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蝉——旒碧
旒碧  发于:2012年03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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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的话,我只是觉得,其实陪你喝酒也挺有趣的,你竟喜欢在席间说些挑刺的话。”洛子枫的眉间有些姜墨舒

看不清的东西,似乎是欢喜,又似乎是凄伤。

“是麽?”姜墨舒淡淡道。但心里却有些震撼,自己曾经以为,此生只会在与霍朗天饮酒时才会有不自觉的快乐,

但如今细想起来,上次与洛子枫喝酒时也未尝不是自在的,想到这里,就不自觉地悚然。

“是呀,我想啊,象你这样的人,往日是活得太累了,任何人都要试探,不过偶尔被试探一下,也是有趣的事。”

洛子枫喝尽一杯酒後,缓缓说道。

“这是我选择的生活啊,这些难免的烦恼当然得一并忍受,”姜墨舒也举杯致意,面容看不出悲喜。

洛子枫闭上眼,无声地笑:“是啊,我们都有身不由己。不过,你是不愿意逃脱罢了。”

“那你呢?你也身不由己麽?”姜墨舒的眸子清亮而尖利,“你也是个做不了自己主的人麽?”

“不是。”洛子枫睁开眼,无辜地看定他,“我会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再加上一点点必要的权衡,不过,是人都

会有违背自己意志的时候吧?只是有的人多,有的人少罢了。”

“也许吧,”姜墨舒大口大口地喝下一壶酒,将酒瓶掷给洛子枫,“你也把你面前的酒喝完,如何?”

洛子枫轻轻一笑,眉头也不皱一下地拿起酒壶灌了下去,然後拎起空空的酒壶也丢给了姜墨舒,扯出一个算不上自

然的笑来:“其实我今天,是说不上高兴的,我似乎是做了件违背真心的事。”说这话时,洛子枫的眉头紧紧蹙起

,眼神空蒙飘渺,飘忽不定而又让人心惊。

姜墨舒愣了愣,突然就笑了起来:“难得看你这副模样,我岂不是该痛饮一番。”

“是该痛饮一番。”洛子枫接口,“我也想找个理由发泄一下呀。”

午间的日光明晃晃的耀眼,而酒楼里对饮的两人脸上都是虽然笑著,却没有半分欢悦的样子,反倒是给这日头染上

了些悲凉的色彩。

天地无情,世道不由人,所有的芸芸众生,都在无谓地挣扎著突围出去。

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即使表面看做到了,实质上的苦的累,又有几人知晓?

第十七章:暮蝉了了

现在霍府的所有人都有了同一个认知,那就是:主子很高兴,稍微胡来一下都不会被责罚。再经过一系列的联想思

索,第二个认知又出来了:主子高兴的原因是楚公子,所以要想继续这安逸的生活,必须让楚公子长久地留在这里

。於是霍府上下都一致注意著楚羽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了什麽端倪。楚羽本是不太清楚这些人在做什麽的,但长

久下来,却也明白了这些人都在注意自己,也就不禁纳闷起来,自己有什麽值得这麽关注的麽?然後心里又有一点

点的不自在,在霍朗天来找自己时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你是说,下人们都过於关注你了?”霍朗天耐心地听完整件事的过程後,笑道,“这是好事呀,说明他们很尊重

你。”

楚羽侧过头,怒道:“有什麽好的,我连他们为何这麽做都看不明了,你说,我是不是做了什麽很讨人厌的事?”

霍朗天顿了顿,清了清嗓子:“没有,只是他们认为应该讨好你一下罢了。”

楚羽不解地挑眉,定定地看住霍朗天,目光迷惑而专注。饶是霍朗天,都被这样的目光盯得发麻,又咳了一声,说

道:“他们觉得你平易近人,又看我最近的性子好了很多,然後就进行了正常的联想,然後就这麽做了。”

“可是这两者间有必然的关系麽?”楚羽展颜一笑,眉间还是有些许疑惑,“他们的联想力这麽丰富?”

“其实是有关系的。”霍朗天腹诽了一下,面皮上还是挂著淡漠的笑意,柔声:“他们的想象力很丰富的,所以不

用过多在意。”

“哦。”楚羽直起身子,站了起来。青衫磊落,飘摇如仙,神色也恢复了安静宁和,“朗天,我想出门一趟,这几

天都呆在府里,都要闷出病了。”

“你不是喜欢在府里看书麽?”霍朗天揽过楚羽,擦著他的耳朵说道,“你又不喜欢闹的环境,出去干吗?再说了

,我有陪你去四处看看分号的。”

楚羽赧颜,但还是慢慢说了起来:“我想一个人出去一下。”

很轻的九个字,但在霍朗天听来却重如雷霆,他立刻想到了洛子枫,只有这个人,才可以让楚羽改变自己的习惯,

慢慢远离自己。想著想著,却浮起了阵阵悲凉,想不到自己一生自傲,竟不敢面对这个事实!

“怎麽了?”看著霍朗天脸上剧烈的情绪变化,楚羽试探地问了句。

“没什麽,可是你要出去的话不就可以直接出去麽,干吗要问我?”霍朗天把手收紧了些,压低声音问道。

楚羽低首:“你会担心的吧?所以我想出去就和你说一声,免得你担心。”

闻言霍朗天的心情好了些,想到楚羽终究还是有些在乎自己的,尽管只是一点点,但毕竟聊胜於无。脸色也就随即

亮了起来,温柔地回答:“好吧。”

楚羽脱出身来,笑著和霍朗天道别离去。霍朗天也带著毫无破绽的笑容目送他离去。

只要有一点的机会,就用尽全力。

至少对方也会有一丝丝的在意自己的想法。这样已是让人开心了吧?

所以说,人肯定是不能太善良了。

姜墨舒气愤地在各个分号转悠,一边恨恨地埋怨著。早知道霍朗天会这麽一门心思扑在楚羽身上,连生意都不太管

了,把一大堆事都推给自己,姜墨舒就无比的後悔,怨念深重地叨念著,行动却毫不拖延,非常负责地执行著自己

的使命。

这不,他才不紧不慢地踱进了一家绸缎庄,竟发现这里的掌柜没在里面等著,心下恼火。

敢情说自己不在的时候,这里的人都是这麽偷懒的?

姜墨舒冷笑著,好整以暇地找了个椅子坐下,等著掌柜的回来。

“哟,这不是姜总管麽?”一个小厮看见了他,忙殷勤地跑了过来,沏了杯茶递了上去。

姜墨舒微笑著接过茶,轻啜了一口,轻描淡写地问道:“你们掌柜呢?”

小厮突然感到有些心惊胆战,但看姜墨舒春风般的笑容,竟也觉察不出有什麽不对,只得老实答道:“掌柜出去了

。”

“去哪儿了?”姜墨舒的声音轻而冷,神色平静,“你知道麽?”

“小的不知道。”小厮摇头。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自己的吧。不用顾著我。”姜墨舒温和地说,把手中的茶杯搁在一边,十指交叉著,若有所

思。

“墨舒,你怎麽在这儿?”又一个身影从门口踏了进来,四处张望了下,便径直走了过来。

“朗天?”姜墨舒挑眉,“你终於有空出来看看了?”

“说的什麽话,我自然该出来巡察一下的。”霍朗天皱眉,“墨舒,听你说话的口气,我岂不是该有很久没来管外

面的事了?”

姜墨舒站起来,平视著霍朗天的脸,忽而一笑:“我哪有这麽说过。我只是有些好奇,楚羽呢?”

霍朗天的肩头不易察觉地一动:“他有自己的事,我怎麽能时刻守著他。”眉梢眼角俱是清浅的无奈,缠绕成了细

密的网,轻轻笼了下来。

见得霍朗天这模样,姜墨舒心弦一紧,半晌才道:“好了,我们先去其他地方看看,这个掌柜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回

来了。这个人,是不是不该留了?”

“是呀。”霍朗天振眉,“如此不负责任的人,确实没什麽继续为我们工作的必要了。”

说著又迈步走了出去。姜墨舒上前,跟住他的步伐,同时用细如耳语的声音叹道:“朗天,现在正值盛夏,你对这

蝉声有何看法?”

“什麽看法?”霍朗天愣住,讷讷,“很吵。”

姜墨舒一字一顿,声音清冽如水:“我想你也会这麽说。朗天,你总是这样的务实。”

“那你认为是什麽?”

“年少的时候,我们总是沈溺於捕蝉的乐趣,无心伤感;稍年长了,又汲汲於名利,没有时间去伤感;等到暮年,

才会发现,蝉声是寂寥,是无可奈何,是故作喧闹。”姜墨舒的声音轻如蝉翼,薄而锐利。

“那你岂不是很老了?”霍朗天笑道,侧过头来看住他。

姜墨舒的神色不变,淡淡道:“心老了罢了。”

在大街上,霍朗天突然就捏住姜墨舒的肩头,也不顾众人的侧目,加重了语气说道:“墨舒,不许这麽沮丧,我们

都还年轻,我们都还有很多未曾完成的梦,现在的我们,没有权利去伤感。”

姜墨舒笑意渐浓,甚至有了几分戏谑的意味:“我是开玩笑的,当真的人可真是笨了。朗天,你最近真是笨了好多

。”

霍朗天放下心来,松开了手,快步向前走著。

朗天,你真的笨了好多,连我撒谎都没有看出来,不过,你对於我的心,一直没有在意地看过吧?否则,怎麽会从

来都不明白。

暮蝉了了,是预示著原有的结束,还是揭开了新的开始?

第十八章:饮鸩止渴

轻歌曼舞,水袖飘飘,善舞的红袖随轻歌旋转,清婉如夜莺的声线慢慢地吟唱著奢靡的曲调,带著淡淡的慵懒与诱

惑。

洛子枫还是一袭白衣,如孤鹤一般斜倚在身边一娇豔的少女身上,饶有兴趣地听著台上的女子浅饮低唱,那女子倒

是少见的清澈柔婉,也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可不知怎的,洛子枫微微皱了一下眉,随即拉过身边的少女凑到她

耳边轻声说了句什麽。

“公子,那可不行。”少女咯咯笑著,笑声清脆如银铃,“你可知台上那女子是谁麽?”

“谁呀?”洛子枫拖长了语调,装作有几分好奇。

“那是我们的主人蔓枝呀,她一向不和男子单独接触的。”少女还是轻柔且促狭地笑著,明亮的双眸间闪过精灵的

色彩。

“没有例外麽?”洛子枫紧追不舍。

少女想了想:“有,但那些都是熟客,公子是第一天来,恐怕没这个特权的。”

洛子枫笑了笑,又把少女拉近了些,鼻尖几乎挨著了少女娇嫩的双颊:“真的不能麽?”

少女抬眸又认真地打量了洛子枫片刻,又轻笑道:“你很好看,我愿意帮你这个忙,我去和蔓枝姐说说,如果她不

同意的话,我可就没辙了。”

“那你要的报酬是什麽?”洛子枫仰头望著屋顶,轻声问道。

“公子果然了解我们风尘女子的个性,”少女狡黠地笑开了,“就陪我一夜吧。”

“这里的歌伶不是卖艺不卖身的麽?”洛子枫转眸看住她,修长的手指牢牢捏住少女尖细的下颔,语气轻佻而松散

少女无畏地盯住洛子枫的眼,笑得千娇百媚:“那是蔓枝姐这样的红人才可以,我们这些寂寂无名的女子,哪里能

奢望呢,只求第一夜可以遇上个象公子这般俊美的人物,日後也可以向姐妹们显摆显摆。”

“如此美事,我若拒绝的话岂非太不解风情了?”闻言洛子枫的眼底浮现出隐秘的笑意,手指顺著少女柔滑的脸颊

缓慢移动著,“我当然不会拒绝这对我无害的建议的。”

少女娇笑著,软糯的声音如珠玉般抛落。

一曲终了,蔓枝抱琴起身,向台上的众人做了个万福,然後侧身退下了场。洛子枫身旁的少女急忙也跟了过去,凑

到蔓枝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蔓枝脸上微有些惊诧,不解是谁人如此不知这里的规矩,然而还是远远地瞥了一眼,

见得是洛子枫,笑意微凝,把琴交给少女後就敛襟走了过去。

“公子,请随我来。”蔓枝的笑容甜美而安静,如同山谷里默默开放的花朵,却有致命的吸引力,一颦一笑都是柔

婉清丽的美丽。

洛子枫还是惫懒地站了起来,闲逸地随著前面的女子的脚步慢慢走著,唇角带著温柔的若有所思的弧度。

待得到了蔓枝的卧房,将门都关严後,洛子枫轻笑著开口道:“原来这里的名伶蔓枝是如此待客的?”

蔓枝浅笑盈盈:“这位公子说笑了,小女子只是看公子一表人才,不由得有些心动罢了。”

“是麽?”洛子枫饶有兴致地反问,“在姑娘唱曲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是温雅而脱俗的,并不是寻常的风尘女子,

反倒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这样的女子,也会轻易垂青我等粗鄙之人麽?”

“公子也能说是粗鄙之人?”蔓枝掩口笑了起来,“公子这般的样貌,只怕当今的公主见了也会心生爱慕吧?更何

况是象我们这些漂泊无依的弱女子。”

洛子枫并不反驳,嘴角泛起淡薄而奇特的笑意:“不过你给我的感觉,和一个故人很相似呢,虽然没见过几次面,

但毕竟还是有些印象的。”

蔓枝的脸上陡然浮现了几丝复杂的表情,但随即又开心地笑开了:“那也不奇怪。瞧公子的样子也知道是游历过四

方的人,见著和我有几分相似的人也是大有可能,毕竟我只是个寻常模样的女子。”

“怕也不寻常吧?”洛子枫笑意不减,神情懒散,“有一种人,你明知是毒,还是会义无返顾地靠近,因为那美丽

是惊人的,没有人可以抗拒。可是这样的话,最终是会害了人,还是害了己?”

“公子见过这般的人麽?”蔓枝的神色宁静淡然,“若见过的话,是不是会铭记一辈子呢?”

“何止见过,而且见到的还不只一人。”洛子枫漠然的眼光落在蔓枝美豔的俏颜上,“你也是其中之一啊。”

“原来蔓枝也有这样的福气麽?听公子的描述,那应该是祸水呀,必须得很美丽的人才称得起这一称呼的,”蔓枝

娇柔地曼声,“是女子都会喜欢这样的赞扬的,我很高兴听到公子口中吐出这样的话来。”

“哦?”

“公子,你不明白,我们这些风尘女子,哪管是不是什麽祸害,是不是会遗臭万年,我们要的,只是生前的安逸,

死後会遇上什麽,根本就无关紧要。”蔓枝的眼中有浅浅的落寞与悲伤,“公子这样的人,应该也是不需要明白的

吧?”

洛子枫不置可否,扬眉瞥了她一眼,大笑著离开。

“好一个不要死後只求生前的女子!你的勇气我很欣赏。”在出门前的短暂时间里,蔓枝听到了洛子枫带著点点笑

意的声音,却无端地感到了寒意,软软地坐了下去,短时间内竟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才走出没多远。刚才那帮忙的少女就殷勤地靠了过来,亲昵地窝在洛子枫的怀里,拉著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洛子枫微皱了皱眉,神色有些不耐,但还是顺著女子的动作缓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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