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藕庄少年情事 上+番外——草示
草示  发于:2012年03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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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哥哥你这么一走……不更让私塾里那帮小崽子们看了笑话么?”邹麟毕竟是他亲哥,脾性什么的最是了

解不过。

果然,邹麟沉吟了一番,“哼,想看我笑话,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我们回去,让那帮蠢材看看谁是真正的栋梁

之材,谁又是华而不实的麸皮枕头!”

“那是,我邹虎的哥哥自然是没人比得上!”邹虎看邹麟回心转意,自是开心不已。

“你也是,”邹麟斜睇了弟弟一眼,教训道:“平时少贪玩些,多读书养性。别一放了学就去舞刀弄棍的,空有一

身蛮力,以后谁给你找出路?”

“嘿嘿,不是有哥哥你嘛!”邹虎不以为意地笑笑,“反正我也不是读书的料,多学些武艺,以后哥哥做了大官,

我也可以给你做个护卫什么的……”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邹麟狠拍了一下邹虎的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邹麟弃堂出走自是有原因的。

自从毕晚秋来了私塾这段日子后,邹麟原来意气风发的生活被搅成了一团糟。

原先,他在私塾中是领袖般的人物。乡野那些孩子们虽是读了两年书,也只不过是脱了睁眼瞎的帽子,哪里比得上

他自小就温书习字的功底?平日里先生对他从不吝夸赞,众人对他更是羡慕敬畏,能得自己一句指点便得意的跟什

么似的。托那些小子们的福,村里家家户户都知道邹麟是个凤凰材,每日爹娘都要听乡邻们夸上他一百遍,笑的合

不拢嘴。邹麟自是人前文雅有礼又不失清傲,人后也日日挑灯夜读,勤勉不敢荒废。

可是现在呢?

先是说夫子授课时吧,只要一提出疑难,那娘娘腔的毕晚秋必然站起来解答,用些浮夸的句子讨夫子喜欢。夫子居

然还很吃那套,每次都双眼大放熠熠,直夸那毕家小子七窍玲珑心有见地。邹麟不甘示弱也将自己的见解说出,杜

夫子却只是笑着点点头,连几句赞叹都没有。在课业上,邹麟一人独大惯了,面对夫子的冷淡和毕晚秋的得宠真是

恨得牙痒痒。

不过更气人的是散学后!毕晚秋的出现击破了小藕庄男孩子们打小的美梦,吃不着天鹅肉的他们自然是讨厌他的。

但是,他的出现也赐给了他们一个嘲笑邹麟的机会。学堂里邹麟的唯我独尊,回家后还要忍受爹娘的攀比——你怎

么就不能像邹家麟娃子、邹家老大要是我儿子该多好、你个不争气的就不能学学人家?这类的唠叨简直是每个孩子

的噩梦。以前,他们虽敬畏邹麟讨好邹麟,但心中都隐隐存了个念想:哪天让这尽善尽美的邹麟出个大洋相,可以

对着他那双瞧人轻蔑骄傲的眼睛狠狠揍一拳,那才叫爽快呢!

现今终于被他们等到了机会!夫子不再对邹麟青眼有加,而毕晚秋抢了他所有的风头,也抢走了他夫凭妻贵的锦绣

前程。邹家虽说是殷实人家,但他老爹不过是开个杂货铺子,哪比得上毕家人多田广,在朝中还有金朋贵友呢?自

此,私塾的其他人对邹麟不再恭敬不再拍马,找他说话时虽说还不敢直白地奚落,却也是一副落井下石的笑容。嘿

嘿,风水轮流转,你邹麟也有被压在下面翻不得身的一天啊!

邹虎是个粗脑筋的。他看私塾里众人都爱找他哥哥说话了,神色间似乎还亲切了许多便没在意。邹麟只好压下心头

毒火,忍受着众人的嘲讽维持住自己清傲的形象。

但是这日,他实在是不堪忍受了!

今儿个上午先生还没来,学生们在私塾里纷纷传言杜夫子有位结交甚密的达官贵人,经常会来探望夫子。有个耳尖

的学生悄悄跑去听墙角,于是得到了很了不得的消息!杜夫子拜托了那位贵人保举毕晚秋直接参加乡试,不用参加

童试了。这本是没什么的,但那贵人跟夫子说他还可以帮他再举荐一个名额,夫子略作思考,居然以无合适人选拒

绝了!

邹麟听到这个消息时气血都凉了。往日里杜夫子没少夸他天资聪颖,是可造之材。可他现在居然像没有收过这个门

生似的,连顺手拉他一把的机会都不给!

大家听了之后都用怜悯的眼神看着邹麟,还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夫子真是老糊涂了,连我们的邹大才子

都忘了么?”

邹麟一时没沉住气,冷哼一声,将书往桌上重重一扔就走了出去。

毕晚秋,毕晚秋!看以后金榜题名时,我怎么将今日的屈辱都讨回来!

两兄弟刚回私塾,夫子就携毕晚秋过来了。俩人一路上叨叨絮絮,夫子似乎在嘱咐什么,毕晚秋一直礼恭地聆听着

,满面春风。

看来杜夫子已经把那件事告诉他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邹麟暗暗攥紧了拳头。

不几日,从不与人亲厚的邹大才子居然邀了全私塾的学生去他家喝杯庆生酒,当然,除了毕晚秋。邹麟放下身段也

是个活泼讨喜的性子,金口一开,夸得众人眉花眼笑。

那晚主客尽欢,受到心高气傲的邹才子如此礼待,众人也自此选定了立场,同仇敌忾。

“胡八!找到秋儿了么?”毕老爷在厅堂急得团团转,看见管家回来,立马上前问道。

“没、没找到啊,听说是跟着学堂的一帮孩子出游去了,可是派了人满村子的找也没瞧见小少爷的影儿啊!”胡八

一边说一边擦着满头大汗。

“爹,我回来了……”门口传来毕晚秋的声音。

“秋儿,你上哪去了!急死爹了!嗳?你这衣裳是怎么回事?”毕丰年慌忙迎了过去,却看见宝贝儿子竟然衣衫湿

透满脸狼狈。

“没、没事……”毕晚秋任老爹一惊一乍地吩咐下人准备干净衣裳煮姜汤,无措地捋了捋还在滴水的发带,想把自

己弄得周正些。

“究竟是怎么回事?”毕老爷瞪着儿子,显然不信。

“只是刚刚在河边走着,不小心落了水……”毕晚秋打了个喷嚏,“爹你别大惊小怪的,我去换衣裳了。”说毕便

撇下一脸忧色的毕老爷,急忙跑回了屋里。

今日过得真是太刺激了!

毕晚秋关上了厢房门,一面将湿透的衣衫换下来,一面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枯燥的人生终于泛起了涟漪,毕小公

子脸上眼里尽是兴奋。

今天散学散得早,毕晚秋刚想收拾东西回去,几位同窗便邀他一同去划船赏莲,他新交朋友很是惊喜,自是欣然答

应。

当时已是近黄昏时刻,暑气尽散,只有河畔芳草萋萋蜻蜓乱飞。满湖的菡萏打着花骨朵,如一支支点染了胭脂色的

雪白羊毫矗立在翠玉砚台上,静谧的河滩响着缓缓的桨声。

小藕庄长大的孩子,没有一个不会划船不会凫水的。当然,除了娇生惯养的毕家小公子毕晚秋。河滩里进不了大船

,七八个少年分了两拨坐着,晚霞莲香,舟影人声,旁人看来这些个小书生真是自有一番风雅。毕晚秋闷在‘闺阁

’十多年,对结伴同游早已我心往之,再面对这满湖秀色,他更是抑制不住开心,立在船头赞叹起来。坐在后面一

只木船上的邹麟也是满面微笑盯着前方的身影,不过不是因为这暮景,而是他期待的好戏就要来了。

当划到了河滩中央时,跟毕晚秋同船的几个少年噗通全部跳进了水里,不一会就上了远处的另一只船,七八个少年

对着毕晚秋哈哈大笑,只有邹麟站起身笑得斯文:“毕兄,这良辰美景你一人细细赏罢,我们就不奉陪了。”

当时毕晚秋吓得魂都飞了,忙喊道:“诸位同窗,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周易有言:‘过强则易折,过刚则易断’,众怒难犯,我劝你还是敛敛锋芒,不要太嚣张了。”邹麟缓缓道,眯

着眼满意地看毕晚秋在空荡荡的河中央脸色惨白。

“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从未做过触怒众人之事啊?”毕晚秋紧紧抓住船沿,无辜道:“你们莫要玩闹了,快救我出

去!”

邹麟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对着水雾中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略略拱了拱手:“毕兄,我们后会无期。”

之后无论毕晚秋如何呼喊,船上的人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一叶扁舟很快就消失在茫茫莲海了。

眼见着夜色渐浓,毕晚秋一人独坐在木船中,四周除了虫鸣鸟啾安静得可怕,到处是层层叠叠的莲叶,似缠人的魇

怪从四面八方逼过来。毕晚秋按住心头的惊恐,用竹篙拼命划着船,可是那船除了原地打转再无动静。

“扑啦啦……”莲叶丛中一阵声响,毕晚秋心一抖,稳住身形,盯住发声处,内心既不安又升起一线希望。

“喔咿喔咿!”莲叶中窜出了一只大白鹅,扑棱着翅膀从木船边掠过。

毕晚秋心中一沉,绝望起来。

娄致望了眼西山日落,吐掉口中嚼烂的白茅针,将散在河滩的白鹅聚拢准备回毕家。到了这个时辰,白鹅们早已习

惯地从河中游上岸,娄致在一片喧嚣吵闹中点起了数。

“一,二,三……五十二,五十三——哎呀?还有一只呢?”娄致跳了起来,不好,丢了一只!慌忙再数一遍,果

然少了。

娄致忙赶着鹅群沿河滩边寻鹅,口中吹着响哨召唤那只走失的畜生。

忽然,他听到了一阵慌乱的划水声!难道是河中的水獭猫拽住了他的鹅?娄致不等思考立马跳进了水里,他要去救

他的鹅!那是他的使命!

等他顺着划水声游到河滩中央,并没有看见他的大白鹅,而是一个清秀干净的少年,站在木船边笨拙地撑着竹篙,

划得满头大汗。

娄致拽住莲枝浮在水面瞧他,呆了一呆。这个少年长得真好看,比小藕庄的女孩子们还要清丽。他是谁?自己怎么

从来没在小藕庄见过?

娄致看木船转转悠悠就是不动,便着急了:“你这么划有甚好玩的?”

毕晚秋忽然听到人声,吓得一个身形不稳,噗通掉进了河里。

娄致惊叫了一声,急忙游过去救人。

毕晚秋在水里扑棱着胳膊,呛到脸色发青。娄致蹬水到他身边,两臂将他腰身一圈,奋力提上了船。

“咳咳咳咳……”毕晚秋大声咳着水,躺倒在娄致怀中。

娄致凑近了看他,更觉唇红齿白,面如敷粉。娄致咽了口口水,问道:“你不要紧吧?”

毕晚秋睁了眼,看到一个头插玉饰的白净少年一脸痴呆地望着自己。

“咳咳,多谢、多谢兄台相救。咳咳……”毕晚秋挣扎着坐起身,娄致忙放开圈住他的手,扶了他一把。

“不好意思刚才吓着你了……”娄致挠头,“你一个人在这玩啥呢?”

“我——”毕晚秋发现这个少年虽然面容白净,但粗衣布衫,略带憨色,便知是个穷人家的孩子。“也没什么,想

划船赏莲来着,哪知到了湖心却划不回去了。”说罢便冲娄致笑笑。若跟他提同窗那些阴损事,他心地纯良,怕也

不会懂的吧?

“这样啊。我会划船,我送你上岸好了!”从没有人对自己如此温和客气过,娄致自是喜上眉梢,不觉声音都响亮

起来,立刻拿起竹篙充当起保驾护航的勇士。

娄致娴熟地将船停靠水涘,跳上了岸。

“兄台,劳烦搭把手。”摇摇晃晃的船只让毕晚秋不敢跳过去,生怕再次落水。

“好!”娄致伸出一只手,毕晚秋抬袖握住了。娄致一拉,毕晚秋也跳上了岸,一个不稳扑进了他怀中。

娄致心怦怦直跳。带着一丝得逞的兴奋。

毕晚秋只道了声“失礼”便站稳了身形。作揖一拜,再次向娄致致谢。

娄致红了张脸摆手,也想学着读书人的调调:“无妨无妨,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我、我还有事,告辞了!”说毕便

仓惶逃走。

毕晚秋还没来得及挽留娄致便跑了个没影。本来想打听他住在何处,改日跟爹爹一起登门拜谢的,这人可真是个急

性子……

娄致没头没脑地跑了一路才停下来,捂住自己胸口大声喘气。

那位公子,那位公子……为什么自己居然看着他心跳不止,还想,还想方设法地去碰他!?刚刚拉他上岸的时候,

娄致其实不需要使那么大劲儿的,只是、只是那一瞬间,娄致脑袋一空,就想把他拉进怀里所以才……娄致内心涌

起一股股热流,在体内四处冲撞,惊恐和激动交织着喷薄而出。一定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自己没见过这样的所以

才脑子抽了一下,这并没有什么的,娄致安慰自己道,再怎么好看那也是男子,自己只是羡慕罢了。

他好容易平复了心境,又微微有些后悔,自己应该送那位公子回去的,以后恐怕再也见不着他了吧……

第六章

做书童?

娄致当了这么多年的牧鹅郎,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惊大于喜。

那日英雄救美之后,娄致仓惶而逃。在草丛里寻得丢失的白鹅之后便意兴阑珊地回了毕家。不料胡八已在后门等着

,见他过来,拽了他就往老爷住的院子里走。

“臭小子,你可是撞了大运了!”胡八对他嘻嘻笑道。

“什么大运?”娄致跟着胡八疾步走着,毕家的里院是老爷和小姐住的,娄致除了第一次见过毕老爷外,再也没踏

进过这里半步。

“毕老爷给了份体面的差事让你做!”

“体面的差事?是什么?”娄致也被提起兴趣来。

“书童,当毕家唯一的书童!”胡八满脸笑容,拍了拍娄致的肩膀:“以后吃住都在里院,还专门辟了间房给你!

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福分?”

“真的!?”娄致的脑袋像是被天上掉下的金元宝砸了一下,乐得昏昏沉沉。

娄致没想到,老天爷赐给他的更大福气还在后面。

当他再次看到毕老爷时,他依旧是坐在长案一旁的太师椅上,就像八年前他初来毕家时一样。

依旧是磕头点地。

毕丰年笑了笑:“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倒生得一副好相貌。”

“是啊是啊。”胡八在一旁笑得慈祥。“今年已经十六了。”

“嗯,比秋儿长两岁。”毕丰年捋须。

“嚯,这把玉篦子还插在头上。现在呢,还肯抵押给我么?”毕丰年用调侃的语调问,显然只是在逗这个少年。

娄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不懂事,讪讪笑着回答:“这玩意粗糙的很,哪能入得了老爷的青眼,老爷只说笑罢了。”

“呵呵,长大了长大了。”毕丰年满意地点点头,“秋儿,你过来看看这个孩子满不满意。”

“爹,我说过了,我用不着什么书童。”清朗的声音略带抱怨,确是耳熟之极!

娄致急忙抬头看去,看到毕晚秋的脸,一下连呼吸都屏住了!竟然是方才他救的那个绝色少年!

毕晚秋也看到了娄致,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恩公!”毕晚秋一脸喜色地上前扶起娄致。毕丰年睁大了眼望着儿子。

“爹,我方才落水时,就是他把我救上岸的!”毕晚秋左手握住娄致的右手,向毕丰年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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