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不到,也是无法强求的。”
院外的清泉已顺着沟渠潺潺流进池内,莲子抛洒在水中,溅起小小的水花,将倒影里的笑容击散开来。
日子依旧平淡地过着。
娄致每日提着书袋自竹斋去私塾,再由私塾回竹斋。
院内的池子里,几尾鲤鱼在清澈见底的水中悠闲地游弋。池底悄然抽出的笔直青梗正催促着暖热季节的早日到来。
绵柳早已不再飘絮,桃花残落,青涩披着绒毛的桃实藏于茂盛狭长的绿叶间。
碧蓝的天空里早没有了彩鸢飘摇。
五月伊始,私塾中的少年们早已换了轻薄的春衫。
沿路迤逦的河滩内又开始碧翠覆盖,蜷缩起来的嫩荷如翡翠做成的梭子,俏丽地翘起两角。
一切都叫娄致觉得美好宁静。
只除了想起远在京畿之人时,心头泛起的一点酸涩。
这日,娄致刚吃了早饭,预备下山去私塾。
刚至半山腰,就被震天的喧嚣人声吓一跳。
遥遥传来的鼓点铜锣声却非节日时那般杂乱热闹,而是在一片欢腾中威严肃穆。
心忽然就被抓到了半空。
娄致疾步踏下山阶,快得脚步就要滑下去。
待下了山,立刻循着喧闹飞快奔去。
仪从队伍已行至半路,熙攘的人群密不透风,娄致极力踮脚,也只能看到星点褚红。
然而,全身汹涌而起的激动与热切让他不管不顾拨开壁垒,艰难地挤到了人群前端。
两列仪从面无表情地前进着,与周遭的欢笑的人群形成强烈的反差。端坐于高头大马上的人一身红绸的状元服,帽
翅簪花,在漫天飞舞的金红细屑中,一派风流。
那张略含微笑的面容,清傲端秀,带着一丝疲倦。
却不是他。
娄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什么?端坐于马前的状元郎,为何会是邹麟!
队伍缓慢地行着,为了叫众人目睹锦衣还乡的风采。
娄致呆呆地望着沸腾的人流随仪从而去,立在原地。
庄里仍热火朝天地喧闹着,声音大得可以传至山中。
娄致觉得两脚如灌了生铁,每迈一步石阶都沉重万分。
方才周身被烧滚的热血一瞬间凉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为何毕晚秋再不写信回来了。
或许……他再也不会回到小藕庄了。
推开竹篱门,院落里静悄悄的。
杜夫子一早就下山了,恐怕,是为了去邹家赴恩师宴罢?
眼睛愈发酸涩胀痛,娄致抬手摁住眼角,却还是濡湿一片。
若是当初不叫他去就好了……他便不会受挫,便不会伤及那颗骄傲自尊的心,便不会不回来。
袖口已经被完全浸湿,眼泪却还止不下来。
娄致抽噎着,只觉心中荒凉无措。
预备进屋再书一封信,难堪也好,纠缠也好,没有自尊地乞怜也好。
只要能劝他回来……
走到厢房门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眼睛哭肿了,发觉室内幽暗了许多。
一踏进门槛,抬眼便看见立于案牍前,挡住纸窗的颀长背影。
若说方才是周身的血液都凉了,那此刻,便是每一处血脉都冻凝住了。
无法呼吸,无法转目。
只能如木头人一般呆呆矗立。
“这幅消寒图,染得真好。”
一身绿服官袍的秀丽少年,转过头来,对他笑得温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