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说:还行。
大爷说:有空常过来坐坐,你大娘常唠叨你。
苏寻说:我进去看看大娘吧。
大爷说:你大娘住院了,我待会去看她。
苏寻说:大爷等一下,我回去一趟,和您一起去。
大爷冲着苏寻的背影喊:小苏啊,你千万别买什么东西,你大娘会不高兴的。
苏寻提了那箱牛奶出来,看见一个人影慢慢走过来,白茫茫的背景显得他的身影很单薄。
苏寻喊:宁飞。
宁飞的脸色有些苍白,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点了一下头,便进了院子。
大爷说:这孩子最近都是晚上出去,早上才回来,每隔几天都拿回一笔钱,身体也越来越差。我问他在外面干什么
工作,他也不说,我怕他走上歪路啊……
苏寻说:宁飞心里有数,您别担心,我待会去看看他。
大爷说:你和他好好聊聊,不能为了赚钱走上歪路。
看到苏寻手里的牛奶,说:小苏,你这是干什么!
苏寻说:大爷您要是跟我这样,真的是太见外了。
苏寻去看宁飞的时候,宁飞正窝在被窝里睡觉,只露出一张脸,脸色有点白。宁飞翻了一个身,一只胳膊露在外面
。苏寻将他的胳膊塞回被窝,看见了手臂上有两处刺眼的红紫印记。
第8章
迟明辉那晚去“左右”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杨小安。卫风转身进了后面,就一直没出来。
苏寻坐过来,问迟明辉:你最近有没有见过宁飞?
迟明辉说:放了寒假之后,我几乎没见过他。怎么,出事了?
苏寻说:我只是觉得这个孩子,需要一个人来关心一下。
迟明辉说:我这个当老师的太失职了,还不如你这个室友。
苏寻说:我已经搬出去了。
吧台上一阵沉默。
杨小安说:宁飞?你那个挺倔的学生,那次我还去过他家是吧。
迟明辉说:你怎么知道?
杨小安撇了撇嘴说: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在我面前念叨,现在的学生啊真是一个个都看不透,特别是那个宁飞,倔得
像头驴……
迟明辉争辩:我什么时候说过。
杨小安说:那就是你心里说过。
迟明辉作势要打他,杨小安躲到苏寻另一边,拿苏寻当挡箭牌。两个人闹了一会,苏寻也难得笑了。
阿醒接了电话,说:苏哥,天哥叫你进去。
苏寻恢复了安静的面容,慢慢地走向后面。
段浩天拿着鞭子等着他,苏寻愣了愣,开始脱衣服。
段浩天说:给你一点好脸色你就想开染坊,不是我不宽容,但是已经七天了,还是没有男人想上你,我不得不打你
了。
这次打比任何一次都要狠,段浩天的眼睛红了,捏着他的下巴,说:你就是凭着这张脸去勾引男人的。
苏寻被摔在了地上,段浩天将他扔到了床上,压了下来。
苏寻说:不要。
段浩天绑住了他的双手,双腿。
吻着他的脸,段浩天感觉到湿湿的,那是苏寻的眼泪。苏寻说:不要。
段浩天突然抱住了他,说:你为什么是个警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苏寻说:如果我不是个警察,也不会认识你。
尹强没想到会在吧台看到杨小安。
尹强笑着说:杨医生,里面有几个没开瓶的男孩,要不要试一试。
杨小安说:我想试试你。
尹强的脸有点绿。
然后,尹强走到杨小安面前低下头就要吻他,冰冷的手术刀抵着尹强的胸口。杨小安无害的笑:我现在已经不想试
了。
尹强说:这可由不得你。将杨小安拿手术刀的手别到身后,重重地吻下去。杨小安拳打脚踢,尹强将他压到吧台上
,酒吧里一阵喝彩声。
迟明辉知道杨小安要发飙了。
杨小安踢尹强的下面,尹强放了他伏在吧台上大口喘着气。杨小安拿起吧台上的啤酒瓶冲着尹强的脑门摔了下去。
杨小安说:他妈的!这是老子的初吻!
尹强满脸流着血,却是大声笑:杨小安,你不会也是个没开瓶的吧!
杨小安静静地说:老子在练童子功。
临走的时候,杨小安对尹强说:替我到后面看看苏寻怎么样了,段浩天吃哪门子飞醋。
尹强冲了一把脸,打开门,看见一地狼藉。床上的苏寻静静的躺着,被单上是一片血迹。
苏寻坐起来,开始慢慢地穿衣服。
尹强问:我当初说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苏寻说:你没有对不起我,错的只是我而已。
尹强说:天哥心里是想对你好的……
苏寻说:我也无法接受一个卧底在自己身边呆了十年,还把自己送进了监狱,还做了七年的老大。我也无法接受…
…
尹强说:如果当初没有看到那张机票,我不会……
苏寻笑:我的人生不是向左,也不是向右,是一条没有人走的路,也许这根本就不是一条路。
尹强说: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可以,我宁愿杀了你。
苏寻说:杀了我,岂不是便宜我了。我会活着的,赎我的罪。
尹强说:你没有罪,每个人都没有罪。
苏寻说:不讲这些了,能帮我一个忙吗?
尹强说:什么?
苏寻说:帮我查一个人,叫宁飞,今年十八岁。
隔壁房间的段浩天,烟头落了一地。
尹强开始想,如果当初让苏寻离开了,会不会是一个更好的结局。但人生永远没有如果,才有了许多遗憾。假设都
是虚幻,唯有努力地改变现实。
迟明辉不知道为什么卫风要躲着他,难道只是因为自己没有接受他的床上邀请。迟明辉在吧台出现的时候,卫风又
走向了里面。
迟明辉跟过去,抓住他的胳膊,问: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了?
卫风甩开他,说: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迟明辉说:为什么要躲着我。
卫风说:你那只眼看见我躲着你了,我是这里的老板,我爱在哪呆着就在哪呆着!
迟明辉也急了:你不躲我为什么看见我转身就走!
卫风说:我乐意,你凭什么管我!
迟明辉抓住他的胳膊,说:我……
卫风说:滚开!
迟明辉抓得更紧了。
卫风冷冷的说:如果你想做什么酒吧性工作者的健康状况,对不起,这里不欢迎你。
迟明辉的研究方向一直是关于同性恋健康、生活之类的社会敏感话题。
迟明辉说不出话来,自己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想进行隐形调查,后来一切就变得复杂了。
卫风说:谁都想生活在阳光下,但我注定了一直都要在黑暗中度过。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这,你就爬着出去吧!
一连几天迟明辉都没有出现在酒吧,倒是有天晚上尹强看见了杨小安。让阿醒倒了一杯啤酒,尹强坐过去,问:怎
么那个天天晚上蹲点的好几天没见了?
杨小安说:有人说要打断他的狗腿呢,不敢来了。
尹强问:谁啊?
杨小安挑着眉看卫风,说:还能有谁啊。
尹强笑:阿风坐在那像一只温顺的猫,但咬起人来就是一头豹子。
杨小安酸溜溜的开始背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尹强凑近了问:让你生死相许的那个人是谁?
杨小安说,滚!
尹强也不恼,继续说:小安——
杨小安说:你再敢说这两个字,我阉了你!
尹强嘿嘿笑,问:我只是想知道你是直的,还是弯的?
杨小安挑着一双秀眉,眯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说:错,我是双的。
杨小安的思维果然非常人所不能理解。
尹强喷出了嘴里的啤酒。
杨小安悠哉地问:你们这里的客户都用什么牌的润滑剂?
尹强说:你搞什么。
杨小安笑:我们医院最新推出了一款超级好用价钱公道的润滑剂,我给你打八折。
杨小安走之前塞给苏寻一支药膏。
苏寻换衣服的时候,尹强进来说:叫宁飞的那个在雷子明下面的一个夜总会出台。
早已想到的结果,苏寻慢慢穿好了衣服,如果是在尹强下面的几家店里一切都好说,但雷子明是一个很棘手的人物
。
雷子明是个人物。
苏寻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告诉迟明辉。
宁飞从夜总会出来的时候,看见坐在车里的迟明辉,转身撒腿就跑。迟明辉从车里出来,追了三个路口,愣是没追
上。
迟明辉掏出手机,是杨小安的电话。
杨小安说:我在医院见到你们家那个别扭老板了。迟明辉大口喘着气,问谁?杨小安说,卫风已经在医院走廊的长
椅上坐了仨小时了。
卫风右手提着一篮水果,左手提着一袋营养品,终于推门进去。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我
丢不起这个人!咚咚两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推着卫风出来,说:小风,你爸正在气头上别在意,过些日子再
来。女人进去了,卫风顺着医院白色的墙壁蹲在地上,迟明辉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杨小安翻着病历表说:病人卫国安,今年六十七岁,肝癌晚期。
卫风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拒绝任何人的靠近,迟明辉又想起了卫风的那句话,有些人就是要一直生活在黑暗里。
迟明辉脱下大衣将卫风包住,卫风推开了他,终于出声大哭了起来。
第9章
宁飞一直躲着迟明辉,迟明辉那几天过得只想骂娘。
尹强再一次在酒吧看见迟明辉的时候,竟然是拉着他去救人。尹强拉住他,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迟明辉说杨小安追
宁飞,追到夜总会去了,进去了就再没出来。尹强二话不说带了一帮人就去了,苏寻皱着眉头,段浩天坐过来,问
出了什么事。
尹强将一把钢刀插在夜总会的服务台上,说:叫你们老板出来说话!对方也哗啦啦出来一帮人,一个胖胖的男人走
出来,说:干什么呢,这么吵。
卫风看清楚了,是被自己摔了一个脑瓜的那个胖男人。
尹强问:人在哪?!
胖男人笑:哟,是强哥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尹强将刀架在他脖子上,双方一触即动,胖男人说:强子,咱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带这么多人过来是什么意思
。
尹强说:没什么意思,来带两个人走。
胖男人说:既然你也来了,也留下吧。
尹强撞开门,终于看见躺在床上的杨小安,衣服破烂满身伤痕。床上一片狼藉,遍布血迹。
尹强脱下外套包住他,杨小安闭上了眼睛。尹强抱住他,喊:小安,小安……
杨小安说:喊什么喊,烦死了!老子差点让男人给上了,让我睡会!
尹强忙说,好好好,我不喊,你睡。
尹强问胖男人:那个男孩在哪里?
胖男人说:让你带一个走,是我敬你是条能打能拼的汉子。至于那个男孩,他已经签了合同,是我们的人。规矩你
也是知道的,你要是带走了那个男孩,我这张老脸也不用在这混了。
尹强知道这个胖男人顶多是条看门狗,并不是夜总会真正的老板,他也不敢放宁飞走。
胖男人说:这里是我的地盘,强子你可想清楚了。
一身伤的尹强回到了酒吧,段浩天和苏寻坐在吧台,那是在等着他。
尹强说:对不起,天哥,这次我擅自行动。
段浩天说:是兄弟还说这些干什么。怎么,那个男孩没救出来?
尹强说:宁飞同他们有合约,按规矩我们不能同他们抢人。
段浩天说:是该同雷子明新帐旧账一起算了。
苏寻担心地叫了一声:浩天——
段浩天冷冷的说:我的事不用你来管!
尹强身上挨了几刀,虽然不是要害处,伤口也不浅。杨小安睡醒了一觉,说:这么快你又被人拿刀子捅了。尹强说
:对我来讲,这就跟吃饭拉屎一样平常。
杨小安问:我们医院新出了一种特见效的伤药,你要不要试试?
尹强说:不必了。
杨小安看着他,然后凑近了轻轻地吻他,问:这个药你难道不想试试?
尹强问:你真的是个双?
杨小安说:我是个直的。
尹强说:那你刚才算是勾引?
杨小安说:大家玩一玩嘛,何必当真。
尹强猛地将他按倒:但是我在当真!
杨小安笑:那你已经先输了。
尹强问:杨小安,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杨小安却问:雷子明长啥样?
尹强说:他几乎没露过面,我也不知道他长啥样,大概是一个狡猾的老头子吧。
段浩天带着一帮人去约见雷子明,吧台上只坐着苏寻,连迟明辉都跟着一起去了。
阿醒说:苏哥,你别担心。
苏寻说:叫我苏寻吧。
阿醒说:我才来了三年,之前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苏哥做的一切兄弟们都看在眼里。你是一个有长远打算的
人,想让兄弟们过上平常的生活。
苏寻垂下了眼睛,盯着杯中的水说:也许我错了,那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
阿醒说:人们并不想生活在黑暗中,只是一旦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就算出来了外面的人也不会接纳我们。
苏寻抬起头问:阿醒,你一定有别的打算吧?
阿醒有点羞涩,说:我想再攒点钱,在街角开一个蛋糕店。
苏寻用手指描摹着杯子边沿,说: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还可以帮你。
阿醒说:每天能见到苏哥,我就很开心,觉得人生是可以改变的。
苏寻说:谢谢你。
阿醒说:我从来没有在意过你的身份,我只是把你当哥而已。
苏寻说:好兄弟。
一个男人走过来,向阿醒要了一杯啤酒。这个男人有着文雅的气质,阿醒知道他是冲着苏寻过来的。
男人递给了苏寻一支烟,苏寻接了过来,男人用自己嘴里的烟帮苏寻点烟,两个男人头碰着头。
俩人都吸完了这根烟,男人起身向里走,苏寻跟了进去。阿醒叫了苏寻一声,苏寻回头笑了一下。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有修养,只不过上次猎人那一回,阿醒有点担心。
苏寻进了浴室,将身上的烟味酒味都洗掉。那个男人还在抽烟,烟灰缸里已经丢了几个烟头。苏寻擦干了头发,看
他,问:你要不要去洗个澡。男人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伸手脱掉了苏寻身上的睡袍,身上一道道疤痕露出来。男人
用一根手指顺着一道疤痕向下,苏寻拉住了他的手。
男人问:你叫什么?
苏寻说:我叫阿蝠。
男人问:幸福的福?
苏寻没回答,走过去躺在床上,留给男人一个后背,苏寻的后背是光滑的,肩膀上有一个纹身。男人坐在床边,看
清了是一只蝙蝠,一个挥舞着翅膀张着嘴的蝙蝠。
男人脱掉了衣服,抱住苏寻,将他翻过身,亲他的额头,眼睛。男人要吻他的时候,苏寻避开了。男人只笑了笑,
亲他的耳朵和脖子。
男人的每一个亲吻都很小心,很珍视。
男人说:挣开眼睛看着我,我要你记住我,我叫KEN。
自始至终,KEN都是温柔的,苏寻也得到了欢愉。苏寻睡着的时候,KEN抚摸着他肩上的纹身,蝙蝠,阿蝠。
KEN轻轻地说:苏一帆,你大概不记得我了吧。
段浩天见到了一个中年男人,也看到了他身后的那个男人,竟然没死的猎人。
中年男人先开口:天哥是吧,咱们是邻居也算是兄弟,听说你前些日子刚出来,我还没来得及过去拜望。
段浩天问:你是雷子明?
中年男人说:兄弟们都叫我一声业叔。
段浩天说:我要见的是雷子明。
业叔说:雷哥忙得很,还在国外呢,有什么吩咐找我就行了。况且,雷哥一向不爱管这些小事。
段浩天说:业叔既然讲是小事,不如行个方便。
业叔却明知故问:不知天哥说的是哪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