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上——AMO.
AMO.  发于:2012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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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喜欢的是电影的结尾处,艾尼斯将两件衣服从杰克的衣橱中带回家之后,将自己的衬衣反过来套在杰克的衬衣

上,挂在衣橱里面,在旁边贴上断背山的明信片。

他认为这是整部电影最为精妙的设计,至少传达给人这样的信念:爱不见容于世上,至少还有一座断背山;到达不

了断背山的爱,至少还可以藏于衣柜之中。

这天晚上,他是倒着重看这部影片的。

先快进到电影结尾,再一点一点向前倒带,最后在电影的高潮处暂停定格。

杰克死后,艾尼斯终于寻找到所谓“至死不渝”的爱——杰克将自己的衬衣套在他的衬衣上,那是他们在断背山上

共同放牧时穿着的那一件。

方遒也读过原著,他记得作者主安妮·普罗克斯曾对这一段做过这样的描写:

“两件衬衣,就象两层皮肤,一件套着另一件,合二为一”。

世间的爱多数如此,当一份感情越需要隐藏、需要躲避、需要抹杀,却越来越不可遏制的时候,那种痛苦就越无形

越深沉。

类似这样能够打动他的电影,每一次温故,他都会倒着从后向前看,好像一种固定的仪式。

他愿意从那些或哀怨或怅然的结局慢慢追忆到爱最初萌芽的美丽。

只有这样,他才会相信所谓爱情,可以像蒙太奇一样每一遍重放都不会走样。

但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他放在衣橱中的那一件衬衫,早已经褪色走样,不能再妥帖地穿在身上。

他盯着断背山明信片特写的镜头看了一会,才又按下倒放键。

当画面中的时光回溯到重逢后的杰克与恩尼斯深情拥吻的时候,液晶屏幕突然闪了一下,随即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

片黑暗。

停电了。

“啊!——”

一声惊叫,突然从秦淮的房间里传来。

那声音混杂着无尽的恐惧与类似啜泣的哀鸣,惊得方遒一跳,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他摸黑跑到对方的房间门口,正撞上拉开房门,跌跌撞撞跑出来的秦淮。

慌不择路的男人被他坚实的胸膛挡住了去路,突然似一头发狂的野兽,挥起拳头重重击向他的胸口。

一片黑暗中,又加上毫无防备,他痛叫了一声,伏下身躯。

捂着胸口惊诧非常地仰起脸,他刚好对上一双失神双眸中疯狂的光芒。

秦淮修长的手臂胡乱地在一旁的置物柜上摸索着,将一件什么东西死死攥在手里,向着还没来得及站起身的他猛刺

过来。

方遒惊骇非常,遵循本能尽力地向旁边躲避。

耳朵里听见木地板被利器穿刺发出的沉闷声音,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非常时刻,他也顾不上许多,使出当年大学选修课所学的柔道招数,用一个旋身的绞技将再度向他发起进攻的男人

绊倒在地,扼住持刀的手腕,夺过对方手中再一次举起的利器。

争夺的过程中,他的右手虎口被割伤了。细长尖锐的抽痛后伴随着温热的液体渗出。

原来,刚才被秦淮摸在手中的竟是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手上的伤口令他分神,原本已经被压在身下的男人借着这短暂的空当飞快地挣脱了他,向玄关处跑去。

查觉出秦淮今晚的疯狂非同寻常,方遒再扑上去抱住他的肩膀,不顾一切地将他禁锢在自己怀中。

自由受到限制,怀中人开始疯狂地挣扎。平日里看似瘦削单薄的身体,爆发着惊人的力量。

米白色的家居服上依然带着那种好闻的草木气息,却与此刻客厅中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方遒咬牙忍住手上的伤痛,死不放手。

秦淮在毫无章法无休无止的挣扎中,渐渐的丧失了力气。

急促地喘息过后,他终于放弃了徒劳的抵抗。虚弱地沿着方遒的身体滑到地板上,低低地啜泣。

“求求你……让我去找他……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

他?他是谁?

眼看秦淮如离群的孤雁哀鸣戚戚,他也顾不得问,俯下身紧紧抱住对方不停颤抖着的身体。

秦淮比他象中的还要瘦,环过后背的手掌明显感觉到肩胛处骨头嶙峋的突兀。

一直到对方再也哭不出声音,他才扶起怀中失神脱力的人坐在沙发上。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仍然能够看清那张习惯淡然的脸上泪痕俨然……

今晚究竟怎么回事?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客厅里的灯突然亮了。

温暖的橙黄色灯光柔和地洒在四周,将刚才黑暗中的梦魇驱散。

轻轻地呻吟一声,秦淮身上不明原因的悸动终于归于平静。

“唔——”他如同从噩梦中醒来一般以手扶额,恢复清明的目光触及到一片狼藉的客厅后,逐渐转为迷茫……

我见犹怜的样子,只想让人紧紧拥抱他。

方遒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他把秦淮抱在怀中,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抚摸着他浓密的黑发,“秦淮?你还好吧?”

抬起脸痴痴望着他,恍然记起自己刚才做过什么事。秦淮慢慢沉下眼帘,让过律的心跳平复下去……

半晌,他才惊觉自己满脸泪痕地被人抱在怀里。

他无言地推开方遒的手臂,站起身自嘲地笑笑,从打翻在地的面纸盒中抽出几张纸巾擦去了满脸的狼藉。

“对不起……我有‘幽闭空间恐惧症’。”他勉强迈开虚浮绵软的脚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麻烦你……请先让客厅的灯亮着……谢谢……”

请、谢谢、对不起……

方遒晃动着不明色泽的眼波,在听到这几个词的刹那,恢复了深潭般的波澜不惊。

“没事。你去睡吧,晚安。”

他道声晚安,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等一下——”秦淮却从身后叫住他。

“你受伤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的目光凝在方遒仍然滴血的右手上,漆黑的瞳孔深处盛着满满的愧疚,就是

没有方遒期待的心疼。

“不要紧,小伤而已。”

方遒低头看看玄关处已经的开始干涸血迹,在心中暗自苦笑。

“不行,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家里有没有急救箱?”

“有,在餐厅门后的储物柜里。”

“嗯,你等一下,千万不要乱动……”

最后这一句叮嘱,似乎掠过惊鸿一瞥的温柔。

站在原地看着对方蹲在储物柜门前翻找急救箱的背影,方遒不断地反复提醒自己,那也许只是因过度期待而产生的

错觉。

秦淮将急救箱在茶几上打开,先仔细检查了方遒的伤口,随后清洁,消毒,上药……

最直到后用纱布一层一层细密地将伤口仔细包好,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你这个人,怎么什么事都做得这样漂亮?”

方遒有感于沉默的压力,端详着被包扎好的伤口玩笑道。

话出口,又暗暗自嘲。真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因为害怕沉默而拼命寻找话题。

“嗯?”秦淮低头整理着急救箱,一时没有会意。

“我是说,阳台上的花草,早晨的三明治,还有……”方遒将缠着白纱布的右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还有这个…

…”。

“呵,没什么。熟能生巧而已……”

关好药箱,秦淮一边回答着,脸上忍不住又现出了歉意,“真的对不起。”

“说了没事。”方遒摆摆手,“我从前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削绘图铅笔,不小心伤得比现在还重呢。”

“那不一样。”秦淮勾了勾嘴角,笑得有点悲伤,“这一次是我连累你。”

方遒抬眼看看墙上的时钟,岔开话题,“都应经十二点了啊,早点睡吧。我明天还要上班。晚安。”

“嗯。晚安。”

方遒在卧室门前迟疑了一下,回过头刚好看到秦淮走到客厅与玄关光影交界处暗的背影。

白色的家居服折射出幽明的光,不知为什么看上去有一种被大雨淋湿的感觉。

心被惘然罩住了一角,他微微握紧了双拳拳,感到伤口传来一阵木然的痛楚。

第二天一早,方遒起床以后,发现客厅里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阳台上的花草也挂满水珠,在晨光下显得欣欣向荣。

餐桌上没有了定番的牛奶三明治,一碗皮蛋瘦肉粥散发着诱人的浓香。

煮的软糯的白粥混合着瘦肉丝和皮蛋粒,上面点缀着翠绿的香菜,送进嘴里,鲜美非常。

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在家为他早起做最喜欢吃的东西,方遒简直觉得秦淮就是他的“田螺姑娘”。

“秦淮?”他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房间里四周都静悄悄的,也没有音乐声。秦淮第一次在这么早的时候出门去了。

方遒的心突然被一种不安的感觉摄住了。他丢开吃了一半的粥,匆匆起身。

不料动作太急太猛,桌上的花瓶晃了几下,砰然摔碎在地板上。

水流四溢。

玻璃碎片的反光,一时刺痛了方遒的眼。

他忙不迭弯下腰,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去捡。

“你的手不能碰水。”

秦淮正好开门进来。

他放下手里的塑料袋,一声不响地取来扫把将地上的残花和碎玻璃归拢在一起,投进垃圾桶。

“粥好吃吗?”他冲着方遒淡然一笑。

“啊……很好吃……”

方遒顿了一下,方才回答。要不是手上持续传来纱布包裹着的束缚感,眼前男人的样子几乎让他怀疑昨晚那一场荒

诞的意外,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噩梦。

“啊……我去换衣服上班。”

无论怎样回忆昨晚的场景,都找不回真实感,他匆匆躲回自己的房间。

站在穿衣镜前,方遒对着一条领带纠结了很久。

只不过虎口被划伤了一寸左右的伤口,整只右手居然就丧失了基本的功能。

几经努力,他望着自己胸前七扭八歪的领带,颓然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轻轻叩响。秦淮将头探进来,看到他系的领带忍不住笑出来,“需要帮忙吗?”

眼看着时间就要来不及,方遒只能妥协,转过脸面对他,“那就麻烦你了。”

方遒看着秦淮将那条领带重新搭上自己的衣领,灵巧的手指,在花色淡雅的丝绢间穿梭,一个优美的结很快出现在

胸前。

两个人离得太近。对方的发丝有几根不太听话,搔在他鼻端,带来一阵微痒的暧昧。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很想伸开手臂将那线条流丽却稍显单薄的肩拢进自己怀中,重温昨夜的那个拥抱。

深呼吸了几次,他最终也没有鼓起足够的勇气。

倒是秦淮淡然自若地替他打理好一切,走到门边穿好鞋,回头招呼道:“走吧。”

“嗯?去哪?”

“当然是送你上班啊。”穿着白色居家服的秦淮回眸一笑,“你的手……开车也不方便吧。”

车子从车库驶上公路,坐在副驾驶的方遒还如在梦境。

在路口等信号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秦淮搭在方向盘上的修长双手。

修长纤细,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看上去就透着灵巧。

这双手的主人无论做什么,都做得那样恰到好处,无可挑剔。

方遒第一次甘拜下风。

“熟能生巧而已。”

秦淮昨晚的回答他记得很清楚,直到现在才恍然窥见了一丝不寻常的端倪——

打扫烹饪也就罢了,什么人能那样习惯面对血腥,包扎伤口跟打理花草一样驾轻就熟?

06.警告

“方遒……”,在写字间楼下下车的瞬间,秦淮在身后叫住他。

“什么事?”他有些意外地回过头。

一样东西从秦淮的手中扔到他手上。

“拿着,一天三次,中午饭后记得吃。”

“什么?”方遒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

“消炎药——”秦淮指指他包扎的右手。

“哦。”方遒看看那印着药房名字的塑料袋,原来秦淮早上是出去买药的。

居然这么细心。他感动之余,简直忘记了自己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秦淮却似乎没有察觉出他的恍惚,从车窗里探出头问:“你晚上怎么回去?要不要我来接你?”

方遒直觉地想回答不用了,一转念,再低头看看自己被纱布层层包裹的手,就点点头,“好啊。”

“那你下班我来接你。”

丢下一句话,秦淮再没多说什么,直接开车走了。

“嘿嘿……我看到了。”方遒刚转过身,水泥柱后面就窜出了游亦儒。

想着心事的他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开口就没有好声气,“你这个人怎么总神出鬼没的?”

“什么神出鬼没?”游亦儒不满地又翻白眼,“我明明是来这里停车,结果看到一幕‘十八相送’。不好意思煞风

景啊,只好暂时回避一下。”

方遒瞥他一眼,目光的寓意很明显——那你还出来干嘛?

游亦儒权当没看见,凑过来故意挤眉弄眼,“行啊,老方,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这么快就勾搭上了啊。”

“什么勾搭……”方遒皱着眉,“怎么什么到你这张嘴里都贬值呢。”

“贬毛值,我明明金口玉言!你忘了上次我们买的股票……601857……”

601857……方遒的眉梢一跳。去年过年的时候,这家伙非说这支股票海外会冲大有潜力,拉着自己大量买入。谁料

到,从买进那天开始全线惨绿。

要不是最后忍痛割爱,他差一点就血本无回。

那一阵子MSN上流传的经典签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满仓‘中石油’”。

结果,那个“罪魁祸首”非但不知悔改,现在还使劲往自己身边凑,一边凑还一边问:“嗳,你们两个进展到哪一

步了?快点说说,我好帮你参谋参谋……说啊,到底是你主动,还是他主动?”

一幅堪比狗仔队的样子,让方遒觉得自己这位老同学做广告实在是暴殄天物,去做XX周刊的主编才算是人尽其才了

不过,游亦儒这幅“关心则乱”的表情突然让人起了开玩笑的兴致,他淡然一笑拍拍对方的肩——

“互动!”

这两个字,宛如天雷,惊得游亦儒在原地张大嘴,其直径足堪比角落的垃圾桶。

好半天,他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去追走远的方遒,“嗳,老方,等等我——真的假的?!”

看着端坐在办公桌对面端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架势的游亦儒,方遒下意识握了握拳头。

要不是右手负伤,真想一巴掌打散眼前十分猥琐的笑脸。

他怎么这么倒霉,交友不慎。

“喂,你除了每天来我这里八卦?没有别的事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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