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颜羽不能将齐钺置于自己的危险之中，又不能被他影响心神，只吩咐颜四着人好好看着，没有大事就不用回报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颜羽一直没有收到齐钺的消息，这对他来说便是最好的消息。

只是苦了颜二颜三和颜四，干干看着颜羽不要命地疯狂扩张势力，只看到他埋藏得深沉的越来越冰寒的眼，以及越来越疲累的表情。

颜四终于发作，一把踢开桌子，“那小子是不是太快活了点？”

颜二瞟了她一眼：“小四，大哥叫我们看家，你激动个什么，难怪有人说你不男不女。”颜二其实心情也不好，表面上是叫小四不要激动，但末了却又故意拿小四在意的东西刺激她，真是不太厚道。

颜四果然炸毛：“你说谁不男不女？你男人，你倒是找个老婆试试啊？哎呀，男老婆也行的嘛！”

颜二眼光一凛，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两人对着办公桌过招，等发泄完了整个桌子也报废了。

颜四回了神，苦脸道：“小三肯定要说我们了。”

颜二脸上挂了伤，扯嘴唇都疼，却道：“你惹我的，从你工资扣！”说着直接走人。

颜四在后面骂了句小气鬼，找了句：“装什么正经人！”

然而这边火气再大，也烧不到齐钺的头上就是了。

期末考考完的时候，正是下第一场雪。

齐钺是南方人，很少看见这么白这么大片的雪，来学校这几年每次都很喜欢。但今年，悄悄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不过一场考试的时间，大地已经积了一层白雪。齐钺踩在地上，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周遭同学的欢声笑语都像是来自遥远的异次元空间。

考试结束了，这边也下雪了，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吧。齐钺忽然回头望了望在飞雪飘舞中，默然静立的教学楼和已经被许多然踩得泥泞，看不清他行进轨迹的道路，神思恍惚起来。

齐钺告诉自己，老黄历上的这一年彻底翻过的那个零点，他就彻底死心，彻底认命。

第八十三章：将要远行

人生有时候很无常。好似你这一秒看着要花开，下一刻那骨朵儿让雨水打得仓皇；又或者这一刻你想着天要黑，一转眼华灯正初上。

冷冷清清到了寒假的时候，寝室几人便要各奔西东。暑假不算，寒假大家是一定要回去的，因为要过年，过年是要团聚的。

没有了颜羽的城市悄然变得空洞，齐钺不觉得过年应该在这里流连。

等寝室都走空了，齐钺还在收拾东西。其实真没什么可带的东西，他仔细想了想，随身的小包里放着火车票和小件物品，再拉一个小箱子就完全足够了。

火车是晚上的，五天前已经买好。

到如今再没有退票的理由。

齐钺起身想去外面雪地里走走，因为学校人少了，雪地也更漂亮了，他喜欢看自己走过的脚印，左一个右一个，一对一对很对称。

出了宿舍楼，电话响起。

云维阳在那头道：“小钺，我下班过来送你，等我吃饭。”声音有点低哑。

齐钺正要说话，那头传来莫维明懒懒的声音道：“你要不放心，现在去啊，上什么班。”

云维阳似乎捂着手机说了句什么，听口气不太好。齐钺便静静等着。

可那头再有人说话时，却换了莫维明。

莫维明不正经地捏着手机道：“齐钺，你那头等着，我过来。”说着挂了电话。

齐钺心说真是奇了怪了，他和云维阳有交情，和他莫维明似乎没有的吧？等什么等，等你个大脑袋！这样想着便随手把手机搁口袋里继续印脚印。

自得其乐了会儿，齐钺想起来，刚才他还一句话没说过呢，他们怎么就这么确定没找错人？

算了，不想了。齐钺丢开这无稽的念头，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印，却惊异地发现自己在无意之中踩出的脚印竟然像是一片羽毛。

齐钺脸色一变，死死瞪着地上形状，手握成拳。

往往不经意表现出来的东西最能说明问题，因为它没有经过理智和思考的层层掩饰。齐钺望了望明亮的天空，胸膛中溢出一腔悲愤来。

“老子上辈子肯定作孽了……”齐钺喃喃自语。

惆怅的少年留给人一个孤寂的背影，两手背在身后，心想还是回宿舍好了。

他不知道他无意中画出的羽毛形脚印被人回报给了颜四，当时颜二也在，两人对看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睛里闪烁着的两个大字：有戏。

莫维明给齐钺打电话的时候，齐钺正慢悠悠地走楼梯。

“把东西都带上吧，一会儿不会来了。”莫维明下达指令。

齐钺其实很想一个人走，但云维阳一早说过要送他，盛情难却，他只能把这话憋到自己肚子里。不止云维阳，莫子离也问过，想了想，认命上去背了小包，提个不到膝盖的拉箱，于是下楼。

下了楼齐钺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莫维明没说在哪里见面，因为他已经站在楼下了，双手斜插在裤兜里，随意在雪地里站着，姿态优雅，神情疏淡，很是惹眼。

齐钺想起云维阳曾说过莫维明的小时候，很难想象云维阳口中善良胆小但活泼热情的小维明今日竟有了这番姿容。

是什么，能让一个人改变到这种地步？齐钺看着莫维明，隐隐约约感应了什么，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和感。

“还不过来？做什么这样看我？”莫维明皱眉。

齐钺收回目光，突然也不知触动了那根神经，很找抽地说了句：“觉得你很可怜。”

莫维明眼神一凛，抿唇敛眉，“什么意思？”

齐钺打了个哈哈道：“大雪天的还要劳烦您老人家来接小的，多么不容易啊……”

莫维明是何许人，直觉齐钺原本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此刻，他沉默片刻，却是一笑道：“知道就好。”

莫维明走在前面，齐钺走在后面，两人上了车，莫维明问：“维阳让我问问你想吃什么。”

齐钺看了他一样，表情有点怪异。

莫维明瞪他一眼，“看什么？”

齐钺考虑再三，“他是你哥吧？”

莫维明皱眉，没好气地给了句：“不是。”

齐钺决定鄙视他，小声嘀咕“不是还为了个莫氏争得杀手都请动了。”

莫维明耳朵尖，一手往他后脑勺一拍，道：“你小子懂什么，不懂别乱说。”

齐钺腹诽：我是不懂，可辛瑞他们都懂，所以我和你莫维明也还能好好说几乎话，换做辛瑞他们，早赶你十万八千里了。

莫维明抽空看他一眼，嗤笑一声，“没精打采的，失恋了？”

齐钺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莫维明高深莫测，“做人啊，有时候不能较真，但有时候就得较真。”

齐钺一个没忍住，小声道：“跟自己亲哥哥较真？”

莫维明黑了脸，瞟他一眼又转过去，半晌后才道：“他不是我亲哥哥。”

“什么？”齐钺瞪着眼，难道莫维明是抱来的？

莫维明知道他想什么，冷冷一笑，“你以为莫氏的老头子都是傻子吗？为什么后来莫氏给了我？就因为我姓莫，就这么简单。”

“那……那……”云维阳是抱来的？这也太戏剧了。

“你别瞎猜了，懒得跟你说。这事他不知道，你也别多嘴。”

“那你还告诉我……”齐钺无语。

莫维明扫他一眼，“我以为我们同病相怜？”

齐钺小惊了一下，嘀咕道：“谁跟你同病相怜。”

然后去找云维阳，在办公室休息了会儿，再然后是吃饭，吃过了饭便坐着聊了聊，之后云维阳拿了车钥匙要送齐钺。

莫维明把钥匙抢走道：“我送吧，你在车上休息会儿。”

齐钺注意了一下，云维阳似乎是有点怠倦。

火车站人很多，每次寒暑假的时候这里人都不会少，齐钺没让他们送进站，自己拉着箱包走了。

齐钺没回头，到这地方，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他回头的。他想自己是幸运的，至少在这个失落的冬季，还有云维阳和莫维明来给他送行。

他不知道的是，莫子离也在这里，一直看着他进去，然后离开。他也不知道受命保护他的人也看着他进去，然后回去复命。

他更不知道，这一趟火车没能把他送往那称作避风港湾的家乡，而是一场未知的风暴。

齐钺刚检了票进去，颜二一脸苍白地挂了电话，抓了衣服就走。

颜四问：“怎么了？”

颜二脚步未停，“大哥受伤了。”

第八十四章：被绑架了

颜羽和殷正的打算很好，可到底出了差错——殷正的人里面出了内鬼。

殷老爷子是个狠角色，即便是踏过颜羽的地头，事先方方面面招呼好了，也并没有完全放心。货被劫了，殷老爷子震怒，颜羽表示帮忙找货，殷老爷子逗留，殷正伺机瓦解殷老爷子的势力。

然而，这整个计算好了分毫不差的过程被殷航打断了。

说好颜羽招待殷老爷子，帮他找回丢失的货，可没等殷正消化完殷老爷子的势力，就有人隐秘地来通风报信了。殷老爷子反应迅速，立刻带人出境，颜羽立时明白不能让人走，这一走便是绝对对立。为了给殷正争取时间，颜羽亲自动手，付出了些代价软禁了殷老爷子，并及时派人知会殷正。

殷正了解到事态紧急，确实加快了步伐，没想到刺头儿殷航竟留了一手，带着人放弃大本营来救殷老爷子，破坏了殷正完全消化殷家势力的想法。

殷航来势汹汹，出其不意，颜羽吃了亏，这才受了伤。

但最要命的还不是他受了伤。

颜二和颜四赶到的时候，颜羽强忍着没有昏过去，面色极其难看。颜三扶着他。

“齐钺呢？”颜羽问。

颜二一愣，“齐钺今天的火车，刚走。”

颜羽一听这话，差点就没昏过去，一口血涌上来，染了前襟。

“大哥！”三人吓白了脸，异口同声。

“快……快去……找……”来不及说太多，颜羽终于痛得失去了意识。

颜羽听得清楚，殷航走之前丢了一句：“道上混的，总是要还的，你小心你藏着的那小子！”

事情大条了。

颜二和颜三留下来照顾颜羽，颜四赶紧回头去找齐钺。

而齐钺检了票进去，只觉得神思一晃，再回神的时候，明显不是在火车上了。

动了动手，被捆住了，往下看，脚也一样。

齐钺脑子刚清醒过来，立马又觉得糊涂了。

不是做梦吧？再努力冷静下来确认了一次，终于还是没忍住吓白了脸。

从小老老实实长个子学知识到了如今好不容易二十来岁，做得最遭天谴的事也不过是小时候拿拿石头放弹弓里打小鸟的齐钺同学现在觉得上天太不公正了。

这……这……这难道是遭绑架了？

至于不？至于吗？我家也不是万贯家财或权势通天吧？身上没三两肉做不了苦力，也不是柔柔软软的小女人，没法给卖了去传宗接代，这……这……齐钺觉得自己要晕了。

齐钺自己没反应过来，屋里另一端相貌凶狠身体魁梧的男人已经看了他半天了。

见齐钺清醒了也不哭不闹，只不过坐那儿好好发呆，那男人心里想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这么想着，男人走过来，拿脚踹了踹他的腿骨，疼得齐钺立时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一个人在恐惧的时候是很难掩饰的。齐钺从未见过这场面，但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可惜眼神里的东西藏不住啊。

男人长得凶狠，笑起来就是阴险了。他抱胸站在那里：“你就是齐钺？”

“不是。”齐钺很没种的否认。

男人的笑容一收，“别TM耍花招！老子找的就是你！”

“我家没钱的。绑架我很不划算。”齐钺被绑在椅背后的手抖了抖，很努力想跟他说道理。

男人哼了下，“你男人让老子吃了大亏，老子就是要抓你。”

齐钺听糊涂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古怪？

男人却是不管，眉毛一拧，扬手就要往他脸上挥去。

“住手！”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门已经被打开了。

“爸，你怎么来了。”男人放下手，走了过去。

齐钺惊魂未定，但是他注意到这父子俩长得真像。

“我开始就不同意你把他捉来。现在你已经动手了，这事就没有回头路了。但是人你只能好好看着不能动他。青羽盟可也不是好惹的！”此人正是殷老爷子。

“爸，捉他来我们才能翻盘，不光是颜羽，殷正跟他也有关系！”

这回齐钺听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捉他是为了要挟颜羽和殷正。不过颜羽跟他早没什么关系了，殷正更是八竿子打不着，这人事先到底有没有做准备工作啊？

殷老爷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看了眼齐钺，对殷航道：“你跟我走，这里让别人守着。”说着对身后人使了个眼色，那人自动自觉进去，坐在之前殷航坐的位置上。

“爸！我……”

“快走！”殷老爷子绝对权威，不容拒绝。

殷航狠狠瞪了齐钺一眼，还是走了。

殷航走了，齐钺却不敢掉以轻心，他警惕地看着监视他的人，生怕他像电视上演的人那样动不动过来拳打脚踢恣意蹂躏一番。

可惜那人只是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什么也没做过，连话都不讲。

齐钺一直紧绷着神经，脑中思绪万千。他这被绑架了，家里人等不到他回家会不会报警？颜羽最近干什么了，怎么招惹了这些人？跟殷正又有什么关系？有没有人发现他失踪了？有没有人找他？颜羽……会不会来？

齐钺想得脑袋都大了，惶恐不安的心得不到解脱。

而那头，颜羽还在昏迷。

颜羽身上有枪伤，有刀伤，出了很多血，这一昏迷对他却是好事。颜二颜三颜四跟着他这么多年，都知道颜羽身上有些不同常人的地方，最突出的就是受伤后的复原能力。只要颜羽想，他复原的能力能比正常过程快很多，但是触发条件似乎是——昏睡。

颜二颜三没日没夜地守在颜羽身边，就盼着他能快点好起来，快点醒过来。这里是青羽名下的医院，所有外部治疗一样都没少，配合着颜羽的自我修复过程，加上颜羽自己想要醒来，所以即便是这么重的伤，颜羽也还是在三天后睁开了眼。

三天，外面已经天翻地覆。

首先是殷正占领了他老子的地盘，发出了追杀令，毫不留情地追杀他老子和弟弟，但是交代要活口，若是在不能活口，也要见到尸体。殷正的狠用在了自己亲人的身上。

然后是颜四找人未果，青羽盟总部收到一个小小的信封，里面是一卷录像带，颜四看过后面色大变，拽着信封来找颜羽。

最后是殷正表示他尽最大努力提供帮助，他自己也在寻找，但现实情况是刚刚交接的权力他还不怎么用得顺手。好在在这种情况下殷正也没有失信，南城已经顺利交给了青羽盟。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齐钺。

录像带中的齐钺苍白着脸，干涸着嘴唇，身子僵硬地缩在角落里，手脚都被绑了起来，好在没看到什么外伤。然而，这并不能代表他没受伤。

颜羽眼前一黑，差点又要昏过去。他从未想到过自己可以承诺给他一辈子幸福的人儿，如今因为他的缘故遭受这样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