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龙局+番外——飞檐走壁的奇迹
飞檐走壁的奇迹  发于:2012年03月04日

关灯
护眼

长门宫外,一干宫女侍从已经容不得叶远兮犹疑,将他簇拥进门。叶阿娇盛装长跪,却已是长颦减翠,瘦绿消红,

比不得当初姿色。脂粉虽艳,但遮不住那番认命颓然神情。叶远兮可怜她和自己些许同命,都是身不由己之人,不

过自己尚有知己,略胜她孜然一身、相思累牍。

退了宫女侍从,阿娇又还回当日厉色,不肯靠近叶远兮半步。叶远兮不语,卷了一席锦被睡在外屋卧榻上,留了内

屋给阿娇。阿娇困惑许久,终于奈不住性子问道:「皇上不是来找阿娇侍寝的吗?」

叶远兮阖了双目,反问:「皇后可愿意侍寝呢?」不必睁眼,他也猜的到阿娇又羞又恼的神情,于是又道,「近些

时日我还会频来长门宫,打搅皇后……」话音未落已被叶阿娇打断:「好啊!你还是打我的主意,我偏不许你得逞

!」

叶远兮揉揉眉心,思索着如何同这个火爆烈性的女子商谈下去:「我敬皇后,也请皇后自重。我来长门无非是为了

避人耳目,皇后乐意如何想我不阻拦,但决无侍寝之事。你还是刘彻的。」那两个字尤为铿锵,将叶阿娇说的一愣

,片刻竟大哭起来,一肚子委屈呜咽道:「我好想我的彻儿啊,他到底在哪里啊?」

他……叶远兮不敢睁眼回复她,黄河岸,生死托付,又上脑海。他是代叶远兮死去了,黄泉碧落,天涯海角,从此

逍遥。苦的是他这尚活的死人。心头酸涩,再难入眠,叶远兮索性睁开双眸,起身看那玉立啜泣的美人,叹息道:

「莫问了,问了倒叫他泉下不安。」

阿娇哭的声音更大,连肩膀也抽,叶远兮任她哭着,心中却嘲自己为何是个男子,连此般哭泣亦不可。而少年身影

恍惚又现眼前,一双凝眸好似宽慰好似安抚。叶远兮不由得舒展眉心相对——他还有他,至少比那孤苦伶仃的阿娇

要强几倍。这厢皇后哭累了,终于缓了些悲怆。转身走入内屋。一炷香的工夫,里面竟传出抚琴哀唱之音。是叶阿

娇。那歌,虽比不得萧陌玉洒金杯,玉鸾长吟;也不及卫子夫悠扬和声,却仿佛孤猿迷踪,杜鹃啼血,凄厉惨切。

去年登长门,君我两欢欣,夜冰风犹暖,晨寒不敢侵。

今朝又相临,唯剩独一身,旁者说移情,唯我知故人。

累累浮云沉,赘赘雨倾盆,绰绰宿霜叹,飒飒西风吟。

百鸟早入林,百花碾作尘,千思惆怅倍,千泪徘徊紧。

听闻神仙宫,逍遥乐无双,四季都如春,鸟语又芬芳。

不似人间攘,不似泉下凉,众人皆是说,我也期所望。

郎君去已长,何时归故乡?故乡有阿娇,阿娇盼君郎。

泪衰魂三殇,月半魄七扬,枯荣又一年,茫然又一重。

叶远兮听着,却不敢随声高唱。这诺大的宫里,什么人也不属于他,什么物什也不属于他,而他却连悲哀的权力都

没有,象阿娇一般恸哭出声的权力更是奢望。他有的仅仅是心头那一丝想念。想念那头的人儿,你又在何方?

二十六

这几日,太皇太后来不得金殿,可美了皇太后,随便发号施令。但她其实不懂政事,小事还当勉强。一遇到两国交

好、和亲战事这等大学问便浑然不知所措。叶远兮在旁看了暗笑,君临天下本不是件容易之事。好比耕耘纺织、烹

饪酿造一样,各有各的诀窍。

皇太后被百官问的实在尴尬,无奈求助叶远兮。叶远兮缓缓起身问道:「和亲不过是为我大汉求的个祥和,但正如

太乐令大人所说,」提到这个官职,叶远兮顿了一下,才又道,「我汉室将匈奴单于当做兄弟,对之甚好,厚礼相

赠甚多。背约离兄弟之亲者,常在匈奴。退让也不过数岁,数岁过后单于贪婪复发,只会变本加厉,贻害我边境之

民。所以和亲之策,已不可取。」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谁也不敢言语,统统低眉顺眼的听着,叶远兮续曰:「朕已决意要给匈奴小儿一点颜

色,你们谁有良策?除了和亲,但说无妨。」

除了和亲?那就是说皇帝已决意起战事了,大臣们更加惶恐,几十年小心维护的平静而今已断然。可是谁人为将呢

?所谓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战场之上,谁人可以统帅三军,威慑匈奴?大家正犹豫着,有一个人却悄悄站出列,

恳求率军出征。

此人正是卫青。

叶远兮颔首,反正今日无论如何不可让窦家的人再掌兵权,当即应道:「卫青听旨。朕令你为车骑将军,统领骑兵

一万,至边境,驱逐匈奴。明日便出发。另外朕会谴李广将军等兵分三路,为你布下疑阵,助你一臂之力。」卫青

领旨谢恩。一干老臣们赶紧顶着苍苍白发出来阻止,却被叶远兮一句退朝的旨意,生生将话塞回肚子里。

夜幕刚刚垂下,便有一个人领了小谈来到平阳公主府邸。小谈吓的直哆嗦,哀求着:「皇上回去吧,要是让皇太后

或者太皇太后知道,小人就没命了。」叶远兮瞥了他一眼,笑道:「难道来瞧朕的亲姐姐也要禀报什么人吗?」

小谈不笨,听出皇上言语间的不快,便闭了嘴巴不再吭气,只乖乖的跟着走。平阳却是已经等候良久。

叶远兮进来没见到卫青,只看公主坐在当庭,面前香炉香案,一把古琴,便知公主有话说。索性也坐下来,听个仔

细。平阳却十指撩弦,口唱新曲:

「云淡淡,水汤汤,挽剑江湖阅兴亡。

石锵锵,月琅琅,拈花对饮笑沧浪。

山莽莽,风怅怅,三弦琐碎聚散长。

诺九鼎,轻风霜。

马的的,角弓张,仰向东南射天狼。

夜迢迢,雁成行,烽火骁悍将军帐。

雨滂滂,情耿耿,霹雳难绝相思往。

意长长,人生何处不风光……」

叶远兮听了一怔,没料想公主一辈女流竟会弹这等铁血峥嵘之歌,稍一盘念忽又明白,随即莞尔。歌决不会是卫青

可以谱的出的。那么只有一个人可能。

静了心思闭了双目倾听,仿佛瞬间到了那人身畔,一起急行军六百里,包围了右贤王。望前方,龙城下,铁马冰河

金戈凌乱,匈奴千万如决堤水泻,气势汹汹,一时间杀声震,神鬼避,风沙惶惶,刀枪叉戟,纷纷如红眼猛兽般包

抄迫近。而他仍笑,仿佛那深眸中只见着日月星辰、山川草木,其他只是蚊蚁蝼蝇,恶敌当前,生死攸关,也不过

尔尔。光影动,磅礴现,忽然间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众人掩面,良驹还来不及长嘶便失了主人。瞬间后,尘落定

,一切重归平静。唯独百尺高城上,匈奴首领被挟。挟他的少年依旧笑如灿阳,自有些舍我其谁的孤高傲然。手握

短短剑柄,不见剑身。所有人都屏了气,呆呆的看着少年,竟是谁也不曾瞧见他何时出手何时冲破万夫之军,又何

时登城何时相挟的。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晚秋风袅袅,夹带些寒意扑面。此役结束。俘虏无数。

一曲而终,末音绕心,久久不散。直到公主站起身来,叶远兮才转回思绪,谢过平阳。平阳温柔:「皇弟谢我做什

么?我不过弹了首曲子。」

叶远兮浅笑应答:「谢皇姐的好曲子。敢问是什么曲名?」

平阳哑然,思忖片刻才道:「随性而做,并未取名。」

叶远兮淡然:「那朕就赐个名给它如何?」不等平阳回应,叶远兮已经转身出门,身后留下四个字,「情意天下。

未央宫中,刘彘已经等叶远兮两个时辰了。一见叶远兮归来,赶快参拜:「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客套之后欲

言又止,不肯再续说。叶远兮会意,摒退了左右。坐回龙椅等他慢慢说。刘彘却是等宫女侍从们退后又亲自关上大

门才回来继续禀报:「皇上,有人要加害于你。你可知道?」

叶远兮并不惊讶,自打入的这宫墙后,他就一时都没有安宁过,连睡着了都梦见宫中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的生涩僵硬

面孔,隐隐悲凉,深深怨念。如果不是昼夜皆现,叶远兮都会疑为鬼魅了。在此等地方,刀剑更是无形无眼。上次

在皇太后那里误服其药之事,叶远兮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见叶远兮不语,刘彘以为他不信,立时着急起来,但仍压低了声音慢语道:「不是别人,正是田鼢。我听见昨日他

与皇太后商议,要将自己的孙儿过继来当太子。」叶远兮瞧也不瞧他,淡淡的说了句:「是母后想孙子想太久了,

所以才……」

「根本不是!」刘彘居然厉声打断叶远兮所言,不管不顾的一股脑的说下去,「是田鼢的主意,我猜他是想让孙子

当了太子后,再对皇上你有所企图,只要毒计得逞,皇上你今天的位置上坐的就会是一个无知小儿,而田鼢就可以

光明正大的摄政护国。到时候,只怕天下就要大乱!刘家王孙恐再没有藏身之所。更不要提今日之荣华富贵了!」

听那刘彘慷慨激昂的叶述完,叶远兮才又道:「这等机密之事,皇弟如何得知?」

刘彘低了头,小声应:「是我在椒房宫请安的时候偷听到的,皇上就是要罚我不敬之罪我也认了。」

叶远兮又问:「那么依皇弟之见,朕该如何?」

刘彘见皇上并无惩罚之意,胆子大了些,抬头应答:「皇上你该将那田鼢罢官撤职,交给廷尉张汤去审。臣弟保管

不出三日,他就会乖乖说出不轨之事。」

叶远兮揉揉眉心,思索了一下,问:「张汤是哪个?」

「乃是新上任的廷尉,是……太皇太后未病前任命的。」刘彘一谈到太皇太后便有些吞吐,略带惶恐的看叶远兮,

生怕他丝毫不悦。可出乎他意料,叶远兮竟好像没有半点反应。于是又问,「皇上,那个……田鼢如何处置?」

叶远兮仍未看他,却仿佛随意的应了一声:「啊,就依你所言吧。」刘彘欢喜,领旨退下。他未曾见离去之际,身

后的叶远兮已经转过头来颇有深意的望他背影。

二十七

长安城出事了。

第一件便是准备远征万里追击匈奴的将士们,在出发前居然不见了统帅卫青。而皇上闻听此事居然丝毫不慌张,还

劝慰大家说卫青奉旨领了先头部去探勘敌情,叫大军按计划急行,先头部自会在前方接应。而后讨伐匈奴不足一月

,便有探子回报,说是卫青将军所部得神仙相助,溃敌千里,直捣龙城,万军中擒敌帅,右贤王几乎全军覆没,大

军将于不日凯旋等等。群臣闻讯,欢欣不已,高颂皇家圣德,天佑大汉。叶远兮听了,点头而已。

第二件更蹊跷,皇亲田鼢失踪,一月无踪。皇太后顿时慌了手脚,追问了叶远兮几次,叶远兮推辞不知。皇太后不

得已反复召见京兆尹,可是六十岁的京兆尹正操心着下月如何告老还乡,对田鼢之事自是一头雾水。皇太后焦急却

也无可奈何,只好叫了刘彘替她跑腿查找。刘彘领旨,返回头就全都告诉叶远兮,叶远兮听了,但笑不语。刘彘也

附和着笑,虽然他有点摸不准叶远兮在笑什么。

未央宫外,上林苑里,一个女子依旧每日按时浇灌苗圃,勤勤恳恳,从不怠慢。苗圃主人却已经许久未归,仿佛水

滴,遁地迷踪。

转眼一个月到,田鼢被关的早已七荤八素,被人拉出地牢的时候,已经搞不清南北昼夜。而张汤此时才审,稍微亮

了亮刑具,便让那田鼢尿了裤子。跪地求饶,悉数将所作所为道出,其中自然牵绊了皇太后。这边,皇太后得到逼

供的消息显然晚了,无奈亲到未央宫里睁一双泪眸哀求叶远兮。叶远兮依旧淡漠,等她哭的乏了倦了才提陌她说,

自己不曾有左右廷尉的本领,乃是太皇太后的旨意。皇太后听了,立时站起身来,一卷衣袖直奔长乐宫。看来少不

得一场争论好戏了。

叶远兮懒懒躺回睡榻。秋冬交时,朝阳分外光亮。深宫内院,高墙锁闭间,若有什么动人风景,也就是这嫩红雏形

的日头了。叶远兮眯缝着眼端详它,看久了再看别处,只觉得遍地都是红色。

赶快摇了摇头,不料就在此刻,耳边倏的飞过一阵凛冽。叶远兮反应奇快,马上低了头颅,躲过暗算。不想,紧接

着一把梅花针铺天盖地朝他袭来,叶远兮只好翻身落在睡榻另一边,动作慢了几分,手臂上扎中两根,疼痛瞬间蔓

延,连带酸麻之感,显是蘸了毒的,耳听的有脚步声近,叶远兮再顾不得其他,正要起身拼敌,用力一蹬,也不知

揣中了哪里,地板竟然翻将过来,将整个人翻至地底。原来这地板竟是活动的,下面另有秘密。黑暗中,叶远兮眼

前一片模糊。只好慢慢摸索——隧道?想必是建宫的秦朝皇帝给自己留的后路。没想到,竟救了百年后的生人一命

。伤患之处疼痛钻心,叶远兮咬着牙不叫自己昏厥过去,他明白追杀之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撕开一块衣襟,将伤处胡乱捆扎,不让毒血延至心脉。叶远兮慢慢摸索着前进,也不知过了多久,竟渐渐望见远处

一点光亮,越来越大,渐成洞口,叶远兮耗尽了气力攀爬出去,他身后瑟瑟碎碎的脚步声愈发逼近,宛若索命无常

爬出洞口,映入眼帘的居然是座未完工的飞阁,而自己就停在飞阁半腰,离地数丈,飞阁下一处清雅秦式旧宅。似

有群人正在底下吹拉弹唱的抬花轿迎新人入门。觉察到身后一股劲风扑袭而来,叶远兮不能迟疑半分,纵身跳下巍

巍飞阁。

几乎同时,一个身影自飞阁下的众人里腾空跃起,翩然似轻灵仙雀,将个叶远兮稳稳抱在怀中,轻易避开身后追赶

而至的飞星银魄。朝阳红艳,姣美多情,直晃人眼,叶远兮看不真切,却安安稳稳由着那熟悉的怀抱维护着。他知

道,纵然世上连自己都不能信,至少还有这个人可信可赖。

偏那凌厉不肯放过二人,疾风卷雷,霹雳神速,不等落下,又撒出一把锋芒。岂料根本不见对手如何动作,已经将

那骇人毒针挡的彻底,好像自己从未撒出。刺客顿时失色,心头困惑骤起,一时间不敢再出手发力。犹豫时分,双

方已各如鸟雀扑落屋顶,漠然对峙。施针之人此时才看出端倪——救人的少年一手稳抱着伤者,一手挚一截短短剑

柄,柄上无刃——拂袖一挥,刺客甩出全部针芒,漫天飞雨般,罩住对手和伤者,还有青檐下,早就吓得呆晌的诸

多轿夫和喜客。此举实在草率却也无奈——碰到承影剑他只有孤注一掷。

可令刺客讶异的是,身穿喜服的少年并无以剑抵挡拼杀之意,反而稍稍屈膝,以无形剑身直插足下屋脊,灌入真气

,冲开鳞次栉比的灰瓦,瓦片腾起,空中裂身,一时间飞燕展翼,层层叠叠,纵横成网,将根根锋芒对挡在外,乒

乓回应,暗器纷落,归于始作俑者,全数钉上他周身,仿佛给他制了身盔甲。针彼端,瞬间已有黑血顺延而出,散

发尸臭,针下肌肤也泛起霉绿,想必气息已决绝。

早觉出怀中人中毒,却不曾料毒性如此剧烈,萧陌登时心焦,足尖一点,轻巧飘落,吼散了一众喜客,随即转身就

往自家奔去。怀中人却在此时轻扯了他一下,萧陌会意,只得又回头对着花轿遥遥喊了一声:「夏天,我有急事,

改日再去找你。」又丢给轿夫一锭白银,吩咐道,「送夫人回门!」

也顾不得轿夫听懂没有,飞身跃入家门,脚尖一勾,将门带上,就地蹲下拆开了叶远兮臂上的捆缚,察看了片刻,

突然低头一口咬下去。黑血立时四溢,浸透了伤者衣衫。一直紧闭牙关忍住痛呼的人此时终于闷哼了一声,声息弱

,几不可闻:「小心……有毒……」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