜塔的门喀嗒一声轻响。

扬回头，发现艾德正靠在门框上，双手随意插在胸前，低垂着眼帘似乎看向扬的方向。

艾德并不是出于对珍贵书籍的保护或者是谴责扬之类的目的而出现的。只不过正好书房的隔壁是礼拜塔，而礼拜塔正好是艾德的卧室，今天艾德比平时稍微早一点起床。一踏出卧室就看见自己高大的奴隶正弯腰仔细观察着一套古亚加语的关于献祭和宗教的的着作。

艾德走到书桌旁，平静的就好像自己每天推开卧室门都会看到一个里雅德奴隶站在自己书房里研究古代亚加族的牲礼一样。他从桌上的一摞书中抽出一本，递给扬并说到“那个不适合你。”

扬发现自己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其实就在人家眼皮底下，不由在心里诅咒着该死的皮革封面，疑惑卧室为什么会设在礼拜塔，同时又幸运自己似乎是被允许看书了，要知道除了专门做统计或者类似抄写工作之外是不被允许识字的，自己出现在书房本身就已经是罪了。

“你也可以拿回去看，有问题就问我。”

扬心里一紧，不由得想到艾德当时所说的，城堡现在对你是完全开放的那句话来。

扬克最终没有把艾德给的书拿回卧室看，那是一本关于大陆上各种魔法生物的图鉴类书籍，讲解了各种异种生物，有类植物异种类动物异种和类人异种三大类，这本好像睡前童话一样的图鉴有精美的插图和离奇的情节，让杨克只好更加频繁的光顾二楼书房。

扬克渐渐发现也许自己对贵族的印象不是那么全面。有时他和艾德两人一起在书房，艾德会坐在窗边，除了翻页几乎不发出声音，呆坐整个下午，纤细的手指覆在发黄的纸页上，艾德的眼睛是很浅的灰色，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所以盯着一个地方的时候的时候又好像没有在看，似乎总在走神。

扬克每天体验着贵族生活，伤好的飞快，迈尔每天还送来不重样的甜点下午茶，扬看着艾德优雅的把大量的下午茶消灭干净，吃得比自己还多，不由偷看一下少爷掩藏在衬衫下的瘦削身体。

当晚，窗外隐约传来野兽的咆哮，扬克在劈啪作响的炉火边睡着。

他不安的挪动着，忽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书房壁炉边的座椅上，看看窗外的月亮，已经是深夜了。

扬克捡起地上的书，掀开身上盖的一条薄毯，正要站起来，忽然伴随着一阵冷风，艾德无声的走了进来，白皙的身体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微光，肌肉的曲线微微变化着，头发贴在脸颊上，赤脚在地上留下小小的水迹。扬克不确定是否自己还在奇怪的梦境中，紧紧盯着艾德匀称的身体，原来这家伙的身体其实相当结实，还有不少伤疤，他想。

“你怎么还在？”平板的语调格外僵硬，“回去，现在！”

艾德的身体微微的起伏着，眼睛在阴影里中闪闪发亮。

09.少爷的朋友1

赫伦堡的早上一如既往的平静，扬克坐在餐桌的一端，看着艾德把一块带血的肉排分成小块，这是一个如此正常的早晨，使扬不确定昨晚自己在书房是不是睡糊涂了，以至于看到了一个奇异的也许是幻觉的少爷。

一时间只听见餐具叮当作响，当麦尔先生拿出第五块肉排给艾德时扬克听见回廊里回荡着马靴敲击地板的声音。“少爷的朋友，……安德烈”握紧餐刀，他想到。

“哦，艾德！我亲爱的小艾德！”一个轻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之间一道红色的影子风一样刮过扬克身边。

只见一个青年把艾德的脸按在自己的怀里还拼命揉着他的头发“我的艾德！我是多么，多么，多么的想念你！”

从对方怀里露出半张脸来的艾德头发蓬乱，使得他的扑克脸看起来天真懵懂。

这个红发的青年又紧紧的勒了艾德才回过头，微微挑眉“喔？艾德，看看你又捡回了什么？这位可爱的小马驹是？”

“扬克·米德。扬克，这位是里贝尔·莫里兹·斯卡加尔德。”艾德从里贝尔的怀里钻出来，抚弄着头发说。

“哦！扬，多好看的黑发啊！黑的好像疯魔了的加尔湖水！啊！请务必叫我里贝尔！”里贝尔搂上扬克的肩膀“安德烈还没来么？好像比往年晚一点嘛！亲爱的艾德。”

为了让里贝尔更好的“和好久不见的小艾德沟通感情重拾旧爱”，扬克近日扩大了在城堡里游荡的范围，几乎整日徘徊在溪边。

自从里贝尔来后，麦尔管家的工作量似乎大了不少，对于把鲜活的七腮鳗切片或者莓子派不带籽这类奇怪的要求总是能神奇般的做到。

扬克避开了艾德少爷和聒噪的里贝尔，每日乐得叼着稻草在城堡周围探险，足迹也越来越接近神秘的迷雾森林。

今晚的北极星暗淡无光。扬克把嘴里的草吐掉，枕着双手悠闲的想道。他知道自己甚至没有涉足迷雾森林的深处，树木稀疏的虬结着，风吹过灌木丛，偶尔还听见不知道什么动物发出小小的簌簌声。不过即使这么悠闲的氛围也无法排解扬克的郁闷，自从今天下午自己进入迷雾森林到现在自己似乎一直徘徊在森林的边缘，垂下的枝杈和地上时不时纠结树根都在和自己作对，除了一身汗和许多划伤以外他没有任何收获。

观察着周围有没有能吃的生物，扬推测着自己大概能在这里存活多久，想到麦尔先生今天应该会做了丰富晚餐，招待“尊贵的少爷和客人”，不由得挑了挑眉。

树木的窃窃私语中有细微的落叶碎裂声音，扬克睁开眼，正看进一双闪亮的灰眼睛。

扬拍拍身上的土，跟在艾德身后，艾德从始至终没有说话，扬无从猜测他的想法，也不知忤逆对方进入森林的自己将会遭到怎样的惩罚。

但最终艾德只说了“进入迷雾森林，你会死的。”

10.少爷的朋友2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温度一下低了许多，城堡里弥漫着潮湿木头的气味。扬克跟着麦尔管家来到地窖整理库存，几乎一上午都和成筐的杏干和一条条腊肉度过了。在查看一颗虫蛀的卷心菜时，一声悠长的嚎叫依稀传入地窖，不像是人类会发出的声音。

扬立刻直起身看向麦尔管家，麦尔依旧在认真的统计肉干的数量并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连眼都没抬。扬克秉持着少问多做的原则拿起那颗卷心菜，那嚎叫声又响起起了。

那叫声变得低沉而充满痛苦，发出断断续续的咆哮，扬有点担心的看了一眼麦尔先生，觉得他大概还没有到耳背的年纪。

对方只是说“阴天的光线不适宜阅读”，然后就继续把全部精力放在了肉干上。

当天里贝尔和艾德都没有出现用餐，一整夜都若隐若现的传来闷闷的嚎叫。

雨过天晴的第二天，吃饭时里贝尔意外的话很少，扬觉得和叉子上的牛肉相比少爷的嘴唇可以说是惨白的，也许是一向如此。

对别人的担心没能持续很久，当晚扬克放下手中的书，准备离开书房时，艾德嘴唇轻轻开阖，说“今晚留下，”看到杨克没有理解似的，他又补充道“和我一起睡。”

艾德总是一脸平静的说出骇人的台词，扬克也无从推断其真正用意，但看到艾德一脸平静的脱掉上衣，随手拨乱头发的样子，扬克躺在床上，觉得喉头发紧。

艾德只是脱掉上衣，往床上一扑就一动不动了。

扬克咽了咽口水，环顾四周，艾德的卧室在礼拜塔里，作为整个城堡他唯一没有涉足的地方，不可谓不正常，除了简单的几样家具，还有一道小门通向楼下。

家具都是简单厚重的实木，没有繁复的雕花，也没有抽屉和暗格。

森林黑的深沉，只能看见树皮反射的一点微弱月光，看不见地面也看不见天空，咯咯的低沉咆哮越来越近，连毛皮摩擦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树木窃窃私语，前面树干之间的缝隙掠过洁白的身影，那是猎物，我的猎物……

扬克从梦中惊醒，觉得窒息。发现背上斜斜的压着另一具身体，对方光滑的胸膛正紧贴在他的背上缓缓起伏，发丝和呼吸柔软地轻扫他的后颈。他艰难的拧过头，看着熟睡的艾德，他连嘴唇也没有血色，眉头微蹙，月光在眼底投下浓重阴影，显得憔悴又疲惫。

11.安德烈先生1

轻轻放下餐叉，艾德用餐巾的一角沾了沾嘴角，说“安德烈来了。”

里贝尔猛地站起，沉重的椅子发出吱的一声“太好了！我如此的想他！当然仅次于你啦我的小艾德我的小猫。”

扬跟在艾德身后，里贝尔走过来按摩他的肩膀，“安德烈很好的，非常好呦，扬”贴在他的耳边说“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要、被、吃、掉……”

艾德微微回头，扬加快脚步跟上。

推开门后只听一声巨大的咆哮把门框上的灰尘都要震下来了，一道身影飞扑向艾德，舔着艾德的脸。

扬克僵在门口，和里贝尔看着艾德难得失态的和“安德烈先生”在草地上滚作一团，安德烈浓密的鬃毛和巨大的身体把艾德整个压在身下，口水打湿他亚麻色的头发。

是的，安德烈是一只壮年的健壮雄狮。

扬克回廊里思考人生，思考未来，思考梦里的洁白身影，思考天杀的安德烈先生，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荒诞剧。

扬发现回廊外一棵七叶树后掩映着一个身影。走近一看，是一座石雕，雕刻着一个蹲坐的恶魔，有嶙峋的利爪和蝠翼，闭着眼睛露出交错的利齿，犬牙的缝隙中叼着一只徐徐燃烧的香烟。

“吃吃吃”里贝尔幼滑的声线响起。

他斜靠在七叶树后，身形一晃来到石雕面前拿起香烟。

“嗨吖，小马驹，你在想什么？你在看什么？”他贴近扬克，挑起一边嘴角把烟雾喷向他。

扬低头看着里贝尔像火一样红发，挤出一句回答“我在想安德烈先生。”

“喔喔，我们的扬吃醋了！”里贝尔倚在石像上“他嫉妒的像个吃不到糖的孩子，觉得被欺骗了，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他想知道一切，却又不想付出一切。”

“……”

“安德烈是艾德第一个同时也是最珍贵的朋友，他是绝对忠诚于艾德，不会背叛，无论遇到什么都会回来，并且最终将死在这里的。”里贝尔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声音难得的低沉。

扬握紧了手，感到难以回答。

“所以！扬不用吃醋啊，就算有了安德烈，你也是我们最最最可爱的小马驹哦！”语调一转，又是轻佻的摸样，拍了拍扬的肩膀。

12.安德烈先生2

所谓的照顾安德烈就是给他加餐，让他可以在这里安心的贴秋膘。扬也曾担心自己会变成狮子粪便的一部分，艾德用眼角看了他一眼就继续看书，并说“你身上有我的气味，你和我一起出现，他会当你是朋友。”

扬克明白同床共寝的尴尬情况是为什么发生了。

自从安德烈来了以后，加上活跃的里贝尔，城堡变得更加……虽然不能说正常，更加有人气了。

里贝尔每天的乐趣就是跑到书房欺负杨克，用各种肉麻的语气叫出不重样的昵称，直到扬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回应为止，有时艾德抬眼瞥一眼他就缩缩脖子安静一会，忍不了多久又去撩骚艾德。

连麦尔管家他也不会放过，扬曾经见过他跑到厨房用粉红的语气对迈尔管家说“为了您今天做的格外优秀，无比美味的蜜桃派，请务必让我用这种方式表达我的感谢！”说完就郑重的亲了亲麦尔管家，可怜的老管家。

扬还发现少爷脾气出乎意料的好，几乎没有喜好，无论什么食物，哪怕是鞑靼牛排也会认真的吃光，一直吃到麦尔不再端上来为止。

而且还很耐心，从“伟大的法师鲁斯塔姆到底有没有杀死一千名类人黑暗异种”到“安德烈是否会游泳”，无论多么奇怪的问题都有问必答，表情严肃到可爱。

扬克每天负责送鲜肉给安德烈先生，开始时艾德会出现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现在偶尔安德烈也会拿尾巴扫一下扬的腿以示感谢，但看到安德烈一个飞扑挂在艾德肩膀上大脑袋蹭来蹭去的样子，扬觉得自己还需要努力。

安德烈来了以后以后这里的夜晚更加不平静，咆哮声此起彼伏，艾德起的越来越晚，偶尔还会在书房的躺椅上打个小盹，纤细的骨骼上覆盖着的肌理看起来苍白脆弱。“如果不是自己，也许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回去睡觉了”扬替他盖好毛毯，心里想。

有的清晨，扬会看见麦尔管家天还没亮就在清扫门厅和地毯上的水迹，挑挑眉，也许是艾德少爷有诡异的半夜倮泳的习惯，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将很快变成令人钦佩的冬泳，他推测。

13.再见赫伦堡1

——树荫下，艾德和安德烈懒洋洋的趴成一团，艾德埋在安德烈鬃毛里，偶尔还一起打个哈欠。

扬双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地看看安德烈，“你们认识很久了么？”

“从他还只有这么大的时候我们就认识”艾德双手比划一下，“那时候会嗷嗷的咬我的手呢”

“那安德烈先生平时都在哪里呢？”

“安德烈的领地是迷雾森林那边的高地，冬天有时候回来看我。”艾德蹭蹭安德烈的鬃毛。

“翻山越岭啊，迷雾森林里也有野兽么？”扬稍微侧身。

“只有人类会被迷雾蛊惑，安德烈是真正的狮心王者么，对吧！”安德烈甩了甩大尾巴。

“嗤，里贝尔那家伙也是狮心？”

“他住在北边，可以顺着小溪来这里，溪水可以清除迷雾，那是一条捷径。”艾德盯着溪水，眼睛被阳光照射的清澈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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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滚滚的阴霾在酝酿着赫伦堡最后一场雨。

艾德病怏怏的趴在沙发上，里贝尔翘起食指和无名指，飞扑过来抓住艾德两颊的一点软肉拼命揉捏着，“艾德你还好吧！振作起来啊！你走了我怎么办？”艾德的脸变形的厉害，头被抓的晃来晃去，还是像正午的安德烈一样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