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疑惑已经缠了她多时了,这时候便乘机开口询问他。
安如意扫了一眼蓝若彤,似真似假地说:「这位蓝公子精通术数,可能已经未卜先知了我的来拢去路了吧?」
蓝若彤心中一跳,没想到对方会问得如此直率,单刀直入。他忙打了个哈哈说:「瑞王说笑话了。我常常听说『
人若其名』。安先生名字绝佳,姓安名瑞字如意。想必你的『来拢去路』当然会『安然如意』了!」
范芳女吃惊的插嘴说:「这名字也能当真的吗?若说是人若其名,那么蓝公子你姓『蓝』名『若彤』,是不是就
会变得红蓝两色混合到了一起,让人看了『头晕目眩』,变成了混混沌沌地一团糊涂了吗?!」她口齿伶俐反应
极快捷,一迭声地说了下来。
安如意心中大笑。他大大方方地出言解着围,打了一个响指笑说:「相逢即是修行渡。大家萍水相逢各有一番来
历。我们性情相投自然就会『倾车如盖』结为知己。又何必苦苦追问来龙去脉?见面既是有缘,认识你们我很喜
欢。」
蓝若彤听了暗暗叫好。这个人的一句话「英雄不问来路」,就一口封死了大家的满腹疑问,丝毫也没有泄露了底
细。
范芳女却觉着很是遗憾。蓝若彤伶牙俐齿的占了上风,取笑了安如意的名字。她却是没有机会再去追问「梦里人
」安如意的来源去路了。
人们一话落地。安如意转而就称赞起蓝若彤的卦相神妙了,他说:「蓝公子的术数奇妙,不知是天生还是师传?
」
范芳女对他也颇为好奇,转脸笑着问他:「我也听说天下第一神算是华龙凤前辈。蓝公子本领通天,你可认识华
龙凤吗?」
蓝若彤连连摆手说:「不认识。不过我常听说华龙凤也是一介凡人,哪里有什么天机妙算?倒是瑞王本事高强,
居然能令薛仁在梦里也深深想念,更是难能。瑞王和薛仁以前就是好朋友吗?」他转眼便截过了话头,漫不经心
的还了回去。把大家的疑虑重新又扯回了安如意身上。
安如意多老道的人哪,岂能被他套出实话来。他施展着圆滑神功,抵挡得八面玲珑:「世人熙熙往往,皆为著名
利。薛仁和我仅仅因为公事认识,其实也并不太熟悉。蓝公子太过夸奖了,我平时里只看过一些用毒探病的医书
。根本不懂得武功。倒是范姑娘天下第一的琴技才让人佩服呢。范姑娘能用一首曲子就勾魂驾驭着死人的魂魄和
实体。这种本事更能制霸天下了吧。范姑娘如此本领竟然还沦落为一个小小的教坊女,真是暴殄天物啊。」
蓝若彤心中大笑。他转过目光去瞧芳女怎么回答。范芳女的一双漆黑的明眸转动着瞧向蓝若彤。蓝若彤立刻抬头
看看天空,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意思是他奸诈狡猾,我问也问不出来答也答不出来只能甘拜下风,恐怕不能
为姑娘解围了。
范芳女垂下了目光,珠泪纷纷如雨飞下,说:「多谢安先生夸奖。我的琴技很寻常,恐怕是老天怜悯江南城的亡
魂,才给了兵卒们神力吧。我若是有本领又怎会被薛仁恶贼欺侮抢走了弹琴的灵力呢?今日还靠了两位大人相助
才保住了性命。我的残疾和性命是小,如果有人能昭雪了江南城众亡魂的冤孽,那才是一件齐天的功德呢。小女
子替江南众亡魂们多谢两位大人了。」
她出身勾栏院,看这副架势,恐怕还未在教坊里练成了弹琴神技,就先学会了十足十的婉转承奉、看人下菜的本
领了。她对于安、蓝两人都有着疑心却又是左右逢缘、两不得罪。
安如意淡淡说:「说得好。范姑娘年纪幼小却颇有仁义意气,安如意钦佩。」
范芳女嘻嘻一笑,连忙敛装施礼多谢着对方的夸赞。忽然她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惊喜地拍手叫道:「啊,我
知道了。安先生,原来你出现在梦里,是自愿献身来诱杀薛仁的啊。现在更为了大家想尽办法解灾祸。江南城的
人原来都是错怪了你哦。你果然是个有胆识、有担当的大英雄!」
「蓬」的一声,蓝若彤重重的摔倒在了山路坎子里,他迅速得若无其事得爬起来继续走着。
安如意似笑非笑的瞧着他,莞尔说:「多谢范姑娘的夸奖。我是看了蓝公子的大仁大义,为之感动才想尽一份薄
力的。这些小事不足挂齿。倒是眼下山路难走,蓝公子千万莫要马失前蹄了。」
呜……蓝若彤被石头绊得满面灰尘,心中极为郁郁。怎么这世间最憋闷的不是看不透人的心计,而是要佯装成看
不透他的心计。天下最难的也不是做好人,而是不想做好人却被迫做好人。怎么他遇到的这两个人都是这种活脱
脱的装神弄鬼演大戏的人物啊。
来有言,去有语,寸土不让,寸话不接。三个人都闭紧了自己嘴巴,还都想诱使着对方张口说话。于是进行着这
番翻来覆去的口舌争辩战。极其人们的智力和辩才,很是妙趣好看。
三个人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我的心事(秘密)如何能告诉你呢?」
秋风如织,景致迷人,山路上零落着一阵阵的金枫黄叶,也阻不了人们玲珑奇巧的心思。
三人中属安如意心思最重,心劲最强。而蓝若彤最神秘,仿佛带着满身的秘密。而范芳女身怀异术,一只神曲就
能驱动着死魂复苏。他们原本都不像是人下人,自然更不愿意被别人的言语心计压过自己了。
安如意眼珠一转,说:「我听说蓝公子你是豫州人。这里距豫州很近。不如我到贵府邸去拜望一下。我们口渴心
烦,或茶或酒,可借一杯止渴。」
蓝若彤遗憾的说:「我家离得很远,不敢烦劳瑞王绕路光临了。」
安如意客气地说:「豫州至此也不过只有数百里的路途,不远不远。」
蓝若彤叹道:「我家地方狭窄,怕是不方便。」
安如意莞尔说:「只要能张得开口就行。」
蓝若彤摇头道:「我家器皿也不全,没有杯子。」
安如意大笑着说:「不用客气了,就凭咱们三人同生共死的交情,用瓶子饮就行了!」
蓝若彤心跳加快,挥汗说道:「这个,瓶子无……酒也无……以手掬茶就太对不起二位了……」
问得有趣,答得诙谐。问得绝妙,复得妙绝。
两人放声大笑起来。他们心中暗中寻思道:「你聪明的过了头,若是心里没有鬼,何必隐藏的这么严实?」
安如意不依不饶的继续问着:「我常往返豫州,曾见豫州的白于山黑海里碧水之中含有一片红水,界限分明。而
红水中央长着一棵只开花不结果的天然铁枣树,蓝公子你是豫州人,而且善于奇门遁甲之术,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缘故吗?」
蓝若彤正色答说:「这是数千年前的秦国皇帝乘龙舟巡视天下的地理分野的时候,曾用了一块黄巾包了些蒸熟了
的枣儿,到了黑海失手丢失了黄巾。由于那是块黄布所以把碧水染红了;枣儿是熟透的,所以长出的枣树只开花
不结果吧。」
范芳女见他答得有板有眼,吃惊的道:「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安如意失声笑道:「这哪里是真的。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胡乱问问罢了。」
蓝若彤瞧着他,笑着说:「假问假答。我也是胡乱做答的啊。」
妙人妙语,才智相当。真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两个人心里顿时起了佩服之意,对视着一笑而过。
山势一转,两山之间的绵延小道变成了依山壁而建的栈道,对面的山侧悬崖壁上雕刻着大量的石雕佛像。高达数
丈,耸立在崇山峻岭之间,很是壮观。
石壁上的雕塑众多,其中有着「赵玄坛喝虎像」的刻像。范芳女脱口说道:「玄坛菩萨怒,脚下踏个虎。傍立一
判官,脸上一团污。」
蓝若彤看着她噗嗤一笑,学着她的口气续道:「宝殿很宽阔,大佛归中坐。文殊骑狮子,普贤骑白兔。」
安如意的性子本极为沉静深敛,但瞧着那两人信口胡邹,顺口溜说得周正妙趣。于是失笑说:「您两位的诗才很
敏妙,但是韵脚欠妥,我也来回奉一首吧。『出在山门路,撞着两瓶醋。诗又不成诗,只当放个破(破声,屁)
。』」
三个人同时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蓝若彤也不着恼,笑道:「安先生,你看这山壁上雕刻着『千佛压群鬼』的图。我想那地狱之鬼,全都是阎罗王
统率的。只有阳世之鬼,无人管束才越出越奇。我想老天爷也一定会派一些神明下凡到下界,把那些阳世之鬼全
部捉住灭掉。这样就可以惩治厉鬼恶行,免除生灵涂炭啦。」
范芳女奇怪,问:「我听说人世间有阴阳之分。阴界有鬼,阳世有人,阳世又哪里来的鬼啊?」
蓝若彤一本正经的说道:「阳世之鬼反倒更多啊。譬如说啬刻鬼、势利鬼、小气鬼、爱哭鬼、狭促鬼、刻薄鬼等
等都是阳世之鬼啊。哎呀,这么多鬼怎能不除去呢?!」
这次换是安如意拊掌叫好了。
好一个标致的才子;好一副锦绣的肝肠;好一凛坦荡的胆识。如此的妙人,以前怎么都湮灭在人世间呢?你究竟
是谁呢?是人间的起火童子?还是蓝若彤?还是博溪呢?
安如意心里微微使劲,管你是谁,我怎么可能抓不住你的萍踪疑迹呢?
第五章
人们出了镇州城之后顺着三秦河谷向着北方行去。由于受到山脉阻挡,中原湖泊河流的潮气不能越过秦川到达北
方的高山山地,所以这里的气候比较干燥干冷。平原和山川之间,出现了大片茂盛的巨树森林。官道附近的河谷
里布满了风侵蚀过的奇形土丘,断流干枯的河川残迹,充满了北方独特的景色。
碧空上日头高照。三个人一口气走出了数十里,都感到有些困倦、饥饿。
这时候,从山道间骑马飞驰过来了一伙路人。看模样是一位富贵公子带着两三个随从伴当,骑马携鹰的到野外遨
游打猎。当先的富贵公子衣着丽都,一行随从们都穿得整洁漂亮。马背上驮着丰盛的酒食行李。三个人心里不约
而同的想着:「这一路上迢迢千里,小道难行,要是有马匹骑行就要轻松很多了。」
范芳女喃喃的说:「可惜这个人是富贵子弟,咱们与他又不认识,不然能借借他的马匹就好了。」她的眼光扫视
了一眼旁边的蓝若彤和安如意,那两人顿时苦笑。
蓝若彤心想,打劫路人明显是不合乎礼法的,但如果对方把酒菜马匹送给我们的话,就自然就合乎道理无可厚非
了。安如意是一位中原城主,中原的子民俱是他的臣民。他做事大胆惯了无顾忌,与其让他动武力或权势去强要
财物,不如我想个办法智取一回吧。他历来循规蹈矩,从不主动去逾规,但是被眼下形势所迫也就立刻做出了决
断。
他立刻就有了法子,笑着跟安如意寒暄说:「瑞王和范姑娘请休息一下,让我去试试借借他的酒食吧。」
他快走几步拦下了众人,故意问:「这位公子请了,请问你的臂上站着的是什么鸟?真是好英武啊。」
富贵公子见路人夸赞其鸟,心中欢喜说:「这是鹞子。」
蓝若彤问:「请问,它有什么用处啊?」
富家公子回答说:「这鹞子是打猎时来捕捉鸟鹊与鹌鹑的。」
蓝若彤一听,故作惊讶地说:「没想到它竟有这种本领!前面我们庄子里的树林中就有三四个鸟窝,很多这种鸟
。既然它有这种本领,咱们回到庄上一定好好地养上一些。下次也用它来捕捉鸟雀吧。」
那贵公子听了十分欢喜,忙问道:「你们的庄子还有多远?」
蓝若彤说:「很近很近,只有二十余里吧。」那富家公子大喜,就要跟着蓝若彤他们去前面的庄园里,也要去捉
一些鹞子幼鸟带回去调教饲养。
蓝若彤心中暗喜,嘴里却说:「我们几人一大早就出来行路,现在已经很饿了,去不得了。」
那位贵公子寻鹞心切,不疑他们作伪。马上命令随从们取下马背上所携的酒饭,分给蓝若彤和他的同伴们。那三
人也不客气,就美美地大吃了一顿。安如意微笑不语,他的眼睛亮如黑穹繁星,洒洋洋地斜睨着远山旭日,笑容
也如暖阳一般炽热,醉人而不可挡。
几个人在道路旁吃完酒饭。突然富家公子所携的鹞子扬脖叫了几声。蓝若彤听了惊讶地说:「啊呀,怎么鹞子是
这般叫的啊?!好生奇怪,怎么跟我们庄上树林里的那种鸟,身体形状大体一样,只是叫声不太相同啊。」
那人奇道:「怎么不相同了?它们是怎样叫法的?」
蓝若彤诡秘地一笑,说:「它们鸣叫的时候,发出来的是『求敕鸠、求敕鸠』(求吃酒)的声音啊。」
富家公子和众人都一瞬间瞠目结舌了,继而憋不住大笑起来了。公子脸上啼笑着心里连呼上了当!这世上哪有叫
「求吃酒、求吃酒」的鹞子啊!然而蓝若彤他们已经把他的酒菜都吃光吃尽了。没奈何,公子连连摇头抱怨了几
声,便拂袖上了马要走了。
这时候,安如意跨前了两步,斯文的说:「这位公子大爷,请稍等一下。这些马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似乎是我
们豫州来的马匹吧?」那公子一愣,点头说是。
安如意指着马侧悬挂着的鸟雀等物,笑着说:「我记得豫州的城主曾经颁布过法令,为了求取国民昌盛万寿无疆
,禁止屠杀动物。可是诸位穿为豫服,出入为豫马,却不遵循豫州的法令,这是什么道理呢?」
那富家公子讶然的说:「这,这,这是鹞子咬的鸟,并不关我的事。」
一旁的蓝若彤笑着说:「鹞子果然能办事啊。」
安如意看着马背上驮的幼麋鹿,问道:「这麋鹿又是怎么回事呢?」
富家公子心知陷入他们的觳中,当下苦笑着说:「那自然也是鹞子咬杀的幼鹿吧。」
蓝若彤斥道:「笨啊,应该说是山虎咬杀的鹿!」
安如意温和着说:「现在已经铸成大错了。你们既然能杀生,那么是否也能放生呢?」
富贵公子尴尬的连连拱手施礼,说:「这些豫马并不是我的事物,请大侠们带走这些马匹吧!」
旗开得胜,三人尽皆大喜。他们的脸上都是一派喜洋洋的神色。
半斤八两,不卑不亢。
安如意心里暗自揣摩,这个蓝若彤脑筋活络谈锋甚健,跟他对辩时也丝毫不落下风,实在是个难得精彩的人物。
奇怪的是,而他竟然从未听说过江湖上有这号人物,真是太奇怪了。
安如意暗暗摇头,这个人可比昔日认识的那个迂懦少年强得太多了,几乎不是一个段位上的人才,原来他想的错
了。他心里顿时涌起了一阵轻松,又隐隐夹杂着一丝丝的遗憾。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在他心里翻搅着,令他
心里五味俱全了。
旗开得胜,三个人继续前行。他们放马乘风,观赏着道旁美不胜收的山景向北行去。
傍晚时,人们骑马拐过了一座山湾,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道宽阔的大川。大河河水呈青绿色,烟波浩淼,天水一色
。甚是清凉喜人。几个人头脸上都沾满了灰尘泥土,这副邋遢的样子也不能再走了。
范芳女跳下了马背跑到了河边。她洗净了脸,回头看到了蓝、安两人,说:「你们两个人都很爱说谎,大事小事
都爱互相蒙骗。今天你们应该来到这青河边,好好地洗洗脸把那些妄语谎话全都洗掉吧。」
蓝若彤和安如意同声说:「这话不错。」
于是两个人一起来到河边。安如意站在半湾处俯身撩水。他捧水洗脸前手里正好拿了一片肉片干。净完面后,他
直起身子擦净了脸就吃下了肉干。
蓝若彤奇怪地问:「安先生,你从哪里弄来了肉干吃呢?」
安如意说:「方才河龙王正设宴会客,见我来洗去妄语。他很高兴,就给了我这片肉干。这肉干的滋味很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