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骆事儿妈忙说：“我还是不知道的好，小警察没命去问上流社会的事，你让我安全地一直活到老吧！”

小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唐文武一人，他看着空白一片的写字板发着愣，直到手中的香烟燃到了他的手指，疼痛感让唐文武回过神来。“妈的！”唐文武扔了烟头，骂了一句粗话。

秦晓慧一行人这时已经进到了化肥厂里。

厂房林立的现代化工厂里，所有的厂房都熄了灯，道路两旁的路灯也是坏了一大半，少数亮着的也只能发出昏暗的灯光。

秦晓慧走得离岳酝又近了些，没有了白天开工时的机器轰鸣声和人声，这座工厂就像一座巨大的钢筋森林，张着黝黑的大嘴，像是能吞噬掉一切行走其间的活物。

岳酝握了一下秦晓慧的手，他倒是不怕黑暗与寂静，唯怕再一次失去身旁这个人。

“那个仓库在哪儿啊？”秦晓慧问柱子。

“在旧楼那里，”柱子说：“还有一段路呢！”

秦晓慧只得跟着走，上一次白天来时，他还没觉着这厂子有多大，现在用脚这一走，感觉到这国营老厂的庞大了。

走了大约二十几分钟，柱子终于是指着前面一座两层楼高的厂房对秦晓慧和岳酝说：“就是那里。”

秦晓慧看看这厂房，老式的车床厂房，窗户上的玻璃基本上都没有了，大铁门都生了锈，从外面看，这就是一座废弃了的厂房。

“有人！”岳酝突然拉了秦晓慧一把。

一帮人都吓了一跳，忙跟着岳酝躲到了一旁的绿化带里。

一个保安伙计就问：“我们为啥要躲啊？这是我们的地盘啊！”

“人来了！”没人理这位伙计，就听见秦晓慧小声说了一句。

一个人从厂房侧面的小巷里走了出来，站在厂房门口看着这厂房。

“是肖南，”岳酝对秦晓慧耳语道。

秦晓慧的眼神没岳酝的好，这人又是侧对着他，“真是肖南？”他问岳酝。

“我不会认错的，”岳酝一眼就看出这就是今天下午他刚见过的那个警察。

“去抓他？柱子凑过来问。

“别动，”秦晓慧说：“看看情况。”

秦晓慧他们说话的声音接近无声，可肖南还是往他们这里看过来。这下子秦晓慧看出这是肖南来了，“喵，”来不及多想，秦晓慧童鞋学了一声猫叫。

肖南往秦晓慧这里走了几步，却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转身往秦晓慧他们来时的路走了。

“应祥，你去跟着他，”秦晓慧对岳酝说：“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那你呢？”岳酝不放心秦晓慧。

“这里有保安在，”秦晓慧说。

“有俺们在，”保安伙计们异口同声地道。

岳酝说：“我一会儿来接你，别乱动啊！”

秦晓慧点头，叮嘱岳酝一句：“小心点，跟不上就算了。我们大门口见。”

岳酝追肖南去了。

秦晓慧再次站在了废弃厂房的门口，肖南绝对不可能是到这里来散步的，看来这里一定是有问题了。秦晓慧侧耳仔细听了听，除了几声虫叫，听不到一点别的声音。“地下仓库入口在哪里？”秦晓慧问柱子。

柱子一指肖南刚刚走出来的小巷子。

秦晓慧站在了小巷口，左边是厂房的墙壁，右边是一道围墙。围墙那头的大树枝丫生长过来，把天上的一点月光都遮的死死的，小巷里是一点光都看不到。“你们在外面等，”秦晓慧对柱子几个人交待完了这句话，就壮着胆子走进了小巷。

“最后头有台阶！”柱子小声提醒了一句。

秦晓慧扶着厂房的墙壁走走停停，走了大约三分多钟的样子，脚下一空，秦晓慧整个人都跌在了台阶上，往下又滚了好几层才停了下来。秦晓慧也没空骂了，摸着台阶往下爬。爬了大概十二三阶台阶的样子，秦晓慧摸到了一扇铁门。这是一扇整门，没有一点缝隙，把秦晓慧的视线全部封死。

一只夜游的鸟突然从秦晓慧头顶上的，一根枝丫上叫着飞了起来。

秦晓慧差点没吓得跳起来，稳了稳心神后，把耳朵贴在铁门上去听，里面是有一种机器的轰轰声，声音不大，但是一直在持续。

柱子一帮人在外面等的心焦，明明他们就是这个厂的保安，可这会儿却生出了做贼的感觉。柱子是一帮人中最紧张的，这时他才发觉柯南不是所有人都能当的，至少他就当不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的心脏都快跳出胸膛来了。

秦晓慧出巷子的速度比他进巷子时要快多了。

“怎么样啊？”几个人一看秦晓慧出来了，忙就围上来问。

秦晓慧就当胸给了柱子一拳，笑骂道：“你啊，以后柯南也不要看了，再看下去人就神经了！就是洗衣粉，你这小子，害我跑这一趟。”

柱子说：“你进去了？”

秦晓慧说：“我是警察，我进去看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

柱子说：“可没香味啊！”

“天然皂角，没香味才叫全天然！”秦晓慧挥手招呼几个人跟他走，“虚惊一场，不过你们这种精神值得表扬。”

“什么精神啊？”有伙计问。

“随时与犯罪做斗争的精神啊！”秦晓慧说道，然后又拉这帮伙计跟他再去喝酒，“刚刚那顿酒我们没喝过瘾，我们再找地方去喝。”

有吃有喝，大家又都是熟人了，保安伙计们就跟着秦晓慧走了。

秦晓慧嘴上是说着胡话，心里却是明镜一样了，这厂是不对劲，得让唐大队来看看。这帮保安伙计，秦晓慧不能保证他们个个都是苗红根正的守法公民，在大部队没来之前，他得先把这几个伙计哄在眼前看着，这才能保证没人给这家厂通风报信。

“你们这厂里有临控吧？”走在厂里的水泥路上，秦晓慧又问。

“没有，”柱子说：“都要倒闭散伙了，哪还有那个闲钱？”

“现在国营厂是拼不过私营的，”秦晓慧应了一句，这才算放了心。

20、

刑警大队外的路口，入夜22点之后就会有一个大排档，老板是一个带着五岁女儿的单身女子。秦晓慧在队里值夜班的时候，来这里买过不少次夜宵，与这位相貌、风情都很有吸引力的老板娘已经很熟悉。

“秦警官你这是？”老板娘看着秦晓慧领着一帮打工仔模样的人，到自己的排档前，就有些意外地问。

“都是兄弟，”秦晓慧拍拍柱子的肩膀。

老板娘对秦晓慧的底细还是知道的，知道这位是个家世很高的，没想到却还个什么人都结交的。“我们秦警官的兄弟可是越发见涨啊！”老板娘趣道。

秦晓慧招呼这帮保安伙计们都坐下了，很毫爽地对老板娘说：“孙姐，把你这里的招牌菜都来一份，上白酒。”

老板娘忙就答应着去做菜了。

秦晓慧往队里打了一个电话，不一会儿两个队里的辅警跑了来。

“都是当保安的，”这两位辅警大哥一来就通过这句话，跟柱子一帮人拉近了关系。

秦晓慧拉着其中一位辅警老哥去厨房催孙姐上菜，让柱子几个人坐着等一下。

“什么情况啊？”辅警老哥就问。

“陪他们吃一顿酒，看着别让他们打电话，也别让他们走，”秦晓慧小声说道：“我有事去找唐队，这里就交给张老哥你了，一定看住了啊！”

张老哥虽说只是一个辅警，可在队里的时间比秦晓慧这个正儿八经的警察还要长呢，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忙就说：“放心，交给我，你快去吧，唐队在队里呢。”

“秦警官呢？”保安伙计们看就张老哥一个人拿着三瓶老白干回来了，就问秦晓慧。

“他先拿了两个菜给队里的领导送去了，”张老哥坐下来后，就给这帮伙计倒酒。

柱子说：“秦警官也要做讨好领导的事？”

张老哥说：“干哪行不得讨好领导啊？都一样，”张老哥说着又跟身旁坐着的辅警老兄耳语了几句。

“喝酒，”这位老兄心领神会后，就把一次性的酒杯一举，说：“等秦警官来了，我们再罚他！哥几个先喝着！”

秦晓慧跑进了队里的办公楼，直接就进了唐文武的办公室。

唐文武第一个动作是关电脑，生怕让秦晓慧看到他正在看着的东西。

“出事了，”秦晓慧却没在意唐文武的这个动作，人还没站下来，先就跟唐文武喊了。

“你天天出事，”唐大队看一眼秦晓慧，这位现在这个形象还真是“英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跟多么凶残的歹徒搏斗过呢。

“这次是真的出事了！”秦晓慧往空着的椅子上一坐，把他在化肥厂看到的事，以及柱子说的情况跟唐大队都说了一遍。

唐大队听了后，就把办公桌一拍，冲秦晓慧喊：“你还有心情坐着？！”

秦晓慧吓得又从座位上蹦起来了，“我坐着也不行了？”秦晓慧看唐大队自己也还坐着呢，心下马上就觉得不忿，这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那几个保安你找谁看着了？”唐大队问。

“张老哥和胜利，”秦晓慧说：“这两位还行吧？”

唐大队一边拨电话，一边说：“他们办事比你让人放心！这种事你竟然到今天才来汇报？！当真去了派出所，你就去放羊了？”

“对了，肖南今天晚上也去的，”秦晓慧又想起肖南来了，对于唐大队训他的话，这位就自动忽略了。

唐大队这边电话都接通了，听秦晓慧这么一说，把话筒就是一挂，“肖南？你确定你看的是肖南本人？”

“是啊，”秦晓慧说：“肖南那长相，我怎么可能看错。”

“你没喊他？”

“他自己后来又走了，我喊他干什么？”秦晓慧问：“唐队，肖南不是管档案室吗？他怎么会跑去化肥厂的？”

“这个混蛋，”唐大队骂了一句，又开始打电话。

秦晓慧说：“我们去那个化肥厂吗？”

“你去领枪去！”唐大队没好气地冲秦晓慧说：“然后去大会议室等着出发。”

枪？秦晓慧转身就冲出了唐大队的办公室，他混刑警这么些日子了，只在靶场摸过几回真枪，这一回可算让他等到配枪出警的机会了，秦晓慧是鸡血了。

唐大队请示了上级部门，得到了批准行动的指示后，很快就召集了人马，宣布了纪律。队员们全部上交了手机，配了枪，分乘了五辆警车，也不拉警笛，不开大灯，为了避开路口的保安伙计们，特意绕了路。

秦晓慧跟唐大队坐在了第一辆警车里。

唐文武就问秦晓慧：“肖南是一个人去，一个人走的？”

秦晓慧刚想说他让岳酝去跟踪了，但脑子还是转了一个弯，说：“是啊。”

唐文武就接着打手机。

秦晓慧怀疑这位就是在给肖南打手机，对肖南这个人更是好奇心重了，看唐文武这个样子，秦晓慧想这位怕也是知情人。

唐文武手机还是没有打通，扭头一看，看到秦晓慧正盯着他看，就说道：“你看着我做什么？给牛叉看着点路，万一他跑错了呢？”

开车的牛警官不乐意了，说：“唐队，我哪一次走错过路？”

秦晓慧说：“就是，要不牛哥怎么可能被我们尊为牛叉？”

牛叉警官，当刑警之前是在消防队里开消防车的，认路的本事一流，退役到了刑警队后，直接就占据了头车司机的交椅，这么多年宝座没被别人抢走过。

“专心开车，”唐文武提醒了一句，他心里可是在着火，还不能让手下人看出来。

秦晓慧故意道：“唐队，你不打电话给肖南吗？”

唐文武说：“明天我找他谈。”

牛叉一听肖南这个名字，就说：“晓慧，你跟肖南扯上关系了？”

秦晓慧说：“这话我怎么听着味不对呢？什么叫我跟肖南扯上了关系？大家不都是同事吗？”

牛叉说：“得了吧，这人成天在我们队里跟个游魂似的，怪人一个。”

秦晓慧说：“人家这叫清高，丫的没文化。”

同车的警官们都笑了起来。秦晓慧却注意到，唐文武笑得很勉强。

五辆警车开到了化肥厂。

守门的保安看到一下子来了五辆警车，是又奇怪，又心惊，忙上来问怎么回事。

秦晓慧来了一句：“警察临检，开门。”

牛叉在前面，跟副驾驶座上坐着的警官小声道：“他娘的，这小子又来忽悠老百姓了。”

保安往回跑，去开大门。

“大家都做好准备，”唐大队对着对讲机说道，然后又问秦晓慧：“你刚刚是从哪里进厂的？”

秦晓慧说：“翻墙啊。”

就唐文武跟秦晓慧一问一答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化肥厂里发出了一声巨响，一个大火球随后冲上了天空。

“快开车！”唐大队命令牛叉道。

警车拉响了警笛，从刚刚开了一半的栅栏门里冲进了化肥厂。

秦晓慧看到路那头这时也开了几辆车过来，中间的那辆车，秦晓慧只看了一眼，就看出那正是赵邺的车。

21、

在秦晓慧走时，还在开工的地下仓库这会儿已经被炸上了天。

秦晓慧冷眼着着一脸焦急的赵邺，这位来的时间是不是太巧了？

唐文武的脸就完全是锅底了，这次行动是临时的，具体任务只有他跟秦晓慧，还有市局的领导知道，这仓库怎么会爆炸？

消防队的林大队过来说：“唐队，可能是煤气管道爆炸。最终结论，我们还要进一步调查。”

唐大队说：“那这里还有危险吗？”

“煤气公司关了总闸，”林大队说。

秦晓慧向赵邺走过去，这个时候这张脸就让他想好好抽上一顿。

“会之！”后面有人过来，拉了秦晓慧一把。

秦晓慧回头一看，是岳酝，“你，”秦晓慧忙把岳酝带到了一边没人注意的背光地里站着，“这里都封锁了，你怎么进来的？”

岳酝说：“翻墙。”

“翻，”秦晓慧冲岳酝一竖大姆指，这厂里的围墙看着就很高，一般人，像他就要前面有人拉着，后面有人托着，才能过来，岳酝这身手是不需要的。

“你有没有伤着？”岳酝最关心的却是这个，上下看看秦晓慧。

“我还没进门呢，这仓库就炸了，”秦晓慧说：“我是屁事都没有啦。”

岳酝表情明显就放松了下来，说：“这就好。”

秦晓慧这时看到唐大队走去跟赵邺说话了，他这里就问岳酝：“肖南呢？”

岳酝也在看着赵邺，告诉秦晓慧道：“他进了一家叫寻梦的网吧。”

“网吧？”秦晓慧说：“你跟进去了？”

岳酝点头，“他进去上网，没跟人说话。”

“他没发现你吧？”

“应该没有，”岳酝说：“他有这么大本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