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端起花盆送到南宫杏手上。
把花连盆一起栽入泥土中,在用紫色泥土细心盖好,在保持土壤空气流通的同时还要确保水分能够及时输送到根部,一旦缺水,尸香萸花就会立刻枯死,回天乏术。
“弄好了。”南宫杏呼出一口气,满意的看着自己劳动了一整天的成果,脸上的笑容很幸福。
看着如此幸福的南宫杏,春水的心情也开心起来。
她虽然不懂这些花花草草,却喜欢看南宫杏忙碌的欢快身影和愉悦的微笑,比起前些日子如死灰般寂静的南宫杏,现在的南宫杏不知可爱多少倍。
云瑾下了朝,习惯性的往崇华殿方向走去。这些天来他几乎日日都呆在那里,因为那个地方有他最最牵肠挂肚的人在等着他。
刚进大殿,就看见内侍监总管蔡汾急急忙忙走上前来禀报。
“皇上圣安。”蔡汾是云瑾清灵王府的旧管事,颇得云瑾信任,对云瑾一向敬重。
云瑾淡淡应了,任凭侍女将自己团团围住,把繁重的朝服换下,套上轻便的衣服。
雍容华贵的紫色,一向最适合他,但他最喜欢这种颜色穿在一个人身上,那种风采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可惜南宫杏拒绝了他的要求,坚持要把所有衣服都换成白色。云瑾不想勉强他,都照着他的要求做了,其实他穿白色,也很好看。
身旁的蔡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云瑾打从一进门就看在眼里,看他一副憋得慌的表情,于是淡淡道:“你有何事就说吧。”
“是。”得到云瑾的同意,蔡汾终于敢开口了,“今日杏主子不知哪来的兴趣非要种花,可是花园里也没有多余的地方,杏主子就让人把许多花花草草全拔了,包括皇上您最爱的那几株紫牡丹……”
蔡汾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看云瑾的表情,原以为他会非常生气,没想到君王只是会心一笑,表情似乎更加愉悦了。
蔡汾正在纳闷,却听到云瑾很随意地说道:“他爱种什么就随他去吧,花园里的花是该换换了。对了,他今天过得可开心?”
蔡汾见皇上一点都不恼,便看出他对南宫杏是真的动心了,于是也不再多言,只是恭恭敬敬答道:“杏主子今日玩得不亦乐乎,连午膳都耽误了。”
云瑾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下次不可如此,以后要注意一点。”
蔡汾低头应下了,云瑾也不想和他多说,只想着快点见到南宫杏,于是一拂袖子就朝花园方向走去。
南宫杏正在给尸香萸花浇水,看到云瑾朝自己走过来,脸上的表情简直已经可以用流光溢彩来形容,看得云瑾心头一紧,恨不得立刻就把他抱进怀里。
但是碍于南宫杏这几日身体才刚恢复,他不想太过于刺激他,只是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把一双柔荑在掌中轻轻摩挲着,脸上的笑意愈浓。
“你种的是什么花?”浅浅笑着,手便朝那鲜艳的花伸过去,想摘一朵把玩。
南宫杏连忙拉住他,严肃道:“千万别碰,这花很厉害,能够杀人于无形。”
云瑾微微一愣,那岂不是毒花?
“你为何在花园里种这东西?”
南宫杏调皮一笑:“你忘了吗?我以前最爱这种花了,常常拿它炼毒药。”
云瑾沉默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退去,过一会儿他才捏捏南宫杏粉嫩嫩的脸蛋,戏谑道:“我差一点就忘了你最爱摆弄这些带毒的东西,无妨,只要不伤到自己,你还是可以炼你喜欢的丹药,只是不要轻易拿自己做实验就好。”
南宫杏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云瑾的手催促道:“跟我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被他这么拖着走,云瑾一点也不觉得恼怒,反而觉得很好笑又很好奇:“什么好东西?”
小家伙精灵古怪,总是有很多出人意料的想法。
南宫杏拉着他进了寝宫,原本厚重的帘幕都被拉开了,阳光照遍宫殿的每一个角落,使得房间里一片明亮辉煌。
“看,是不是很漂亮?”
顺着南宫杏指给他的方向望过去,云瑾的视线落在一个巨大的水晶盘上,盘子里装满了水,水面上优雅地浮动着乳白色的水莲花,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清淡的莲花香味。
只是几朵水莲,就让一室生辉。
云瑾颇感意外,伸手将身边的人搂进怀里。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
所以他诉说的爱语,只有他一个人倾听。
“你害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云瑾抱怨的语气里尽是宠溺。
南宫杏困惑:“你不喜欢吗?这个东西放在这里让你觉得不舒服?”说实在的,他还觉得这样可以让宫殿里的气氛更好一点的说。
“不,我很喜欢。”云瑾在他耳边低声说着,“只是你太让人喜欢了,我该拿你怎么办?”
“很简单,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我,绑着我,让我成为你的。”
南宫杏也抱住他,小脑袋在他怀里蹭啊蹭的,蹭得云瑾心里开始发痒。
天时地利人和,气氛正浓,云瑾深谙其中之道,驾轻就熟地把南宫杏拐带上床,尽情享用。
南宫杏很乖顺,任由他随意摆弄自己,变换各种姿势也不拒绝。
有时候云瑾真的太用力了,或者弄疼了他,他才忍不住出声央求他轻一点,但是每次这种央求总是会起到反效果,云瑾会更加用力贯穿他,动作频率也会越来越快,好几次都把他弄哭了。
他哭泣的声音很低,虚弱的抽泣声充满了魅惑人心的魔力,云瑾常常因为这样而不能自控,但从来不弄伤他。
这种的欢爱自然比强取强欲舒服多了,也使两个人的身体更加契合。
云瑾覆住他的身体,把他圈进自己的臂弯之间尽情爱抚,看到他因为欢爱的激动而流下眼泪,没有什么会比这更加令他感到满足。
只有在这个时刻,他才确信自己已经完全得到了这个人。
不仅仅是身体,还有整颗心。
枯叶苑。
这个地方就如它的名字一样荒凉衰败,让每个人都避而远之。
因为这里是整个皇宫的禁地,亦是一代帝王的葬身之地。
满地的枯叶断枝无人清扫,树高遮日,只有在傍晚的时候才能看见远在天边的晚霞,可是晚霞过后却是无尽的黑夜。
他惧怕这样的夜晚,惧怕那些回荡在树丛间的声音,也惧怕处在黑暗中的自己。
这里曾经是软禁那些触犯宫规的宫女和妃子的冷宫,她们全都或疯或痴,幸运一点的一死了之,不走运的就会落个凄惨的下场,被处以最严酷的刑法,生不如死。
想不到今日,他也会在这种地方度过余生。
他的余生还有多久呢?一天?亦或是一个时辰?
这个时候,死亡的感觉无比清晰,近在咫尺,他几乎可以感觉到死神与他如影随形,正静静地在黑暗中等待时机。
君临天下又如何,死后还不是一样。
云逸站在窗边呆呆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忘了时间,忘了自己,也忘了生死。
知道身后有脚步声轻轻响起,他才回过神。
“不是说过不许再来了吗?”窗边的人语气很不悦。
云逸已经懒得回头看了。这几日南宫杏来得很勤,烦得他头都大了,这次他决定不再理他。
身后的人没有发话。
这有点不像往常的南宫杏,云逸觉得奇怪,回头一看,整个人就彻底僵硬了。
那人半个身子在暗影中,但是蓝色的外袍却显得很扎眼。
单凭这身蓝色,云逸也能猜到来者是谁。
“你来干什么?”云逸胸中难受,扶住了窗柩冷冷发话道。
他曾经对自己发誓,如果这个人还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就亲手杀了他。
他都已经变成这副摸样,他还来干什么?
来嘲笑自己?
难道现在的他还不够悲惨吗?为什么他们这些人都要一个一个肆意践踏他的尊严?
为什么他就无法在死之前,留给自己一些平静!
“我来看看你。”暗影中的人答得很平静。
“看看我?看我苟延残喘垂死挣扎的狼狈模样?难道你觉得这些还不够吗?”云逸脸色苍白,话中带刺。
那人陷入了沉默,静静站在暗影中,似乎在隐忍些什么。
“我可以理解你恨我,就算你想杀了我,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他徐徐开口,语气很淡定,好像早就知道自己会面对怎样的冷遇。
“杀你?”云逸冷笑一声,抓着窗柩的手指愈发用力,几乎抓出几道白痕,“国师说笑了,以我如今的阶下囚身份,怎敢动你这样尊贵的人?”
“逸儿……”他刚想出声,就被云逸激动的声音打断。
“闭嘴!你没有资格那么叫我!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那样叫我的名字,云瑾不可以,你也不可以!”
你们全都背弃了我,伤害了我,把我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我如今的处境,全都是拜你们所赐!
再也没有人可以把这个当做我的弱点,再也没有……
他很想冲上去和他同归于尽,可是他也知道,在他面前,自己永远没有胜算。
自己的三角猫功夫,根本奈何不了他。
云逸觉得自己很可笑。原来除了做皇帝以外,自己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做不了,可是做了皇帝,又只能被人耍得团团转,变成众人嘲笑的对象。
这一切真他妈窝囊!
“你滚吧,比起看见你,我更加愿意立刻去死。”
云逸转过身去不想再看他的脸。
那张曾今朝夕相对的脸,如今让他厌恶到极点。
暗影中的人身形一闪就已经来到他身边,不等他出声喝止,嘴唇就被死死堵住,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夕阳半隐,黄昏已没。穿梭在树间的风带着寒意,恣意舞蹈。
枯黄的落叶悠悠落地,独留空枝,满树寂静。
房间里传来“啪”的一声,惊走了角亭尖顶上的一只画眉鸟。
被打的人只是冷静的抬起脸,带着热度的眼神紧盯着他,不发一语。
他的脸上有一块明显的掌印,火辣辣的疼着,可是这些,他都可以不管。
因为他知道,刚才的行为并不是一时冲动。
他是真的想吻他。
“滚!”云逸的眼睛里几乎都要冒出火光。
到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这个人居然还要用这种方式羞辱自己!
他是不是嫌自己还不够卑微,还不够低贱?!
“是我看错了你,从一开始我就看走了眼,居然认为你这种人会是我的希望。我是个彻彻底底的蠢货,才会把兵权交给你,还像个傻瓜一样把自己也交给你……全是我的错,是我自己的错!可是我已经遭到报应了,难道这还不够吗?你现在就给我滚!”
话到最后,云瑾已经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在朝着他大吼大叫,发泄心中的痛苦。
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他还能对他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颜瑾紫站在原地没有动,仍旧看着他,把他盛怒的表情尽收眼底,脸上居然还隐隐笑着。
半晌,他缓缓开口,低沉华丽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更显得一室寂静。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逸儿,从那夜之后的每一个晚上,我都放心不下你。”
那个晚上,是宫中的每个人都不会轻易忘记,却又不敢随意提起的夜晚。
那一夜惊天之变……
第八十章
从枯叶苑出来时,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凌晨微晓,天将大亮。
宫中已经有些宫女内侍开始为主子的琐事忙碌,巡逻的侍卫们看到国师大人从冷宫方向出来,心里虽觉得奇怪,却也不敢多问,只是装作没有看见过去了。
此刻,颜瑾紫的脸色并不好看。
昨晚在房中陪了云逸一夜,任由他在自己身上又打又踢发泄不忿和怒火,他虽然吃疼却也不忍心还手,看到云逸以这种方式表达心中的委屈和怨恨,他居然觉得很安心。至少不用再忍受他对自己的冷漠和无视,他还会对自己发泄不满,就说明自己在他心中多少还有分量,也许,他并不像想象中那么讨厌自己。
可是只要一想到云逸后来在自己怀中低泣的模样,他就觉得痛心。
身为人臣,过度关怀一个对皇位时刻存在威胁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可以被称为背叛,但他实在无法不去想念他,也做不到对他放任不管。
就算只是抱着他呆呆的坐上一整晚,也比在家中对他牵肠挂肚强多了。
满怀心事匆匆赶到前殿,却只看到大臣们一群一群地站在殿门口窃窃私语,有几个眼尖的看到了国师,连忙迎了上去。
“发生了什么事?”看见这么多大臣全都只是站在门口,却不进殿里上朝,颜瑾紫眉头蹙起,很是不悦。
“刚才蔡公公来宣旨,说皇上身体欠安,今日免朝。”户部侍郎欠了欠身,恭恭敬敬说道。
尚书大人在一旁冷哼一声:“我今日在上朝的路上还看见崇华殿的宫女们在御花园布置,说是要准备皇上游园。”
“听说皇上最近独宠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连后宫都不闻不问,莫非是与此事有关?”
“那男子到底是何身份,竟然让圣上如此垂怜?”
“皇上对此事极为保密,宫中已经流言四起啊……”
大臣们纷纷摇头叹息,猜测不断。
“够了,这等事多说无益,既然早朝已免,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不温不火的几句话,立刻压住了在场大臣们的流言蜚语。
没有人敢得罪国师,也没有人担当得起惹事生非的罪名,于是一干人等只好退了下去,但是仍然有人交头接耳,对此事议论纷纷。
颜瑾紫看着大臣们离开的背影,英挺的眉眼之间布满了忧虑。
云瑾的随心所欲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只是他低估了大臣们对这件事的反应,这些人表面上对云瑾的继位心悦诚服,实际上暗地里有多的数不清的谋划。
他才不相信这些老臣没有动过重新扶立云逸的念头,毕竟世袭观念根深蒂固,不可能仅仅靠政变和罪名就改变。
御花园中,云瑾只顾着和南宫杏喝酒谈笑,哪里知道朝堂之下发生了这些事情。
看着南宫杏满足的笑靥,他觉得自己放下一切政务也是值得的。
“这酒如何?”他浅尝唇边的美酒,笑吟吟的看着他。
南宫杏只是浅浅的抿了一口,他酒量一向不好,而且容易酒后失态,所以很少喝酒,即使喝也只是一点点,像这样陪云瑾喝酒已经很难得。
“好喝,有一点甜甜的味道。”南宫杏点点头,不忘喝点清茶冲淡口中的酒味。
“那就多喝点。”云瑾又给他倒了一杯。
南宫杏皱眉,显然不喜欢再多喝。云瑾也不勉强他,只是自顾自斟了一杯酒,慢慢喝着。
这上好的杏花酿,是他特意命人快马加鞭从江南运过来的,口味清淡甘醇,香甜可口,有一股淡淡的杏花香味。
云瑾知道南宫杏最喜欢杏花,他不想他们纠缠在过去的是是非非中,只想重新开始,以新的身份,新的感情,让他接受自己。
而且最近南宫杏也没有再吵着要去看幽绪,一直对幽绪的事绝口不提,好像完全把她抛到了脑后。
既然她现在已经失去了威胁南宫杏的价值,云瑾也就没有必要留着她。杀了她,怕杏儿将来怨恨自己,所以云瑾想着要找个时机放了她。
等一切都淡去,没有人记得权倾江南的玉湖杏园,也没有人记得曾经艳冠天下的武林神话南宫杏,更没有人记得那场惊天变乱,他就可以公告天下,立他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