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巫羽
巫羽  发于:2012年0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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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宏抬头,看到了一张长满胡渣的脸,这张脸上的眉毛,眼睛,鼻子,甚至嘴巴,都那么的熟悉,阿宏突然眼圈一

红,喊了声:“爹,是你吗?”

马上的男子愣住,仔细打量阿宏,而后露出一排牙齿,笑著说:“娃娃,我们还挺有缘的,我都说了,我不是你爹

。”

阿宏这也才想起,他曾经见过这个男子,也误认过,虽然他明明知道自己的爹死了,可是却又希望还活著,他很想

念自己的亲爹,而这男子又长得那么像。

见到“爹”,阿宏很高兴,他自此天天都回跑过来看他“爹”挥舞兵器,在马上威风的模样,这给孤寂的阿宏带来

很多快乐。

男子见阿宏天天过来,也不大搭理阿宏,不过有一天,阿宏因为被附近的孩子欺负,头上给砸了个口子,走至校场

呜呜地哭,男子过来,拎起阿宏去找军中大夫,大夫帮阿宏包扎了伤口,还检查了阿宏身上的旧伤,并说了句:“

洗干净了再过来,药都没地方上。”

阿宏一身总是脏兮兮,不是他不爱干净,而是没干净衣服穿,睡也总睡地上,又没人照料,能活著就算不错了。

黄昏时,男子于是带阿宏回了自己的家,丢了桶水,拿了干净衣服给阿宏,让他自己洗干净了换衣服。男子说自己

姓李,可以叫他李叔,不要乱叫爹。

阿宏于是改口叫李叔,但总觉得怪怪的,这人明明就长得很像自己的爹嘛。

李叔烧了晚饭,和阿宏一起吃,晚上也让阿宏在他家中过夜,只不过阿宏睡一间空荡的房间里,铺著席子睡,李叔

睡另一间有床的房间。

阿宏睡了一个美美的觉,一个自从他流浪后,再没睡过的安稳觉。

天亮,李叔将阿宏拽起,丢马背上,两人一起去校场,阿宏穿著一件大人的破上衣,用布条在腰处扎著,他原先那

套破烂衣服已经被李叔丢掉。

李叔带阿宏去见军中大夫,大夫给阿宏额头的伤换药,还帮阿宏身上的旧伤涂上药水。

“李兄弟,这是谁的孩子?以前没见你有妻室啊?”军中大夫很好奇,他之所以如此好奇,是因为这孩子眉目很像

这位李兄弟。

“拣的。”李叔说得淡然。

李叔将阿宏丢给大夫,便去校场练兵,阿宏上好药,就也在校场上到处逛,见人射箭,打斗,耍拳脚,十分入迷。

逛至黄昏,阿宏见李叔骑马要离开,急忙跟上去,许是著急李叔离去,阿宏急切喊了句:“爹。”

本以为李叔会生气,却见他回过头来,笑著说:“我真得很像你爹?”

“嗯。”阿宏猛点头。

“平白拣个这么大的儿子也不错,上来,一起回家。”李叔将阿宏丢马背上,载著一起回去。

自此,阿宏就不叫这男子李叔了,而是直接叫爹。

在李叔家住了几天,阿宏很快就发现,家里没有娘,就他和李叔两个人,李叔要自己烧饭,自己洗衣服,看起来很

辛苦。

“爹,我有娘吗?”有天,阿宏问李叔,李叔露出沉思的模样,许久才说没有,不过有个小叔。“小叔哪去了?怎

么不见他呢?”阿宏对这个神秘不曾见过面的小叔十分好奇。“他过江去了。”李叔说时,脸上流露出寂寥。

阿宏想:爹一定很思念小叔。

“小叔还回来吗?”阿宏还没见过小叔呢。

“等外头的芋头长高了,你小叔就会回来了。”李叔如是说。

于是阿宏经常跑出去看外头种的芋头长高没有,但它总是矮矮的,小小的,就著这幅模样,过了春天。

夏天,阿宏很明显的长个了,李叔为此找人给阿宏做了两套新衣服——阿宏先前是穿大人的旧上衣。

李叔将阿宏带去校场,阿宏耳闻目染,便也就学著士兵练刀舞枪,似乎还颇有些天赋。

“李兄弟,虎父无犬子,令郎长大后,定然也是员猛将。”有时候,校场的人会这样夸赞,一些不知道内情的人,

也都以为阿宏是李叔的亲生儿子,因为俩人容貌上颇有些神似。

秋天快到了,阿宏发现他爹在黄昏的时候,经常会站在院子里发呆,也时常去芋田里走动,他的身影显得那么孤寂

阿宏想:芋头都长高了,就快能挖了,小叔怎么还不回来。爹一定很想念小叔,他经常看到爹拿小叔的衣物出来抖

尘,说是小叔就快回来了。

可是,小叔什么时候回来呢?

院子里的叶子开始凋落了,爹在院子里坐得更长了,总是从黄昏坐至夜晚,有时候半夜三更,甚至能听到爹起来踱

步的声音。

一天清晨,阿宏起床,从柴房抱了柴,打算进伙房烧饭,突然看到一位很漂亮的大哥哥走到他家院子,大哥哥身上

还背了个包袱。

“大哥哥,你找谁?”阿宏丢了柴,急忙迎上去。

大哥哥看到阿宏似乎很迷惑,好一会才问出:“孩子,这是你家吗?”“是啊,我和我爹住这里。”阿宏回答,虽

然他发现他话刚说出口,大哥哥的脸色就变了,看起来像似很忧心。

“以前,这里住著一位叫李珝的男子,你认识吗?”大哥哥眼角似乎红了。

“认识,他是我爹!”阿宏十分惊喜,并立即抓住大哥哥的手,大叫著:“你就是小叔是吗?我爹等你好久了!”

也不顾大哥哥的惊愕,阿宏拉著大哥哥的手直奔屋内,边跑边大叫:“爹!爹!小叔回来了!”

第十八章

郁之起程返回,路途上不时见到逆向而来的行人,往往拖家带口,一问便是南渡之人,倒是不多见从江南返回江北

之人,来时不时有行人结伴,回去时,却十分寂寥,唯有船家为伴。

那船家年纪不小,有位年少的儿子在船上帮忙,船家寡言,他那比郁之略大的儿子话却很多,大概也是因为无聊,

时常找郁之闲聊。郁之不大谈自己的事情,倒是喜欢听这少年,谈他的所见所闻,谈江中什么鱼最为美味,怎么吃

,谈他载过的行人中某位女子何等的美貌,谈这些士族们他们过江后居住所的选择。

“要是我,就觉得建康不是个好去处。”少年席地而坐,与郁之交谈。

船舱内一盏油灯甚是昏暗,窗外的月光也是朦朦胧胧,这夜显得黯淡而寂静。

“涌向那边的人不少,比较热闹,倒看不出哪里不好。”郁之微微一笑,倒了碗热茶,捧在手上。

“正是因为人多,地价也涨了,连买个油饼,都比以往贵上许多。要是去那边经商,作官,倒是不错,如果是过日

子,还是要再南下,去会稽。”少年年纪不大,却颇有见地。

“会稽那边有越人吗?”郁之有些心动,会稽离建康不远,他在建康时,也听说了不少南渡来的中原名士居住于那

里。

“有的,不过比去那真正的南蛮之地好上许多,总是要动刀舞枪,不得安宁。”少年谈至此,摇了摇头。

“我们过去,只是客居,寄家于此,想必大多数人,仍想著哪日等战乱结束了,再过江返回中原吧。”郁之说著说

著,有些伤感起来,他不也远离了祖地,祖先兆域,不得拜祭。

“我不觉得江北江南有什么差异,只是口音不同而已,听我爹说,我祖辈是随晋兵攻进吴国,留守的士卒,籍贯也

在江北,不过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也不计较,我们粗人不像你们,挪到哪都一样活,像杂草一样。”

这少年的话,让郁之苦笑起来,少年的谈吐并不像粗人,估计也读过书,拜过先生。其实说到像杂草一样活著,乱

世中,每个人都一样。

两人正交谈时,白发船家在舱外喊了一声:“你就别烦徐郎君了,起雾了,出来看著点。”这显然在催促少年出去

,少年听了话,也急忙出舱,天色晚了,又起雾,怕船一不小心给驶进险地。

少年出舱,舱内寂静,郁之将席子铺好,躺在席上,望著窗外浓雾笼罩的月亮,很快思绪飘得很远。郁之想著,此

时李珝在做什么呢?他是否也躺下准备入睡了呢?他的脚恢复如初了吗?他是否也像自己想他那样想著自己。

他肯定还住在那屋子里,等著自己的归来。

郁之在梦中,往往梦见李珝,梦见他骑在马上奔驰的身影,梦见他挥舞兵器截击敌军的身影,也梦见过他穿著自己

亲自缝制的衣服,欣喜万分地迎出门来。梦中分不清真与假,心也随著所梦内容或惊恐或喜悦,百感交集。果然分

离后,总会胡思乱想,见不到他,心就无法安定下来。

郁之沉沉睡去,他再次梦见了李珝出门迎接的情景,梦中,那片芋田长得很茂盛,绿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显得葱翠

可爱。

许多天后,郁之站在了那栋熟悉的屋子前,看到了门口一片茂盛的芋头,犹如梦中所见一样,只是惟独不见李珝的

身影,反而见到一位朝他奔跑而来,有些眼熟的孩子。郁之问孩子屋主是谁,孩子说是他爹,郁之愕然,想著李珝

不可能突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难道李珝已经搬离了吗?心惶恐到了极至,心中默念李珝的名字,想著他绝对不可

能不等自己回来,他们之间是这样约定的,自己也如期归来了不是?

“以前,这里住著一位叫李珝的男子,你认识吗?”郁之问出这句话时,心中一阵揪疼。没成想,那孩子却十分惊

喜,大叫:“认识,他是我爹!”,没等郁之反应过来,这孩子又说了一句:“你就是小叔是吗?我爹等你好久了

!”

郁之不解,半信半疑,由著这孩子将他拉进屋内。

这是一个清晨,正起床穿衣的男子听到孩子的唤声,连鞋也忘了套上,赤脚奔了出来。

四目相对,郁之无言,对方同样无言语,只是缓缓朝郁之走去,一步又一步,走至郁之跟前,死死将郁之揽入怀中

“李珝,我回来了。”郁之低声说,双手亦环抱著李珝。李珝同样抱住郁之不放,许久才笑道:“仿佛等了一辈子

那么长。”

离去者,知道自己肯定要回来,却也会小小担心对方不能等自己;而等待者,则担心对方自此不归,盼星星盼月亮

。不过,自此,他们永远也不会分离了,再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们分离。

“阿宏,你还记得他吗?”李珝指向呆站在一旁的阿宏。

“你说他名字,我便想起来了,难怪觉得有些眼熟,李珝,他怎么会在这里?”郁之很惊喜,这孩子他有印象,当

初还以为日后永远也不会再相逢,谁想这孩子竟和李珝住一起。

“说来话长。”李珝拉住郁之的手,往寝室里带,阿宏年纪小,根本没察觉他爹和小叔似乎太过亲昵,跟著也要进

去,李珝看到,支走阿宏说:“儿子,去找校场的伙夫,就说你爹要切些猪肉下酒。”

“好,爹,我马上去。”阿宏听到有猪肉吃,欢喜地跑开了。

“这孩子在,都没办法亲热。”李珝亲上郁之,将郁之压在了床上,两人在床上纠缠撕吻。

如果不是担心阿宏回来突然看到,郁之恐怕都不会阻止李珝在大白天里,做出更进一步的事情,任李珝为所欲为。

******

郁之回来后,便就和李珝商议,南渡去会稽,那边气候宜人,且离建康也近,不算太南蛮之地。李珝不反对,郁之

觉得那里好,自然就搬那里去住,不过暂时还搬不了,一是李珝还要当教头,到秋后才能离开;二是芋田的芋头秋

后才能收成。

“那就秋后再走。”郁之现在不著急什么时候过江。

“不行,一到会稽,就是寒冬,要是一时找不到住处,住哪里?”李珝将郁之揽住,他躺床上与郁之交谈,窗外,

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吠,此时已是深夜。

“你说也是,太冷了,大人是不要紧,小孩受不住。”郁之想到了阿宏,这个孩子还小,一路颠簸,再加上寒冷,

怕他吃不消。

“阿宏我倒不怕,他露宿街头习惯了,倒是你,刚往返一遭,多歇歇再走,不急一时。”李珝真怕累坏郁之。

“这孩子真可怜,你收他为儿子,再好不过了,从容貌上看,还真像是你生的。”郁之倒不觉得阿宏累赘,反倒很

高兴李珝收养了阿宏。

“我要真有这个大一个孩子,你还跟我吗?”李珝显然在开玩笑,他没有任何子嗣。

“你要真有个亲生儿子倒也好。”郁之惆怅起来。

“还能比现在好,郁之,我只要你啊。”李珝亲上郁之,他这一生,再无所求。

“我也是。”郁之低喃。

李珝深情凝视郁之,手摸到郁之身侧,将郁之的衣带解开,郁之也去解李珝的衣带,两人脱得赤裸,交缠在一起。

分离了好几个月,两人都那么思念对方,这一相聚,哪还忍得住,只恨不得将对方揉入自己的骨肉之中。

低沉的呻吟声逸出,并不遮掩,深夜,也不用担心隔壁沉睡的阿宏醒来,他们可以尽情地“倾诉”思念之情。

居所墙壁厚实,阿宏听不到隔壁房间的声响,更何况阿宏睡得很沉,即使阿宏听到声响,最多也只会困惑的去扣门

问他爹和他叔这怪怪的声响是怎么回事。阿宏还太小,不懂情爱,不懂他爹和小叔的事情。白日他爹时常会在家里

与小叔亲昵,阿弘看到了,也不觉得困惑,大概是多见不怪,还以为别人家也是这样。

秋后,李珝没再教头,芋头也长得很大,李珝和郁之开始收芋头,收了好几筐,吃不完,载去集市卖掉,顺便买了

过冬物品回来。

阿宏一直跟前跟后,跟著李珝载芋头去卖,又缠著郁之学制腊肉。相处时间也不算多长,但这孩子对李珝也好,郁

之也罢,都十分亲昵。

冬日,早上李珝醒来,会去摇醒睡懒觉的阿宏,挖他起来锻炼习武,一般李珝起床,郁之随后也会起来烧水作饭。

一长一幼在院子里摆出一样的招式,耍著同样的兵器,常常让站在一旁观看的郁之忍俊不禁。

天气寒冷,为避寒,人们都不大到外头活动,年幼多动的阿宏闲不住,老想往外头跑,不过每每都被郁之逮到,要

他在家中好好读书识字。

识字的书本,家中并没有(医书倒有套),都是郁之亲自传授,让阿宏一字字读记,等阿宏字习多了,郁之又凭记

忆,将诗三百诵记,让阿宏背。

白雪蔽野的冬日,阿宏无处去,也只好乖乖待家里背诗。

当然,冬日也不都是这么乏味,李珝带著阿宏打了几次猎,收获都不错,阿宏也顺便学点弓射的技巧。

李珝与郁之的生活,不全围著阿宏转,更多时候,两人都相处在一起,让阿宏一边去玩,他们有时候骑著马在寒冬

的田野上漫步,有时候一大早就赶著马车外出,到黄昏才回来,阿宏不知道他们上哪去,也没见他们买东西回来,

奇怪的是那马车上必然带著毯子,酒食,导致有次阿宏还闹著要跟。

冰雪消融,李珝和郁之开始忙碌起来,李珝要去采购食物,布匹,郁之则要缝制衣服,为南渡做准备。

天气回暖,田地里的菜苗开始抽长,李珝备好了南下的物品,郁之给每人做了衣服,到此,要南渡,已是万事具备

李珝赶马车,阿宏坐车厢,大多物品也塞进车厢,郁之骑匹马,三人就这样上路。到渡口,租艘大点的船,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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