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蝉——旒碧
旒碧  发于:2012年03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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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枫忽地轻笑了两声,脸上就有了点狡黠的意味:“还要瞒我麽?明知道是瞒不住的还做这麽傻的事。好了,不

想说我也不逼你,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秘密嘛。”

楚羽怔住,睁大了眼睛,眼眸里混杂著欣慰与苦痛的神情,却依然清澈而柔软。

“别露出这样的神情好吗?”洛子枫的笑里没有丝毫的玩笑意味,“我希望看到你笑的样子,那有明媚日光的作用

。而混杂著悲伤的模样,我看著也是会心疼的。”

楚羽还是说不出话来,眼里却渐渐有了光亮闪烁,仿佛是一道射入内心的流星,灿烂而惊豔。

洛子枫也回复了散漫的微笑,声音里也是懒洋洋的况味:“好了,现在还是夏日,好好享受一下良辰美景吧。时候

也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说不定回晚了那两人会担心的。”话锋一转又是严肃了起来,“不过明日午後请来那里

。我会烹茶以待。”说著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

楚羽点点头。毕竟是自己也愿意交朋友的人的邀请,多了解对方一点也是应该的吧?

风景还很美,只是这美丽也许终归是虚幻的也不一定,那麽,开始时还该期待吗?

第十三章:烹茶以待

是夜,难得的凉意。

楚羽漫无目的地在霍府来回逛了几圈才回到自己的卧房。走进门才发现桌上的油灯还有点点微光,更衬得此刻坐在

桌边的人脸色的阴晴不定。

楚羽暗吸了一口气,低声:“霍朗天,有什麽要说的麽?”

“没有。”霍朗天转眸看定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萧索凌厉,“你就那麽不喜欢见到我?”

“不是的,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你。”楚羽形容凄婉,带著一点点的迷茫,“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我不太明

白自己到底该怎样做才是对的。”

霍朗天眼神一凝,嘴角扯出一个疏淡的笑意来:“是麽?那就如我所说的,忘了那天我情不自禁说的话,继续和我

做朋友就好了。”

一阵风刮过,烛光摇曳了起来,模糊的光影中彼此的神色都看不太清。

楚羽叹口气:“我也何尝不是这般想的,但终归无法释然,你知道麽,我也许真的是个矛盾的人哪。”

“借口罢了。”霍朗天的声音转厉,“若你想忘,又有什麽不能?”

“我会努力的,朗天,”楚羽正色,“不要怀疑我,我是真的想和你交心的,再给我两日便好了。”

霍朗天凝眸看了他片刻,稍稍转头冷笑:“我不信。”

“你信与否无妨,不过我会做到的。”楚羽微微一笑,走近了去,“不要怀疑每一个人,真的,其实有些人是真心

为你好的。”

“怀疑?”霍朗天狐疑地看定他,眼里的神色复杂,“你怎麽知道我疑谁?”

楚羽拢著光,脸色淡然而清明:“看得出来,我虽少历世事,但未必不知其他人的心理究竟如何。”

霍朗天闻言默默离开,并顺手带上了门。

你何曾懂我,我一直在避免重蹈父亲的覆辙,可你为什麽要这时候出现,又为什麽搅乱我的心,我竟然对自己都不

信任了,又何谈信任他人?

夜风萧瑟,不比心中萧然,自古皆然。

楚羽感到一阵风划过脸,接著便是房门紧闭後温暖的感觉,终於无声地轻笑起来。

说你怀疑,我又没有怀疑麽?我害怕自己负担不起这情,就任性地选择了逃避,我才是真正应该被批评的懦夫啊。

为什麽明明该是温暖的,心里还时时泛起凉意,压抑不下,如影随形。

次日午後,楚羽循著路径直走向昨日洛子枫指的地点,在门口便闻到了清幽的茶香,扬了扬眉,挂著温和的笑就走

了进去。

“你来了。”洛子枫停止了摆弄茶具,抬头笑笑,示意楚羽在对面坐著。

“我没有品茗的心境,我的心不够静。”坐下後,楚羽歉然说道,“也许今日我并不适合饮茶。”

洛子枫略微挑眉:“哪有?新茶、甘泉、洁器,这三外物均备,天气又是难得的和爽,正是适宜品茶的日子。”

“可是我的确没这兴致。”楚羽还是低声,“抱歉。”

“主客谐韵,这也不够?”洛子枫惊诧,“难道你我不是志趣相投的友人?”

“不是这原因,”楚羽有些著急,忙道,“我的心太乱了,这才是根本。”

洛子枫轻轻地一笑,不置可否,但手上的动作不停,为楚羽斟了一杯茶:“那给个面子,尝一口。”

楚羽轻啜一口,半晌道:“太酽了。”

“清茶足以怡神,但浓茶可以消郁结之气,不是麽?”洛子枫也啜饮了一小口,淡淡,“古人曾说过‘至若茶之为

物,擅瓯闽之秀气,锺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知矣。中澹闲洁,韵高致静’,我一

向以为然。”

楚羽瞧得洛子枫摇头晃脑的认真样,也禁不住一笑,如同薄暮里粲然盛开的幽兰,浅淡的清幽四散开来:“我亦是

同感,洛兄,和你相谈,是真的很令人愉快的。”

“那就耐著性子陪我喝茶,楚羽,我可是对今日颇有期待的。”洛子枫疏懒地一笑,“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皆为苦,茶亦为苦,所以喝透了茶,也就看透了苦,不是麽?”

楚羽悚然,半晌讷讷:“是。”

“那麽,你懂得麽?什麽是茶?”洛子枫的笑意轻浅,眉目间有几不见的和善美意,“我如今算是有些懂了,但你

呢?”

楚羽苦涩地笑了笑:“不明白。我一直都看不到那麽深远的事。”

“你的心思太细腻,心绪也不容易让人猜透,这样的人多是烦恼的,烦恼之源,莫过於放不下,若放下了,哪还有

什麽烦恼。”洛子枫又端著茶杯饮了口茶,“就象这茶一样,需要放下俗务,专心细品,才可知茶味,心也是如此

,若你放下不该思索过多的东西,顺心而为,自然也会快乐很多。”

楚羽一惊,洛子枫的话处说中自己的心事,句句都在开解自己,是啊,何苦执迷於过多的疑虑,随心而为才是真的

好事。“谢谢。”

“道谢干吗?我只是对著你发了几句牢骚罢了,”洛子枫摆摆手,“我只是说了些不太应景的废话罢了,这都要道

谢?”

楚羽也是开心地微笑起来,脸上的阴霾顿失:“我想要对你说一声谢谢罢了,这也不行?”说著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感受著浓茶划过舌尖时的润泽清香,而又是余韵无穷,果然郁结之气顿扫。

只是,这究竟是茶的妙用,还是人的妙言?

不可辨。

“当然可以,楚羽,我们是知己麽?”洛子枫侧过身去迎著阳光,眯缝著眼看了看远方,“我当你是知音,你视我

若知己了麽?”

“当然。”楚羽笑出了声,“若非知己,岂会同你品茶?洛兄,我当然是认你为知己了的。”说罢深深注视著洛子

枫被阳光染成金色的侧脸,严正地继续道:“我是个认定了什麽就是什麽的人,可是你也是麽?”

洛子枫转过脸来,用修长的手指拂开楚羽额上的碎发,指尖微凉却在紧贴的那瞬让楚羽感到了些微的暖意:“我呀

,是个认定了什麽,就算事实上他不是那样的,也会把他变成那样的人。”

楚羽有些不解,探询似地望定他,可洛子枫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再说下去,收回了手指,专注地看著沸腾的茶壶,淡

然说道:“我喜欢看水沸腾的样子,谁知道底下藏的是什麽?”

这一瞬间,楚羽觉得洛子枫变得有些陌生,严峻而冷澈,不似往常,但也只有一瞬,因为下一秒,洛子枫又露出招

牌似的惫懒笑容,厌厌地说:“像我这种懒人,真是难得有力气来品一次茶啊。”

空气中充溢著淡淡的茶香,安宁而美好,而相对而坐的两人或温和或疏懒的面容也掩在了嫋嫋升起的烟气里,朦胧

得醉人。

酒不醉人人自醉,而茶,则是闻之则醉吧!

谁解茶中真味?

佛曰:“无。”

第十四章:雁过留影

按理说,霍府的家丁们最近的日子风调雨顺,该是天天偷笑的快活,但是此刻,他们却宁愿自己平时象以往那般受

些责骂,也比现在站在这里遭罪强。

霍朗天冷著脸默然立在庭院里,眼光凛冽而哀伤,明明是伤人的尖锐,但在不经意间却有浅淡的悲凉。而这些下人

,从午後就一直站在这里陪著,没有主子的命令也不敢擅自离开,只得笔直地站著,腿都有些酸麻了,於他们这些

人来说,最幸福的事莫过於霍朗天突然对他们说一句‘你们各做各的吧’,可是这句话盼了这麽久,却连个影子也

无,真是让人沮丧的事呀。

霍朗天也是明白的,自己并不能阻止楚羽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可在听到探子回报说他今日与洛子枫品茶去了,心里

还是不可自抑的悲伤与愤怒,就想站在外面吹吹风让自己冷静一下,然後看到了众人,也就把气也撒在了这些人身

上,也是知道的,自己这样做,完全是无理取闹,可是这个时间,就不由自主地这样做了,大不了以後,对这些人

稍微行点补偿罢了。

楚羽很纳闷,平时回府的时候在门边至少还可以看到几个人,可今天回来时一个人影也没有,太不正常了。这样走

了几步,就发现霍朗天就在不远处站著,而他的身边,是所有的家丁聚集在一起。看到霍朗天的身影,楚羽的眼微

有些胀痛,但更多的是释然,从洛子枫那里离开之後,他就下定了决心,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不要再畏惧什麽了

。而此时逆风看来,霍朗天的背影竟有些许的伤痛,楚羽也是心中一颤,快步走上了前去。

听得身後的脚步声,霍朗天迅疾地回过头去,见得是楚羽,立时一愣,然後平静地开口,心里也暗暗诧异於自己的

冷淡:“什麽事?”

不只是楚羽,也众家丁听到这样的语气也是呆怔。自从楚公子来了这里後,在他的面前,主子总是用或温柔或戏谑

的声调说话,但无论什麽时候,都没有出现过这样冷然的模样。这些下人们在心里祈祷:非礼勿视,千万以後不要

怪责我们看到了这一幕啊。一个个忙闭上了眼,但又忍不住张开了一条缝,想要观察这两人的神情。

楚羽无奈地笑了笑,环视了周围战战兢兢的众人一眼,挥手道:“你们先自去做自己的事吧。”

众人一听,未尝没有看不到好戏的遗憾,不过比起这个来,如果因看了热闹而丢了饭碗,岂不是更得不偿失?也就

一个个飞快地跑开了。

“朗天,怎麽了?”楚羽的神色安静淡然,语气也是轻浅的,“遇到了什麽不开心的事情麽?”

这是近段时间以来楚羽少有的主动关心的举动,霍朗天本该是高兴的,但只要一想到洛子枫,想到楚羽从洛子枫处

回来後就这麽心情舒畅,脸上也就蒙上了一层阴翳:“不关你的事吧?”

楚羽又是一怔,原本今天是准备和霍朗天说清楚自己内心的真实,说清楚自己心里也有眷恋也有欢喜,可霍朗天的

态度却不太正常,是发生了什麽事麽?

“没什麽事的话,我先走了。”霍朗天冷冷地甩下一句,转身欲走。

“等等,”楚羽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我有话要对你说。”

霍朗天惊奇地瞥了楚羽一眼,隐隐觉得今日的楚羽有些不大一样,然後注目於他拉著自己衣服的手,脸色渐渐恢复

了平静,冷声:“正好,我也想告诉你点什麽。来书房吧。”说著拂开了楚羽的手,毫不拖沓地快步向书房走去。

楚羽愣愣地看了看自己被摔下的手,苦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果然,霍朗天是遇到了什麽困扰的事了吧?脾气这样坏。

可真是挑了个错误的时间来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感觉啊,但愿他听了自己的话後心情会稍微好些。

“说吧,你有什麽话?”霍朗天的眼神淡漠辽远,深不可测,唇角却带著微不可见的笑意,“快说吧。”

楚羽局促地咬咬牙,半晌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得轻轻一笑,柔声:“你先说。”

见得这样的情形,霍朗天的心绪更乱了,微眯著眼,射出的光里有匕首的冷芒:“你今日去哪里了?”

“去见了一个朋友。”楚羽老实地答道,不明白为何霍朗天要问这样一个问题。

“洛子枫?”霍朗天轻笑,语气中有淡淡的嘲讽,“是他麽?”

楚羽惊讶地抬眸,尔後垂下眼来,柔和清冽的声音就这样流淌了开来:“是呀,多亏了他,我……”

“别说了,”霍朗天急急打断了他,眼里的阴霾更甚,伸出手去钳住楚羽的手腕,用力之大让楚羽也感到了细微的

疼痛,“你知道他是什麽人?他很危险的你知道麽?”

“他是什麽人?”楚羽疑惑地反问,“你知道麽?”

“不知道,”霍朗天快速地回答,手却握得更紧,不放松楚羽分毫,“可是我感觉得到,他是个不简单的人,你离

他太近是会有危险的。”

楚羽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人,但这并不意味著他会一味容忍。听得对自己朋友的诋毁,他的脾气也上来了,声音也冷

了下去:“我不那麽觉得,他身上有种很舒服的气质,一点也没有什麽逼人的霸气,你干吗这麽看不惯他?”

“我看不惯他?”霍朗天似乎是忍受不住终於放声大笑了起来,神色却是冰冷如雪,“你懂得什麽人性险恶,我只

是为你著想。”

“我不需要!”楚羽不屑地回道,心里的柔情霎时都散去了,有的只是对霍朗天无理取闹的愤慨,“你不要自以为

是地关心别人,我并不稀罕!”

“稀不稀罕都好,但你必须答应我,远离他,越远越好!”霍朗天收住了笑,一字一顿,“我就是要自以为是,如

何?”

楚羽失望地看了霍朗天一 眼,冰冷地说道:“我不会这样做。他是我的朋友。”

霍朗天忽地放开手,自嘲地弯了弯嘴角:“也好,省得我空惦记什麽,这是你自己说的,以後後悔的时候别怪我。

自己说这话时是存了私心的吧?可是更多的,却是对楚羽的担忧啊。他竟不信我,自己真是白担心了呀。

这样想著,沧桑无奈也就爬上了脸庞:“你要说什麽?现在说了吧。”

“我对你无话可说了。”楚羽斩钉截铁地说道,“听了你的话,我什麽都不想再提了。”

“那就离开,我现在不想看到你!”霍朗天清冷、冰寒的声线里隐藏了极深的无奈与哀痛,但也处在气愤中的楚羽

竟没发现,只是感觉到对方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再不愿多呆片刻,马上抬脚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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