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下——AMO.
AMO.  发于:2012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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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热粥

“爱之深恨之切的道理相信你明白吧?”

“……明白”秦淮看着他,慢慢露出一点了然的笑意,“不过……既然爱得这么深,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他呢?”

再一次沉默下来,丁昱侧过脸去看窗外的人流,没有回答。

握着咖啡杯子的手指太过用力,已经有泛白的关节凸显出来。

“你当初离开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看着窗外的男人一惊回神,发现秦淮那双深邃的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与你无关吧?”

“嗯,不过知己知彼,可容我猜测一下?”

“随你。”

“你是天之骄子,家里环境一向不错,不过却缺少父母的关爱,一个人独自成长。本就自视甚高的你从没想过会有

人比你更优秀,所以当初才会被方遒吸引对不对?”

“你调查我?”丁昱皱起眉。

“没有,我没那个闲工夫。”秦淮淡然一笑,“剧本里一般不都是这么编的吗,不过,生活往往比戏剧更狗血。”

“哈?”发出一声不只可否的笑,丁昱点点头,“继续说。”

“不说了,毕竟只是猜测而已。”秦淮摇摇头,“刚才你说爱之深恨之切的道理总没错,不过,我想提醒你,作为

爱的副产品,恨的界限却往往比爱广得多。你当初不辞而别,在方遒的意识里无异于背叛,既然口口声声说了解他

,就该知道,‘背叛’是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的事。”

“不会的,我知道他还爱我。”一直保持着过度优越感的男人脸上终于隐隐流露出鄙薄的愤怒来,“如果没有你,

他不会这样狠心的!”

一句话,引得秦淮只想发笑,“承蒙你抬举,我也不知道方遒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不过我和他之间不是你想象的

那种关系。”

微笑着,他停顿一下,“所以,与其做无用功来劝我退出,还不如多花一点心思在你爱的人身上。爱毕竟不能与恨

等同,如果他不是真的恨你,至少会原谅。”

看着男人因自己的一番话而显出的沮丧,秦淮无声地叹息。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从容不迫地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币按在桌面上。“没有其他的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店门口的风铃敲出悦耳的清响,他在门前转回身去看,还坐在桌前出神的那个人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心中忽而一沉,他情不自禁多口而出,“对了,还想提醒你一句——那些能够出让和抢来的感情,其实都不是爱。

穿过不算宽敞的小马路,秦淮回头望了一眼刚刚离开的咖啡店。

不算远的距离,透亮的玻璃窗看得很清楚,丁昱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就连姿势也没有换过。

为情所困的人还真是可怜。他兀自摇头笑笑,错觉间那扇玻璃窗突然变成了一面镜子,将自己的倒影也完整呈现。

手机恰好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号码,接起来,“是,游经理……今晚要商讨广告招标方案?……嗯,我知道了,好的,没问题。”

延绵不绝的梅雨再一次造访这座城市,看一眼太阳都成了奢侈。

对写字间上班的OL来说,这是最讨厌的天气。她们一方面要注意形象不能满身泥泞,又不能延迟打卡的时间。

将雨伞在置物架上放好,Linda看看打卡机打出的时间,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离规定的上班时间还有一刻钟,她还来得及去为总监泡一杯咖啡,整理一下办公室。

于是,当美丽的女助理推门走进方遒办公室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惊呼一声向后退出门外。

拉合的窗帘使只亮着一盏灯的室内的光线无比幽暗,浑浊的空气里烟雾弥漫。地板上,到处是揉成一团的图纸,绘

图工具在写字桌附近凌乱散落。

要不是靠着窗狠狠吞云吐雾的男人,应着开门声投来漫不经心地一瞥,Linda简直怀疑这间办公室已经在昨晚遭窃

“对不起,总监,我不知道您来得这样早。”她试探着再一次迈进门槛,随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没什么。”方遒摘掉眼镜揉着额角,还是控制不住将两道浓眉纠结成“川”字。

“你来得正好,能麻烦你帮我出去买杯咖啡吗?”

Linda下意识看看办公桌上累积的得似小山一样的图纸旁已经空掉的咖啡罐,试探着问,“您昨晚没有回家吗?要

不要帮您买份早餐?”

“不用,咖啡就好。”冷冷地丢过一句话,方遒再一次站起身回到办公桌边,抄起一卷纸,“出去的时候,顺便把

这个也丢掉!”

“好的。”Linda不敢多问,急忙上前接过来。目光滑过纸上的字,脚步在门口定住,“总监,这个不是您当初为

G.Othrifty Tower画的建筑图纸吗?我记得还曾受到建筑大师的赏识,公司为了表彰您,特地颁发了荣誉书。您怎

么连这个也要丢掉?”

问过了,她就知道自己多话了。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惶然和烦躁,方遒蹙起眉头,看向她手中那卷东西的目光锋利如刀。

“别多话,拿去丢掉!”

很不耐地摆摆手,他的语调冰冷如霜。

Linda不敢再多问,本来她的身份也没有赋予他过多干涉的权利,只得小心翼翼关上门依言行事。

烦躁地起身去再一次关上灯,方遒再一次坐回办公桌前。

拿起一支铅笔,好半天都画不流畅一根线条,一怒之余他将桌面上的东西悉数掀到地板上。

笔筒里的笔,绘图工具噼里啪啦纷纷在地板上撞出不小的声音,几个经过办公室门前的同事被吓得顿住脚步,面面

相觑。

望着地板上洒落的零碎物品,方遒忍不住咬牙重重一掌打在桌沿。

他很少这样情绪失控,偏偏心里的烦躁却无从排遣。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跟秦淮去那见鬼的G.Othrifty Tower。当初的设计稿被人盗用,却无力辩驳也就算了,为什么

要跑去同一个地方确认那个人对自己没有意思。

真是自取其辱。

劲瘦有力的手指捏紧了手中的铅笔,几乎要将它从中间折断。

Linda很快带着大杯的外带咖啡回来了。

鼻子很敏感地嗅到有别于以往的不同香气,方遒看着纸杯里醇厚的黑色液体皱起眉,“怎么回事?”

“对不起总监,楼下的咖啡店没有曼特宁的豆子了。”忙着收拾地面上的东西的女助理抱歉地看着他,流露出很为

难的样子。

“算了,”将纸盖扣回去,方遒心烦意乱地摆摆手,“拿出去倒掉。”

Linda被他莫名其妙的情绪低潮弄得简直乱了方寸,拿回外卖杯还不忘道歉,“总监,对不起……”

满脸冰冷怒气的方遒如梦方醒,心里鄙夷着自己迁怒于他人的行为,将面孔放得柔和些许,“最近压力有点大,我

……抱歉,麻烦你了。”

“总监,这是我分内的工作。”Linda毫不介怀地一笑,随即关切地询问,“你看起来很累,要不要回去休息?”

费力地让僵木的脸上扬起一丝代表感谢的笑意,方遒微微摇头,“没关系,我先把手头的图纸完成,你去忙吧。”

Linda出门前突然回过头来,“总监……”

“嗯?”

“我刚才在门外遇到快递员,刚好有您的快递。要不要帮您签收?”

经一事长一智,经过上次紫罗兰事件,Linda学会了事先报备。

“快递?”方遒手中的笔停在纸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如果是花的话,直接让他退回去。”

话一出口,他自己就和门前的Linda一起愣住了。

为什么突然提到两天前收到丁昱送出的花那件事?难道说即使他百般抗拒,还是逃不过对往事的追忆?

不会的,他只是不甘愿自己的百般呵护被弃若敝帚,恨透了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而已。

刻意的抗拒只会给自己欲盖弥彰的暗示。他收拢心绪,淡淡地道:“叫快递把东西送进来吧。”

结果很出乎意料。

穿着制服的快递小弟挂着职业性的笑容在他面前放下的是一个天蓝色的保温桶。外观就是寻常探视病人送滋补汤水

时最常用到的那一种。

不过,细腻的烤漆,雅致的色彩,一看就知道不是平价货。

他狐疑地拧开盖子,登时从里面升腾起一股氤氲的热气。

粳米经过长时间熬煮的温润香味弥漫开来,将男人的疑惑又加深了几许?

“这是什么?”神色漠然地叠起长腿往椅背上靠去,向递过单子等待他签收的小弟吐出问句。

“先生,对不起,我们只负责送快递,其他的不方便多问。”格式化的回答,摆明了无可奉告的姿态。小弟谦卑地

笑着,“不过,寄件人只说等您吃完,让我在下班前来把保温桶再取回去。”

“吃完?”方遒冰寒凛冽的双眸微微眯起,“我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下毒。”

“呵呵,”快递小弟苦笑一声,“我们只管送件,至于怎样处理物品,是您的自由。”

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问出什么结果,方遒沉着脸,接过单子痛快地签字。

然后,他又开始画图,却怎么也不能够专心致志。

从G.Othrifty Tower仓皇逃离,他没有回家,径直来了办公室。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淮,于是昨晚也没有回去

严格地说起来,在将近三十六个小时的时间里没有好好吃过东西。

原来,被一口郁结的气堵着胸口,并不觉得饿,可遭受太多黑咖啡蹂躏的胃眼下在热粥的香气不断诱惑下,已经开

始隐隐抽痛起来。

早已经过了任性耍脾气的年纪,心情再差,也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方遒认命地叹一口气,将那个保温桶拿到面前,把里面的热粥倒出来。

莹润的白色米粒里掺杂着切得很细的陈皮,他用一旁的小勺子舀起一点送进嘴里,舌尖便充满了微带着酸味的馨香

再看看小盒子里色彩搭配的非常好看的鲜蔬小菜,他纠紧的眉头不知为什么就渐渐舒展开了。

暂时把恼人的情绪丢到一边,他开始享受起味道营养都十分妥帖的美味。

直到把一份陈皮粳米粥吃得几乎见了底,才恍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入口即化的绵软米粒毋庸置疑是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熬煮出来,陈皮又是和胃理气的药膳原料。

究竟是谁,如此细致周到地替他烹制美味,又大费周章地在同城快递那里走上一遭?

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几圈步,将身体投入一旁休息专用的沙发里。

闭上眼的一瞬间,秦淮穿着白围裙,在炉灶前微垂眼帘的秀丽侧影像倒放的电影画面般闪现在脑海中。

28.暴力

秦淮,总是有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魔力。

由一碗热粥牵起的思绪,经由一整个下午的发酵,接近下班的时刻已经迫不及待。

方遒反复看表,在离下班时间还差一刻钟的时候,将那个蓝色保温桶交给Linda,就出了公司的大门。

一路上,闯了一个红灯,越了三次线,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令自己这样急不可待。

回家,停车,上楼,开门,进行这一系列的动作过程中,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仿佛回到年少时代怀着一夜未睡

的激动心情去赴初恋的约会。

房间里空空荡荡,没有他期盼见到的身影。

他随便将手中的公文包丢在沙发上,疲倦地闭上眼。

此刻房间里的安静,与下班途中的喧闹形成一种对比强烈的反差。

客厅的纱窗开着一道缝隙,趁着他心底繁华过后的萧索,就情不自禁感到有一点冷。

呆坐了片刻,他喟然长叹一声,起身去了厨房。

色泽温润的紫砂煲安然地放置在煤气灶上。掀开盖子,半煲清水浸着洁白的粳米,似乎是准备好要来煮粥的。操作

台上一只小碗里,还有切得很细的萝卜丝和瘦肉末。

方遒看着厨房里那个人留下的东西,紧绷的面容一松,将唇角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在水池边洗了手,打开炉灶的火,将那些食材一次投入紫砂煲中。用勺子搅拌几下,略作思考,他又拉开壁橱右侧

的门,从里面摸出十几枚红枣投进粥里。

从烹煮到调味,他的动作一直从容不迫,看上去就知道是很习惯厨房的。

像他这样沉稳肃敛的男人,每天在职场叱咤风云,任何人看到他在厨房里忙碌,都会吃惊非小。

但事实上,方遒是做得一手好菜的。除了得益于小时候那段寄人篱下的生活历练,更多的是因为丁昱。

那个与他相处了六年,又远离他六年,有着明丽笑容的男生,曾是他倾尽一切也要好好保护的爱人。

丁昱的家境不俗,父亲贵为驻英国的外交官,母亲是报社的主编。男生在大学阶段,就可以依仗自身优秀的条件和

良好的家庭背景,获得去海外交换留学的机会。

但是,为了方遒,他选择留下来。

手眼通天的父母很快发现儿子“出格”的行为,想尽了办法来打压拆散他们,却让他们的感情变得更加坚定。

后来,丁昱的父母万般无奈,便一狠心断绝对儿子的经济支持。寒暑假的时候,两个人都要分头去打两三分零工,

去凑齐下一个学期的学费。好在两个人的成绩同样优异,每一年获得的特等奖学金,足够他们在市郊租住一间简陋

的民宅,拥有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

对于让从小便锦衣玉食的丁昱跟着自己住没有上下水的房子,方遒一直十分愧疚,所以,更舍不得让他分担太多的

家事,洗衣擦地做饭洗碗,哪怕再苦再累也是一肩挑。

冬天的北京,气温也会降到零下十几度。在院子里的公共水槽处洗过碗,他的手指冻得胡萝卜一样肿,连画图的铅

笔都拿不住。

这时候,丁昱总会将他的手塞进自己自己怀里取暖,半开玩笑地化解掉悲情的气氛,“老公,你很贤惠的哦。”

然后,被半夜抓空的手惊醒时,他也总会看到窗边男生在刻意调暗的台灯下,疲惫地打着呵欠,完成两份绘图作业

的身影。

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彼此扶植陪伴着走来。他们年少爱情的回忆,不是不美好,而是太美好。

正因为美好,所以才容不得一点瑕疵。当丁昱毫不留情地用抛弃和远离为这段持续了六年的感情画上终止符,他才

会认为自己遭遇了天底下最残酷最可耻的背叛。

滋——粥从锅盖中溢出落在灶台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方遒走过去将煤气灶关掉,盛出一碗坐在餐桌旁慢慢吹气。

热气在他的眼镜上结出薄薄的雾,他摘了眼镜去客厅打开电视。

一个人,家里果真是太静了。因为安静,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回音。提醒他,这几年在外面即使风光无限,一

颗心,也依旧是空的。

十一点,国际新闻播完的时候,秦淮还是没有回来。

方遒关掉电视,回房间洗澡。

他的东西,还都留在这里,总是会回来的。

躺在床上,习惯性地打开收音机。

“各位听众晚上好,欢迎收听《租一条船夜航》——今天晚上,让我们继续前几期那个冗长却又美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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