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岳酝在心里想，天终于亮了的时候，他身后的手机突然响了。

小花的声音语不成调，在电话那边对岳酝说：“你看新闻，小秦出事了！”

卧室里就有电视，岳酝却不敢去开。

“小岳，你快看啊！”小花像是在哭。

岳酝说：“小秦怎么啦？”

“小岳，小秦死了！”小花的确是在哭，放声大哭，她问岳酝道：“小秦这是怎么了？他怎么会是个坏人呢？”

岳酝开了电话，木然地调着台。

“小岳你说话啊！”

“昨晚七时，我市北城监狱发生一起在押疑犯逃脱事件。警方当场击毙一名疑犯，八名警官受伤。据悉，该疑犯名叫秦晓慧，生前也曾经在公安系统就职，……”

电视里，一个躺在推床上的人蒙着白床单从手术室被推了出来。还有一张秦晓慧的警装照，端端正正地贴在屏幕的左上角上。

岳酝手中的手机掉在了地板上，电池与机身分了家。

死了？

岳酝想着这两个字，反复想着，这是这个人第几次抛下他了？第几次骗他了？就这么又死了？岳酝突然笑了，倒在床上，捂着脸笑，他只是做错了一件事，就要这么惩罚他吗？错了一次，就要永远失去了？如果是这样的结局，那么他们今生何必再相见？

肖南跑了进来，他听到了岳酝卧室里的电视声，推开门就又听见了岳酝狂乱的笑声。“小岳！”肖南看一眼电视，电视里已经是别的新闻了。

“晓慧死了，”岳酝告诉肖南道。

这么快？肖南犹豫着，是不是得在这个时候就告诉岳酝真相。

“我出去一下，”岳酝说着就要起身。

“你去哪里啊？”肖南拽住了岳酝。

“我总要去送送他，”岳酝说：“人死了，他们总会把尸体还回来吧？”

“没这么简单的，”肖南说：“晓慧是越狱，尸体得尸检的。”

尸检？还有人要去解剖他？岳酝甩开了肖南的手，他怎么可以让这种事发生？

“岳酝啊！”肖南追上来，说：“你不要急，这个时候晓慧他们家里会出面的！”

岳酝看了看肖南，肖南的态度让岳酝又疑惑了，他突然就问肖南道：“你知道晓慧会死？”

肖南一愣。

岳酝转身就要走，他这时候得去秦晓慧的身边，不能再让那个人一个人了，他们俩死也要死在一起！

“岳酝，你听我说，”肖南追出卧房，对岳酝道：“你现在去了，也看不到晓慧的！”

“我自己有办法，”岳酝往门外走。

“你真的看不到他！”肖南没办法了，拉住了岳酝说：“你就听我一句劝，现在不是时候，你等晓慧的家人出面后，再去好不好？”

“我不相信他死了！”岳酝喊了起来：“他不可能再丢下我一次的！你不知道，他那个人不可能会这么傻的！越狱？晓慧不会害人的！他没这么狠！如果能活着，秦晓慧就不会去死！”

肖南拉着岳酝袖子的手一松，在这一瞬间，他在为秦晓慧高兴，这世上还是有一个人是完全信他不是坏人的。

岳酝看肖南松开了手，就要往门厅走。

“不行，”肖南反应过来后，又一把拉住了岳酝，说：“小岳你就相信我吧，你现在去，是见不到晓慧的。”

“行不行，要去了后才知道，”岳酝说。

“那我陪你一起去，”肖南道。

岳酝这时反而不走了，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这种疑惑，冲淡了岳酝心里求死的心思，让岳酝能正常思考了。肖南听到秦晓慧死后的反应就是这样吗？只顾着他，而不去想秦晓慧？肖南不是这样的人。“肖南，”岳酝问肖南道：“你都不难过吗？这不像你，晓慧其实没有死，是不是？”

肖南再想装出难过的样子来，已经来不及了。他没想到，岳酝其实是个比秦晓慧要细致入微，也是一个比秦晓慧要冷静的人。而秦晓慧也忘了提醒肖南这一点，可能连他自己都忘了，岳酝不是一个小孩子，而是沙场拼杀过无数回的岳少帅，是一个指挥过千军万马的人。

“那天晓慧究竟跟你说了些什么？”岳酝问，肖南刚刚那一下的慌乱，已经让岳酝确定秦晓慧一定没有死，这人说不定又去哪里装神弄鬼去了。

肖南头疼，这要他怎么瞒下去？

“肖南，我也是你朋友吧？”岳酝又问。

肖南这才发现，秦晓慧他玩不过，这个岳酝他同样不是对手。

“晓慧，去干什么了？”岳酝说：“他一定有话让你代给我吧？”

“晓慧说，赵邺不是官家，但仇人还是个老熟人，他去找去了，”肖南决定不瞒了，秦晓慧是让他选个时机，他看现在这个时机也不错。

“赵邺没死？”岳酝紧锁着眉头，他就知道那个人是个骗子，从来不说实话的。

“这个我不知道。”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肖南无奈地对岳酝道：“我们坐下来说吧。”

秦骗子，你这次别让我找到你！岳酝与肖南坐在了客厅时的沙发上，心里想着，这一次我看你要拿什么话哄我！

高速公路上，秦晓慧“呼”的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把正想给他擦汗的秦卫吓了一跳。

“你醒了？”杨老这一路上就搂着秦晓慧到现在也没松开。

伤口处的疼痛让秦晓慧抽了一口气，他看看自己的手上还扎着吊针，顺着管子抬头看看，这帮人竟然在给他输血。

杨老手碰碰秦晓慧的额头，说：“烧还是没有退啊！”

秦晓慧有气无力道：“我说了我不是特种兵！”

“放心吧，唐文武他们都没事，”杨老安抚地拍拍秦晓慧的脑袋。

“不会残废吧？”秦晓慧问，他怕出人命，那些枪都是照着唐大队他们的四肢打的。

“不会，”杨老斩钉截铁地说：“你得相信现在的医生，只是几枪而已。”

秦晓慧差点吐血，才几枪而已？这老东西说的还是人话吗？破个大动脉人就会死，坏个神经人就会残废，这种常识这老东西会不知道？

“你饿不饿？”杨老还这儿问秦晓慧。

“不饿，”秦晓慧说：“看到你，我什么也吃不下。还有啊，还有麻药没有？我这儿还疼着呢！好像脸上也不对劲，是不是发炎了？”

“麻药不能多打，”杨老还是老样子，不跟秦晓慧一般见识，笑着看向秦卫，说：“给他吃点止疼片。”

“你是医生？”秦晓慧问。

副驾驶座上的精英回过头来，“秦晓慧，我看你疼得也不厉害，说话还是这么刻薄！”

“刻薄你妹啊！”秦晓慧骂了一句，吞了两片止疼片下去，试着动了一下受伤的膀子，结果一阵钻心的痛，疼得秦晓慧眼前就是一阵发黑，他现在怀疑他会不会残废了。

“忍一下，”杨老忙按往秦晓慧正扎着吊针的手，“忍一下就过去了。”

秦晓慧就想，他这得忍到哪一天去呢？

89、香港啊香港

车子一路开往深圳。

半途时，秦晓慧他们还换了一次车，宝马X3往北京方向开去，他们坐上了一辆X5。

秦晓慧心里就在鄙视中，原来你们公安部的这么有钱，都成宝马代言人了。可秦晓慧没这个力气把话说出来，一路窝在车里，吃不好睡不好，秦晓慧一直就处于，发烧，退烧，再发烧，再退烧的循环反复中。秦晓慧都怀疑自己就是一个炉子了。

“吃药吧，”杨老把退烧药送到了秦晓慧的嘴边。

“我到了香港，能去看医生了吧？”秦晓慧问，他现在都想念的人就是医生，在车里看到穿白大褂的，就想冲人喊救命。

“想岳酝了？”每次看到秦晓慧望着白大褂们发呆，杨老就会小声问秦晓慧一句。

秦晓慧自然不会承认他想岳酝，“我们的事你不懂，”他每次都跟杨老说这么一句。

“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男人？”杨老还想跟秦晓慧探讨这个问题。

车上其他三个都竖着耳朵听，对这个也都好奇。

秦晓慧不想理，可架不住这老头子老是问，问到最后秦晓慧烦了，“他要是个女人，我也喜欢啊！他生成个男的，我能怎么办？”

车上的人都不说话了。

秦晓慧自己还委屈呢，他还想看看岳酝投成女胎的样子呢！你要秦晓慧自己说，他喜欢岳酝哪里，他也说不上来，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的理由？

“到了那边尽快看医生，”杨老得了秦晓慧这句回答后，也没再问了，只是看着秦晓肩胛处的伤口发愁。最好的消炎药都用上了，秦晓慧这处伤口还是发着炎症，一路下来，虽然没有恶化，但总也不见好。他之所以盯着秦晓慧问岳酝的事，也不是真的对秦晓慧和岳酝的事感兴趣，在杨老看来，感情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杨老只是不想让秦晓慧老是昏沉沉地在车里睡觉，他得让秦晓慧醒过来，吃点东西，喝点水。

“嗯，”秦晓慧懒懒地应了一声，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还是烧，”秦卫摸摸秦晓慧的额头，愁道：“这样下去他还撑得住吗？”

“伤口发炎，人就会发烧，”杨老把秦晓慧的身子小心的放下来，让秦晓慧的头枕着他的腿，“这是正常的反应。保证他不脱水，我看应该没有问题。”

秦卫拿毯子给秦晓慧盖上，说道：“我没想到，我们家里，竟然是他吃的苦最多。”

杨老看着就算是睡着了，也睡得极不安稳的秦晓慧，叹一口气，然后说道：“等他这一觉睡醒，我们就过桥了。”

车子开在深圳湾跨海大桥上，过了这座五千多米长的大桥，他们就到香港了。

秦晓慧在睡梦中过了跨海大桥，等他睁开眼睛时，自己已经在香港的元朗了。

“下面就要靠你自己了，”杨老几个人都下了车，老人家语重心长地对秦晓慧说了一句。

“这车就归我了？”秦晓慧问。

秦卫说：“车牌我们换过了。”

“东西都在车上了，”杨老说：“我们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认识路吗？”

“我是路痴，”秦晓慧说：“不过这车有导航仪就没问题，别担心了，就是做流氓嘛。”

“你始终是一个警察，”杨老向秦晓慧强调了一句。

警察你妹吧！秦晓慧摇摇头，上了车。

“晓慧，”秦卫扒着车窗说：“你自己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回来！”

“我回来你也不再是我哥！”秦晓慧骂了一句，开车走了。

“我们走吧，”杨老拍拍秦卫的肩，“他只是气话。”

“不做兄弟也行，”秦卫没有秦晓慧那么潇洒，强压在心里的所有的不安，这时都流露了出来，说：“我只希望他不要出事，能平安回来就好。他，他身上还带着伤。”

“走吧，”一辆挂香港警署车牌的车停在了四个人的身旁，杨老招呼了秦卫一声，“就让我们看看，他的本事吧。”

“香港啊香港，”秦晓慧开着车看着车外的大街，自言自语道：“为毛我非得成了流氓才能到你这儿来呢？偶也没感觉你跟偶们大陆有毛不同啊！”

车里的导航仪已经被秦卫他们设好了目的地，秦晓慧一路按着导航仪的要求，左拐右拐的，身为一个资深的路痴，秦晓慧一路开下来，也没能记住一个地方。

肩上的伤疼得厉害，但秦晓慧也不敢现在就去找医生，怕人家一看自己这是枪伤，就得报警。路过一个药店时，秦晓慧停车，进店买了止疼药，还只能买那种非处方的。

“您是哪里疼？”店员小姐倒是很热情。

秦晓慧说：“我浑身都疼。

“那您得先去看医生。”

“所以我得忍疼去看医生啊，”秦晓慧冲这店员小姐笑，这张脸有一半看不着，不过就那一半露在外面的，还是很讨女人们喜欢的。

“这是我能给您最好的了，”店员小姐拿了药给秦晓慧，看着秦晓慧的眼睛晶晶亮的，满是好感。

“谢谢啊，”秦晓慧真心感谢道：“钱不用找了，多下来的给你当小费。”他现在身上装着公安部设的特别帐户的银行卡，不怕没钱，就怕花不完，反而又是便宜了那帮“混蛋”。

店员小姐一直看着秦晓慧出了店门，美男多看看可以愉悦身心，就不知道左脸上有什么伤，得把脸包成那样子了。“可千万别留下伤疤啊！”店员小姐为这个陌生男子担上心了。

秦晓慧坐在了车里，就着矿泉水吞了一片止疼药下去。

“你快走啊，”店员小姐看秦晓慧迟迟不开车走，便出店来提醒秦晓慧道：“这里不给停车的！”

“谢啦！”秦晓慧道了声谢，心想，我都成流氓了，还得守这个规矩吗？算了，还是不要吓到人家小姑娘了。秦晓慧车开出去多远了，还看到那个店员小姐站在人行道上往他这里看呢。这说明什么？说明秦晓慧这张皮子是有女人缘的，如果没有岳酝的话，……，秦晓慧没让自己再瞎想下去，他想岳酝也没用，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90、正式做流氓

“您就是程少吧？”

秦晓慧开了一天一夜的车，终于到了杨老头儿让他到的地方。

“程少！”一个个高精悍，长相倒是普通的三十多岁男子为秦晓慧开了车门。

“你是？”秦晓慧嘴上问，心里却知道，这人就是杨老头儿跟他说的，那个他可以相信的人，外号光七。

“光七。”

看着面前这个也不知道要讨好笑一下的人，秦晓慧真想不通杨老头儿怎么会把这么一个冷面的人派过来的，这一看就不是个当卧底的料！

“程少！”后面上来了一帮子小混混，个个都喊了秦晓慧一声程少。

“就你们几个？”秦晓慧冷道。

小混混们都把头一低。

“程少，我们先进去说吧，”光七过来说道。

“你去停车，”秦晓慧已经开始在当家作主了，指着一个小混混道，又指另外两个站在一起地说：“你俩去把我车上的东西拿下来。”

“不就一个私生子吗？”身后有人嘀咕了一声。

秦晓慧转身一个耳光，甩在这人的脸上，当然用的是那只好膀子，“那是因为那几个都废物！只有我可以给你们饭吃！”

“快点去，”光七在这个团伙里地位不低，他发了话了，没人敢再说话了。

“你也去替我拿东西，”秦晓慧指着那个挨了自己一记耳光的小混混道。

“快去！”光七喝了这小混混一声。

秦晓慧看着三个小混混把车后座上的三只大箱子里搬了下来，才说：“我们进去吧。”

光七看到秦晓慧后的第一眼印象就不好，这人一看就不像个好人，真不明白上头让他听这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是自己人，光七倒也甘心，可这人身份上头也不明说，只说让他再坚持一下。光七就不懂了，这个团伙的老大都在广东落网了，这个团伙怎么还有存在的必要？这个私生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是说这个团伙还有其他的秘密他没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