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一边把他的衣服拽在手里紧紧的，就好像需要巨大的力量才能支撑下去。

艾佳记得，小时候的鸢比任何一个孩子都漂亮，活像个大号的洋娃娃。他们住在同一条街上。五岁的她，梳着乱

七八糟的小辫，挂着鼻涕，脏兮兮地跟着他四处疯。再后来，她家隔壁搬来另一户人家，那家人有个跟他们同龄

的小男孩，斯斯文文，很讨人喜欢。没过多久，他们就玩到了一起。长大之后，她总是赖着宇文昼，让他帮自己

做这做那，两家人一度很想撮合他们俩，但她的心底驻留的却是另一个人。她不能说，也无法说。她明白，待在

宇文昼的身边，那个人就不会离自己太远……

第二十一章：妻子

“我们先飞到布加勒斯特，在那里逗留两天，如果你感兴趣，我们可以去看看布朗城堡。”

“布朗城堡？”安曈从一堆旅游手册中间抬起头来。

宇文昼站起来，笑着从身后搂住安曈，“没错，就是那座有名的吸血鬼城堡，虽然已经改造成博物馆了。”

安曈转过脸，同那温暖的嘴唇相触，幸福的感觉散逸至身体的每一处。窗户外面飘扬着柳絮一般的小雪花，春节

的气氛更浓了。昼抱住他，把他按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亲吻，敏感的肌肤蹭在织物的表面，又痛又痒，牵动着每

一根纤弱的神经。安曈直觉这一切就像在做梦，他唯恐自己随时会醒来，失去这一切。

“专心一点……”

“可是……”安曈的视线投向正在玻璃几上跳跃的电话，“你的手机一直在闪……”

宇文昼放下他，安曈翻了一个身，躺在地毯上看昼去接电话。他的身上只穿着一条滑到腰际的牛仔裤，不小心露

出白色内裤的边，看起来很诱人。宇文昼心猿意马，错过了电话那头的开场白，直到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他才回过神来。

“奶奶？”他露出意外的表情，“什么？您今年要回来？”他这么一叫，安曈也坐了起来。宇文昼挂了电话，转

过身冲安曈抱歉地摊了摊手，“对不起，我们的旅行恐怕要取消了。”

安曈点点头，并没有流露出失望的情绪。昼蹲下身，单膝跪在安曈的身边，轻啄他的鼻尖，低声说，“如果你不

介意，除夕跟我一起回家好么，奶奶她想见见你。”

这听起来未免太过正式，安曈笑出来，重新仰面躺下。其实无论去哪里都没有关系，只要同昼在一起就会很快乐

。“安曈，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是不满意的，就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你。”宇文昼刚说完，只见安曈摇

了摇头，投入他的怀抱，“有你就够了……”宇文昼展开双臂紧紧地攫住安瞳。安曈沉重的呼吸扑在他的后颈，

他顿觉血朝头顶涌去，伸手把牛仔裤从那个纤瘦的身上拉了下来……

宇文昼的家坐落在近郊的一处别墅区。房子落座在半山腰，由于长期空关着，院子里种植的茑萝在夏日里肆意地

扩展着自己的领地，甚至有一些爬到红色的砖墙的外面，如今只剩下一些枯黄细小的藤蔓在清冷的空气里摇摇晃

晃。安曈坐在车里，时间才过四点，阳光便转为金色。夕阳的余晖映在他的双瞳之中，流转着迷人的光彩。

宇文昼察觉安曈的担忧，便紧握住了他的手，宽慰他放心，“奶奶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她会喜欢你的。”说到

这里，车子已经拐进了大门，西式的小洋楼很有三四十年代的情调，舒缓的爵士乐从窗口飘出来。安曈紧张的情

绪一点也没有得到缓解，这座房子的氛围同他格格不入。它太清雅，太别具一格，立在这半山腰中，居高临下地

俯视着一切。

宇文昼把车子直接开进车库。他停好车，趁着昏暗，凑过去轻啄安曈，接着半开玩笑地说，“你紧张的样子很有

趣。”安曈僵硬地一笑。他们这种关系恐怕永远也不能让奶奶知道吧，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可还是控制不住地

为即将到来的晚餐担忧。

安曈跟在昼的身后进入那栋房子。一进门，他的不祥预感便得到了印证。夏楚鸢赫然出现在眼前，安曈不自觉地

摇晃了一下，幸而被宇文昼一把揽住。“他怎么在这儿？”安曈的嗓音变了调，恨不得立即逃出去。“我不知道

，应该是奶奶请他来的。”宇文昼注视着正给那台老式唱片机换唱片的鸢。钢琴前奏响起，一个低沉的女声轻轻

地吟唱着优雅的蓝调，在复古奢华的客厅里回荡。艾佳身着中式的红色窄身裙子，斜靠在酒红色的宫廷复古沙发

里，面前的茶杯盛着上等的英国红茶。她一点也没有发觉门口的两人，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到音乐之中去了。

安曈望向身边的人，同样气度不凡，衣着华贵，同这间古朴奢华的屋子很相称。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立即垂下

了头。“安曈？”宇文昼很明白他在想什么，揽住他的那只手在他的手臂上滑动了两下，“别这样。你很好。不

比任何人差。”安曈点点头，可心底还是有一点垂头丧气。

鸢听到说话声，转过身来，正与宇文昼的目光撞在一起。他同时发现靠在昼身旁的安曈，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两

下。艾佳站起身，正要打圆场，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奶奶。”宇文昼恢复了常态，走过去拥抱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艾佳走到鸢的身边，轻声问，“你还好吗？”鸢匆匆望了安曈一眼，很快掉转了视线，冲艾佳点了点头。

宇文昼搀着奶奶坐下，回头招呼还傻站在门口的安曈过去。“这就是安曈？”奶奶等安曈走近，笑眯眯地打量着

这个害羞的男孩。“以后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有什么事尽管跟小昼说。”奶奶说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红包塞给

安曈。安曈要推辞，奶奶故意板起脸，“收着，奶奶给的压岁钱。”安曈望向宇文昼，昼笑着示意他收下。安曈

只好接过来，道了谢。奶奶果然很喜欢安静乖巧的安曈，拉他在自己身边坐着。

“奶奶偏心，我们的呢？”艾佳在一旁叫道。

昼一转脸，见艾佳挽着鸢的胳膊，心底有几分怪异的感觉。奶奶一挥手，作势要打艾佳，“豆豆，就数你淘。”

艾佳做了个鬼脸，喜滋滋地收了两份红包。奶奶点了点她的脑门，指着一旁的鸢说道，“还是我们小鸢有本事，

降得了你这个女大王！”

鸢笑得有一丝牵强，视线却情不自禁地转向宇文昼。只听到奶奶又说，“小鸢啊，跟豆豆订了日子没有？这么大

的事儿今天才告诉奶奶，太不像话了。”

宇文昼一惊，脱口而出，“订什么日子？”安曈隐约猜到了什么，低头不语。“豆豆？”昼转向艾佳，语气里已

有诘责的意味，“这是怎么回事？”

“喔哟，你凶什么，”奶奶一手牵着身边沉默不语的安曈，另一只手拍了昼一下，“豆豆跟小鸢要结婚了，你不

知道？亏你还天天跟他们在一起。”

这时，一个陌生的女人从饭厅的门走进来，高挑的个子，长裙在腿边微微拂动。“奶奶，饭准备好了，大家先吃

饭吧。”这个女人的出现使得原本就开始凝固的气氛瞬间降到了零度以下。鸢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就连艾佳

的脸色也显得很不自然。

那个女人在这群人里头环视一圈，最终落在安曈的脸上。她淡淡一笑，脸上带着矫揉造作的亲切。“这位就是宇

文资助的大学生吗？你好啊，欢迎来我们家！”

“你怎么在这里？”宇文昼盯着那个女人，脸上结了一层霜。

“是我让薇薇陪我回来的。”奶奶站起来。那个陌生的女人像是没把昼放在眼里，立即过来扶着奶奶往饭厅走去

。艾佳拉了拉还愣在原地的鸢，两人也跟了过去。客厅里只剩下不明所以的安曈望着宇文昼。

“她是谁？”

宇文昼伸手想抱安曈，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的公寓，只好硬忍住。他开始后悔带安曈来这里。没想到奶奶会

把戚薇也带了回来，想必是这个女人又跟奶奶说了什么。

“听我说，”他深吸了一口气，握住安曈的肩膀，“有一些事我没告诉你……”安曈打了个颤，脑子里已经闪过

那个最可怕的猜想。

“戚薇她……她现在还是我的妻子……”

安曈打了一个晃，眼前的世界似乎开始倾斜……

第二十二章：新年

安曈抬起头，白色的盘子擦得锃亮，恍得他眼花。奶奶坐在中间，艾佳和鸢坐在一侧，宇文昼同戚薇坐在另一侧

。他孤零零地坐在餐桌的另一头，无依无靠，显得有些多余。今天是旧历年的最后一天，从城区的方向不时传来

炮竹的鸣响。无论安曈感觉有多糟糕，这是一家团圆的时刻，他没有理由破坏了这一家和睦的气氛。

安曈夹了一口鳕鱼塞进嘴巴，嚼了几下，勉强吞下肚。那个叫戚薇的女人有一手绝佳的厨艺，不仅如此，她还是

国外一间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心神不宁的宇文昼投来目光，生怕受到冷落的安曈接受不了这一切。

安曈拨弄着盘子里炸得酥酥的春卷，这一顿饭吃得他食不知味。可即使是这样，他依然保持礼貌，配合着饭桌上

喜庆的气氛。宇文禁不住一次次地望向他，安曈的自制让他愈加无地自容。

晚饭后，大家围坐在客厅里聊天。安曈偷偷离开暖和的屋子，逃到了后院。院子刚刚请人整理过，新翻的土颜色

很深。几株细叶君子兰在清冷的夜色中绽放着淡雅的香气。他卸下了肩膀，感到有些彷徨，久违的孤独悄悄地溜

了回来，盘绕在心头。他恼怒地想要甩开那些消极的念头，但收效甚微——

“很惊讶吧，他结婚好几年了。”鸢的一句话冷不丁从背后响起来，惊得他往前一个踉跄。他转过身来，背抵着

墙，眼中燃起十二万分的戒备。鸢掏出烟来点燃，猛抽了一口，又缓缓地吐出来。“当初我发现这事的时候，差

点杀了他！可你……”他没有说下去，而是换了一副讥讽的语调低声骂道，“你，简直就是个废物！”

安曈被这凶狠的咒骂给刺得整个人一跳，原本就硬撑着，此刻几乎就要崩溃了。但他依旧忍耐着。他不能失去控

制，也不想给宇文昼的家人带来困扰。除了逃避，他毫无选择。回去的路被鸢堵住了，他进退两难，连下颚都紧

张得疼。

“安曈！”

宇文昼的呼唤救了他，安曈仓皇地靠近昼的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喘。“怎么了？”昼的手掌滑过安曈的脸庞，担

忧之情溢于言表，安曈这才把一直憋在心口的一口气吐出来。“对不起，我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状况，委屈你

了。”昼完全忽视了另一个人的存在，目光胶着般停留在安曈的面孔上。

鸢在黑暗中一哆嗦，他在宇文昼的眼睛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眷恋和惶恐。昼惴惴不安，唯恐自己的过往不被原谅

，害怕安曈会离开他。这跟当初他对自己振振有词的情形大相径庭，即使之后他允诺解除这一段婚姻，但两年多

过去了，宇文昼依旧还在家人面前维持着同戚薇的关系。散落的烟灰飘到手背，烫得他眉心一跳。鸢不敢想象，

是不是从一开始自己在宇文昼的心目中就轻如草芥，即使是他同艾佳订婚这样荒唐的事，宇文昼也提不起兴趣来

多问一句。

没一会儿，戚薇出现在门口，询问宇文昼今晚要不要睡在这里。安曈如同遭了针刺，立即拉开了同昼的距离。戚

薇迅速地扫了安曈一眼，继续说，“安曈要不要也住下？这个时间回学校太晚了吧。”宇文昼瞪视她，抢在前面

替安曈做了决定，“一会儿我送他回去。”“一起住下吧，小鸢和艾佳也留下来，嗯？”戚薇说到这里，目光转

向一直隐没在黑暗中的鸢。鸢把最后一点烟丝抽尽，而后婉言拒绝。“大嫂同宇文这么久才见一次面，我跟豆豆

就不打扰了……”他戏谑的表情完全不露一丝破绽，让另两人不免侧目。戚薇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大家都在外面啊，奶奶让你们进屋呢！”艾佳探出头来，瞄了瞄这情形，紧张地望向鸢。鸢走回去，什么也不

说揽着她先行离开了。

安曈左右看看，低着头正要走，没想被宇文昼一把拉住。“等等，刚才的话还没说完……”昼攫住安曈的手腕，

用力地握着，不让他离开。

戚薇怀抱着双臂，伶俐的目光掠过两人的面孔，脸上浮现出一秒的迟疑，但她立即恢复了笑容，挥了挥白皙的小

臂，“外面冷，带安曈去书房谈吧。”说到这里，自己便转身回了屋。

“对不起……”一直不吭声的安曈嗫嚅，“我没办法像他那样……”垂头丧气的安曈霎时落入了昼的怀抱。“你

在胡说什么。”昼温暖着安曈冰冷的身体。安曈抬起头，却迎上一阵令他窒息的亲吻。昼抚住他的脸，嗓音微颤

，“我爱你，安曈，你必须相信我。”安曈点了点头，眼泪在眼眶里一个劲地打转。如果不是深信这一点，他绝

不可能轻易就原谅了昼的隐瞒。耳边的炮竹声骤然密集起来，快到零点了。他们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深蓝色的

天幕赫然绽开满目的花朵，绚烂的光点带着醉人的玫瑰红幻化成转瞬即逝的流星，留下短暂而绝美的一刻。

“新年快乐，安曈。”昼抵住安曈的额头，笑容里有一丝感伤。前院传来鞭炮声声。总算，这一年，他们一起走

过了……

凌晨两点，客人们告辞出来。宇文昼取过安曈的外套帮他穿好，艾佳在一旁看得都咂舌。“宇文？过来一下好吗

？”戚薇换了一条舒适的睡袍走过来，原本盘起的长发也放了下来。安曈怔怔地望着戚薇同昼耳语了两句。昼沉

吟片刻，在门口的三人中间环视了一番，最终望定了艾佳。

“什么？”艾佳也察觉到戚薇方才的举动有些蹊跷。

“我有些事要同戚薇谈，”说到这里，他把手按在安曈的肩头，“豆豆你帮我照顾一下安曈，送他回去。我可以

相信你，对吗？”说完，他特意扫了一眼鸢。鸢像是被烫到了，扭转头先出门了。

艾佳从昼严峻的神态中察觉到了什么，于是点点头，把一脸错愕的安曈拉到自己身边来，又一次同戚薇道别。安

曈走出门来，还恋恋不舍的望着身后。宇文昼冲他挥了挥手，说道，“我尽快回去。”安曈这才硬着头皮坐进了

车。

送走客人，昼回到了楼上。戚薇靠在卧室的躺椅上抽烟，殷红的嘴唇在白色细长的烟卷上留下一圈口红的痕迹。

“我想过了，你提的那件事，”她见宇文昼进来，便从沙发里站起来，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蒂，“我同意了。”

宇文昼没料到戚薇转变如此之快，事实上，即使一直处于分居的状态，她也不愿意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