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蝉——旒碧
旒碧  发于:2012年03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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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看了这麽一点,就知道下人不多?”姜墨舒疑道。

“不要总是试探我。”洛子枫一字一顿,“我走过那麽多地方,这些都可以一下子看出来,有什麽难的。”

“哦,也许吧。”姜墨舒笑道,“我和朗天都不太喜欢自己家里有太多旁的人,够用就行了。”

“这想法不错,真不知那些府里的家丁动辄几千人是怎麽想的,这麽多人窥伺著自己的隐私很好玩麽?”洛子枫懒

懒地说道,“不过是他们爱热闹也未可知。”

这之後姜墨舒时时都注意著洛子枫的举动,半刻也放松不得,嘴里虽然也在回答著,但总有些不知所谓,答得啼笑

皆非。

洛子枫见此模样,终於无奈何地耸耸肩,径直出了府门,只甩下几句话来:“好了,看你的样子魂不守舍的,今日

我就叨扰你了,先给你说一次,我明天再来拜访。你记著吩咐手下人一声,不要明天我来还被拦住了。”笑意丝毫

未减,语气中也满是可以察觉的喜悦。

姜墨舒愣住,好容易回过神来却又是苦笑意味:看来明天还要费心应付这个人了啊,真是痛苦,这人的洞察力也确

是惊人了些啊。

可此人究竟是敌是友?到了现在还是个未知数。

还是尽量以礼相待的好,若真是敌人,给他个人情也好;若不是敌人,多结识一个如此优秀的朋友也是不赖。

醉梦还醒,谁知是不是会有下一个难醒的醉梦呢?

第十一章:青袖白衫

青袖白衫

清晨。

还是湿气氤氲的时候。

楚羽抱琴来到雅亭,难得地准备在一大早弹琴愉兴。

从很小的时候起,其实他就有这个习惯,当有什麽事很难办的情况下,他都喜欢在早上抚琴,消解一下抑郁的情绪

府中的家丁自是不会管的,而且琴音悦耳,听起来也很有味道,何必去扫了他人的雅兴,更何况那人还是备受主子

宠爱的楚公子。至於霍朗天,他更是不会去打搅楚羽这难得的清净时光,抚琴时还是一个人静静待著更好。

水雾缭绕中,楚羽的面容比起任何时候都要模糊,轮廓柔软而细腻,似乎沾染上了水气,眼睫也是润润的,透著迷

蒙,一袭青衫若隐若现,在微暗的光影中泼洒了开来,晕开了一片春色。

不过,这已经是夏天了吧?这等的雾气也真是少见。

还是,这个男子的周围,永远都是迷人的春日呢?

而另一边的姜墨舒则没有这麽好的心情。虽然昨日洛子枫说今天会来拜访,可没曾想来得这麽早,才来得及吃完早

餐,就听下人通报说他来了,只好出门迎接这贵客。还必须在这样奇特的天气里四下走走看看,别提有多扫兴了。

“姜总管,姜总管,可让我找著你了,主子说有事要找你商量呢。”有急切的声音传来,姜墨舒为难地看了看不远

处但已经有些看不清的人影,歉然:“我先走一下。”

“好啊,我自己在府里四处走走就好。”洛子枫声线里有某种类似期许的东西。

还来不及细究那到底是什麽,姜墨舒便在下人的催促下急忙离开了。

洛子枫倒是浑若无意地继续走著,丝毫没有受刚才的影响,似乎也没准备怪责姜墨舒待客的怠慢,反倒是看起来更

加高兴了,逛得更欢了。

忽然耳听得一阵细细的琴音,温婉的调子里隐隐有起伏的余音,就此呆怔,仔细听了片刻後才迈步朝声音的源头处

走去。

雾太大以至看不到抚琴人的脸,只看得到亭子里的一团青色,衣袂飘扬,引得洛子枫又走近了些。

上了亭子才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倒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流露出几分思索。

楚羽也见得了他,停住了抚琴,警觉地问道:“你是谁?”

“洛子枫。”

楚羽想了想:“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洛子枫无谓地一笑:“我也不奢望你听过。你就是现在外面盛传的霍府的红人楚公子吧?不知我是否有福气得知你

的全名呢?”

“你究竟是何人?”楚羽蹙眉,仔细打量下竟觉得这人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到底是在何处见过。

“洛子枫啊,我说过的。”叹了口气,“为什麽霍府的人都疑神疑鬼的,姜墨舒如是,你也如是。”

“你认识姜墨舒?”楚羽倒是讶异了。

“不然你以为我是怎麽进来的?这霍府,不是我这等文弱书生可以硬闯的吧?”洛子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嘟囔

著。

楚羽心下一想,确实是如此,也就放松了戒备,笑道:“在下楚羽。”

“真是楚羽!”洛子枫暗道了一声,但表面上依然平静:“好名字,不错。”

“多谢。”楚羽就欲起身抱琴离去。

“等等,你刚才不是在抚琴麽?不要让我扰了你的雅兴,继续吧。”洛子枫拦住楚羽的去势,轻言软语。

“已经完了,没有後续了。”楚羽轻柔地笑笑,侧身,“麻烦让让。”

“真的没有了麽?”洛子枫若有所指,语气轻佻却不冒昧。

“什麽意思?”

“你的琴音里有茫然无措,有错杂纷乱,有思家念亲,但我来之後便戛然而止,差了些收尾,不是麽?”洛子枫淡

淡。

楚羽咬著牙关狠狠盯了洛子枫一眼,不置一词。

他是听出来了的,这琴音里潜藏的意韵,但自己并不那麽喜欢对太多的人敞开自己的心扉,有个霍朗天就足够了。

“不用这麽苦大仇深地看我,我是游历得多才会懂得很多人所想,我并不是有意说出你心中的矛盾挣扎。”洛子枫

从楚羽手中取下琴置於桌上,轻轻拨弦了两三下,奏出了一曲欢快的曲子。

“你也懂琴的,可听出我想要表达什麽?”

“纵使活在万人中,纵使周围都是欢声笑语,还是寂寞的。”楚羽无意识地喃喃,颇有同命相怜之感。

“很高兴你会懂得。”洛子枫的眼神也是恍惚一片,“人生得一知音人很是难。古有伯牙子期,今日能遇见你已是

我的福分,可是你愿意是我的知音麽?”

“哪有愿意与否的。”楚羽清浅的笑靥展了开来,如三春的晨露般醉人,“一切都只能随缘。”

渐渐散开的雾气里,两人一青衣一白衫,同样却不同种的俊美,一个柔软而直切人心,一个将锋锐隐於懒散之下,

此刻微微笑著,都是睥睨天下的美,见之难忘。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原来佳人并不需要跋涉千里才得以一见,而是近在身边。

这般的二人,才是真正的绝配吧?

“我是不相信什麽随缘之类的话的,那不过是人想逃避什麽或害怕什麽时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洛子枫轻描淡写

地说,“不管经过了什麽,只要是自己心中所想要的,就要努力去抓住才对。”

楚羽又是一惊,鼻子一酸,原本澄澈的眼睛突然就雾气氤氲,泛著粼光。

仿佛是曾经尘封好的记忆突然猝不及防地全都涌出来,一点点地压到了心底,有喜悦有悲伤,让人感动得想哭,却

又悲哀得哭不出声。

洛子枫不再说话,而是静静等待著楚羽先开口说些什麽,内心里却也明白,他是不会说什麽自己期待的话的。

“我们曾见过麽?”楚羽皱著眉头,纤长的眉略略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洛子枫莞尔:“你认为如此的话,那便见过吧。”

楚羽雾蒙蒙的眼眸也在慢慢地恢复澄净,可以看见其中的干净明丽的光彩:“我想和你成为朋友。象你所说的,知

音难求,不是麽?”

“是啊。”洛子枫与他相视一笑,有些促狭地扬了扬眉。

而不远处,是才一起走过来的霍朗天和姜墨舒。

“那人便是你所说的访客?”霍朗天看著楚羽一贯疏淡的脸上泛起的炽热的火焰,心里不悦之极,而在看到那人的

面容後,这种不悦进一步加深了,隐隐还有恐惧和愤怒夹杂其中,“他叫什麽名字?”

“洛子枫。”

“没什麽印象,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霍朗天疑惑。

“不象。”姜墨舒飞快地否决道,“我总觉得在这个人惫懒的外表下隐藏著极其危险的东西,忤逆不得,所以,我

建议若不清楚他的底细之前先礼待他,这种人,若是我们的敌人,是会很棘手的。”

“很少听见你这麽夸人的,他真有这麽强?”霍朗天压住了从内心里涌出的复杂情绪,淡淡,“那可真要好好会会

他了。”

“朗天,与他说话要谨慎些,我总觉得他是个难以琢磨的人。”姜墨舒忧虑地小声说道,“我很担心你。”

“你不也很难琢磨吗?”霍朗天宽慰道,“我有分寸的。”

说著几大步走上前去,对著洛子枫笑道:“洛兄。”

洛子枫观察了来人一瞬,也笑道:“霍朗天霍公子?”

霍朗天颔首:“正是。”

“我来这里的那天就听说了,这霍府在十几年间就发展得这般好与他们主子的英明是密不可分的,今日一见,果然

是人中俊杰,为我生平所罕见。”洛子枫的眸子深不见底,但一眼看上去却是平静无波的。

霍朗天微微一笑:“多谢谬赞,在下还担不起。”

洛子枫把手笼进袖子中,闲适地回道:“何必过谦。阁下身边的人也个个不简单啊,”眼神先划过姜墨舒,再停留

在楚羽身上,“比如这两位。”

“他们的确是很优秀的。”霍朗天短促地笑了一声,“洛公子难得来一次,就不要大清早的就在外面吹风了,进屋

去吧。”

“好啊。”洛子枫还是毫不在意地迅疾回答道。

楚羽歉疚地低下头,站在旁边的洛子枫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轻浅的呼吸声:“我就不去了,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休息

了。”

还是不能这麽快就坦然与霍朗天相处,即使是逃避,自己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

霍朗天点点头:“那你先去休息吧。”虽然对这明显是躲避自己的行为有些不满,但自己更不愿意他与眼前的这个

叫作洛子枫的人有更多的接触,这也算是小小的私心吧。

洛子枫飞速瞥了楚羽一眼,眼里是洞察的笑意,尔後转眸对著一直沈默著的姜墨舒眨眨眼,温和地一笑。

姜墨舒停顿了片刻,也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

这个叫洛子枫的人,一举手一抬眸,都是别样的风味,普通人怎能做到如此?

打断他的思绪的是霍朗天低沈的声音:“那我们走吧。”

第十二章:良辰美景

在一间装饰精美的屋子里,洛子枫懒洋洋地斜靠著窗户,回想起那天与霍朗天的谈话,只得了一句感叹,“那可真

是无趣啊。”

霍朗天是针锋相对,句句暗藏玄机,而自己虽然不动声色地一句句挡回去了,但这样的谈话太没有水准了,不符合

自己的审美观,而姜墨舒在霍朗天面前也越发象冷硬的机器了,一举一动都严谨得过分,难道这麽多年他都是这麽

过的?那可真需要勇气。

这样想著,嘴角就随之泛起嘲讽的笑意。不经意地往窗外看了看,有一个身著青衣的男子正缓缓向这边走来,眉目

绝美,正是楚羽。不由得微微一笑,轻拍了一下手,旋即有一个黑衣人从暗处走了出来,竟不知此人究竟是从何而

出。

“你去跟著那个青衫的男子,看他究竟是去哪儿?”淡淡吩咐了一句,洛子枫轻抬下颚,示意楚羽的位置。

“是,主子。”黑衣男子一躬身,又默无声息地离去了。

楚羽,你是不记得我了,对吧?那麽,我是否该创造些机会和你相处,让你慢慢想起我到底是谁呢?

昨日种种你已经不愿意再想起,想必这是你最想逃避的东西吧?不过,你只能选择面对这一条路,至於我,是好好

看一场好戏,还是参与到这场戏中,到目前还是未知的。

但你在其中,说不定我会有点兴趣加入,况且,那姜墨舒也著实是个有趣人物,不是麽?

良辰美景,往往之後便是暴风骤雨,那麽,好好享受现在吧!

“朗天,你和楚羽究竟出了什麽事?怎麽感觉他最近天天都在躲你。”姜墨舒轻轻而暗藏锋锐的声音兀地响起,隐

隐的责备。

霍朗天无可奈何地笑笑:“哪里能有什麽事,他天天要躲我,我又能做错什麽?”

姜墨舒也是理解地微笑起来,伸手把霍朗天面前的帐本拿过来,满不在乎地翻阅著:“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样的身

份,不过,按他一贯的行为,他的家境必然不差,家风也该是很严谨的,你莫不是说了什麽不该突然就说的话吧?

“啊,是啊,也许是我太过急噪了,”霍朗天的声线里有某种不确定的东西,“可是我也只是担心他会离开而已,

我拿不准他了。原先我以为我可以很快看出他想的什麽,可是我是太自信了啊。”

姜墨舒抬起眼皮,温和地扫过霍朗天的脸,尔後毫不留恋地移开,漠然地说道:“这也不能怪你,你一向都是如此

自信的人哪,之前又没有什麽挫折,难免会过於自信了。”

“他不是我可以驾驭的人。我明白,特别是看了那日他与洛子枫并肩站立时那股不容人踏进的模样,我就觉得,其

实他们二人若是在一起,大概还好些。”霍朗天皱著眉头,语气也不见分毫落寞,但是还是有的,几乎不引人注意

的隐忍。

姜墨舒震惊地放下手中的帐册,半晌才道:“朗天,你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该是永远自信且自傲的人啊,这种丧

气话也能说出?”

“不是丧气,其实你也是知道的,我从小就不能成为别人最重要的人,瞧瞧我的父亲,当年我是多麽的爱他啊,可

是他的心里有著一个谁也无法替代的人,而如今,我连楚羽是否重视我都不能明了。”霍朗天的脸无关悲喜,完全

是平静地在阐释一个事实,“我做得也真是不好的吧?”

“不,是有人会把你当作最重要的人的,”姜墨舒淡漠的声音里陡然起了波澜,如暴雨来临前一般有著汹涌的浪涛

,“你也许是没有注意过,但确实是有的。”

“也许吧。”霍朗天疲倦地闭上眼,喃喃,“我想我没有那个勇气了。”

姜墨舒还想再说什麽。却看见霍朗天如此倦怠的神色,只得也静了下去。

一时间,屋里只有这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安静得如同冰雪覆盖的荒原,冷寂一片。

在回家的路上,楚羽愣愣地看著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人,竟忘了动作,呆呆地停了下来,轻呼:“洛子

枫!”

洛子枫还是一副闲散的嘴脸,似乎外界再繁忙的景象也进不得心,注定就是那懒懒的模样:“干什麽?有心事?”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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