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

程凡刚话没说完，洛定一垂在两侧的手握紧拳，好像下一秒就地正法一样，不大声却异常清晰而突破。

「我爱你！」

眼眶立刻分泌出水液，洛定一用尽力气睁大眼睛，绝对不让眼泪掉下，从外表看起来好像龇牙裂嘴般的面目狰狞。

程凡刚拿着信纸的手颤了下，随即不自觉捏起歪曲的形状。此时隔壁桌的客人已经听见洛定一的大胆发言，两个男人这种事态想引起群众注意，根本像点火柴‘刷— ’一下就烧开来。

程凡刚冷静深呼吸，随即站起来，握住洛定一的手臂就往外想把人先拖离开再说。

「你喝醉了，不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跟我走！」

「我没有开玩笑！」洛定一和他杠上，边被程凡刚抓着走边讲：「我说我爱你！！」

这下好，程凡刚已经瞄到有好事者拿出手机准备拍照，他一点都不想变成某个影音网站的男主角然後登上新闻头条。程凡钢铁青着脸斥责洛定一，说：「你看清楚这里是飞机场！快跟我走！」

一路上软硬兼施将洛定一拉出航厦大门，计程车排班後面有一块空草皮，围郎下平时总是风大太阳大所以几乎没人会多待在那里。好笑的是，两个激动的不得了的人现在却相对无言，程凡刚看着洛定一倔强又不自觉流露出委屈的表情，无奈地推了推滑落鼻梁的眼镜。

「你现在到底想怎麽样？」

「……你要去哪里，什麽时候回来？」风吹乾了凝聚的水，眼睛却越来越涩。

「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心脏一下紧缩，痛苦堆叠的太高，洛定一觉得自己像沙漠中负载的骆驼，每走一步，就更深陷一步。

「我说，我爱你……你不相信吗？」

程凡刚停滞一会，才说：「或许你是因为我妈的信，又或者是因为突然知道我要离开，所以才产生这种错觉也不无可能。」

浓烈的火气从肚子里轰上来，洛定一怒喊：「你说你爱我的时候，我有怀疑过你吗？凭什麽我说你就怀疑我？！」

程凡刚只是看着洛定一，没有回答。

洛定一气急上前揪住他的衣襟，「这半年你以为我什麽都没做吗？我一直不停在想你说的话，我不懂你到底想要什麽，没搞懂答案要我拿什麽脸去找你？！」再也无法压抑，洛定一一股脑的将他埋藏的忧郁全扔出去给程凡刚，「我想每天看到你，想要你……」接下来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他试图找回一丝理智，深呼吸，迎上程凡刚的目光。

「总之，我答应阿姨要做到，就一定会做到。如果你不爱了，我现在就走。但是，如果你还爱我，那麽，这是最後一次……我保证。」

雾染的眼仁却透出另一番清亮，宛如水底月，波纹中轻拂着一层朦胧的纱。一切杂质与浑浊已然沉淀，淡淡地浮现出隐隐光华。十多年前，火遘边的惊艳，彷佛快要滴下墨色的哀戚般，脆弱却清高的人偶。程凡刚对自己感到无力。

所以他说：「我已经决定好，在英国过完年才回台湾。毕竟还没有办移民，也不能在那里待太久。」

洛定一低下头，不敢再看程凡刚的脸。该说的话都说了，没有想到，还是会这麽痛。

「所以，你的意思是……拒绝……」

「我无所谓意思不意思。」程凡刚两手插进裤袋里。「随便你要怎麽办，我不知道。」

抓住衣襟的手松脱垂了下去，洛定一吸吸鼻子，哑着声音说：「我知道。我不会再打扰你。」

程凡刚看见什麽，伸出手指从洛定一低俯的颈後勾出一条链子。

「有拿下来过麽？」

虽有疑惑，洛定一仍然照实回答。

「……没有。」

「洗澡的时候也是？」

洛定一习惯性面对尴尬的问题就会抿嘴，皱起眉头。程凡刚看在眼里，很容易猜到应该不止是单纯的洗澡这麽简单。

头不能再低的点了一下，少经日晒的後颈皮肤显白，慢慢地晕开赤色。

「你要去……英国的哪里？哪一班飞机？」洛定一轻声问。

「即使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你还要一路跟着我麽？」

彷佛下定决心，洛定一抬起头望向程凡刚，「我要跟。」

「想跟着我，就必须守我的规矩，一切以我的命令为准。办得到麽？」

洛定一心底梗了一下，问：「什麽规矩？」他就是有不详的预感，而且在程凡刚这里常常准确的吓人。

程凡刚把玩着他颈上的银链，意味不明的弯着嘴角。

「当然要看我的心情决定。你说爱我，难道只想光说不练？」

99.

程凡刚忘记把Cheese带走，於是他再度回到那个咖啡厅，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可惜以他的脸皮这些根本只有蚊子叮的程度。有鉴於洛定一没带护照，所以他们坐计程车回家去拿。只是车子驶进小区口，付帐下车以後，洛定一有些为难的脸色让程凡刚注意，问：「後悔了？现在还来得及。」

洛定一白他一眼，「不是，是要先去找锁匠开锁，我钥匙放家里没带出来。」

「这麽粗心不像你会做的事。」

洛定一视线停留在程凡刚手提的猫箱，语调低低，却含着他的坚持。

「因为我不想半途而废。」

程凡刚听懂了，收起嘲笑，说：「我去管理室问锁匠电话，你在这里等。」

「我跟你去。」洛定一抢过程凡刚手中的宠物箱，往管理室方向前进。程凡刚从旁边追上，「我拿吧，这只猫很重。」洛定一看都不看他，「本来就是我的猫，被你捡走而已。」

「什麽？」

原来程凡刚不知道的事情，同样有很多。

又搞去两个多小时开锁再换上新的，洛定一一进家门就拿新钥匙反锁，程凡刚有点哭笑不得，却没多说什麽。最快速度打包行李拿好护照，洛定一努力将程凡刚黏在自己身上的眼光当空气。

「我整理好，可以走了。」

程凡刚只有嗯一声表示知道，然後问：「猫是你的？」

「赵枫丹寄放我这里养，不小心走失了，没想到被你捡走。」

现在终於晓得像谁了。程凡刚叹气，他也很意外连捡一只猫都没能甩开洛定一，大概所谓『人生』，就是这样。

重回机场，这次Cheese倒乖巧不再惹祸，不过程凡刚临时改变主意，决定不等了直接去日本。大概是想程凡刚也不可能跳机逃逸，几个月没睡好觉的洛定一感觉头重脚轻，往前不住点头，过不久模模糊糊地靠在一个高度刚好的位置，不自觉微张着嘴昏昏入眠。

一觉睡到肩颈僵硬，低声谈话的音量让洛定一慢慢醒过来，抬手揉揉眼睛，一下子不清楚自己待在哪里。

「要下飞机了，记得把口水擦乾净。」

被他一讲真觉得嘴边有点怪怪，洛定一这才发现自己靠着程凡刚睡的死死，而对方肩膀上的确有一团可疑的水渍未乾。真是丢脸丢到太空去，洛定一赶紧拿随餐点附上的湿纸巾往嘴巴抹，耳边却听见程凡刚轻轻的笑声。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睡觉流口水的样子，所以拍了一张照片留念，等下再和你分享。」

洛定一愣愣的盯着程凡刚，印象中好像很久没看到他笑了。洛定一勉强让注意力回到窗外黑压压的云层，闷闷的想。

算了，要笑就笑吧。

飞机降落在大阪机场，程凡刚和洛定一花不少力气才能从日本人『抽象』的英文口音里大致猜出方位，不过这也算是旅游的乐趣之一。幸好日本的导览手册做的很不错，比手画脚总是能到达目的地。

为什麽突然想去日本？程凡刚偶然瞥见程易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上头写满温泉旅馆和风景点的详细介绍，他盘算着要程易传真一份过来。日本嘛……一个『应有尽有』的好地方。

洛定一不晓得因为天气太冷还是怎麽，全身窜起一阵鸡皮疙瘩。他偷瞄程凡刚正专注研究DM的侧脸，总觉得这个人肯定在酝酿什麽不太妙的主意。

搭电车转乘好几趟，又看着地图爬一段山路才终於让他们找到位於竹林中的旅馆。整片竹林充分展现数大便是美的壮观，却又饱含了青竹特有的雅致风情，随风轻轻弯曲着，沙沙响声隔绝世外纷扰，嘈杂喧闹的心情也逐渐获得平静。

代代传承经营，身着繁复花草的和服，端庄而优雅的旅馆老板娘带领程凡刚与洛定一进入一间双人房。这个时间还不到旺季，他们满幸运的订到附带小露天温泉的房间。更幸运的是，老板娘算是他们遇见的日本人里，英文讲的最能听懂的人。

程凡刚问了几个比较仔细的问题，老板娘亲切的一一为他回答，洛定一等在一旁，不知道为什麽有点坐立难安。被关禁闭的猫仔似乎没什麽动静，可能药效还没过，洛定一将活动的档板稍微推开一点点，里头突然‘喵！’一声凶恶的爪子跟着耙上来，洛定一吓一跳往後退，背部撞上和式茶几边缘，发出一下闷响。

老板娘刚阖上拉门离开，程凡刚一转头就看见这一幕，他扶住洛定一问：「撞到哪里？有没有问题？」

「没事，小痛一下而已。」洛定一手指向箱子，「它好像不太高兴。」

「它很会记恨，应该是生气我硬给它打针，又关它这麽久。」程凡刚不以为意的讲：「旅馆不能放宠物出来免得破坏家具之类，等会老板娘送牛奶过来给它喝，喝饱了大概就会睡觉了。」他又屈指敲敲顶盖，「Cheese，听话。」然後打开前门，手伸进去安抚猫仔，摸摸它的脑袋。Cheese起先不乐意，躲开程凡刚的手掌，不过没多久就乖乖地趴下任程凡刚搔痒。

洛定一看着看着，心情越来越复杂。人的待遇还没有一只猫咪好。他不知道程凡刚得先把猫崽安置好，才能开始做接下来的『大事』。

老板娘很快就送来牛奶，贴心的附上一个小碟子。程凡刚让Cheese喝饱饱以後，就让它待在墙角与行李摆在一起。洛定一这时候正出神地望着温泉池，程凡刚在他身後出声。

「在看什麽？」

寒毛齐齐应声直竖，洛定一转回头程凡刚就在旁边，贴着肩膀那麽近。突然紧张起来，洛定一稍稍退後拉开一点呼吸空气的距离，有点结结巴巴。

「没……没有。温泉……在冒烟……」

程凡刚‘嗯……’地拖长暧昧的音调，「现在该做点你保证的事。」

心如擂鼓，洛定一有些口乾舌燥，他垂下目光，感觉喉咙发紧。

「那，要怎麽做？」

程凡刚哼哼笑两声，发出指令：「先在我面前，全裸。」

衬衫和棉衣落在脚边，洛定一根本没办法看程凡刚什麽表情，他脱到仅剩下一件底裤以及脚上的黑袜子，程凡刚偏头靠着手肘撑在茶几上，品头论足般的口吻。

「袜子也要脱。日本人的喜好果然很奇怪，还是全裸最好。」

洛定一忍不住腹诽：『你也没有正常到哪里去！！』

虽然不是没被程凡刚看过，真正在光线充足的室内而且理智又很清楚的时候，像这样被『观赏』着脱光衣裤，洛定一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发抖，迟迟褪不下最後一块遮羞布。

「没办法脱光麽？」程凡刚勾起一个无所谓的笑，「也好，过来吧。」

洛定一尽量保持镇定的走到他前方，程凡刚伸出手拉他坐下，两个人面对面。程凡刚右手还撑着头，他只用左手，像无聊的游戏般，从洛定一的头发、脸颊，往下滑到脖子、肩膀，再来是胸前的一点，姆指恶意的压上去转了转，一感觉到洛定一身体紧绷的反应就放弃，继续朝下走。

「再靠过来一点。」手按在洛定一没什麽锻链的腰侧上，程凡刚盯住他的眼睛，「我随时都要玩弄你，记得麽？」

皮下的微血管全破光一样，洛定一脸红的像发高烧，他闭上眼睛点头，可怜如此一来触觉反而更加敏锐。

「还有。除非我说可以，你必须要看清楚。」程凡刚的手蓄意捏在大腿根部与臀肉的连接处，那一块既软又富有弹性的敏感之处。洛定一不得不张开双眼，眼底却已然泛起水润。

「看清楚，我到底想要从你那里，得到什麽。」

此话一出，洛定一混杂着羞耻与固执的眼神立即看向程凡刚，好像在怀疑他话中真假。程凡刚动手将洛定一配戴的链子拆掉，後者急忙一把抓住，立即警戒起来，严厉的质问：「你想干什麽？！」

「你说呢？」

「这是我的东西，你没资格碰！」洛定一神色凛冽，彷佛只要程凡刚再进一步就会咬断他的脖子。

「不拿下来，银链子要怎麽泡温泉？」

洛定一发觉似乎是自己误会，却又下不了台，「我自己会拆。」

程凡刚充满暗示地捏了捏他的臀部，「泡软一点，我待会要用。」

洛定一不自觉咬紧牙，程凡刚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他尊严的底线上，他强迫自己要忍耐，要忍耐。

浸泡在偏高的温泉池里，硫磺的特殊气味意外的并不那麽刺鼻，洛定一抬头却只能看见光秃秃的树枝，稀疏挂着几片枯叶，格外萧瑟。程凡刚离开一会以後再回房，手里多了一个包裹。洛定一看他自若地脱光全身，然後朝向自己走来，踏进池中。

藉由浮力，程凡刚轻而易举地将人捞过来，池底蜿蜒高低的石阶，洛定一被拉去跨坐在腿上，泉水一拍一拍地淹过肩膀，莫名悬空的不安瞬间如烟雾般围绕。

「你到底是……」想问又不知从哪里问起，洛定一四处张望着，程凡刚手沿底裤侧边探进去，中指因着水流润滑，顺利找到穴口戳入。突如其来的发动，洛定一难过的将额头抵在程凡刚肩膀上，紧绷的背脊展现出一对漂亮的蝴蝶骨。两根、三根，声音卡在喉咙里，热气使呼吸更为稀薄。

「你说想每天看到我，还有呢？」

半年未曾使用的地方一下子受到刺激，洛定一刚开始感觉痛苦，然而已经习惯程凡刚摆弄的身体，却越来越能接纳他的入侵，甚至……程凡刚咬住洛定一的耳壳，低语：「里面开始收缩了，很饿麽？」

洛定一红着眼睛头都发晕，他贴着程凡刚的脸寻找，却突然落了空。

「听话，还有什麽？」

洛定一顿时清醒，不悦的情绪脸上藏不住。

「我不是Cheese，不是你养的猫。」

程凡刚也很爽快抽离手指，「从现在开始就是。」他将石砌上的桧木脸盆拿到洛定一眼前，後者一看清楚里头装的东西，再也耐不住脾气喝斥：「你不要太过份！不把我当人看，你什麽意思？！」

相较於洛定一的怒火，程凡刚显得一派悠然，可惜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刮骨般的寒意。

「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的命令就是绝对。我现在喜欢养猫，你不想当就回去，不准再跟着我。」

不留下来，将会永远失去这个人。但是留下来……洛定一扶住程凡刚肩膀的手指用力掐进肉里，然而後者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好像与他无关。

「为什麽……我已经说我爱你，故意羞辱我很好玩吗？！」

洛定一不明白为什麽他们把话说开之後，不仅没有他期待中的和好如初，还要像这样折磨他当做惩罚吗？！

「我发现你这个人记性不太好。」程凡刚似乎又恢复到那张冷淡的面具，短短几分钟前的暧昧全都如南柯一梦般。「你是说爱我，但是我有说接受麽？我还记得你说要证明给我看。」冷冷地哼一声，他讽刺地勾起单薄的唇，「你爱我，所以我需要叩头谢恩麽？」从水底探出手掌心，掬一把泉水淋在洛定一头上，程凡刚仰望渐渐被熏黑的天空，他说：「你了不起的自尊，不必在我这里炫耀。」

太天真了。洛定一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屈辱的声音。他以为事情很简单，只要告诉程凡刚他爱他，那麽，他就会像以前一样对待自己。可是洛定一忽略了这麽做，不但是重返过去的无限回圈，而他也只不过是口头上给程凡刚一点甜头，实际上还是什麽都没有给。洛定一仍旧把自己摆在相对高度的位置，好像程凡刚为他付出什麽都是应该，现在就是学会多说一句谢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