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满园 下+外篇——猫瞳
猫瞳  发于:2012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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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早就没有那个耐性等他自己醒过来了,他要看到完完整整活蹦乱跳的南宫杏,现在就要!

“给朕传旨,让国师立刻进宫。”

白若寒的身体震了一下,有点摇摇欲坠了。

高高在上的人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挥了挥手:“下去领解药吧,从今天开始,白若寒已经死了。”

“属下领命。”

最后一次向他低头,最后一次让自己如此卑微,也是最后一次,他仰望这个君临天下的男人。

白若寒平静的站起来,平静的走出去,就像每一次接受任务那样,没有回头。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是对的,

但是从这一刻开始,皇宫里,江湖上,就再也没有叫做白若寒的男人。

第七十三章

烟渺谷中,山间小屋。

南宫杏靠着舒容的肩膀,静静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唉。”南宫杏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死了,而我,也离开了烟渺谷。这个梦真实得好可怕,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心有余悸的回想起那分不清真实与梦境的感觉,他就忍不住全身颤抖。

舒容用指尖挑起他的下巴,让他与自己对视,秀美的脸低下来,在他唇角轻轻一吻。

“那个梦是真的。”他平静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以往温柔的笑意,口中吐出的话语却狠狠刺中了南宫杏的心脏。

“我已经死了。”

南宫杏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不可能,一切都是假的!如果你真的死了,又怎么会在这里?我看得到你,听得到你,你怎么会已经死了?”

不,不要告诉我,不要让我的希望破灭。

为什么不就这样抱着我,告诉我这是个梦?

为什么……

舒容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一瞬间,南宫杏失去了他的体温。

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

“我在你的梦里,而你,只不过是在自我欺骗。这一切都结束了,你还不愿意醒过来吗?”舒容无动于衷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到昔日温柔的表情。

“这不是梦,这不是梦……”拼命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听他说破。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很懦弱,可是他无法坚强,他无法说服自己。

他宁愿就这样沉迷在梦境里。

“你该醒了。”

“不,不要,我不要醒过来!”我不想回到那个没有你的世界!

南宫杏想上去拉住舒容的手,却被对方甩开了。

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从后面拖住南宫杏,把他往身后的黑暗中拖去。

舒容的身影越来越远了,直到他完全被拖入黑暗中,失去那个人的踪影。

空荡荡的黑暗之中,他听到眼泪掉入深渊的声音,摔得支离破碎。

一丝光线穿透黑暗,照在他早已布满泪水的憔悴脸庞上。

头顶上方响起一个既陌生又孤傲的声音,那是他曾经在梦里听过无数遍,可是逐渐忘却的一个声音——

“醒了?”

南宫杏睁开眼睛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已经到了天堂。

因为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华丽而奢侈,金碧辉煌,满室生辉。

可是当他看清楚床边的人以后,一颗心便立刻沉到了海底。

“你终于舍得醒过来了。”坐在床边的人嘴角挑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南宫杏双眼无神地盯着床顶的明黄色流苏,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

“既然醒了,就先吃点东西吧。”他拍了两下手,便立刻有美貌的侍女端上精致的糕点和养生的汤药,满满的摆了一桌。

南宫杏还是呆呆地躺着,一动不动。

“你们先下去。”

屏退左右,云瑾对南宫杏的无动于衷视若无睹,上前揽起他单薄的身体,用外袍将他裹在自己怀里,抱着他坐在桌边开始喂他吃东西。

热气腾腾的杏仁糕送到嘴边,南宫杏还是一动不动。

云瑾也不介意,只是自己咬了一口糕点,就往他唇上压去。

灵活的舌头将小块糕点推入对方干涩的口中,直到他咽下去。然后又喝了一口参汤,用同样的方法喂下去。

南宫杏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任凭云瑾喂自己吃各种东西,与自己一次又一次唇舌相接。

他仿佛已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只能扔人摆布。

觉得吃的差不多了,云瑾意犹未尽的在他湿润的唇边舔了一圈,卷走糕点的残渣,又把他放回床上。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一个坐在床边,一个躺在床上;一个凝视着床上之人苍白的脸颊,一个呆望着床顶奢华的锦绣。

没有视线的交汇,没有心跳的温度。

南宫杏空洞的大眼睛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的灵魂,已经被人抽离。云瑾在他身边,却感觉不到他的体温。

这样的南宫杏,让他觉得既厌恶,又无奈。

要让他驯服的方法其实有很多,云瑾想到无数种可能性,嘴角的笑立刻变得冰冷。他的手中有很多筹码,可以让南宫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他已经是一国之君,坐拥天下,无人可及,还有谁会不听从他的命令,还有谁能摆脱他的掌控?

即便是曾经名动天下的杏园,也彻底毁在了他的手上。

从坐上皇位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所不能。

云瑾俯下身,邪魅地在他耳边低语着:“你现在不愿意开口,我不介意,但是你一定会后悔。”

他已经想好用什么方法,让这个骄傲的人一败涂地了。

第七十四章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最痛苦吗?”

南宫杏身体倾斜半靠在贵妃榻上,单薄的身子深深地陷入被褥中。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身边的小丫鬟正在给他剥水果。

小丫鬟迟疑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并没有看着自己,那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可是她能听出来,这话中充满了忧伤,一如她第一天被派来伺候他时看见他一样,美丽而忧伤,看得人心里隐隐作痛。

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最痛苦?

小丫鬟咬咬嘴唇,把剥好的水果送到他唇边,轻轻的说了句:“奴婢只知道,最让人伤心难过的事情莫过于失去至亲。”

女孩子的声音很青涩稚嫩,却带着坚定的成分。

南宫杏侧过脸,第一次近距离看清楚了这个女孩子的容貌。清秀干净,水灵剔透,给人一尘不染的感觉。

他淡淡扬起嘴角,又把视线移开了。

“对我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我爱的人死了,而我却还活着……”

小丫鬟怔怔的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和那一抹无意间上扬的唇角弧度。

这是他这半个月来第一次笑,虽然依旧弥漫着冷寂和忧伤,却还是美得让人心动。

小丫鬟看着看着竟然脸红了。这也难怪,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总是容易心动。

就在她以为南宫杏不会再理自己的时候,他突然间又开口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仰起脸,对他的问题有点意外。

“奴婢叫春水。”

南宫杏靠在软垫上,喃喃的重复着:“春水……”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这个人的口中叫出来,竟然出奇的好听,就算对方只是无意识的呢喃,也充满了温柔。

“春水,我想睡了。”南宫杏发了一会儿呆,渐渐觉得困了。

春水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奴婢这就为您铺床。”

说罢跑进内室,手脚麻利的铺上锦被,又体贴的为他放下纱帐,并且在床边摆了一个紫金香鼎,里面的熏香能够帮助他安眠。

南宫杏觉得很累,虽然自己从来没有走出过这里,活动范围仅限于这个华丽冰冷的宫殿,但是疲惫的感觉却比平时来得更加强烈。

除了醒着和睡觉,他找不到挥霍时间的办法。

窗户半开着,微凉的风一丝丝透进来,轻轻掀开纱帐,隐约可以看见床上熟睡之人光洁的脸颊和莲藕般白嫩的手臂。

春水不敢离开,只是静静坐在寝殿外的台阶上专心致志的绣着女红,同时还竖起耳朵听着寝宫里的动静,以防南宫杏突然醒来有所吩咐。

时值午后,阳光艳好,在秀丽宫的时候,她通常会在兰笙公子午睡的时候和翠月、珠桃一起踢毽子,虽然她技术很差常常被那两人笑,但是三个人的感情却好得跟亲姐妹一样,特别是翠月,像极了春水已经出嫁的大姐。唉,可是自从自己被调派到南宫杏身边以后,见到她们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因为南宫杏从来不出青鸾殿,她也只总能寸步不离左右,只有在传膳的时候才能出去走一走。

虽然不能和翠月踢毽子让春水有点寂寞,但是守着南宫杏安静的度过却也让她觉得很高兴。

以前她一直以为兰笙公子才是这个宫里最好看的人,但是后来见了南宫杏才醒悟,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兰笙公子在南宫杏面前简直俗不可耐,也难怪皇上会对他念念不忘了。

轻轻哼着歌,心情很好的绣着手里的活计,春水的脸上笑得很干净。

所以当一个黑影突然间闯入她的视线时,她吓了好大一跳。

“皇上……皇上恕罪!”

春水手里的刺绣吓得掉在地上,整个人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云瑾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发出声音。他没有带随侍,就是不想太张扬,所以自然也不想让春水慌慌张张的惊扰了南宫杏。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先下去吧。”淡淡吩咐了一句,云瑾直接走进了寝宫。

春水很识相的退了下去,还体贴的关上了大门。

走进寝殿,看见纱帐半掩,里面的人似乎睡得很沉。

云瑾嘴角微翘,说道:“我知道你醒着,不用装了。”

床上的人睫毛一颤,但没有睁开眼睛。

云瑾继续说道:“今天我来,是想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要是错过了,我敢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南宫杏蓦然打开眼睛,冷冷看着他,只是不说话。

那目光里充满了厌恶,憎恨,和蔑视。

云瑾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反应,毕竟这半个月来他一直没有和自己说话,以沉默的方式和自己对抗。

这大概已经是他最后的坚持。

“我记得你有一个叫做幽绪的侍女,和你是青梅竹马,对杏园忠心耿耿,呵呵,真是难得啊。”

云瑾叹息的说着,视线落在南宫杏身上,很满意的从他眼中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情绪——惊讶,以及害怕。

“你大概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怎么样,去不去?”

还是沉默着,僵硬地撑起身体,南宫杏在云瑾的注视下慢慢穿上衣服,倔强的脸庞苍白而憔悴。

但是他最不想的,就是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

所以他绝不会逃避,不管他面对的是什么,他都会坦然接受。

跟着云瑾走在地牢阴暗潮湿的地道里,虽然是关押死囚的地方,却比一般的地牢干净得多,最起码空气中腐臭的味道很淡,也没有那些随处可见的斑斑血迹。

越走越深,越走越暗,前面的侍卫点起了火把,照亮更深处的黑暗。

终于在一个木门前面停下来,侍卫们把火把插在门边,掏出一串沉重的钥匙,生锈的钥匙打在木门上的钝重声音,以及木门缓缓推开时发出的“吱嘎”声,都让南宫杏双手冰冷,心跳变慢。

云瑾在昏暗的光下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不屑地笑了一下。

等会儿你见到的,一定会让你痛不欲生。

门开了,石室里面很暗,但是铁链互相撞击的“叮当声”却在黑暗中异常清晰。

一根火把照了过来,让人看清了石室里的一切。

在看清楚的一刹那,南宫杏被彻头彻尾的窒息感扼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那个被数不清的铁链锁住的人,是谁?

角落里的人察觉到很多人进来,警觉地转过脸。

她的眼睛……

南宫杏呆呆看着那人,眼睛睁得很大,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以及恐惧。

“怎么了?很吃惊吗?”身后的人冷声说着,用力的推了他一把。南宫杏措手不及,摔倒在肮脏不堪的地上。

华丽素净的衣服沾上了污血,手掌被粗糙的地板擦得很痛,可是他没有感觉,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角落的人似乎听出了云瑾的声音,从喉咙间发出了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嘶哑的吼叫:“云瑾!!你究竟还想怎样?”

站在暗处的男人低低地笑出了声:“不要激动,今天,我带了你最想见的人来见你。”

此话一出,那人愣住了,半晌,才不可置信地仰起血迹斑斑的脸,空洞的眼睛四处看着,却什么也看不到。

“……少主?”嘶哑的声音里竟然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

“真的……是少主吗?”

枯瘦的手向前摸索了一段,不确定的迟疑着,停在了离南宫杏很近的地方。

南宫杏看到了她手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心里一阵绞痛,可是喉咙口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最后,手指死命地抠进泥土里,痛楚的感觉漫上胸口,他才听到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声音。

“云瑾,你这个畜生!!!”——

青鸾殿外。

春水手里拿着翠月送给她的荷包喜滋滋地往回走,差点和端饭的小丫鬟撞个满怀。

“做什么这么慌张?”荷包差点被撞掉,春水连忙藏进怀里,却看见小丫鬟手中的托盘上堆着一叠摔碎的碟碗。

“公子还是不肯用膳?”春水一见这情况,便知道南宫杏又没有吃饭,这都连着几日了,再这么饿下去,恐怕就撑不住了。

更何况公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经常体虚乏力,这样下去还得了?

喜悦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春水让小丫鬟先下去,再吩咐御膳房重新做一些吃的送过来,自己就先进了寝殿。

依着南宫杏的吩咐,寝殿里所有的帘子都拉上了,门窗也都关着,只有几根孤零零的红蜡烛摇曳不定。

一室安静。

春水叹了口气,倒了一杯热茶轻手轻脚上前,在南宫杏面前跪了下来。

“公子,好歹喝点水吧,暖暖身子。”

木偶一样的人只是对着空气发呆,好像完全没有听见地上之人的软言软语。

春水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实在不忍,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前几日还好端端的人,为什么突然间会变成这样?

那日皇上将南宫杏抱回来的时候,他的双手鲜血淋漓,指甲断裂,竟像是被生生抠破的。

皇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扔下他就走了,连叮嘱都没有,脸色难看得让身边的人全都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春水不知道南宫杏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这个傲然无双的人正在被击垮,而这么做的人,正是这座宫殿的主人,也是善见国的皇帝——云瑾。

春水跪了半天,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她不能以下犯上,只好一直劝着,可是现在的南宫杏哪里还听得进去半句话?

“皇上驾到——”

内侍监尖锐的声音划破了这一室宁静。

南宫杏的身体明显的颤抖了一下。恍惚间,便看到云瑾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春水连忙转身拜倒:“皇上圣安。”

云瑾摆了摆手,示意一干人等都退下。春水虽然担心南宫杏,但也只能跟着其他人退了出去,临走前用眼角余光偷偷看了一眼南宫杏,他还是原样坐着,一副漠然的表情,只是脸色越发苍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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