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恋的话换来的是南宫杏一记狠狠的后肘撞击，云瑾虽然吃疼，心中却甜蜜无比。

懒得理这个自恋自大的皇帝，南宫杏把头转向站在一边一直低着头的新侍婢，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敢抬头，声音却很好听：“回主子，奴婢叫芙露。”

“芙露……真是好名字。”南宫杏粲然一笑，看得芙露呆住了。

“行了，下去吧，听候吩咐就好。”云瑾不喜欢他的杏儿动不动就冲着除了他以外的人笑，于是想把周围的人都打发了，自己好和杏儿享受一下两个人的时光。

一旁的春水委屈得鼻子发酸，但是王命不可违，而且南宫杏也没有出言挽留自己，想自己一个小小的宫婢，也许对于南宫杏来说根本微不足道可有可无，自己虽然先前曾经在危难之时救过他，但下人总是命贱，或许她命该如此，无可多言。

默默退下以后，春水便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

只是春水没有想到就在自己打算拿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离开之时，南宫杏突然出现在房间里。

“主子？”他不是应该在庭院里陪着皇上吗？

“云瑾回去了，他还有事要忙的。”南宫杏温和一笑，还是像往常一样漂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春水知道自己彻底喜欢上了这个不似凡人的男人，但是她不确定自己喜欢他哪里，或许和很多人一样，她是个肤浅的人，所以被他的外貌迷住了，再也不能清醒。

可是就算只是这样也好啊，她这一辈子还能遇到几个这么美丽的人呢？

南宫杏突然间抓住她的手，笑得很迷离：“春水，你应该离开这里，这是为了你好。”

春水吓了一跳，被南宫杏握住的手有些颤抖，感觉到对方手上传来的温度，她觉得心中很乱。

“春水，你是个好女孩，我很感谢你救了我，一直没有向你道谢并不代表我不在意这件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希望你离开这里。”南宫杏笑着说完这番话，握住春水的手终于松开了。

温度一瞬间消失，春水失望的垂下了眼睛。

南宫杏不期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也不期望她能懂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但是，这里是不安全的，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希望你不要生气，我为你做了这样的选择。

“你走吧。”南宫杏转过身向门口走去，背影有点单薄。

春水很想哭，但忍住了，拿起自己的东西一直呆呆站着。

右手背上，好像还残留着他冰冷的温度。

祭典之日终于到了。

祭典盛宴，所有的皇亲国戚都身穿华服，尽显奢华。

庆祝春天的降临和祈祷今年的丰收对于善见的国民来说是一年之中最盛大的事情，所以场面极尽盛大，全国轰动，不仅仅是皇室，就连平常人家也会在这一天和全家人相聚在一起庆祝这件盛事，街头巷尾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盛况空前。

然而今年的祭典，却有出人意料的情况。

那就是皇上身边的人。

在宫里被传得似神如仙的一个人物，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也能根据流言蜚语想象出他的容貌有何等惊人，被当今圣上宠到天上压倒后宫，却始终没有真正在天下人面前露面——蓝颜公子，在今日的祭典上，头戴面纱飘然伴在君王身侧，尽显恩宠，无人能出其右。

还有一件令众人意外的事情，就是前些日子刚刚被惩罚的端妃娘娘居然成了唯一一个能坐在皇上身边的后宫嫔妃，并且与蓝颜公子同时相伴于君王之侧，显然身份非同一般。这件事情乐坏了尚书大人，所以盛宴才刚刚开始，尚书大人就已经连饮数杯，春风满面，看上去有些醉意了。

南宫杏坐在上席，和云瑾紧紧相靠，却感觉很不舒服，一直动来动去。头上的纱巾遮住了他的视线，害得他连眼前的美味佳肴都看不清楚，想吃也没办法动手，都怪云瑾，说是不想让人家看见他的长相非逼他带什么该死的纱巾，不然自己吃吃喝喝多开心。

唉，如今这光景，看来自己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别人大吃大喝了。

南宫杏猛吞口水，气呼呼的甩开了云瑾横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怎么了？为何不高兴？”云瑾把闹别扭的人拉近自己身边，低头笑着问道。

“我累了。”南宫杏嘀咕道。

“呵呵呵，我看你是饿了吧，想吃什么告诉我，我为你夹菜。”云瑾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一定是他的小杏儿看到满桌子的好菜却又不方便吃，心里生气了。于是亲自拿起筷子为他夹菜，几乎把碗都堆满了。

南宫杏欢呼一声，迫不及待的吃起来，还好脸上遮着一张面纱，否则让下面的大臣们看见他有伤大雅的吃相，肯定一个个都喷饭。

云瑾乐呵呵看着他吃着，自己也不吃，只是不停地为爱人夹菜，光是看着他心满意足地吃着，就觉得自己已经饱了。

一旁的端妃虽然心里十分吃味，却知道在这种时候吃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不仅会破坏在云瑾心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形象，还会失去现在得到的恩宠，来日方长，她既然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就不会因小失大。

于是端妃娘娘纤纤玉手端起一杯晶莹的百花酿，盈盈笑道：“蓝颜公子不要光顾着吃东西，小心噎着，来，喝杯酒顺一顺。”

她体贴地把酒送到了南宫杏眼前，获得了云瑾赞许的一眼，心中一热，笑容愈发温婉。

南宫杏接过酒杯一口喝了，突然间放下筷子坐直身体。

云瑾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吃了？”

“吃饱了。”

“你才只吃了一点点……“云瑾明白了点什么，搂过南宫杏在他耳边低语道，“端妃没有恶意，你不必介意。”

“我才没有介意。”纱巾遮盖下看不见南宫杏的表情，但是云瑾已经可以肯定他在嘟嘴了。

“你为我吃醋，我真高兴。”云瑾笑得很开心。

南宫杏暗中掐了他一把，有点生气的说道：“鬼才会为你吃醋，还要多久才能回去，我快累死了。”

云瑾轻轻叫了一声“唉哟”，按住南宫杏乱掐的手，突然间起了亲近之心，但是碍于这么大臣和皇室成员在场不能随心所欲，只好忍住冲动，抱紧了南宫杏乱动的身体，威胁道：“你再乱动，我就要亲你了。”

南宫杏吓了一跳，立刻乖乖坐正了，再也不敢乱动，完了还不忘狠狠瞪云瑾一眼，虽然知道他看不见。

云瑾见他这副模样更是又爱又怜，喜欢得紧。

只有一旁的端妃表面上笑得温柔娴淑，桌子底下却早已把手中的手绢儿给扯烂了。

盛宴之后便是祭天，然后是受百姓朝拜。

南宫杏晕晕乎乎被云瑾带来带去，最后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城墙上，眼前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全都仰头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热切。

善见的百姓都知道皇上的身边来了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民间传言说此人乃天神下凡，俊美无匹，所以很多很纷纷慕名前来，为的就是一睹神人风采。

南宫杏看着城墙下人群涌动热闹非凡的场景，心中忽然一阵苦涩。

不要这样仰望我，我不配，我不配……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纯洁的人，亦是会带来不幸的人。

我不值得你们这样仰望……

云瑾没有发现南宫杏的异常，只感觉到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以为他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心中紧张，于是握紧了他的手，用自己充满磁性的嗓音缓缓在他耳边说道：“看到了吗？这片天下，我愿意和你共享。”

戴着面纱的人浑身一颤，已经听不到城墙之下那些百姓嘈杂的欢呼声，天地之间，唯有那句话在耳边萦绕，震荡他的耳膜，让他的心裂出一道道深渊。

这片天下，我愿意和你共享……

第八十九章

祭典尾声，南宫杏累得简直像就地昏倒，一路上要不是云瑾一直拉着他的手，他已经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正在欣赏歌舞的时候，有下臣上前禀告，说沐殇使者前来庆贺盛典，并带上沐殇王厚礼。

云瑾俊颜依旧，只是吩咐下去赐使者上座，并且今晚设宴款待来使，以示友好。

使者是个戴着半张银面具的少年，露在面具外的另外半张脸清秀异常，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南宫杏漫不经心地喝着酒，眼光淡淡扫过全场，与沐殇的使者眼神相遇，那少年竟然冲着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就像是见到了故友般善意温和，却让南宫杏再也没有了兴致。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刚想起身，手却被云瑾抓住。“你要做什么？”

“我……”刚想说自己身体不适想离开这里，就被另一边一个温婉甜美的声音打断了。

夏姬缓缓起身，犹如一朵彩云般飘到台前，对着云瑾优雅一拜：“今日如此高兴，臣妾想为皇上和远道而来的使者大人献上一支舞，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夏姬眉目含情地看着云瑾，南宫杏心中忍不住冷笑。

他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云瑾抓得更牢，狠狠瞪他一眼只换来对方得意一笑。南宫杏无语，只好默默坐着。

云瑾点头之后，夏姬就走到中间，摆好了舞姿。

她今天穿了一身湖水蓝的长裙，腰身紧收，裙摆层层叠叠地缀着流苏，显得身材极为妖娆玲珑，让人眼前一亮。

音乐声响起，夏姬像一朵蝴蝶般开始轻轻飞舞，盘旋，振翅，游戏花间，所有人都被她的曼妙身姿所吸引，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抬手，一投足，一颦一笑。

太好了，皇上正在看着我，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他在笑。

他一定和这里所有的人一样觉得我跳得很美。

夏姬使出了浑身解数舞动着，长袖轻舞，在大殿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伴着优雅怡情的乐声飘动，缭乱了每个人的眼睛。

一曲罢，夏姬以飞天之姿结束舞蹈，水一般柔软的袖子轻轻拖过地面。

很多人还是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

尚书大人更是满脸赞赏的点点头，比其他人都要陶醉其中。

她跳得很美，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南宫杏有些钦佩的看着她，心中大叹。她为了吸引云瑾，赢得在后宫中的一席之地，真的花了很多心思呢，这样的舞蹈，不经过刻苦的练习和长时间的琢磨是跳不出来的，只是为了这短短瞬间的荣耀，就能让自己吃那么多苦，这个端妃还真是锲而不舍，精神可嘉。

云瑾显然很满意她的献舞，朗声笑道：“端妃舞技果然不俗，真是让朕大饱眼福。”说着解下自己身上的一块紫金白玉放在桌几上。

“这是头彩，祭典结束之后，朕另有赏赐。”

一旁的小太监将玉佩交到夏姬手里，双手捧着玉佩，夏姬满面欣喜，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跪在地上谢恩。

突然间贵宾席上传来“噗嗤”一声笑，众人纳闷看过去，发现笑的人竟然是沐殇国使者，那个戴着半张银面具的少年。

这笑声之中带着轻视，夏姬脸上的表情立刻冷了几分，但是碍于这是在群臣面前不好发作，只能装出无辜的表情看向他。

云瑾摇晃着杯中的透明液体，浅笑着看向嘴角明显流露出笑意的俊美少年。

察觉到云瑾眼神中的警告意味，那分明传递着“你最好给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会死得很难看”的讯息，于是少年清清嗓子，说出了今晚在宴席上的第一句话。

“各国之间传言善见皇帝现在独宠蓝颜公子，愿掷千金只为求美人一笑，对后宫佳丽视若无睹，是个一等一的专情之人，现在看来也未必如此，传言确实不可尽信。”

少年一番话，说得在场的皇族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好大胆的使者，竟然当着皇上的面胡说八道，不要命了么？就算是友邦的使者，如此胆大妄为者，恐怕云瑾也是不会留情面的。

没想到云瑾只是淡然一笑：“传言没有错，朕现在的确只倾心于蓝颜一人。”似乎不想为自己多做解释。

“呵呵，”少年一笑，不置可否，“其实从方才开始微臣就注意到了，蓝颜公子一直戴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微臣远道而来，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一睹传说中的天人容貌？”

云瑾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蓝颜近日身体不适，气色不佳，不宜见外人，使者大人来得真不是时候。”笑话，我的杏儿又不是普通嫔妃，哪里是你想看就能看的？

“不妨不妨，以后总是有机会的。”少年又是呵呵一笑，自顾自开始喝起酒来。

宴会终于又重新开始。

歌舞升平，钟鸣鼎食。

南宫杏正在昏昏欲睡之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的捏了一把，吓得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瞪了云瑾一眼：“你干什么？”人家要睡觉啦。

“那个戴银面具的少年你可认得？”云瑾靠在他身边说道。

南宫杏摇摇头：“不认得。”不过他刚才当着众人的面拖你后腿，让我觉得很爽。

“你在沐殇那么久，都没有见过他？”

“我一直住在沐殇皇宫，认识的人很有限，对沐殇其他皇族并不熟悉。”况且那个时候自己整天周旋在独孤雪藏，独孤雷藏和烟准之间，谁还有心思去管那许多不相干的人。

云瑾深思一番，点点头，笑道：“看来这次独孤雪藏送来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这一点南宫杏倒是很认同，他对少年另外半张被面具遮住的脸很感兴趣，不知道那后面的脸是与另一边同样的俊逸非凡，还是截然不同的丑陋不堪。

云瑾似乎心情不错，揽过南宫杏的腰身，将他拉近自己身边笑道：“现在不要想别的男人了，陪我喝一杯吧。”

南宫杏自从进皇宫以后就滴酒不沾，此刻当然也不愿意破戒，推开了云瑾送到自己唇边的酒杯：“你要喝酒就和你的端妃一起喝去，人家今天为你跳得那么卖力，你应该好好奖励她。”

南宫杏说得平平淡淡，听在云瑾耳中却像极了情人撒娇吃醋的赌气话，不禁莞尔，英俊的脸上浮现邪气的笑容，看的南宫杏心里毛毛的。

“杏儿吃醋的样子真是可爱。”云瑾用力摸了一把他腰侧的敏感处，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南宫杏瞪大眼睛，被他摸得脸颊通红。这个大色狼，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还敢动手动脚，这哪里像是一个皇帝会做的事情，他简直就是无赖。

“去你的吃醋，我才没有那个心情，还不快把你的爪子拿开！”南宫杏挣扎道。

“别动，你一动，下面的人可全都看见了呢。”云瑾邪笑着提醒道。

“你不害臊，亏你还是皇帝！”南宫杏咬住嘴唇，真恨不得给他一拳。

“好啊，你居然敢指责朕的不是，信不信朕现在就打你的屁股？”

南宫杏气结，转过头去无视他。

云瑾又缠上来，好声好气的开始诱哄。

旁边的小太监们自然把两个人的话全都听在耳中，但君王威严，他们又岂敢作声，只好憋着笑意，几乎把头低到胸口。

好不容易挨到晚宴结束，南宫杏已经快虚脱了。

云瑾要去处理余下的事情，他只能自己先回崇华殿休息，一路拖着沉重的步子，跟着前面的小太监往回走。

该死的，这礼服至少有七斤重，压得他快死了。

路上遇见了同样是往回走的夏姬。

绝不是南宫杏的错觉，夏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敌意，但是她脸上的笑容却比看见云瑾还要灿烂甜腻，南宫杏勉强忍住了捡鸡皮疙瘩的冲动，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只想着快点离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