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讨厌你,是不习惯……”两个人在一个碗里吃饭太亲密。
“我当初只是什么都不懂的猫……”
“不论如何,老是改不过来的问题,你说,是不是该罚?”
“罚——什么……”
只见玄衣邪气的笑脸越来越近,耳边一热,灰衣听到他低声而缓慢地说:“你愿意被怎样罚?”
灰衣顿时觉得身子酥了半边,脸慢慢热起来。
第60章
接下来的发展可想而知,灰衣被玄衣借惩罚的名义狠狠疼爱了一晚,吃干抹净得连渣都不剩。第二天正午才起床的
灰衣一边捏着酸疼的腰一边郁闷,玄衣要不然就谦谦君子到底多余的动作都没一个,要不然就兽性大发做了一遍又
一遍,就没个平衡么……
玄衣端了饭菜上来,笑得像个——哦不,本来就是,偷腥的猫。
将近鬼月,道长准备趁鬼门大开的时候去探望澈斩与烟刺。吃到一半,玄衣将之前遇到景其的事情提了出来。
灰衣下意识地接道:“我们可否同往?”
“道长允许了。”
“太……好了……”这么说似乎不对,但一时没有更恰当的话来替代,灰衣犹豫了片刻,“不知小烟是不是在生气
……”
“只要剑在,他们就在。”
灰衣拧起眉头,还是有怪异的不适感,玄衣理解他的纠结,不再多说什么。
七月初六夜半阴气最重的时候,玄衣和灰衣来到景其房中,他的床已经移到一边,露出后面的墙。景其在符纸上画
了个极为复杂的图,然后贴在墙正中,掌覆其上,不一会墙体消失,打开了一个出口,里边漆黑一片,白雾弥漫,
听得哭声飘渺,若隐若现。景其分别递给他俩一颗指头大小的乳白色珠子,“别丢了,稳住心神跟我走,千万莫要
给幻象迷住。”
玄衣和灰衣十指紧扣,空着的另一只手握紧珠子,跟着景其走进去。一踏进鬼界,两人便看到景其背后的宝剑双镇
旁边现出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蜷缩成团似在睡觉,衣袖裙摆飘浮的样子好像一大团火红在空中燃烧。景其走得很
快,在黑暗与鬼雾中快要看不清,若不是一身血红的凌月牙犹如道标,两人怕是早就跟丢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头渐现白光。近到跟前,只见地上有一个大概直径两臂长的太极图,熊熊燃烧的业火替代白为
阳,腥臭冒泡的血水替代黑为阴,那两点分别放着半月形玉坠,碎片已经拼好,但是裂纹还清晰可见,阴阳杀正对
着火点和水点浮在空中。
景其停住脚步,望着空中的两把短剑,看来还得等上一阵子。
“小烟……”灰衣想上前,被玄衣扯住。
“你们怎么不一起下地狱?”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两人一起回头,凌月牙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双手环抱站在景其旁边,忽略惨白的脸和胸口插着的匕首,看起来倒是
与常人无异。
“你伤了灰衣的账我早就该跟你算,要不是道长护着你。”玄衣冷冷地回道。
“哈哈哈哈——”凌月牙笑得尖利,眼中半是仇恨半是鄙夷,“姓景的,这一对剑是什么,也是夫妻?”
“算是吧。”景其点一下头。
“趁早一起死了痛快还能落个同死的情分,省得以后相互背叛伤害。”
“不行,这可是我亲手铸造的。”
玄衣决定无视凌月牙这个让他十分不悦的女鬼,“道长,待澈斩和烟刺恢复,若他们愿意,能否还把阴阳杀交予我
和灰衣?”
景其眨眨眼,似笑非笑地转身,“可以。回去了,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从鬼界出来,景其就匆忙赶去季程的房间,守了季程大半夜的扶钱得以交工,玄衣和灰衣便送扶钱回去。
疲倦了的扶钱迷迷糊糊地走在两人中间,一路上只有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子的声音,快到她和简招的卧房时,玄衣
突然开口:“扶钱,过了中秋我要和灰衣出趟远门。”
“还回来么?”扶钱瞬间清醒。
“回,我们只是去拜访友人。”
“那就好……”扶钱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远了不能用替身,公子那里就麻烦你们了。”
“嗯嗯……”扶钱一边含糊地应着一边推门,心想这种事情只要有道长出马,少爷就只有被摆平的份啊。
第61章
过了中秋,白日太阳依旧毒辣,夜晚却有凉风习习。玄衣去找景其说明自己与灰衣要跑一趟延云山,途经回廊,在
转角处一个不注意跟一人撞在一起,两方都各后退一步,玄衣定睛一看,来人是季程。
“表哥?如此匆忙是要去哪?”
玄衣顿时有种微妙的尴尬:“找道长。”
“景其不在房里,在榕树那边。”
“多谢相告。”说罢玄衣便拐道往花园去,留下季程在原地对着他的背影望了许久。总感觉这个表哥的眼睛看起来
和他的腰带差不多,还有那一身黑色锦衣,感觉甚是特别,但又说不上来。
玄衣在独木成林的大榕树上找到景其,只见他斜倚着枝干双目紧闭似在冥思,肃正的神情配纤尘不染的净白道袍,
一派仙风道骨。玄衣犹豫了一会,轻声唤道:“道长。”
“嗯?”景其半睁眼,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我跟灰衣要去延云山。”
“何时回。”
“只是拜访友人,完事即归。”
“你们就是给我找不自在吧,明知小程见不到你俩就不安心。”
“……不敢,有些事必须交待清楚。”
景其定定地望着玄衣,忽然邪魅一笑,“是不是很想脱离我的掌控离开季家,好啊,只要你和灰衣各生一只小玄衣
小灰衣回来,我就放你们自由。”
“不,我们愿意待在这,做公子的猫。”
景其笑容不变,目光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手一扬:“快去快回,不然——你明白的。”
两块三分之一巴掌大的令牌在空中划了个半圆落到玄衣手中,黄澄澄的,阴刻驱邪护身的符文,玄衣向景其道了谢
,转身离开。
为了方便人猫来回换,玄衣请扶钱编红细绳串起令牌戴在颈上,这样变成猫的时候也不必担心护身令丢失;扶钱还
去城中的铁匠打了两把锋利的匕首以备不时之需。
再度离开季府离开丰城,玄衣没了上次那种空落的感觉,直到夜幕降临,两人在河附近的一棵大树下歇脚,看着灰
衣被火光映亮的脸,他才想到该是当时没有带着灰衣的缘故。
“怎么了?”灰衣转着手中的串起肥鱼的树枝,不经意间抬头就看到玄衣正出神地凝睇自己。
玄衣摇头,微微一笑。
“饿了?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玄衣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灰衣。
睡觉的时候两人绕到背风处,玄衣在现回猫身前说:“我们改为白天休息夜里赶路好么。”
灰衣愣了会便点点头,也没有异议,反正玄衣说要做什么他都跟着照做。
于是两人的作息渐渐一点一点被改过来,完全日夜颠倒,白天随便找个地趴着晒太阳睡觉,夜晚提着妖火灯笼行路
,没什么要紧事就走走歇歇,游山玩水一般——或者说玄衣就是把这趟出行当做与灰衣游山玩水。
路过边上有颗老桃树的那个镇子时,玄衣特意去看了看,这一看却发现桃树附近的几户人家都人去房空,有种不详
的荒凉感。找了镇上的人们问,说是那地邪门得紧,没人的那几户都是因为家中有人暴死,于是一家一家都搬走了
。望着那桃树,玄衣一眼明了,当年元气大伤的桃花妖竟是不知悔改,吸引了更多的孤魂野鬼,到最后心智迷失,
妄图通过吸食活人精气鲜血等来修炼,成为祸害一方的妖物。
这次玄衣毫不留情地收了桃花妖,夺去她全部妖力使其成为普通的桃树,然后将残存的一魂一魄放在袖口绣着锁魂
符的袖袋里,“你不是害怕孤零零的一个么,我带你到延云山,在那里会找到可以陪着你的同类。”
镇上的人们某天早晨起来,突然发现那颗老桃树下一片粉红,花瓣堆得满满,似是桃花一夜之间开放又凋零。
第62章
延云镇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走在街道上路过酱油铺等灰衣去过几次的小店他都还觉得熟悉而亲切。
还没进赵从麒家的门,就听到院子里的人声。
“李大娘,我是真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嘛。”
“李大娘你看,我什么都没有,也不会做别的,就是驱个邪画画符糊口,这样怎么照顾人家闺女,嫁给我不是跟着
我吃苦么。”
玄衣和灰衣默契地交流了一个眼神,抬起要敲门的手又放下了。
“你这孩子,林家闺女多好一姑娘,要不是看她对你有意,我还不来呢,托我去跟她爹说媒的都好几家了。”
“李大娘……”
“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赵从麒愈发无奈,“我飘无定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走了。”
“那就在这里定下来。我就说这么多了,你好好想想。”
听到这里,玄衣适时地伸手扣门。
李大娘要离开,就顺便帮赵从麒开了门,打一照面,她作为媒人的职业习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两公子生得不错
,穿得也好,那料子那针脚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特别是高的那个比自己见过最俊的都还要好看……她决定下次
来赵从麒这的时候探探这两人的底细。
赵从麒见是玄衣和灰衣,显得很惊讶:“你们……”
“好久不见。”玄衣灰衣异口同声。过了将近两年,赵从麒似是长高了些,发髻梳得一丝不乱,道袍依旧干净齐整
,整个人看起来都沉稳了些。
“这么久都没个音信,还以为你们在天火中……小游难过许久,时不时便念着你俩。”说完就朝屋里喊:“小游,
玄衣灰衣来了。”不见有应,三人径直进去,只见游千山侧卧在软榻上,身上仅着一件薄衫,腰带松松地随便系着
,胸襟和下摆大开,正把面前摊开的书册合上。
“逃过一难?”游千山坐起身来,慢条斯理地倒了两碗蜜花露泡的冷茶,寒冬里喝这个不嫌透心凉的也只有妖魅精
怪了。
“如你所见。”玄衣拉着灰衣在椅子上坐下,“这次来,是为我们临走时你提出的问题做个确切的答复。”
“哦?”
到了这个时候,灰衣突然紧张起来,玄衣是说了喜欢自己,但没说过是否继续修仙啊,万一——
“你换一个如何?我不打算修仙了。”
灰衣愣住了,一时之间百感交集,侧首仲怔地望玄衣。玄衣露出别有意味的微笑,端起茶碗慢慢喝完再放下,那神
情仿佛是在为方才的话作补充:无可商量,无可退让。
游千山并无太大的反应,不惊不怒,偏头静静地睨视着玄衣,须臾淡淡开口:“这算什么,背信弃约?”
“那还真是对不住了,恕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升仙意味着与灰衣分离,神仙不能与妖精厮混,但两个神仙在一起
也是天理不容。”
房中又静了下来,弄得赵从麒想进来给火笼添炭都止住脚,不知进去是否合适。
游千山眯起眼笑了,眼波流转,风情万种,“我就知道是这样。灰衣,你坏了我的事,要如何赔我?”
没等灰衣答话,玄衣便道:“不干他的事。”
“那么你欠我的还是欠我的,待我日后有需再还不迟。”
赵从麒这才进门,玄衣看了一眼正用火钳拨弄火笼里灰烬的他,意有所指地说:“你也差不多够了。”
游千山冷哼一声,重又倒在软榻上打开书继续看。赵从麒送两人到门口,灰衣忍不住问了句:“你们——过得怎样
?”赵从麒面上略有些不自然,苦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灰衣也不好再多言,跟着玄衣上延云山。
第63章
玄衣和灰衣回到两人在延云山的竹屋,却发现已经被毁坏得差不多了,到处散落着一段一段的竹节,漆黑如炭,卧
房那里的甚至都烧成了灰,什么都没留下。两人沉默着,绕着残垣断壁慢慢走,玄衣拾起一段竹子摩挲,并无很强
烈的愤怒或诧异,只有深切的惋惜——毕竟天火后两个人都沉睡了那么久,那一纸黄符又能维持多强大的结界。
而灰衣在看到这一切的时候瞳孔骤然收缩,隐隐有些暗绿的瞳仁瞬间变得明亮起来,流光绿火。来回巡了几次,灰
衣在昙花丛中找到几根绿羽,心下了然,捏着绿羽盯了片刻后揉成一团,指缝间流下细细的粉末。
玄衣也察觉到灰衣的情绪变化,却只是若无其事地说:“先抓鱼吃。”灰衣点头跟上,对方才的发现只字不提。
去肥鱼河滩的路上,玄衣找了棵桃树放入锁在袖中的魂魄,灰衣在一旁看着,突然啊了一声:“这个桃花精,不正
是你那次变的第三种模样?”
玄衣挑眉,“你这才发现?”
不由自主地想到后面的发展,灰衣不好意思起来,顾左右而言他,玄衣轻笑,继续调侃道:“可惜你都不中意;凌
月牙,烟刺,秦家小姐,我也就能想起她们的模样,你想要谁,我变给你看。”
灰衣斜眼,幽幽地说:“不是还有一个雪儿么,它化成灰我想你都认得。”
“原来想看雪儿,技未精,这个无法满足你。”玄衣佯作遗憾状,灰衣知道他喜欢戏弄逗趣自己,也就由着他了。
没了竹屋的两人决定在重建完成之前都要去骚扰一只妖狐。那是个有四百年道行的狐狸,拥有一身逃跑的好本事,
腾云驾雾飞天遁地等术修得是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在延云山颇有地位。摸到狐狸住的崖洞,玄衣和灰衣发现洞里还
多了一位。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身着大红轻纱罗缎的少女坐在石床边的草垫上,手里拿着做女红的东西,睁
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杏仁眼怯生生地望着。灰衣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赤裸在外的雪白纤足,戴着小银铃脚环,他暗
暗倒抽一口气,这分明是那个梦……
狐狸表示万分不高兴,指着少女对玄衣说:“你也看到,我这里本来就多了一个,你来了还多带一个,怎么挤。”
玄衣上前几步仔细看了看少女,她见玄衣这样不禁往后缩了缩。“画眉?让她现原形就不挤了,我和灰衣也可以变
回猫。”
然后再不管狐狸怎么抗议,玄衣和灰衣就在他的洞里暂时住了下来。白天重建竹屋,晚上回来跟狐狸学习飞天遁地
。一开始灰衣总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时不时就绕到画眉鸟脚踝上的小银铃脚环上去,毫无疑问与梦中所见无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