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下——AMO.
AMO.  发于:2012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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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它飞去的方向,Odie眼里有闪亮的向往,“方先生,不要想着弥补过去,只要想着怎样去创造未来就好了。祝

愿你和秦淮都能得到幸福。如果,作为一个将死之人,有权利对别人送上祝福的话……”

轻轻地摆手打断方遒的安慰,此时男人安详的笑容美丽得令人心惊,仿佛带着魔力,弥补了他残缺的面孔。

他偏一下头示意来时的方向,“你还不走吗?我想,他应该还在等你……”

说罢,转身离开,没有说再会。

怀着难以名状的感慨,方遒离开了疗养院的大门。

车子仍停在路边。

一丛灌木下,秦淮居然像个孩子一样蹲在那里观察着一列搬运食物的蚂蚁。

见到男人两手空空地回来,也不点破,微微一笑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的位置里。

他安然的微笑,一直是最无懈可击的外衣。

方遒害怕了。原本以为只要剥开这一层伪装,就可以触及到对方的内心。可是现在,他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也许在对方平静完好的外表下,那个灵魂早已经分崩离析……

任何不小心的碰触,都会使他寸寸成灰。

以后的两天,都窝在酒店里没有出门。

对在疗养院发生的事,也没有再提起。

周五下午,去评选会场前,秦淮来敲门的时候,方遒正对着摊在床上的几套西装犹豫不决。

见到门前的男人,如获至宝地一把拖住,“快快,帮我选选,哪一件比较好?”

眯起眼端详着他身上的浅灰色暗纹衬衫,秦淮随手拿起一件,“这件黑色的就不错。”

方遒依言穿好,在镜子前整理仪容。抬起头却刚还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你就穿这样去参加评选晚会?”他示意对方身上的浅米色V领针织衫。

“怎么了?”秦淮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看自己,“有什么不妥?”

“……没事。没有。”方遒将袖口的扣子扣好,“时间不早了,走吧。”

Architecture and Urbanism一向出手不凡。这一次的评选会场设在波士顿最豪华的GRAND酒店顶层宴会厅。

来自不同国家,肤色语言各异的建筑界精英翩然而至,在彀筹交错间仪态优雅地交流着最新的资讯。

同行相欺,方遒周旋在会场内各种小圈子之间,渐渐感到兴味索然。

以至于,当会场陷入黑暗,主办方的发言人在一束聚光灯下登上主席台宣布他是本届新锐建筑师大奖的得主时,他

都没有兴奋起来。

按照颁奖的流程,他看到评选主委会的主席Santiago Calatrava先生走上台。

这位享誉国际的建筑大师近几年已经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行事低调而神秘,方遒也是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今夜在这里见到,他心底的诧异却远远大过惊喜。

聚光灯下的男人尽管已过知天命的年纪,却依然神采奕奕。乌黑的眼珠,点缀着霜花的黑发,Mr.Calatrava居然是

地地道道的华人。

他沉静儒雅地站在台上开口,“今晚的获奖者方遒先生是我的同胞,我很高兴有生之年能够亲眼见证中国的建筑师

也能取得世界NO.1的荣耀。他的作品会在稍后公开,我相信在场每一位同仁都会认同评委会的判断。方先生整体的

设计,几乎达到了结构和美学之间最完美的平衡。由此,我可以推断他不仅是位了不起的建筑师,同时也是名优秀

的工程师。

“我想大家都和我一样,想看看这位青年才俊的真面目,那么,现在就由我代替大家,把他请上台来——”

会场内,气氛被推至高潮,热烈的掌声里,方遒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在等待着。

等待秦淮的名字随后同样被提起,再与他并肩分享殊荣的那一刻。

然而,直到掌声衰弱下去,人们翘首以待到微微骚动,他都没有听到“秦淮”两个字。

“快点上去吧!别冷场。”身后温润的语声响起,有人轻轻推了他一下。

他有些恍惚地回过头去,视野中便只剩那双黑眼睛里弯满的温润流光。

电光火石的一刹,他记起许多天以前自己如释重负睡过头的早上,手忙脚乱地将准备好的图纸塞进信封。

秦淮从厨房里走过来伸出手,“你快去上班吧,这个我帮你寄出去。”

原来,他事前所说的“不会参加比赛”并非虚言。

在催动僵直的脚步上台领奖的过程里,他犹如被一盆冷水泼头,获奖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

好不容易敷衍过接二连三前来道贺敬酒的人群,他顾不得身后许多夹杂着嫉妒质疑的目光,在会场各处搜寻着那抹

熟悉的身影。

未果。

秦淮不知道去了哪里。

心不在焉地与人寒暄,他一路挤出宴会厅,焦急地四下张望。

铺着红毯的走廊尽头,有一处小小的露台。因为夜晚的冷风无人问津,与宴会厅内形成了对比鲜明的两个世界。

他刚走近,就听到熟悉的声音,语调中却藏满陌生的冷漠。

“Mr. Calatrava,这次您力排众议选中方遒的设计,难道是为了弥补当年你在设计G.Othrifty Tower时盗用了他

的图纸?”

另一个凛冽而不失威严的声音紧跟着响起,“秦淮,你这是什么态度?Mr. Calatrava?我不记得小时候有教过你

这样跟自己的父亲讲话!”

“喔?那要我叫您什么?‘父亲’吗?”男人的反诘满是讥讽,“别忘了,当初是您亲自将我赶出家门,发了律师

函断绝我们的父子关系。在您眼里,我只是个张开腿任男人上的‘婊子’,不配做你秦聿铭的儿子,这不就是您对

外自称Santiago Calatrava的真正原因么?”

“你!——”

做父亲的面对儿子的冷嘲热讽,难免不发脾气。

一个“你”字出口,却是一种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无奈。

“父亲……”轻声唤着,仿佛这寻常的称呼是刺伤对面人的最佳利器,单凭语调都可以猜想出男人此刻的笑容该有

多么恶毒。

“您年纪也不小了,听说最近血压还很高,别总这么容易动气。不然的话,被一个儿子夺走了大半家产,再被另一

个儿子气到驾鹤西归,我都替您感到死不瞑目。”

父子间剑拔弩张的对话,让方遒向前的脚步停驻在原地。

无意间,他竟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秦淮,居然是Santiago Calatrava的儿子?!

42.暗箱

方遒面对不期而遇的惊天秘密,失去了思维能力,站在原地,手心渐渐沁出汗来。

雕花繁复的廊柱后,对面浅米色的身影换了一个角度,露出秦淮的大半张脸来。

那总是挂着温静笑意的面孔,在幽冷月光下突然变得病态而艳丽。

将那扭曲的笑容一点点自嘴角扩大,他倾身俯在只看得到肩线的男人耳边,“没错,我是个‘婊子’。自从去美国

的前一晚,酒醉的您将我误认作母亲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你的‘儿子’了。”

另一端,将这一句话一字不露地听入耳去,方遒悚然一惊。

秦淮,这个看似无意间闯入自己生活的男人,此前走过的路,是怎样的黑雾弥漫。

“那是意外!”秦聿铭声音颤抖着,一掌打在儿子的脸上,“我是你的父亲,一直是,永远是!因为不忍心见你误

入歧途,才送你来了美国!可是你……你在这里,都做了些什么事!!!”

鲜红的指印自面颊上缓缓浮现,一丝血迹也顺着唇边蜿蜒流下,秦淮却不咸不淡地颤颤笑出声来,“没错,我是你

的儿子。就因为是你的儿子,就必须赔上自己的人生,去偿还你所欠下的债。可是……”

凝视着面前曾经悉心养育栽培过自己的男人,他一字一句地缓缓切齿道:“可是……我会不甘心啊……”

死一般的沉默开始蔓延。似乎连带着空气也因这一句话瞬间凝滞。

呆立在原地的方遒感觉时间都已经停止了运转,脑海中只剩下一片混沌。

良久,秦聿铭突然骇笑起来,从开始一两声的嗤笑,渐渐发狂般不可收拾。

“哈哈哈哈……好儿子,真是好儿子。你比你老爸我更残忍更歹毒。你以为你在背地里耍的那些小手段,我不知道

?说吧,你究竟想做什么?!”

“父亲,你难道没听懂我刚刚说过的话吗?”秦淮的声音沉稳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将你手里剩余的20%股权借

给我用一下。我保证用完之后全额返还。所以,您还是可以住在豪宅里,没事度个假,再享受享受所谓上流阶层的

安逸生活……甚至……”

话锋一转,他原本冰冷的语气陡然转成一种嘲弄,“您也可以考虑重操旧业,写写生,拍拍照什么的。事情进行的

顺利的话,作为答谢,我回头可以帮您办个个展……我当初的恩客里,有好几个从事相关工作的经纪人呢。”

“你、你、你——”秦聿铭在他的节节逼迫下溃不成军,半晌也拿不出有力的回击,只能怒斥,“混蛋!!!”

“混蛋也是你生的。按照您子承父业的理想,这不是也算了结夙愿了吗……哦,对了,我忘记您已经和我断绝了父

子关系了。不过,也没关系,您想要我怎么报答?”

恍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幽幽笑道:“还是说,您希望我再让您上一次……比起十年前,我现在的技术可要好

得太多……”

“……”秦聿铭说不出话。

这是他年轻时的放纵与软弱种下的恶果,纵然他对自己当初的行为深深愧疚,所以才接受大儿子夺走大半自己辛苦

打拼创立下的基业,也曾真心实意想培养小儿子成才……可是,自从他们相遇的那天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列脱

离了既定轨道的高速列车,开始向一种他最不想要看到的方向疾驶而去……

等在终点处的,只有——毁灭!

胸中积累的郁结无从排遣,终于在这一刻堵塞了周身血液的回流……

呯——

不远处,方遒只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探身去看,只见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白发老者倒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秦淮秀雅的面孔在那一瞬间沉了下来。他盯着倒在地上的父亲迟疑了几秒,本能弯下的腰渐渐重新挺直。

随后,他泰然自若地迈开脚步,跨过地面上深度昏迷的人,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方遒在后方望着他走远,只觉得走向前方黑暗中的那个背影是那么虚幻且空洞。仿佛下一步,就要踏进万劫不复的

阿鼻地狱。

走廊上的灯光原本十分柔和淡雅,却刺激得他瞳孔骤然紧缩,以至于他不能确定今晚亲眼目睹的一切,究竟是不是

真实的。

他呆立着,直到经过楼梯转角的工作人员发现了混昏倒在地的秦聿铭,一声惊叫之后,匆匆跑去通知酒店的医生。

隔不多久,一队人抬着担架手忙脚乱地跑上楼梯。纷乱里他只觉得全身都在发软,情不自禁地朝过道的黑暗中退了

几步。

那一行人从他身边经过,焦急的低语声,急救器械的碰撞声还有后堂门前响起的急救车警报声,彻底掩埋了他的存

在。

走廊的尽头,渐渐浮现出一张神色淡然的脸,有着熟悉的微笑神情,一双眼却空茫得好像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洞……

一个激灵从座位上挺起身,男人额上的汗在夜航机舱昏黄的阅读灯下泛出冷光。

“怎么了?”身边安静看着报纸的人似乎被他吓了一跳,转过的脸上写满关切的神情。

“……”他说不出话,惊魂未定的呼吸有点急促。

“做恶梦了?”秦淮将微凉的指尖覆上他的额头,“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他下意识扭头避过那只伸过来手,目光恰巧掠过摊开在对方膝头的报纸版面。

粗大的黑体字,刊载着昨天深夜发生的爆炸性新闻——世界著名建筑师Santiago Calatrava在昨夜GRAND酒店举办

的Architecture and Urbanism颁奖典礼后突发脑溢血,目前仍深度昏迷……

“方遒,你没事吧?”

直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才恢复了神志,缓缓抬起头。

搔了搔头发,刻意让滑落前额的发丝遮住颓然的神情,他方才勉强勾唇一笑,“……没事。”

“没事就好。别睡了,飞机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降落,国内目前可是白天呢。”淡淡地提醒着,男人抖开手中的报

纸,接着看下去。由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在那头条新闻的相关报道上稍作停留。

几经克制,方遒还是没有忍住。装出好奇的样子,他将头凑过去,故作惊讶地问道:“咦,这不是昨晚为我颁奖的

Mr. Calatrava吗?晚会上见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生了这么重的病?”

“谁知道?”秦淮瞥一眼他手指的落点,目光冷峻,“年纪大了,难免身体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吧?既然如此,就该

老守田园,跑出来做什么?这下好了,风头没出成,自己倒先奔进了鬼门关……”

鲜见的刻薄语气,令人全身冰冷,方遒噎了一下,方才试探着接道:“可是,他都住院了,报道中怎么没有提到他

的家人来看望他?”

“亲人?”秦淮淡漠地插话打断他,“他们这些所谓的大师,多半是踩着别人的背爬上去的,哪来的什么所谓骨肉

亲情?”

他低垂的脸隐进黑发深处,表情看不清楚,“……既便有,怕是也早被微不足道的理由牺牲掉了……

“这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向来脆弱不堪。为了谁……这种话,一般只是说来好听而已……”

最后的尾音恢复了低沉柔软,仿佛沉入凄冷的梦境里……

“不会的!”低头沉吟半晌,方遒突然断然否决,“我相信,还是会有人凭借自己的力量打拼出一片天地……然后

,成全自己在意的人想要的一切!”

舷窗外,破晓的曙光穿透黑暗,原来飞机已经穿越了换日线。

阳光不是在地面上看到的那样缓缓升起的,而是一下子填了满眼,激起泪意。

摘掉眼镜,沾了沾眼角,方遒方才回过头去看。

身边的男人,不知何时已极倦地合上眼睛倚上他的肩头小憩。

因为距离太近,他一回头就差点碰上对方挺直端正的鼻尖,阖起的睫毛黑而浓密,微微颤动着,几乎要扑到自己脸

上来。

那张脸,带着毫无芥蒂的天真神态,阳光照射着额前的发丝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沉在水波中一般秀丽。

这是他的秦淮,他不知不觉投入了太多感情,花费了太多心思的男子。

此时此刻全心依赖着他的样子,才是他需要铭记的。

至于那些过往,他心底无法释怀的仇恨,方遒并不想追究。只希望他前方的路,一直被温暖的阳光眷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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