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伊摇摇头：“是冬眠。早先的人类困惑于熊这一类冬眠的生物，它们就像是死去了一样，然后在第二年获得新生，这

或许就是最早的复活。”

“可是人死亡之后不是会穿过罗生之门前往死亡国度吗？然后灵魂的力量会被渐渐瓦解，最后归于虚无。”伊莱问道。

瑞伊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滞留于人间的力量来自于灵魂的执念，执念越深，停留的时间也就越长，可是不管是什么

样的执念终究会随着时间渐渐消散，最后忘记生前的一切前往罗生之门。死亡的国度是亡灵的世界，亡灵们浑浑噩噩，

可是它们的生命周期却比人类更长，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将会渐渐失去灵魂力量，最后消失，这才是真正的死亡。”

格雷特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把托盘里的两杯红茶放在茶几上：“我加了很多蜂蜜。”

“谢谢。”瑞伊端起茶杯笑着说道，“卡尔呢？”

“他去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格雷特也在软沙发上坐下。

伊莱放下书本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去看看他。”说完就一溜小跑往图书馆的入口去了。

瑞伊看着心形的陶瓷杯中腾升的热气在空中不断变幻着形状。

格雷特默默地看着他，坐在软沙发上捧着陶瓷杯的年轻大神官看起来情绪低落，他一直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像是覆盖住

了他的眼睛，淡色的唇微微抿着，像是为了什么事情而困扰。可是即便如此，他看起来依旧像是油画中唯美的天使。

“你最近一直很不安。”格雷特说道。

瑞伊抬起脸勉强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这天气吧，总让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格雷特怀疑地看着他，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谁知道呢，也许明天是个大晴天，我的心情也能好起来。”瑞伊扯出了一抹微笑，将杯子里的红茶一饮而尽。

“走吧，明天我去长老会做述职报告，那群老头子们可不好对付。”瑞伊懒懒道，这也是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之一。

每年六大神殿的大神官都要向长老会述职一次，长老会隐隐制约着六大神殿的决定，尤其在重大问题上，大神官也无法

独自下决定。比如说当时科林殿下身上的黑魔法，长老会一致决定牺牲祭品保住科林殿下的性命，瑞伊也只能执行。

长老会最可怕的一个地方就是可以向神殿提出不信任议案，然后十一席长老就会投票决定大神官的去留，六大神殿几乎

每个神殿都有中途被撤职的大神官，菲尔大神官在长老会提出议案前就自动引咎辞职了，总算没有晚节不保，不过长老

会也不是每次都能通过议案，毕竟六大神殿在长老会中的五席席位使得它们这一方的力量十分强大。

“但愿明天是个大晴天。”瑞伊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口中喃喃道。

二十二·菲尔（上）

天越发的冷了，瑞伊在地下室冷得直跺脚，果然应该在地下室装火炉！

可是看了看地下室墙壁上满架子的玻璃器皿，里面装的可都是需要低温保存的“零件”——用防腐水浸泡着的人体部件

。瑞伊跺了跺脚，算了，冷一些就冷一些吧，总比这些精心收藏都毁了好。

瑞伊将湛蓝色的水元素凝聚成一团，再用火元素围绕在它的周围加温，等到温度适宜就将它们装进特制的袋子里，然后

抱在怀里，他也可以不将它们装进袋子里直接捧在手上，但是这无疑很消耗精神力。

元素的控制很有讲究，因为它们的排列相当多彩，凝聚起来也并不容易，当元素排列成一定的阵型后就是魔法，当然简

单的火球风刃这一类只要凝聚起来本身即是魔法。魔法师讲究的是魔力和控制力（精神力），魔力就是对元素的亲和力

，也就是吸引元素的能力，如果一个魔法师的魔力强大，那么他的基础魔法一定十分有威力，高级魔法也会事倍功半；

但是只有魔力是不够的，如果控制力上不去，那么一旦到了高级魔法应用，在元素阵型和微调上就会非常吃亏，也就是

说，高级魔法上的使用很容易造成失败甚至是反噬。

两者都有体质的先天影响在，但是相对而精神力依靠运气的成分更多一些，魔力可以随着修炼和年龄的增加渐渐积累，

但是控制力却又很大一部分依靠先天的能力，天生精神力强的人对于魔法的控制就会很轻松，他们容易集中精神，也更

容易观察出元素的微妙变化。

冥想则对两者都有帮助，但是精神力强的人通过冥想恢复魔力也更快，而且冥想对于两者的提高都是稳步的，无法突破

瓶颈也不能一蹴而就，所以魔法师是个终身都在不断提高自己的职业。

热乎乎的水球让瑞伊的手脚温暖了起来，他调配了一些吐真剂，这玩意的存货在上次拷问霍罗村抓获的几个黑魔法师的

时候用光了，不过收获不菲，至少神殿对于黑暗议会不再是一无所知了。

维德在黑暗议会中的地位相当高，仅次于他口中的“主人”，至于那个“主人”是谁，似乎除了高层的一些人以外没有

人知道，他也从不露面。

曼娜（锡德兰伯爵夫人）、珊朵拉（碧斯）都是黑暗议会中的重要成员，不过没有在瑞伊在精灵族的界河遇到过的那个

女子——多丽丝的消息，不知道是因为她用了假名还是她并非黑暗议会的成员。

瑞伊希望，是后者。

东方巫者依旧没有消息，这样一个外表显眼的东方人竟然会在这个世界里销声匿迹，瑞伊不相信他是回到了东方，毕竟

他身上的恶灵不可能也是来自东方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现在隐匿在某处，策划着什么。

他说过，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

瑞伊叹了口气，准备进到地下室二层把一直搁置着的实验完成了，就在这时门敲响了。

“瑞伊，急件。”格雷特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

瑞伊无奈地整了整睡衣去开门，接过了格雷特手上的一份信，信封上粘了一根黑色的羽毛，象征了这是一份紧急信件。

“是巴泽尔骑士寄来的。”瑞伊一边说着一边拆开了蜡封，才看了三行他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信笺。

“怎么了？”格雷特觉察到他的不对劲，低声问道。

从地下室涌来的寒气让瑞伊的浑身都在颤抖，怀里的取暖的水球也掉在了地上，瑞伊抿了抿嘴，口腔内干涩得没有一点

津液。

他听见自己用沙哑艰涩的声音说道：“菲尔老师……”

＊＊＊＊＊＊

前往黎明村的路上瑞伊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连旅行时必备的随身书籍都没有拿出来看。格雷特安慰他：“既然巴泽

尔骑士说菲尔大神官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那么就一定不会有事。”

“我怕他们身上的药剂带的不够，菲尔老师的伤势严重，而且是黑魔法造成的，没有神殿特制的药剂很难控制住。”瑞

伊不安道，巴泽尔骑士写信让他们带着药剂前来，瑞伊几乎把收藏室里的药剂搜刮一空了。

“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事的。”格雷特也只能这么安慰道。

瑞伊苦笑了一下：“我对黑魔法师普遍的身体强度实在没有信心。”

“你该对菲尔大神官的身体素质有信心，他简直能在不使用魔法的情况下和骑士肉搏。”格雷特说道，确实，菲尔大神

官算是神官中的异类的，他的武技也非常不错。

“黎明森林……”瑞伊喃喃道，“那个地方险些折损了黑暗神殿两位大神官了。”

艾伦大神官也是死在了黎明森林，然后是菲尔的重伤。如果不是菲尔大神官和巴泽尔骑士的运气不错，他们恐怕也得交

代在那里。

从王城直接用传送阵来到奇岩城，然后乘坐马车前往奇岩城附近的小镇黎明村。菲尔的伤势不适宜移动，巴泽尔骑士也

只能寄急件让瑞伊送来治疗的药剂。

瑞伊从没这么羡慕拥有传送卷轴研制技术的黑暗议会过，这个黑魔法组织对于空间魔法的研究实在能让魔法公会那帮老

头子们汗颜，它们竟然掌握了传送卷轴的制作方法！

要知道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成功制作出传送卷轴，因为没有一种纸类能够承受空间魔法扭曲空间的力量——龙皮除外

，不过就算龙皮能够充当卷轴的材料，龙族遗传的护短习性也令人吃不消，曾经有个魔法师成功用龙皮制作了一个传送

卷轴，然后这个倒霉的家伙在龙族的追杀中使用了他的传送卷轴，再然后，这个倒霉的家伙被空间魔法卷入了不知名的

时空中，很可能已经被空间中流窜的宇宙力量给撕碎了！

到达目的地了，巴泽尔骑士在村口等待两人，对他们点点头：“菲尔睡着了，跟我来吧。”

巴泽尔骑士的神情有些憔悴，眼下的阴影浓重，连胡渣都没有处理干净，整个人有些乱糟糟的。

他们现在住在附近的旅舍，一路上巴泽尔骑士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菲尔和他在离开神殿后就在一路寻找埃尔利骑士的消息，最后来到了他们出事的黎明森林，菲尔执意进入查探，却在里

面遭遇了一个黑魔法师。

说到这里巴泽尔的神情有些僵硬，甚至有些古怪地看了瑞伊一眼。

瑞伊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名字，他脱口而出：“是维德吗？”

“你们见过？”巴泽尔问道。

瑞伊点点头：“之前在魔器出世的地方见过一次，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个父亲。”说着，瑞伊露出了一个苦

笑。

这样的父亲。

“他还说了什么吗？”瑞伊又问道。

“他对杀害艾伦大神官的事情供认不讳，我们还见到了埃尔利骑士。”巴泽尔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已经成了一个死

亡骑士。”

瑞伊沉默着点了点头。

“黎明森林里绝对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巴泽尔回头看向黎明森林的方向凝重道。

“现在先不要追究了，安顿好菲尔老师才是正事，等他伤势一稳定就带他走，不然我怕他会控制不住想进入黎明森林。

”瑞伊说道。

“我明白，我会带他回神殿的隐居所修养一阵子，他的伤势实在是太严重了。”巴泽尔脸上的担忧之色越加明显，“我

几乎以为他……幸好，女神保佑。”

瑞伊拍了拍这个还有些后怕的骑士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菲尔老师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巴泽尔笑了笑，露出一丝欣慰之色：“是的，只要他活着。”

二十二·菲尔（下）

菲尔的状况实在说不上好，腹部的伤势尤其严重，如果不是神殿的特制药剂勉强控制着炎症和感染，还有黑魔法的侵蚀

，他恐怕就撑不住了。

回到旅舍的时候他还沉睡着，瑞伊从没见过他脸色如此苍白的样子，唇上一点颜色都没有，白得碜人。瑞伊坐在床边握

着他的手，有些冷。

颤抖的手抚上菲尔的脸颊，也是一样的冰冷。

“待会他就该醒了，我去找点吃的。”巴泽尔推门出去了。

瑞伊默默地看着菲尔苍白若纸的脸庞，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对格雷特说：“格雷特……”

“我在。”骑士默默站在他身后，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瑞伊在前往精灵族的路上受的伤已经完全愈合了，在他的肩膀

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疤痕，虽然那时候远没有菲尔大神官的遭遇这般危险，可是害怕失去对方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菲尔老师对我而言很重要。”瑞伊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格雷特说话。

“他和艾伦大神官都是我很重要的人，他们一个拯救了我，一个改变了我。如果没有他们我恐怕早就死在无人知晓的地

方，又或许，早就成了一个全无自我意识的傀儡。”瑞伊轻声说道。

“我在害怕，害怕会失去。一旦拥有的太多人就会开始恐惧。艾伦大神官也好，菲尔老师也好，他们最重要的人都不是

我，可是他们对我而言依然很重要。”瑞伊将手按在格雷特的手上，渐渐握紧，“格雷特，不要让我失去你。”

他的骑士握紧了他的手，然后郑重地回答：“我发誓。”

“我相信。”瑞伊回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

傍晚的时候菲尔醒了，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但是精神却很好，他喝了一些粥，靠在枕头上。他说要和瑞伊单独谈谈，

格雷特和巴泽尔就出去了。

“瑞伊，回神殿去吧，不要再来这里。”菲尔凝重地说道，声音还有些虚弱，不过语气却很强硬。

“为什么？”瑞伊执意想要知道，他也感觉到巴泽尔之前对他的说辞里有所隐瞒，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所有人在

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

“这里不对劲，这片森林，我感觉得到里面黑魔法似有若无的气息。还有……”菲尔咬了咬嘴唇，还是沉默了下来。

“菲尔老师你究竟瞒着我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回去吧，这件事情交给我和巴泽尔。”菲尔强硬道，就算是身上带着重伤，口气仍是不改强势。

一种无名的愤怒和恐惧让瑞伊也忍不住和菲尔大声争辩起来：“可我不想看到您青白着脸躺在这里生死未卜！我也不想

看到收藏室里有你的房间！你知道我收到巴泽尔骑士的信件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吗？菲尔老师……我不能，我不能承

受的。”

菲尔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了下来：“瑞伊，我不想你涉入。”

“你是在担心我，担心我发现什么？关于我的身世？十岁前的事情我虽然记不清太多了，但是我明白我和黑魔法脱不了

干系，我的身体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类该有的，那森林里，是不是有什么与我有关的东西？除了维德，他的事情我可能

比你还清楚。”

菲尔否认道：“没有，只是关于一些黑魔法而已。”

瑞伊沉默了一会，站起来在床沿边走来走去。有些烦躁，又有些无奈。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定，用确定的口气问道：“是魔神，对吗？”

菲尔一瞬间的愕然和惊慌让瑞伊更加确定了他的猜想：“老师，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得多。我已经见过那个男人了……

维德，当年杀害艾伦大神官的人，也是改造了我的身体，将我变成这样的男人——我的父亲。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可

是我隐隐有了感觉。当年魔神出世的时候英雄卡罗尔封印了它，可是两百年过去了，谁也不能保证封印是不是完好，有

没有被有心人破坏。如果我没猜错，维德和黑暗议会……他们是在策划一项与魔神有关的事情。”

这并不是凭空猜测，之前的预知之梦，还有维德的话语，甚至还有精灵族的事件，一切都串连在了一起。黑暗议会对生

命之树暗中破坏就是因为生命之树有一项最重要的特殊能力——分解并摧毁魔神。

菲尔深深地看着瑞伊，沉沉地叹了口气：“也是，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现在的你是黑暗神殿的大神官，这一切终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