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发现她年龄并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岁,穿着打扮很时尚。或许是刚出去玩回来,正打算
开车回家,就被我们截住了。也挺背的。
黑子深深叹口气,说:“我想回去看看。”
我点点头,对那女的说:“你靠边停下。”
她说:“我送你们回去吧,正好我家在那边,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想帮帮你们。”
我回头看看黑子,他默认。
52 爱是放心不下的惦念
于是,我们坐着劫持来的车又返回了出事地点。木木早已不在,地上一滩血,估计是有人报警,把他送医院去了。
我们并没有下车,只是透过车窗往外看。黑子面无表情,整个人傻掉一样盯着地上的血迹,久久没有说话。我想,
他心里一定在滴血。
“黑子,你别太难过,说不定没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他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我说:“估计一会儿公安局就给你打电话了,等等吧。”顿了顿又说:“我看,我们先回我那,把启云的车开上,
再拿点钱,万一有事好用。”
“好。”
在这种情况下,黑子表现出一个男人应有的镇定和隐忍。要换成我,一定做不到。要是被砍的人是启云,我早就直
接冲到公安局去了。
那个女人很够意思,把我们一直送到小区门口。我要了她的电话,不为别的,就为改日谢谢她。这件事,就算称不
上救命之恩,也算是拔刀相助。道过谢,她开车离去。我和黑子并肩往里走,一路无语。
按响门铃,苏楚开门见我身边还有一个,有些诧异,微笑说:“请进。”
我和黑子低头进去,什么心情也没有,除了郁闷还是郁闷。
我问:“启云呢?”
苏楚说:“刚打完针,楼上躺着呢。”
我们又上楼,启云正穿着睡衣斜倚在床头,看电视。电视里一对时尚男女正热火朝天,眉飞色舞的鼓吹一种破抹布
。见我俩进来,他的反应显然和苏楚一样,对黑子微笑说:“来了,快坐,别客气。”
黑子勉强扯扯嘴角,挤出一丝毫无笑意的笑容,坐到原木靠椅上。神情黯淡,两眼发直。
启云起身,要去拿饮料,我拦住他,说:“别忙乎了,我们是来借钱的。”
他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看了眼黑子,说:“木木被人砍了。”
“什么!?”启云惊诧,问:“那人呢?现在怎么样?”
我说:“应该送医院去了,具体哪家医院还不知道。”
启云垂眸轻叹,“怎么会这样。要多少?”
我说:“先借我三万吧。”
他打开衣橱,从外衣里掏出银行卡,递给我说:“密码和上次一样。”
我接过卡,揣进裤兜,说:“启云,还得把你的车借我开开。”
“行。”他又转身从床头柜上拿起车钥匙,“给。”
我低声说:“谢谢。”看看黑子,还在发呆。“启云,那我们先下楼了,你歇着吧。”
我和黑子坐在园区中央的喷水池边抽烟,等待医院或者公安局的电话。这个时候,木木的父母应该都到了,估计正
在嚎啕痛哭吧。
不一会儿,见启云披着风衣走过来。
“小羽,你们怎么坐这,多凉啊。”
我惨淡一笑,“没事。你穿这么少跑出来干嘛。”
他在我身边坐下,我们仨沉默不语。
53 与死亡擦身而过
夜空仿若黑色的天鹅绒,旷远深邃。朗月疏星,风很冷,吹到骨头缝里。空气中飘散着落叶的味道,淡淡的清凉。
我叼着烟,帮启云紧了紧衣服,说:“回屋去吧,别冻感冒了。”
他不听,就在我身边呆着,我也没心思管他,心仿佛沉入万丈深渊。黑子一根接一根抽烟,我们心里都很清楚,木
木凶多吉少。
终于,在经过如同半个世纪的漫长等待后,黑子的手机终于响了。是木木父亲打来的,他说,木木想见他。
电话那端还能听到女人的哭泣声,大概是木木的母亲吧。我对启云说:“我们先走了。”
启云点点头,说:“小心点。”
我当时就想,他说的小心指的什么。我们是去医院,又不是去公安局。上了车,关好车门,发现启云还站在台阶上
看,我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回去。
真不明白,他有什么不放心的。车缓缓开出园区,透过后视镜,夜色中,启云依然站在那,久久凝望我们离去的方
向。他高挑瘦削的身影在苍穹下显得那么孤单,长长的头发随风轻扬,如梦如花。
车飞速在路上奔驰,斑斓霓虹浮光掠影,匆匆而逝。
黑子望着前方,突然说:“小羽,他很爱你,好好珍惜吧。”
我微微一怔,心底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刺到,有点疼。那一刻,我分明看到黑子红了眼眶。
木木被送进医大二院,正在抢救。医生说,他三根肋骨骨折,脊椎严重受伤,骨髓压扁,下半身可能瘫痪。我和黑
子当时就傻了。虽然已经做好最快的心里打算,但当亲耳听到这些时,还是难以接受。
木木的母亲几次哭昏过去,他父亲靠在墙上面色苍白,绝望而沉默。在巨大的伤痛面前,人往往是麻木的,不知该
做些什么。等待,是唯一的选择。
黑子上前递给木木父亲一支烟,老人接过烟,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他说,木木被送进急救室前,一直喊你的名字。
黑子低下头,泪水滴落在地上,很快消失不见。我对不起他。自始至终,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自始至终,他都没
有再看木木父亲一眼。
我冷眼旁观这场生离死别般的灾难,心中说不出是难过还是茫然。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毁于一旦,所有的梦想,
所有的幸福,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曾经,在一瞬间被统统粉碎,剩下的,唯有无尽的遗憾。再多的眼泪,再多的抱
歉,都无法让时间倒流,发生的已然发生,结局无法改变。
我把黑子叫到一边,和他说,事情既已如此,虚假的安慰只是苍白无力的敷衍,好好照顾木木的下半生吧,他既然
为你如此,也就不会后悔。
他说,他知道。他一定会的。这辈子他欠他的,下辈子也要偿还。
我说,我走了,我知道,你此刻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凄然一笑,轻轻点头。
我说,有事打电话,木木醒了,我来看他。
54 爱是来自另一个灵魂的温暖
离开医院,我神思恍惚,还未从悲伤的气氛中脱离,脑海中不断浮现黑子落泪的刹那,那滴眼泪究竟为谁而落,他
自己,还是木木,或是这悲绝的生活。
回到家,启云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等我,我感觉累极了,只想睡觉。
他穿着睡袍,绸缎质地,垂感很好,也很柔滑。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瘦了,简直是骨瘦如柴,修长纤细的腿从衣
服下摆处露出来,好像一折就要断掉。下巴尖的能削葱。他手里夹着烟,看着我一步步走近。
我无力坐下,拿起茶几上的烟,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
“怎么样?”
“估计是废了。下半生就靠轮椅度日吧。”
启云沉默了一下,说:“人生真是无常。前一秒还让你高兴的落泪,后一秒就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叹气,说:“谁说不是呢。西风独自凉,黄叶闭疏窗,当时只道是寻常。”
启云笑笑,“怎么,又人格分裂了?”
我也笑,“是,受刺激了。”
那些看似不经意的过往,在失去后,却显得如此那般弥足珍贵。我忽然觉得很空虚,想要拼命抓住点什么,让自己
从漆黑冰冷的海底浮上来。如果,如果某天启云不在了,他真的如一粒尘埃般消散在我的生活中,我该怎么办。
一阵害怕,恐惧,我蓦然问:“启云,你怎么样了?”
他愣愣,“什么怎么样?”
“你说呢。”
“……不好。”
“给我看看。”我伸手去撩他的衣摆,他躲闪着说:“不要。”
我注视着他,我想那一刻我的表情一定很严肃。“快点。”
他往边上挪了挪,说:“小羽,你……你还是别看了。”
我说:“启云,你想过没有,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我是说我死了,你该怎么办,你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生活,没
有人会在你生病时照顾你,没有人会在你难过时安慰你,更没有人会在你哭泣时擦干你的眼泪,到那时,你会不会
疯了似的想我,希望我还在你身边,希望我还活着。”
“小羽,你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死,我不许你这么说。”启云看着我,轻蹙眉目,话语间有一丝责备。
“我怎么不会死,说不定哪天我就和木木一样,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如果真是那样,我会选择自我了断。我不是
个坚强的人,我无法面对残缺的人生。”
“你……不许再说了!”
“启云,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失去一个人的感觉,你失去我,和我失去你,是一样的。”
启云低下头久久没有说话。我已经没有耐心再和他玩这种文字游戏,靠到他身边,面无表情:“马上,迅速,立时
,让我看看,如果你继续负隅顽抗,我就要采取措施了。”
启云轻笑,拍拍我的手臂,说:“你这个样子,恐怕不是我对手吧。”
我蔑然一笑,“既然敌人这样狡猾顽固,那就拼个鱼死网破吧!”
站起身,扑到他身上,和他纠缠在一起。胳膊上缝了二十几针,右手根本使不上力气,但是革命战士从来都是威武
不屈的。我咬紧牙关,忍着疼,誓要将启云的衣服扒下~~~~
疯闹了一阵,他终于还是缴械投降,败下阵来。不是我真的占上风,而是敌人军心动摇,怕真的伤到我,哈哈~~~
小样的,乖乖束手就擒吧。
启云解开衣服,我凑过去看了看,不形容,惨不忍睹。
点上烟,连手都在发抖,太惨了,我真担心这样下去他会肾衰竭。“启云,我非常严肃,相当认真的告诉你,如果
你还敢给我吃曲马多,不喝水,不上厕所,我他妈扇死你!”
启云怔怔看着我,眨眨眼睛,有点懵。
55 爱是来自另一个灵魂的温暖
我夹烟指着他,“明天,听好,明天,马上给我去医院,如果你敢把着门框不撒手,或者连哭带闹,看我怎么收拾
你!”
启云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面露难色,“小羽……”
“别叫我,就是叫我羽哥,羽爷爷都不好使!必须给我去,明天一早,就这么定了。”
启云不说话了,坐在沙发上不动窝,我拽起他,说:“现在,给我睡觉去。”
推搡着他上了楼,替他盖好被,掖好被角,我转身出去,他叫住我问:“你去哪?”
我说:“睡觉啊。苏楚家这么大,你不会想让我跟你挤一张床吧。”
他说:“你陪我。”
我耸耸肩,“好吧,但我睡觉可不老实,你最好转过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人身伤害。”
他笑笑,往边上挪了挪,我跳上去,钻进被窝,打算好好睡一觉。自从玩上了冰,几乎都没怎么睡觉,而且接二连
三的事让人精疲力竭,再这样下去,我恐怕要提前见上帝了。
刚迷迷糊糊要睡着,就感觉启云从后面搂住我,与我紧密相贴,手不停摸来摸去。先是胸,之后是腰,再之后就向
关键部位滑去。我假装不动声色,任其胡作非为。他那里悄然变硬,我心底好笑,小样,誓死也忘不了那点事。
按住他肆意妄为的手,我笑道:“启云同学,你战斗力蛮强的么,都身受重伤了,还挑枪上阵呢。真是死了也要磕
,一生献给性生活啊~~~~”
他小小声笑,说:“小羽,我想做……”
我转过身,看着他,说:“做,做,我看你做死算了。都什么样了,还执迷不悔呢,启云,你连厕所都不敢上,你
……这……我算服了。”
他幽幽说:“我难受……”
我使劲掐了他脸颊一下,说:“难受?憋着吧你。权当身边躺一六十岁老大妈,你马上就淡定了。”
“我……我淡定不下来。”
“……”彻底无语了,是谁说的,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这话一点没错。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长得违章的也
好,像启云这样跟朵花似的也罢,都一样,关键时刻还不是被精虫冲昏头脑。“淡定不下来也得淡定,要不你想怎
么着,舍生取义啊。”
启云垂下眼眸,声若蚊叮,“我没事。”
我横了他一眼,说:“再多说一句,我就卷铺盖走人。”
他不说话了,转过身去,背对着我,睡觉去了。
其实,我也很想,不亚于他,于是我决定,去洗手间解决一下,很龌龊是吧,没办法,要不然实在睡不着。爽完了
,回到床上,看看启云,估计他也没睡着,装呗。
天亮以后,我就拽着启云去医院。他磨磨蹭蹭,扭扭捏捏,一会儿说衣服没穿好,一会儿说头发没梳明白,各种理
由各种借口层次不穷。最后我说,你要还赖着不走,我就和苏楚把你强了。苏楚叉手站在一边,笑得那叫一个不怀
好意,估计这事他想大半辈子了,就等机会呢。启云看看我,又看看他,十有八九是察觉出苏楚眼中非善意性的光
芒,乖乖和我出了门,我问,“去哪家医院呢?”
他说:“听你的。”
我在脑海中飞速回忆各类电视广告,说:“现代男科医院。”
他问:“那是哪?”
我清清嗓子,用非常标准的普通话说:“长春现代男科医院,作为春城首家高起点,高品质的专业男科医院,拥有
国内一流的技术设备,资深的男科医学专家,全面致力于男性性功能障碍,泌尿生殖系统感染,不孕不育症的专业
治疗……”
他压低声音说:“小羽——”
56 爱是来自另一个灵魂的温暖
我做出一个无比严肃的表情,“现代男科医院,专业只为男人。”
他使劲拍了一下车前的空调,说:“给我闭嘴。”
逗死我了,不是我想故意拿他找乐子,实在是,身不由己,启云太好玩了,换成别人,说不定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到了医院,先去挂号,说实在的,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没什么经验,反正医生说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一切
跟党走。
坐诊的专家是一位老大爷,估摸着得有五六十岁了,头发都白了。挺慈祥的,说话也很和蔼。启云这家伙还不好意
思,跟个大姑娘似的,问什么都支支吾吾,我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弄得医生直看我,好像我是罪魁祸首一
样。最后,老大爷信誓旦旦说:“年轻人,你跟我进去检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