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藕庄少年情事 下——草示
草示  发于:2012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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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毕晚秋和娄致随后也进了私塾,诧异发现许久不见的杜夫子回来了。惊异之余忙过去行礼问安,杜延复很是受用,

一直点头微笑。

杜夫子的归来,叫毕晚秋有些喜出望外。自己对谢小夫子虽说称不上讨厌,却无好感。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人如

镜子,旁人给你好脸,你才报以好脸。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毕晚秋是万万不会去做的。谢小夫子在私塾授课的那

段日子,虽说对毕晚秋并无刁难打压之意,甚至还偶尔在课上提他文章做的好,见解独特之类,但与杜延复在时相

比,不免显得过于冷淡漠视。

现在谢枫走了,赏识自己的杜夫子回来了,毕晚秋自然高兴得很。

然而,毕晚秋忽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忙拱了拱袖子,恭声问杜延复:“夫子,不知谢小夫子可曾跟您提过学生

家书童明年县试资格一事?”

杜延复瞧了眼站在毕晚秋身后的质朴少年,微微颔首:“嗯,谢小夫子走时确实吩咐过。”

毕晚秋愣了一愣,吩咐?

“既是这样,学生在此代我家书童谢过夫子了。”毕晚秋并没多问,只恭恭敬敬地作揖拜谢。

谢枫走了,杜夫子回来了,县试也过了。日子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自己刚做书童时,娄致坐在小凳上,瞧着杜延复晃

着脑袋念书,恍然觉着。

只是……小少爷再看向自己的一双眼神已是变了,由当初的两池清水变成了如今的两潭琼浆,黏黏腻腻全是将要溢

出的甜味。

即使被他天天望着,每次定神一想,心中仍像第一次从他怀中转醒时那般,满腔悸动中沉淀着些难以置信。

不自觉就去触了触他摆放在腿上的手。

毕晚秋正在听夫子授课,忽觉手上一点麻痒,撇了头瞧,发现娄致正低头,右手浮在自己左手上方,要碰不碰的行

状。

毕晚秋无声笑开,抬袖一把捏住娄致的手,压了声音道:“课堂上都如此不专心么?”

娄致吓了一跳,见心思被窥见,忙涨红了脸就要抽手,拽了几次没拽动。

“认真听课罢。”毕晚秋眼仍望着方台,抿唇笑得得意,将手中的温软又紧了一紧,放在自己腿上不动了。

娄致脸如焖烧大虾一般,蒸起腾腾热气。课上又不好弄出太大声响,只好坐直了身体,用左手翻起书来。所幸两人

挨得近,桌案下的这点旖旎旁人并不能瞧见。

隔了四五张桌案那头,绿衣的少年正神思恍惚,双手不自觉地剥着指甲。

邹麟还很小时。一次邹虎出水痘,旁人骗他说弟弟要死了,邹麟瞧着爹娘忙进忙出,自己却是什么事也帮不上,便

坐在角落里光光地望着。小邹麟想起弟弟总是大着嗓门叫自己哥哥,想起刚搬回小藕庄时,他拉了村里一众孩子,

半带自豪半是威胁地向他们宣布“从今儿起,这就是你们老大的老大!”……

那时,邹麟瞧着弟弟微黑的小脸上痛苦不堪的神色,开始哆嗦,手贴在一起不停地剥起指甲来。直到两三日后,邹

虎病好了,比以往还要活蹦乱跳,邹麟才晓得自己被骗了。邹虎瞧见哥哥指间的异样,玩笑问他是不是夜里叫耗子

给啃了指甲,怎么参差不齐的。小邹麟板着脸训道,成日在外玩不看书,就晓得注意这些东西。

自那时之后,邹麟越来越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听见什么骇人的消息,总是不慌不张地先探明了虚实,再冷静沉着地

去想解决的法子。

是以邹麟的一双玉手,这些年保养得不错。

然而这次谢枫失踪,竟生生逼出了邹麟久未曾见的儿时习惯,谢小夫子要是知道了,想必梦里也会乐醒。

邹麟这次是真慌了。

当初,他被谢枫神不知鬼不觉地拐上了断袖的不归路,心中着实也对他有过怨恨。然而想想自己并非离了断袖就活

不下去,按自己的性格,以后照常娶妻生子,也不碍什么。况且谢枫一副要将心子剖出来给他的样子,叫他也颇为

得意。想着自己也是血性方刚的年纪,有个人肯为自己做到这份儿上,那么陪他玩玩儿也没什么不可。横竖不让他

进自己身体里,也不会折损了自己颜面。

打定这个主意后,他对谢枫的不规矩开始听之任之,不主动,却也不阻拦。谢枫自然开心,搂着他说了许多中听话

,邹麟心中洋洋得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把话听下去。

人都是饕餮之徒,对久久垂涎的东西下了第一口,便不再满足浅尝辄止。谢枫自然也是。他见邹麟态度松动,高兴

之余,也想听听怀中人对自己的心意。一问二询三逼迫,邹麟只淡淡送他个轻蔑的笑,连话题都懒得转,直接闭口

不理。谢枫就是那时,脾气开始阴晴不定起来。

“你瞧这篇文章,做的可好?”谢枫拉他坐在自己腿上,将刚批阅好的功课推到他面前,温柔问道。满卷清隽的墨

字上鲜艳刺目的红字“甲等上”。邹麟瞟了一眼卷上的名字,翻起了上唇。谢枫忽然就阴沉了脸,将他抵在案上狠

吻,口齿间一阵翻搅,用力将他嘴唇咬出血来。

“疯子。”邹麟擦擦血迹,从他腿上起来,也冷下一张脸。

谢枫生气了,邹麟也生气了。谢枫知道自己为何生气,也知道邹麟为何生气。

但邹麟却不晓得,他只知道自己心里有点虚,面对谢枫时的那种淡然端持有些挂不住。

之后,谢枫时常发疯,一发疯,邹麟就冷脸,两人不是不欢而散,就是狠命地扯衣衫。弄到最后,邹麟都有些厌烦

。愈发不把谢枫放在眼里,私塾也留得少了。

邹麟想,自己先冷他一冷,让他晓得,男人怨妇起来也是招人嫌的。摆正了姿态,自己才能与他玩下去。

邹麟没想到的是,谢枫却是不陪他玩了,甩甩衣摆,走了。

邹麟现在满心都是一种自作多情的窘迫和不甘,他忽然后悔没有将谢枫折磨得狠一些,再狠一些。让谢枫知道,自

己对他完全从来没有在意过,一丁点也无。

可他走了,已经走了……走之前连知会一声都不曾。

原来他把谢枫当傻子耍,谢枫也未尝没将他当傻子。

邹麟更加用力地剥着指甲,腮帮咬出一条硬冷的线。

临近晌午,杜夫子卷起书敲了敲方台,宣布休息一会儿。

私塾里渐渐热闹起来。

毕晚秋捂着肚子喊饿,将头耷拉在桌案上。

娄致笑了笑,从书箱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

毕晚秋立即来了精神,不等接过来就着娄致的手就打开。

香喷喷,软糯糯,金灿灿的桂花糕。

“喔~~你居然藏私!”毕晚秋忙拈了一块送入口中,点着娄致,含糊道。

“院子里的桂花刚收,张婶昨儿个做了几块,没做好,就没拿给你和老爷吃。”娄致自己也掰了些碎片尝。

“这样就不错,挺香甜。”毕晚秋刚刚那块还未咽肚,又急着塞了一块。“咳、咳……”

“慢些吃,又没人同你抢。”娄致瞧他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好笑,连忙拍着他的背顺气儿,“你是饿狠了,有什么都

觉着好吃。”

毕晚秋好容易咽了下去,回味起来,只觉满口清香,又瞧着娄致拍他背的模样,温顺体贴,心中更甜一分。

“什么都没你好吃。”细如蚊蚋的调笑声,转了十来个弯儿送入娄致耳中。

娄致脸上一热,立马扭过头去。

恍然间,觉着有些不对劲。

娄致顺着瞧去,私塾那头,绿衣少年的视线粘滞在毕晚秋背后,面上却是漠无表情。

毕晚秋还要逗弄他,却见娄致脸上有些神思,奇怪道:“怎么了?”

娄致笑了笑摇头,拿了茶盏,起身:“糕点吃着干,我去给你接杯水。”

第三十三章

天色黑得越来越早。晚饭后,厢房里就已点上蜡烛,自窗外望去,两团影子静静映在纸上,只偶尔随烛火摇曳微微

晃动几下。

不似夏夜满耳蛙鸣蝉噪的嘈杂,秋日的夜间静谧微凉。当空一轮将满的白月如裹了层湿润的水汽,光华都被敛在一

团薄云中流散不开。院中丹桂的馥郁在凉飕飕的空气里若隐若现,认真去嗅便没了踪迹。

厢房中更是悄无声息。只有纸张不时翻动的沙沙声。

“晚秋。”娄致忽然从书卷间抬头,望向身边的少年。

毕晚秋嗯了一声,偏过头,也停了手中的书。

“我……有件事想同你说,”娄致感到有些难以启齿,言语间便吞吐起来。

“何事?”

“你今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去捉弄邹麟了。”娄致小小声地商量着。

“为何?”毕晚秋讶异起来。

然而打量起娄致的神情,不禁沉吟。“……你怎么突然替他着想起来了?”

娄致此时眼神有些闪烁,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无事……你若不答应,那便算了。”娄致闷声挪过身子,继续看书。

其实方才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只是这隐隐的不安积在心中难以排解,很是难受,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可是

毕晚秋要是追问起缘由,自己又无法明说,想想还是罢了。

毕晚秋却不答应了。

他扳过娄致的肩,皱眉道:“你怎么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同邹家小子好了……以前邹虎就是。”

他仍记得那日私塾里邹虎来找娄致时,两人默契的背影,如今想来心里头还冒酸水。

“邹虎?”娄致忽然想起,是了,他还没跟他说过他们是如何和好的,“我与他只是朋友罢了,你多想了。”

毕晚秋别过脸去,哼,朋友,有那么黏糊劲的朋友么……

“反正我讨厌邹家俩兄弟,”毕晚秋翻了翻眼睛,“你不记得以前他俩是怎么欺负我们的了?”

娄致瞧毕晚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瞧你委屈的,难道他们没吃够你的苦头?”

毕晚秋这才脸上多了些神采,得意道:“自然。他们那些招数,对付我们还差些。”

娄致只坐回案前,轻轻摇头,笑得不以为然。

房中沉寂了一会,忽然,毕晚秋挪了挪椅子,靠近娄致,将下巴抵在他肩头。娄致转脸,瞧他一双巴巴的眼睛,只

觉头痛。

“大哥……”毕晚秋晃着他胳膊。

娄致红了脸,沉声道:“不行。”

毕晚秋眨起眼来,“霜寒露重,独夜难寝啊。”

“你节制些罢……”娄致推了他起身,将案上收拾好后,走到门边。

“早些睡,明日还得去私塾呢。”

前一阵子,毕晚秋几乎夜夜在他睡熟时潜入他屋里求欢,也是说入秋天冷,一个人睡难受。娄致对于这样的借口哭

笑不得,他还不晓得他那一身火炭骨头么……

不到天亮,他又得推醒毕晚秋,让他回房,自己料理完痕迹后,已是鸡叫三遍了。是以这几日娄致连个囫囵觉都没

睡成,更别提身后那处满涨肿痛,连蹲个身都能牵动到,疼得龇牙。娄致不愿跟毕晚秋提,怕他担心,只能自己擦

了膏药,慢慢养着。

毕晚秋一直目送娄致离开厢房,合了门,才叹了口气。

这两天的推拒,叫毕晚秋一忆起前几日的甜蜜,就心紧胸闷,抑郁得很。可瞧娄致面上的青色,便知他是真不愿意

,只得放他走。

毕晚秋还不困,借着烛火又看了一会儿书。

“难不成是因为他……”毕晚秋忽地蹙了蹙眉。

第二日私塾里,杜夫子满面红光地宣告众人一个重大消息。

县试榜单已出。聿合共取一百四十八名书生,其中小藕庄占了七个名额,成绩已算显着。最最重要的是,这次县试

头名也出自小藕庄——正是邹家老大,邹麟。

听说这次成绩一出,连聿合县令都打听了杜延复开办的私塾,好奇是什么样的高人隐于村落教授课业,竟出了这样

了不得的成绩。是以杜延复得意非常,忙不迭就过来私塾将此喜讯告诉了众人。

消息一出,私塾中炸开了锅。

那些过了的,皆眉开眼笑,没过的,酸着张脸恭贺一声便垂头闷坐案前。

“邹麟,你这次的答卷很得县学馆长赏识,连县令看了都夸你少年才敏。”杜延复捋着胡须笑得和蔼。

邹麟听得杜夫子一番夸赞后,拱手作礼,忙说了些全凭夫子教诲之类的谦辞。面上虽是矜持,心中却喜悦得像要腾

出火来。

课间小憩时,邹麟被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眉间皆是意气飞扬,却按捺住情绪作出谦虚温和模样,接受众人的道贺。

待众人皆散去,邹麟才缓过精神来。

方才毕晚秋没有过来。

邹麟眼角微翕,唇间染了笑意。

果然,果然,见我邹麟考了头名,竟连过来道句恭喜的气量都无,哈哈。

眼光不自觉地就望向那边,预备欣赏他的大好脸色。

娄致今日却是暗自观察了邹麟许久。

但见他一派持敛,眉梢眼角却是飞扬的得色。

等到众人都从他身边散去,果不其然,他的眼光又瞟了过来,带了些挑衅的笑意流连不止。

娄致心中有些难过。

邹麟眼中只看得见毕晚秋,自己从未入他的眼。

在邹麟看来,自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书童,也就是毕晚秋身边的一个能走动的摆设而已。

娄致胸口像是被石块垒得严严实实,连吐气都不得顺畅。

毕晚秋听得杜夫子宣布消息后,心中并无波澜,最多腹诽一句县试考官真好打发也就抛掷脑后了。

转头想同娄致说话,却发现他神情恍惚,有一下没一下地往邹麟那瞟。

毕晚秋顿住了。皱眉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一把拽住娄致的手。

“不许看他!”难道邹麟得了个破头名,就将娄致的目光都引了去么?昨夜还袒护他又是怎么回事?

“啊?”娄致回过神来,瞧见毕晚秋一脸愤懑地盯着自己,下巴都皱了起来,显出核桃壳似的形状。

“再瞧他我就吃味儿了。”毕晚秋向来直抒胸臆,醋坛子一打立马收拾了碎片给娄致瞧。

娄致干笑了一声,“什么啊……”谁想看他了,还不是因为他看你我才……却是不好说给他听。

毕晚秋见娄致尴尴尬尬的模样,愈发焦躁,忙拽了娄致的胳膊,将他往自己身边紧了紧。然后恶狠狠地回头,瞪了

邹麟一眼。

邹麟视线猝不及防与毕晚秋目光相接,像被火烫了一般,立即收了回去。

稳住心神之后又开始得意。

哼哼,果然是嫉恨了。瞧着毕家小子眼红,邹麟心中真是说不出的畅快。

于是,荡悠悠又将视线转回去,遥遥对毕晚秋颔了颔首,笑得风轻云淡。

毕晚秋气坏了。

臭小子,居然敢示威么!这邹家兄弟真是一个比一个欠抽。

毕晚秋忽然将抓了娄致的手从桌底下提到了案上。大喇喇地与邹麟坦然对峙。

娄致见毕晚秋误会自己意思,慌忙想解释,但瞧着毕晚秋与邹麟眉来眼去正斗得火热,不禁噤声。

忽然毕晚秋捉了他的手与之十指相扣,还摆到了桌案上暴露在邹麟视线内,不免惊惶失措。

被人发现他俩的关系该如何是好?!娄致忙要抽回手,却被毕晚秋加了力道紧紧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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