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都是空的。我们各取所需已经完毕，没必要继续缠不清啊。”

方遒闻言瞥了他一眼，“肤浅。”

“肤浅？我明明很有内涵的……”游亦儒笑着凑过去，充满酒香的吐息扬洒在他耳畔，“不然……你跟我上楼，我

们进行一次有内涵有深度的‘加深’了解好不好？”

对于他这种行为，方遒言简意赅地给出了一个字的回应：“滚！”

“滚就滚，你脸红什么。”游亦儒笑着拉开了车门。

“兄弟，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话哦，我技术不错。”

“算了吧，我无福消受。”方遒冷笑一声，驱车离去。

这种酒后失德的事发生在陌生人身上也就算了，对象换成相处出了十几年的兄弟，想想他都一身鸡皮疙瘩。

相比之下，似乎还是秦淮安分一点。

当方遒打开车库的门的时候，看到里面已经停了一辆车。应该是秦淮的。

它跟主人一样，安静地停在一角，不动声色。

等把自己的车开过去，方遒才惊奇地发现这辆车居然与今晚在“12”看到的那辆紫色天籁一摸一样。

可惜的是，“酷车先生”的车每一次都遮挡好车牌才上台。这就意味着无从判断秦淮是不是今晚那辆车的主人。

方遒安静地在车里坐了一会，一直看着那辆车。半晌，毫无察觉地扬起唇角。

一想到这辆车的主人今晚可能与自己同在一个酒吧，他就莫名地因为这种巧合感到心情愉快。

04.味道

第二天一早，方遒躺在床上刚睁开眼睛，就又听到秦淮在放音乐的声音。

这一次是The Cranberries的那首《Dying in the sun》。

“Do you remember the things we used to say?（还记得吗？那些我们曾经说过的事）

I feel so nervous when I think of yesterday（一想到昨天我就如此的不安）

How could I let thing get to me so bad?（为什么那些事情令我如此神伤）

How did I let things get to me?（为什么它们在我脑海）……”

浓郁的爱尔兰风格配乐，加上女主音Dolores天使般飘逸纯净的咽音发声，令洒满阳光的地板都变成了波光粼粼的

湖面。

方遒听了一会，不禁想，自己早晨的起床气，是什么时候被治愈的呢？

出了卧室，便是熟悉的画面。

秦淮穿着米白色的家居服坐在餐桌前，一边咬三明治一边翻着杂志。

直到方遒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才抬起眼，笑一下，说：“早安。”

那笑容如夏天暴雨过后的彩虹，不期而遇，又转瞬即逝。

他这个人的话，竟比他的笑还要少。

一晃搬进来快有一个月了，他与方遒说过的话，除了早上那声你好，出门时那声再见，别无其他。

真正意义上的沟通更是屈指可数到方遒都觉得少到不自然的程度。

于是，借着今天早餐的时间，他决定打破一下自己与秦淮之间的“外交僵局”。

“我昨天在车库里看到你的车，很漂亮。”

“是吗，谢谢。”——没抬头。

“嗯……紫色很特别。”

“哦。”——仍旧没抬头。

“喜欢紫色？”

“……也说不上。”——一直没抬头。

“昨天晚上，我在一家酒吧看到跟你一样的车，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这一次，秦淮总算抬头一笑，却答非所问地示意他桌上的早餐，“快吃吧，又要凉了。”

“……”

方遒突然有点想念游亦儒。

不管什么样的情况，有这家伙在，至少不会冷场。

他低头看看面前的早餐——金枪鱼三明治，玉米沙拉，还有一杯牛奶。

秦淮似乎太过偏爱三明治了。

几经思考，他决定从改善早餐品类的话题再入手。

正苦于什么话题能扯到早餐上去，他突然想起冰箱里还有些速冻食品，便说：“其实不用每天那么辛苦烤三明治的

，冰箱里还有些现成的东西，像那些叉烧包呀，水饺呀……”

“是吗？想吃自己煮。”

秦淮依然低头翻杂志，语调透出漫不经心地敷衍。

方遒哽住，看看手里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有点担心从今以后连这个也没得吃了，便很识相地闭了嘴。

吃过早餐，他冒着上班迟到的危险，自告奋勇去厨房洗碗。

秦淮既没跟他客气，也没有表现得很感动。哼着歌自顾自去打理他种在阳台上的花花草草。

热爱生活的人才乐于花时间去投身园艺，方遒很惭愧自己只会把时间花在设计图纸上。

他沾满洗洁精滑腻的泡沫的双手机械地重复着刷洗的动作，眼光却一直停留在阳台上浇花的秦淮身上——

喷壶喷出的细小水雾，被早晨的阳光照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映着秦淮白色的家居服，斑斓绚烂，好像可以随时纳

入囊中的美景……

他甚至会弯下身去亲吻一朵花的蓓蕾。

那淡色的唇，被红色的蔷薇染上了微微红润的色泽，不知道若是亲吻上去，会有怎样的触感？

方遒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唇。

“呸呸！”吐掉满嘴化工制剂泡沫的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

自己为什么会对刚刚搬来一个月的房客产生这样的幻想？

端着刚刚沥干水的盘子，他愣在了水槽前。

“你还不走？上班要迟到了。”

秦淮从厨房门前经过，探头进来提醒他。身上沾满晨间草木芳华的气息。

“喔，对了……那我走了，麻烦你善后一下。”方遒拿起抹布擦擦手，示意还有水渍残留的操作台。

“嗯……拜拜……”

写字间早高峰时期的电梯里，永远人满为患。

由于公司在21楼，方遒很自然被挤到了最里面。小小的空间混合着至少十几种香水的味道，弄得他鼻子痒痒的。伸

手去掏手帕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前面女孩子的头发。

那女孩回头，竟是他的助理Linda。

“总监早。”

一副标准OL打扮的女孩，展露得体的微笑向他打招呼，看向他眼神里却暗含羞涩。

并非方遒不解风情，老实说，如果不是Linda工作得那样出色，他曾经真的考虑过在情人节的时候在花店为她订一

束红玫瑰。

这是一个适合娶回家的女人。他永远都猜得出她下一秒要做些什么，这样一来，就等于很容易进入她的世界和她的

状态。这对需要一个稳定后方的男人来说，是一件好事。

但很可惜的是，Linda是方遒的助理，他一方面十分排斥办公室恋情。

至于另一方面……是不能公开的秘密。

闻着Linda颈后散发出的欢沁香水味，方遒闭上眼，贪婪地回忆早间秦淮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混杂了各种生活气息的气味，轻柔从容，内涵丰富。

如果与这样的对象在一起生活，日子应该不会枯燥。

“总监……”Linda的声音打破他想象的画面。

电梯门正好大开。21楼。

跨出去的那一瞬间，方遒抚颈嗒然。

进了办公室，赫然发现游亦儒就坐在他办公桌的对面。

“一大早你来干什么？”他疑惑。

不料这一问，让游亦儒也愣了一下。随即不满地叫起来：“喂喂，你怎么了？应该不是老年痴呆提前吧。我上星期

前就告诉过你我今天要来。”

“哦？是吗……”方遒似乎懒得回忆，坐下来签文件，翻图纸，旁若无人。

一阵忙碌过后，才发现这位老朋友还坐在自己对面，不禁诧异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游亦儒听到这句话，险些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

坐稳了身子，向他猛抛卫生球眼，“你脑子进水了？我拿下了你们公司在新天地后面那个项目的广告招标，今天来

你这里拿图纸的。”

“嗯？你投标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说不说还不是一样。”游亦儒拉拉椅子凑近一点，“就凭你，铁面无私的大总监，能为我开绿灯？”

方遒沉吟，“不会……”

“这不就完了！”游亦儒一敲桌面，“再说，我也不屑于走你这个‘后门’。正大光明地竞争，我一样可以中标。

没这点自信，我公司关门算了。”

方遒微微皱起眉，在一堆文件里翻找中标的那套图纸。

他深知游亦儒平时看起来是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但在工作上，却是个力求完美的完美主义者。

他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从来不会借助不正当的手段去谋取利益。这也是方遒最欣赏他的地方。

只不过，“后门”这个词……实在是有点敏感了……

签订委托协议，办事相关手续几乎耗费掉了整个上午。

最后顺利拿到图纸本应该就此离开的某人，走到门边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又折回来。

“老方，你有点反常啊？说，自家兄弟，老实交代。”

方遒看看他，心知瞒不过。不过，他也没打算隐瞒。他这个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该问路的时候不装酷”。

他留下了游亦儒吃午餐。在饭桌上将自己的心中的困惑和盘托出。

“靠之！你这明明是看上人家了。”

游亦儒咽下一块糖醋小排，以十分笃定的语气下了判断。

“看上了？”方遒有些放下筷子，斟酌这两个字的定义。

毕竟，他距离上一次心动的时间已经太过久远。现在回想起来，简直与史前纪实无异。

多年来，他整日忙于工作。必要的社交场合中也从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早已经忘记了心动是什么感觉。

自己对秦淮，真的“心动”了吗？

这种“心动”是那种超越一般界限的好感吗？

因为难以判断，他更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无可否认，他的确欣赏秦淮。

欣赏他的安静，他的智慧和他成熟的品味，还欣赏他与自己一样，对任何事都保持淡漠的姿态。

同在一片屋檐下一个月的经验告诉他，秦淮并没有自己最初想象中的那样多丰富纷繁的私生活。他甚至没有朋友，

因为他实在太不爱交际了。

心里的内涵丰厚，才可以令他什么都不说。这是一种优雅而高尚的沉默。

他将自己的生活格式化，这种格式化恰好不需要太多的大喜大悲。这样，在这浮世绘一样烟火的世间，他就可以构

筑出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在里面独自偷欢。

有时候，方遒甚至怀疑他与自己一样遭受过重创。

也许就是这种错觉，让自己产生了同病相怜的好感。

他老老实实将自己这些想法都招了，征求游亦儒的意见。

“老方，这不好办啊……”游亦儒煞有介事地皱着眉，一个劲咋舌，但怎么看都是兴奋多于为难，“你连人家是直

的还是弯的都不知道。”

经他提醒，方遒又是一阵怅然。

“没事！没事！”游亦儒看出他的失落，急忙安慰，“勇于追求真爱——就是要有将直男也掰弯的大无畏精神！”

不愧是广告界的精英，一转眼，他已经为方遒拟定了一套完整的作战方案。

“放心放心——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保你马到成功。”他兴奋得眉飞色舞，一个劲猛拍自己的胸脯打包票：“我

是谁啊？——整个一个恋爱专家！”

方遒加班修改一份投标方案，以至于很晚才回到家。

秦淮今晚没有出去。他门缝里泄露出一丝柔和的灯光和《windflowers》的歌声。

“Windflowers, beautiful windflowers,（风之花，美丽的风之花） I couldn''t wait to touch them,（我急

切地要抚摸它） to smell them I held them closely,（贴近脸颊闻久嗅） and now I cannot break away,（如

今我已无法自拔）their sweet bouquet disppears,like the vapor in the desert……（它的芳香犹如水汽，沙

漠中蒸发……）”

带有古老俄罗斯风味木吉他伴奏的歌谣，演唱者Seals和Crofts，一个嗓音低沉，充满了沧桑感；一个天真烂漫，

充满了梦幻，轻轻地吟诵，娓娓道出爱情虽然甜美却易逝去。

方遒拿着一摞DVD，站在秦淮门外踌躇不定，不知道该不该敲门。

他站了许久，最后还是等到秦淮将门从里面打开了。

“有事么？”看到门外的方遒，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惊讶。

“哦……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电影，我这里有一些DVD，或许我们可以交换看看。”

还好，关键时刻，还记得游亦儒预先设计好的台词。

在他手中，有着诸如《闪亮的日子》、《24夜》、《一爱到底》、《愈爱愈美丽》、《军官和男孩》、《夏日风暴

》、《莫里斯的情人》……的电影DVD。很多都是他出差时从国外掏回来的，这类片子国内院线根本不准上映。

他特地将DVD的封套全部冲上拿，以便于能够直接看到电影的片名和简介。

这也是游亦儒的计谋，想通过对这类片子的好恶来验证一下秦淮的性取向。

结果，秦淮的眼光只是从这些装帧精美的封套上轻轻掠过，说了一句，“你等一下……”

说着返身回房，很快捧了一大叠DVD反手塞进方遒手中，微笑着道了声：“你慢慢看，晚安。”就彻底关上了房间

的门。

隔音很好的木门，一下子阻隔了刚才还环绕在耳畔的音乐，以至于让方遒觉得自己好像被独自留在空间站里的宇航

员，整个人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安静而处于失重状态。

游亦儒失算了。至少刚才秦淮的反应很难看出他对这么多同志电影的反应。

那淡淡的一瞥，究竟是因为熟悉而视若无睹？还是因为反感而不屑一顾？

反正方遒无从判断。

他摇摇头，体味到了许久未曾有过的挫败感。

经过书房的时候，他甚至有些恼怒地想起来，游亦儒那家伙的每段感情，似乎从没有持续超过一个礼拜！

什么恋爱专家？

屁！

——失恋专家吧！！！

05.隐痛

方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关掉声音，看无声的电影。一边看，一边分神留意着秦淮房间的动静。

然而过了好半天，还是一无所获，他这才将注意力转回屏幕的画面上。

《断背山》。——是秦淮刚才借给他的DVD。

这一部好评如潮的经典电影，任何人收藏它都不足为奇。

它全球首映的时候，方遒刚好在威尼斯出差。九月的水城雨季刚刚过去，天气好得出奇。

他捏着散场后的票根沿着古老的大运河一直走，触目所及都是如画的美景。河对岸的落日令他感怀莫名。

看了一部好看的电影却无人分享心得，更显得身在异乡的他形单影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