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只关风月 上——顾白蛋
顾白蛋  发于:2012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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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稽睿在普庆寺常说,不过今日是宫中,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生怕传到了我那皇嫂,不,皇太后耳中去。

“好了,说正经的,我现在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室宗亲,皇上也不要封我什么官,这些年我自由自在惯了,何况

要是再封我官,言官就要赶我到封地去了……”

“那怎么行?不若封皇叔为将……”

“将军啊……”我摸着下巴道:“还是免了吧,我惜命,我们就一如往昔吧,不过现在我可以进宫来瞧皇上了,皇

上也不用跑那么远的路到普庆寺去了。”

“既然皇叔执意如此,那朕就只好照办了,皇叔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呢?许啓澜那件事可闹得火呢!”

“递上来的折子留中吧,皇上,以后那些言官再啰嗦,就叫景渊去给他们把把关,我还真不相信了,就那帮乌鸦还

能各个清廉如水不成?”

稽睿轻叹一声,又夹了块桂花糕放在我碟子里,说“皇叔,萧景渊,真得怪可怜的。”

我心中一沉,稽睿话里的意思我很明白,要解决两党之争,萧大学士必然是砧板上的鱼肉,跑不了了。

但是,看在景渊面上,我还是想救他一救。

第三章

景王是昔日董妃所出,封地靠近京城,所以他常年住在京城里,对于这样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我不仅是讨厌,简

直是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

年少时在宫里还只道他不过是骄横罢了,但是分封之后,景王那副丑恶的嘴脸立即曝于人前,他对美的疯狂执着程

度,简直到了病态的境界。但凡被他看得上眼的女子、男子、器物全部都要抢回王府去,生冷荤素全然不忌,先帝

曾经提醒过他几次,但是景王说,除非是杀了他,否则这脾气是改不了了。

对这样一个痴昏,先帝下不了这个手,只能睁一眼闭一眼由他去。

幸好,他尚有节制,这么多年未出大事。

我和景渊并肩坐在马车里,他依旧拿着那柄破扇子不停地扇啊扇,扇得本王临出门前刚梳好的假头发又成了鸟窝。

“景王请你做什么?难道他对你有非份之想?”

景渊横了我一眼,不屑地道:“景王虽然比较傻,但是还没傻到去引诱吏部尚书的地步。”

“那他就敢强迫礼部侍郎了?”

景渊耸耸肩,大有一副谁让我比许啓澜官位高的得意之相,我看不过眼,从小桌上拈起一块桂花糕塞进他嘴里。

“谢庆王殿下!”景渊含糊不清地笑道。

“景渊……我总觉得景王跟许家走这么近有点问题,以我对啓澜的了解,他应该不是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人。”

景渊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讥笑道:“是哦,许侍郎是应该冒着雨为你送一块玉佩,然后被你庆王蛮力占了便宜,为

此性格大变成为断袖的人么?”

景渊话一出口,我羞愤得无地自容。

正是因为五年前的这件旧事,我才不得不出家谢罪,没想到刚剃了头发就听到了啓澜出入楚楼的消息……

如此说来,我当真是个可悲可叹的禽兽。

“对了,楚楼来个位新人,娇娇弱弱,正好对你的胃口。”

“算了,当了五年的和尚,对情爱之事有点淡了。”

“哦?难道是庆王殿下等着景渊亲自服侍么?”

我全身寒意一起,抖了两抖,景渊正想靠过来,就听车夫叫道:“景王府到。”

景渊当即垮下一张脸来,幽怨道:“当真无趣。”说着伸出手由下人扶着下车去了,看着他身裹大红袍子的背影,

我暗想:几年未见,景渊真是愈发的奔放了,搞不好当真被景王看上也不一定啊!

景王的宅子是极大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比之皇宫内苑也毫不逊色,但是本王不喜欢,如此金碧辉煌实在是太

过庸俗了,也不知景王在宫内是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只懂得用贴金去装点门面,至于各种摆设,实在是不值一提

我微微叹了口气,他那肥头大耳的德行,真是糟践了不少好东西啊!

“王兄,五年未见你依旧潇洒异常啊!就算是秃了头也风姿依旧。”穿紫袍的景王远远迎了出来,抓着本王的手恭

维着,上下的肥肉伴着语调起伏一颤一颤。

我顿觉一阵发呕,怎么五年未见,他像是泡在猪油里似的,慢吞吞腻嗒嗒,就连说句恭维话都像是出自被猪油蒙了

心的人口中——当然,他可能是故意恶心我。

“哪里哪里,比不得你左拥右抱,我在普庆寺的时候就听说过你怜花之名……”我话没说完,景渊便毫不客气地笑

了起来。

景王显然没听出我语中的讥屑之意,他用一双肥掌包了我的手,一路拉着我往大堂走,边走边嗟叹:“我怎么能跟

王兄比,当年王兄去了普庆寺之后,楚楼的几位红人怏了几个月,都说是没了赏花之人,花开得再美也毫无意义,

不过,自从王兄出家后,小弟才可以有缘一见王兄当年的帐内之人啊,以往这些人都仗着王兄宠爱,对我等可是不

屑一顾。”

我一愣,难道就因为我走了,楚楼那些哥儿们就被景王这些人大肆糟蹋了?

“嗯!殿下改日可要去楚楼慰藉下小哥们的思念之情了。”

景渊明显就是火上浇油。

我打了个哈哈:一定一定。

一抬眼,大堂的小几前坐了一人,那仪容姿态,怕是烧成了灰我也能认出来。

啓澜穿了件月白的袍子,长发用黑色缎带扎起,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见我进门来,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然后聚

精会神地继续听着曲。我心中先是欢喜继而酸涩,尔后只得跟景渊坐在对面的小几前,眼睁睁瞧着景王坐到他身边

去了。

我很想,取而代之。

正在发傻之际,一只手在我的腿上用力掐了一把,耳畔传来景渊的声音:殿下,您脸上的嫉妒之色太明显了,让您

的情夫我情何以堪啊!

瞬间我晕了一下,景渊啊!下次你的俏皮话可否不要说得这么重?本王这小心肝可承受不起。

“不知今日景王设宴是为何事呢?”景渊摇着折扇,满面疑惑的问。

景王搓着双手,眼放金光,神秘兮兮地说:“都说萧大人有相人之能,而许侍郎又是朝中大雅之人,本王前些日子

搞到一群番邦进贡的美少年,想让二位品评一番,既然王兄也来了,那是最好的,京中就属王兄深谙此道……”

哐当,我差点倒在小几下面去,果然景王的恶趣味十年如一日啊!拖着朝中重臣就是为了干这事,看样子我实在是

高估了他。

景王说罢,顺手拍了拍啓澜的背,我大为不爽,不过啓澜倒是淡淡地笑了笑,似乎是早已习惯的样子,只是我看到

他这幅模样倒想起他当日在本王眼前平静穿衣的姿态,虽然都是平静,但是总觉得现在这份平静有了逆来顺受的意

味。

“殿下,淡定。”不知死活的景渊再一次提醒着我。

景王拍拍掌,丝竹声一停,五个穿着白衣的少年低着头鱼贯而入,身段婀娜,神情怯怯。

“抬起头来。”

我好奇地看了过去,各个金发碧眼皮肤白皙,五官轮廓如刀削斧砍般分明,俱是顶尖的人儿。

只是,本王不好这一口。

“好!”景渊一合折扇,赞道。

景王洋洋得意地扫了本王一眼,道:“王兄以为如何?”

“不错。”我饮着茶,借打量男宠的机会,一个劲地瞟着啓澜,那远黛青山似的眉眼真是百看不厌。

“许侍郎呢?”

“尚可。”

啓澜他年少成名,姿容也是一等一的,平常人入不了他的眼,得一句尚可已让景王欣喜万分。

“萧大人若有兴趣,不如挑一个试试?”景王极大方地说,“本王已经特地命人备下客房,萧大人随时可以夜宿王

府。”

“呃……”景渊沉吟一下,道:“不了,今日约了庆王殿下秉烛夜谈,此等良人还是先等王爷享受过再说。”

景渊话音刚落,就见啓澜双目微抬,大有深意地瞧了过来,一时间我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憋得一张脸火辣辣

地烫了起来。

“那许大人可否有兴致亲自□一个?”

我定定地看着啓澜,只见他薄唇微张,蹦出两个字来:也好。

砰一声,我实在按耐不住,窜了起来,带翻了面前的酒盏,酒水稀稀拉拉洒得一身都是。

景王好奇地瞧着我,道:“王兄,你这是……”

本王轻咳一声,大跨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啓澜的手,将他拉了起来,道:“扰了许大人的兴致真是对不住了,本王

方才想起有事要跟许大人谈,先前被这几个哥儿一打岔就忘记了。”

啓澜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庆王殿下不是要跟萧大人秉烛夜谈么?”

本王一下子如鱼鲠在喉,纵有千般说法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许大人,本官是庆王府的常客,秉烛夜谈这种事情重新挑个日子就成,既然庆王与许大人有事,尽管去吧。”

这个景渊,就算是为我解围也还要难为我一下,生怕啓澜还不够误会似的。

不过,啓澜那么恨我,我也不指望他能听得进我剖心挖肺的话。

“那我就改日再来请王弟同我去楚楼逛逛,今日就失陪了!”

“好的好的,王兄好走。”景王笑道,笑容大含深意,只是本王无暇深究。

我一路拉着啓澜的手,只觉得头昏脑胀,脚下生风,仿似出了景王府就是我跟他的天地,一想到这里,我那颗在楚

楼中被打磨得麻木的心像是逢春的枯木,伸出了无数的枝条挠得四肢通泰。

刚出了大门,瞧着低垂的夜幕,我瞬间如大梦初醒,自己不管啓澜愿不愿意就拉了他出来,现在要带他到哪里去?

不知不觉间,我松了啓澜的手,讪讪地说了一句:“许侍郎,本王唐突了……”

夜色里,他那一双漆针似的眼睛里泛着一层浅浅的水光,他说:“萧大人还在里面,庆王不担心么?”

我顿了顿,道:“景渊那么机敏且身居要职,景王就算是坏了脑袋也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哦,你果真是了解他。”啓澜淡淡地说,也不知说的是景渊,还是景王。

本王立即心乱如麻。

第四章

“许侍郎,现在是回府还是?”

“在下还要去一趟楚楼……”

我顿时目瞪口呆,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那一年我伴着景渊去许太傅府上,恰逢许府的西府海棠花开似锦,一排排高及丈许,仿佛整个院落都淹进了晓天明

霞中,一路行来花姿楚楚动人,不禁让我迷了眼。

景渊道:“既然殿下如此喜爱海棠,不如在许太傅府中走走看看如何?”

我眼前一亮,故作推辞道:“这不太好吧?尚未见到许太傅就在他宅子里乱逛……”

景渊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我:“是臣下想逛,就劳烦殿下陪着我一起逛逛吧!”

他一定嫌弃我虚伪得太过头了。

许太傅的宅子颇大,我跟景渊携手而行,走至一月洞门前忽然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萧声,如泣如诉,低沉婉转。

“这是?”我不禁好奇地问着身边的许府总管。

“是我家三公子。”

许家三公子许啓澜,去年的状元,因许夫人过世而在家守孝。去年殿试上我匆匆见过他一面,神采飞扬侃侃而谈,

一双朗朗星目顾盼生辉,文章写得更是行云流水,添一字嫌繁,删一字嫌简,而其中内容观点犀利老道,是不可多

得之才。

最让本王心仪的是:他写得一手均匀瘦硬、骨力遒劲的柳体好字。

显然,稽睿也是极中意他的,当即点了他的状元,本想重用于他,岂料不多日后许夫人便染上恶疾,撒手人寰。

“带我去瞧瞧吧!”我对总管说,景渊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想必对许啓澜也是极好奇的。

穿过月洞门,走过水榭,总管带着我和景渊直奔花园,他说:“我家公子喜欢在黄昏吹箫,这会子应该是在海棠林

子里。”

话音刚落,我便瞧见了他。

在那一排排绿鬓朱颜的西府海棠的掩映下,一个身材颀长的白袍男子立在树下吹箫,东风掠过,黑发微扬,衬得白

袍愈发显眼,在一片火红燎云的海棠花中,像是画中人动了动般不真实。

我不由看痴了。

过了许久,箫声一停,吹箫的人儿转了身来,冲着我和景渊淡淡一笑,一张脸精致得可入诗入画,他微微点点头,

举步慢行消失在了海棠林后。

“他就是许啓澜?”

“对。”

“怎么跟去年殿试的时候差了那么多。”我喃喃道。

“殿下,是你去年正恋着楚楼的小哥,眼里哪还容得下别人?”

原来如此,看来本王是与一枚美玉擦肩而过啊!

“不过,你可别想打他的主意,他是许太傅最中意的儿子,你要是把他变成断袖,许太傅会找你拼命的。”

“那不会的,难道本王是那样的人么?”

“我看也差不多了。”

……

戏言犹然在耳,可怎奈已是成真。啓澜现在不仅成了断袖,还成了楚馆的常客,这一切归根结底还是怪我不好,对

他不起,若不是强占了他身体,也不至于害得他如此自轻自贱。

我沉吟半晌,很不想让他去楚楼,一想到别人抬着他的腰,或者他抬着别人的腰,我就像是被人灌了半坛子陈醋,

打嗝都泛着酸味。

“许侍郎若是有空,不如去庆王府坐坐吧!本王有些话想跟你说。”

话一出口,啓澜抬眼看了过来,我一阵肉紧,心想:这下坏了,他该不会以为我想对他做什么吧!

“那个,许侍郎要是不想去也无妨的,我就是随口一说……”

“不知王爷府上是否有君山银针?”

我大喜过望,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别说是君山银针了,就是君山我也会去背回来。

“那好吧。”啓澜别过脸,淡淡地道。

那一瞬间,我像是回到了普庆寺,日日夜夜向往着修仙飞升,终有一日坚固变化而不休息,觉悟圆成。人世间最能

令我有此体验的,莫过于他这般对我了,虽然只是淡淡的一句话,但是也足够让我热泪盈眶。

“王爷,到了。”

“哦。”

“王爷?”

“哦。”

“王爷?!”

“啊?”

……

君山银针,三起三落,白毫如羽。

我本是不爱这个茶的,仅有一罐还是景渊所送,当日他神神秘秘地说总有用得上的时候,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心中

决定再去宫里的时候跟稽睿把做桂花糕的厨子借来用几天,以谢景渊送茶之恩。

“这似乎是陈茶。”

“嗯,我去普庆寺之前存下的。”

啓澜慢慢品了品,放下杯子道:“虽是陈茶,但是是上品。”横竖我也不懂,跟着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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