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时候格雷特可不是一个好床伴，瑞伊的身体原本就比一般人要冷，现在一大一小两个冰块挤在一张大床上，就算

这床被子是由最优质的最柔软的绒绒鸟的羽毛填充的也无法让两个人的身体稍稍温暖一些。

不过这样子同床共枕倒是个新奇的体验。

瑞伊感觉不到格雷特的呼吸，他不说话的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他是活人，确实……格雷特早就不是人类了。

被窝里忽然有只冰冷的手握住了瑞伊的手上，瑞伊猛地睁开眼，借着柔和的月光，他看见格雷特的眼睛亮得碜人。

“睡吧。”他说，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瑞伊动了动手指，将自己的五指嵌入格雷特的指缝里，格雷特似乎并不喜欢这样的动作，可是瑞伊很固执地握紧了手。

格雷特最后还是纵容了他，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瑞伊这才满意地笑了，蜷缩着身体看着近在咫尺的格雷特，然后闭上了眼睛。

在这种陌生又危机重重的环境里还能沉睡，或许是因为他知道他的身边有个可以信赖的人吧。

一个可以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的后背交出去的人。

夜渐渐深了，格雷特闭着眼睛，可是人却是很清醒的。在他成为一个死亡骑士后他就不再需要睡眠，在其他人沉睡的时

候他更喜欢一个人在花园或是训练场练习，偶尔也会在房间里看一看书。如果他需要的话他也完全可以进入到一种类似

于睡眠的状态中，但是不会有梦境，与其说这是睡眠不如说这更像是关掉了一台不停运转的器械，这种感觉让格雷特觉

得不舒服，所以他很少会进入“睡眠”。

不过这不代表死亡骑士不需要休息，只要有自我意识在，精神总是会疲倦的。

窗帘没有完全拉拢，月光照进了这间房间，瑞伊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介于少年于青年之间的脸庞还有些青涩，

可是却又不显得稚嫩。

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虽然有时候还是流露出一些少年心性，可是却已经渐渐成熟起来了。或许他的人生道路并不是那

么一帆风顺，可是他却已经有了足以对抗各种磨难的勇气和坚韧。

鼻尖忽然涌入了一种香甜的味道，格雷特有一瞬间的恍惚。瑞伊忽然翻身下床，迅速打开大门冲了出去。

香味有些淡了，格雷特看着敞开的大门有些不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就是一刹那的时间，他好像被什么东西蛊惑住了，

完全没有行动的念头。

那种香味……就好像是针对他的一般。

格雷特立刻抽出枕头下的叛龙之牙，步出了房间大门。

走廊中香味异常浓郁，可是格雷特已经没有了刚才恍惚的感觉，他不知道瑞伊现在发生了什么事，他刚才应该是被控制

了。

摩挲着锁骨下的契约烙印，格雷特闭上眼睛感受瑞伊的位置。

走廊墙壁上的壁灯一直是亮着的，魔法晶石一直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能量使得这些壁灯彻夜散发着温柔和煦的亮光。

格雷特的影子被壁灯投影在墙壁上，不同远近的壁灯使得影子有深有浅，有远有近。走廊深处传来的风带着冬日刺骨的

阴冷，格雷特浑然不觉。

在上面。

格雷特手上的叛龙之牙爆发出一阵银灰色的光芒，走廊顶部瞬间爆破出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大洞，可是周围却好像被静

音了一般，完全没有声音。

格雷特后退几步蓄力，然后像是猎豹一般冲刺，一脚蹬在墙壁上一跃，双手已经撑在了五楼地面的破洞边缘上，一用力

就翻身上了五层。

五楼是黑暗的，可是这种黑暗对他而言完全没有障碍，他原本就是为了黑夜而制造的死亡骑士。

香味更加浓郁了，简直让人要窒息一般，格雷特不需要呼吸，可是这不代表这些香味不会枉顾他的意愿钻进他的鼻子。

黑暗中，他的脚步轻巧得几乎不会带动地上的尘埃。

再一个转角，在阴影处的格雷特瞳孔骤然紧缩。

是瑞伊，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紧闭着眼睛，一个身材曼妙的少女贴在他的怀里，鲜红的唇就在瑞伊修长的颈际，因为

角度的关系，格雷特一眼就看到了她雪白的獠牙。

不容分说，格雷特手上的叛龙之牙直接出手，那个女人的眼睛一动，身体柔软地往后一折，堪堪避过了魔器锋锐的剑气

。

下一刻瑞伊缓缓坐倒在了地上，眼睛也睁开了，他似乎有些迷惑，可是很快就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那个女人笑得妩媚

诱人，她冷眼看着格雷特扶起瑞伊，然后红唇撅起，抱怨似的说道：“没吃到，好可惜……”

“血族不是一向喜欢少女的鲜血吗？”瑞伊的身体还有些脱力，不过人已经完全清醒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没睡

醒，不过眼神却是无比清醒的。

“不不不，只要是干净血液我们都喜欢。”穿着黑色晚礼服女血族笑着对瑞伊抛了个媚眼，“而且你血液的味道，很特

别，真是让人心动啊，我原来可是打算连人带血……一起吃掉呢。”

不等格雷特再出手，女血族已经嬉笑着化成了蝙蝠飞入更深的走廊中，她的声音还远远传来：“死亡骑士，你就不要追

来了，你亲爱的大神官可就要撑不住了。”

格雷特闻言立刻看向瑞伊，瑞伊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先回去吧。”

＊＊＊＊＊＊

瑞伊向格雷特叙述了刚才的情况，他的意识不太清醒，像是被控制了一般。这种精神操纵配合着特殊的香料，对抗起来

也格外困难。

走廊里很阴冷，瑞伊穿着睡衣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格雷特从空间戒指里翻出了一件斗篷罩在了他的身上，瑞伊感觉身体

的冷战停了下来。

路过格雷特方才造成的大洞，瑞伊叹气道：“但愿明天我不需要向管家大人赔偿这个损失。”

格雷特默不作声。

两人找到了楼梯回到四楼的房间中，走到门边的时候瑞伊忽然浑身一颤，赶紧扶住了门框。

“怎么了？”格雷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瑞伊有些呆呆的，眼神甚至有些恐惧，然后僵硬地笑了笑：“没事，有点冷。”

确实，从走廊吹来的风，比以往更加寒冷了。

二十五·故友（上）

“没事，有点冷。”瑞伊是这么解释他的失态的。

这个理由的可信度实在太低，格雷特怀疑地看着他，瑞伊脸色不太对劲，一贯偏向惨白的脸色不知何时被渲染上了一层

淡淡的粉色，暗金色的眸子泛着一层水光，他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格雷特……”瑞伊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也不对劲，“麻烦你出去一下。”

“为什么？”格雷特明显感觉到瑞伊的异样，不安地问道。

瑞伊的牙齿咬着下唇，然后突然闪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格雷特的鼻尖险些贴上了门板，响亮的摔门声在空旷的走廊

里格外响亮。

茫然这种情绪首次在重生后的格雷特的心头浮现，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和瑞伊认识也快一年了，虽然他有时候会对这个表里不一的大神官感觉无力，不过瑞伊从来不曾这么生硬粗鲁地甩上门

把他丢在门外，而且他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好。

格雷特敲门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几秒，下一刻锁骨下发烫的契约烙印让他将敲门的动作直接变成了破门而入。

一扇小小的木门对一个死亡骑士而言显然没有丝毫的抵抗力，木门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敞开了，瑞伊整个人蜷缩在被子

里，似乎很难受。

格雷特带上了门，走到了床边。

“出去。”瑞伊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点颤音，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格雷特没有犹豫，一把掀开了被子。

然后他呆住了。

蜷缩在床上的瑞伊紧紧蹙着眉，手指揪住了柔软的枕头，睡衣已经凌乱了，扯散的领口将瑞伊雪白的肩膀右肩暴露了出

来，暗金色的长发散乱地缠在颈际，他的眼睛微微睁了开来，用一种茫然又强自抑制的眼神看着格雷特。黑色的床单将

他牛奶一般的皮肤衬托得更加白皙细腻，带着一点情欲的潮红，无辜而诱惑。

显然他的神智并不是那么清醒。

忽然他揪住枕头的手拉住了格雷特。

“格雷特……帮我……”瑞伊喃喃道。他只是下意识地向最信任的人求助。对于情欲他知道得太少，从十岁起他就是在

神殿长大的，除了黑魔法和信仰他的生命里没有太多其他的课题，显然，情欲不在其中。

对于身体的异常反应，他的第一感觉就是恐惧。瑞伊的身体与正常人类不同，可以说他相当冷感，这种陌生的欲火焚身

的感应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身体要被烧毁了，很难受……可是他却不知道要怎么摆脱这种感觉。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然后冰冷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这种冰冷的感觉让他炽热的身体舒服了很多，他甚至伸出舌头去索要更多的冰凉。格雷特低温的身体让他觉得很舒服，

他努力攀附了上去，贴得更紧一点……更紧一点，身体的热度似乎得到了缓解，他觉得很舒服，喉咙深处也溢出了满足

的呻吟。

格雷特动了一下，似乎是想挣脱他，瑞伊难耐地发出抗议声，紧紧缠住了他，用手臂，用大腿攀住格雷特精瘦的腰，用

所有的办法不让他离开。瑞伊甚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可是他身体本能的反应无疑是热情的。

最需要抚慰的地方被温柔地对待，瑞伊压抑不住低吟了起来，眼睛半开半闭，湿润的眼睛毫无焦距地看着格雷特。他直

觉这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可是却舒服得不想停下来。

“唔嗯……啊，格雷特……”他茫然无措地叫着格雷特的名字，就好像这个名字能抚平他此刻的不安和恐惧。

锁骨处的契约灼热得吓人，格雷特的吻落在契约上，湿滑的舌头灵巧地舔过契约图腾，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来，他的

下巴还间或碰到了瑞伊胸前的粉嫩。瑞伊难耐地哭叫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在酥麻的快感中达到了高潮。

格雷特也冷静了下来，他擦干净手上的浊液，坐在床边看着平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的瑞伊。

瑞伊还没缓过神来，唇瓣微微开启贪婪地吞吐着空气，身上的睡衣褪到了腰际，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还是没有消去情欲的

粉色，锁骨附近更是被啃咬出或浅或深的吻痕。

那种被蹂躏后的、轻而易举撩动人情欲的情色感。

许久，他终于闭上了湿润的眼睛，等他再睁开眼之时眼中的茫然无措已经消失无踪，他镇静地撑起身体靠在床头，然后

一丝不苟地拉上了身上的睡衣。

“我想洗个澡。”瑞伊轻声说道，声音很清醒，脸色也如往常一般，却不敢抬头正直格雷特的眼睛。

格雷特默默起身打开门去寻找热水，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瑞伊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些，然后闭上眼冷冷道：“出来吧。”

悬挂在天花板凹槽处的蝙蝠扑腾着翅膀落在地上，那个女吸血鬼似乎对瑞伊能发现她的存在很惊讶，不过她很快冷静了

下来，反而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禁欲的大神官被情欲控制的时候这么迷人，这么说来小小违抗一下主人的命令也是

应该的，可惜我没吃到呢。”

瑞伊用森冷的眼神盯着她：“你出来就是为了表达一下观后感吗？”

穿着黑色晚礼服的看起来还是会个少女模样的血族无辜地笑了：“不不不，我是来传达主人的意思的。主人说：属于他

的骑士，他会要回来的。人家刚才就打算告诉你的，谁让你的骑士找来得太快了。”

瑞伊的脸色骤然变了：“不好。”

他翻身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急急忙忙就跑出了房间。

＊＊＊＊＊＊

站在楼梯上的年轻男人熟悉得令格雷特一时忘记了语言。他迷惑地伸出手似乎想要确认这不是一个幻觉，可是下一秒他

骤然清醒了，锐利甚至是愤怒的眼神直直盯着眼前的男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变成亚尔维斯的样子？！”

亚尔维斯，那是他最不愿意被人触碰的一个角落。两百年前的挚友，青梅竹马的宫廷魔法师亚尔维斯，那个死在了黑魔

法阴谋中的天才魔法师。

金色的短发，瘦削的身材，脸色有些苍白，眼前的这个男人和他记忆里的亚尔维斯一模一样。

“我就是亚尔维斯啊，格雷特。”他带着有些伤感的微笑说道。

“他已经死了。”格雷特冷冷道。

眼前的男人轻轻笑出了声，然后笑声越加凄厉，他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近乎疯狂：“死了？如果死了……就好了

。如果我早就死了……就好了。”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最痛苦的申诉，亚尔维斯清俊的面容都被不甘扭曲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格雷特的疑问使得眼前的男人冷静了下来，他露出了一个自得而恶意的笑容，缓缓说道：“把你变成死亡骑士的人，是

我。”

二十五·故友（下）

几道暗影箭从上面的阶梯上向亚尔维斯激射而来，亚尔维斯讽刺地笑了笑，什么都没做，可是他身前却自动腾起了一道

光幕，将所有的暗影箭全部吸收了进去。

“没用的，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杀死我。”亚尔维斯抬头看着凛然站在阶梯上俯视他的瑞伊，缓缓说道。

瑞伊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暗元素在他手上疯狂汇集，亚尔维斯身上恐怖的力量让他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亚尔维斯只是

微笑，带着一种别样的怜悯。

“回来吧，格雷特，你答应过我的，我们永远是朋友。”亚尔维斯看着格雷特喃喃道。

他看起来形容憔悴，带着一种病态的孱弱，哀求一般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

可是格雷特却不为所动。

“亚尔维斯已经死了，两百多年前就是了。”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是我所认识的亚尔

维斯是个善良而天赋出众的魔法师，他厌恶黑魔法，从来不会去伤害别人。你不是他。”

亚尔维斯愣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格雷特的眼神很冷，就像看着一个素未平生的人。

“人都是会变的。”亚尔维斯轻声说道，“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誓言也好，约定也好，感情也好……一切都在变。两百

年了，我早就不是当年的亚尔维斯了。”

说到这里，亚尔维斯露出了一抹冷笑，毒蛇一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瑞伊：“把我的骑士，还给我！”

庞大的黑魔法力量凝聚在他的身边，像是围绕着恒星的星宿一般，属于邪恶和堕落的力量被强大的吸引力几乎凝成了实

体，瑞伊的手紧紧握着楼梯的扶手，努力凝聚魔法元素抵抗。

两者的实力相差太远了，亚尔维斯身上的力量……那种力量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世界上，这种几乎可以逆天的力量！

“亲爱的亚尔维斯，你在做什么？”一个低沉优雅的声音传来，楼梯上的三人齐齐抬头。

维德站在平台上，含笑看着三人。

亚尔维斯身上的元素忽然平息了下来，像是风一般流散了，他的神情还是冷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