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一花开 下——钢金属的教皇
钢金属的教皇  发于:2012年0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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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不存在的镇州,应该已经死去的人们,和夜夜弹琴的歌女。蓝若彤不知自己是怎么被卷进这场风波的,也不知道

在这场夜宴里遇上的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他只知道亡灵利用了歌女范芳弹琴的神技加持,将薛仁诱进了已经不存在的镇州伺机狙杀……那么他,和另一个

名叫安如意的人,又为什么在这里?

安如意看着眼前自称蓝若彤的青年,总觉得眼熟。

他明明像极了三年前被他弃下不顾的少年博溪,但是博溪的性子绵柔,眼前这个人却是冷静硬朗。更重要的是,

蓝若彤面对他时,那毫不造作的陌生,在在显示对方压根不识『安如意』。

你究竟是何人?不过,不论你是何人,安如意都会追根究柢!

河洲花艳烩 庭树光彩蒨

白云接南山 可思不可见

第一章

——他少不更事,为爱而生。

而他却心机重重,历尽了五百年身前身后事。

秋意瑟瑟,凉风渐吹,崇山间布满了红枫树林,凋零落下了一片片火红的红叶。群山间空寂无声,偶尔有一阵急

速的风吹过了森林树梢,发出了一阵呜瑟的空哨音。一条平坦的大河蜿蜒九曲,静默地流过了群山和城池直淌入

了东海。

天色阴沉沉的,落日旁积蓄着乌云,风势渐渐凌厉起来。驿道上远远走来了一个蓝衣少年。少年满身风尘背着行

李往北方走去,他身着的蓝布衫和鞋子上沾满了黄土。

中原向北的地界上多有黄土浮沙。此刻正值深秋,空气凝结,天地闭塞,寒气凛冽的往北方的遥遥路上,积沙能

陷没住了人腿,白露冻住发丝。连平原上很凶猛的鸷鸟都躲在巢里,惯战的军马也徘徊不前。绵衣毫无暖气,人

们的脸上浮满了黄沙,口眼紧闭肌肤也开裂了。风大了,一阵阵沙烟狰狞着扶摇直上,在渐趋灰暗的天色里荡漫

着。夕阳坠下,天色越发的黑如灶底浓墨如漆。蓝衣少年辨认了一下方向,向着北方继续走去了。

他转过了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在满目沟壑的土黄色山峦后面,出现了一座巍峨壮观的大城。城池雄伟壮丽,

楼阁宫苑高拔,一眼望不到边际。宅庙间袅袅升腾起了一片炊烟,在城的上方聚烟成云,很是壮观。一条灰青的

大河绕城流过,河里的船只桅杆如戟,人船如集,一派生机盎然、市肆繁华的景象。

蓝衣少年心里大喜。有人迹的地方就意味着有驿站、旅栈、人群和热气腾腾的饮食。还有在旅途中急需的各种讯

息和消息。他连续在中北平原上走了十数天,才遇到了这么大的城镇和人烟。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了。

蓝衣少年兴冲冲的走近了城门。他仰起脸就看到了一种景象,令他吃了一惊站在原地愣住了。他从城门洞一眼看

进去。遥远处的寺庙宫殿挺拔,近处的街道民居、古桥人家也分外的精巧别致。街市上熙攘嘈杂、健马来回。来

往的人们身穿着长袍高髻,面目古雅,赫然是一派秦风、古汉的景致。

蓝衣少年瞠目结舌了半晌,才急忙把地图拿出来反复对照查看着。地图上记载着这附近数百里之内都是连绵不绝

的平原丘陵,没有什么城池或者重镇。那么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了一座山水重镇呢?古朴的城门上方有红铜石刻

的隶字城匾,上纂刻着两个大字「镇州。」

蓝衣少年迷糊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走入了镇州。

街市上人潮怂涌。少年左右观望着走进了镇州。他心里始终有一些疑惑和胆怯,不敢往人群稠密处行走。却直奔

着城里的东郊祖庙走去。一座城池,大凡都超不出左祖右社,面朝后市的格局。太庙、太社、朝堂、宫市都安置

在一座城池的四正向。而祖庙一地是风水最正,最能退却妖魔的祥地了。

少年来到了镇州的东郊,才发现那里有着一片数百亩大小的废弃房屋和荒园子。他在荒园旁发现了一块记载着字

迹的石碑。上有碑文,记载着数年前的一场走火烧了镇州祖庙,后经过了多年都未重建起来。所以立碑为记。

这时候天色阴沉,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夜雨。少年只好抱紧了行囊,坐在空房屋后面的荒园子里避雨。

荒园子的四面围墙都倒塌了。楼台和碑林早已烧焦坍塌,荷塘和假山也残缺不全了。园子里人迹渺落,草木却葱

郁。野树和长草高大茂盛,蔓长延绵,遮掩住了花园里的残败景象。偶尔有一两只虫鸟发出了一串串湫湫鸣叫声

,回荡在空旷野草园里,越发的显得废园子败落凄凉。园子的石拱门顶撰刻着三个字「百草苑」。

天空里飘撒着细雨。蓝衣少年不知觉得睡意上涌,靠着廊柱昏昏欲睡了。

这时候,「百草苑」里忽然传出来了一连串叮叮咚咚的琵琶声,乍然响在了空幽的荒园里,把少年惊醒了。他心

中惊疑不定,慌忙的站起来向着琵琶声处看去。

荒园子里,有个少女端正得坐在了假景石上弹琴。她容颜很稚嫩,挽着鬟髻,穿着艳丽的长裙。她手指如风,「

叮咚」得弹奏着一首曲子。乐曲声清脆悦耳,「咯嗡」声袅袅不绝,穿透了薄薄的雨雾。雨势越急琴声越急,像

一往平川上奔腾着千军万马。琴声虽急但节拍纹丝不乱,扣人心弦。像清泉一般流淌在黑夜的荒苑里。

蓝衣少年心里想,这个小姑娘的琴技可真是精妙啊。

少女弹完一曲后,盈盈站起身来向着四外万福了一下,说:「谢谢各位大人聆听,小女子范芳女多谢了。」

少年听了很惊奇。他左右观望着,这荒园破败已久四周没有人迹。怎么会有人弹琴?有人倾听呢?真真邪门了。

他默不作声的退回到长廊下,风打芭蕉的夜雨声「噼啪」作响,越来越大。这时候「百草苑」的塌陷木门一开,

范芳女跌跌撞撞得走出了荒园子。

蓝衣少年忍不住拦住了她,问:「这位姑娘,你为什么夜半在荒园里弹琴呢。」

少女乍见园子里冒出一人,惊骇得瞪大了眼睛,慌乱的说:「你是什么人?」

蓝衣少年知道自己唐突了,忙说:「我叫蓝若彤,是过往的路人。看见你一个人深夜在这里弹琴,忍不住打听一

下,担心你有什么意外或者闪失了。」

少女打量这个陌生少年,见他眼光清澄,神态诚垦,不像是龌龊坏人,就说:「我是本城教坊里的歌女范芳女,

以弹琵琶为生。前些天有一位豪客送了千金给我家,要我连着七夜在『百草苑』里弹琴,以慰籍一位已逝的酷爱

琴曲的老爷。我家人贪图豪客的酬金多,便令我在这里弹琴。」

蓝若彤对她说:「姑娘的琴技可算是天下第一了。我一向也最爱音律,也想弹一曲请姑娘指点指点。明晚我陪着

小姐一起来弹琴吧?」

范芳女心里欢喜,想了想说道:「豪客说不准任何人观看,但是没有说不允许其他人一块弹琴。这个可以答应你

。但是你的琴技如果太差了,被客人埋怨那就不成了。」她其实心里也存了胆怯之意,但是不敢跟教坊里的人讲

。这时侯如果有人自愿陪伴她总是好一些,而且七日弹琴之约只剩下了明晚最后一夜,也不怕客人责罚说违约了

蓝若彤忙点头同意了。他不是为了好玩热闹,也不是好奇。他只觉得这个事情很透着一种诡异。这座突然出现的

古城,这个貌似离魂的歌女,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第二日晚上,两个人按约定会面了。蓝若彤事先已动手在自己身上画了数十道铭符。他把范芳女的手臂躯体上也

画上了类似的黄符。范芳女惊疑不定的问:「蓝公子,你要去降妖捉鬼吗?」

蓝若彤笑着说:「我的符是伪符,扮成了你的模样。你的符乃是空明符,起藏身之用。若是我们遇到是好人就自

然不用使用,倘若遇到了恶人便可以藏起自己了。你切记不要发出声音,就可以保证自己平安无事的。」

他年纪不大,做事很诚恳有礼,身上带有一种自然能使人信服的稳重。

范芳女忐忑不安的说:「那你不是就很危险了吗?啊,你原来是道士法士,我可是没钱请你的。」

蓝若彤苦笑着说:「我不会有事,也不会收钱的,你放心吧。」他脸上轻松,心里实则暗藏了忧虑,话也只说了

一半。

蓝若彤熟读史书。他记得史上原有镇州,属于古豫州的地界。在唐末年代就被安禄山率叛军攻破了城池。满城的

军民在围城时尽皆弹尽粮绝而死。当时城破灭绝的情景非常惨烈。后来,这座城池废弃后被北方的黄沙掩埋住了

。数百年来,世间已经没有「镇州」这个地名。

这时候,一座早已灭亡的城池突然出现在了往北方的要道上,令人思之不寒而栗。

他们按照约定来到了祖庙后。午夜刚过了三更。范芳女忽然站起来自顾自的往外走去。蓝若彤忙拿起她的琵琶紧

紧跟着她。两个人传过了九曲的长廊,干枯的荷花池和残败的碑林,直接走进了荒园「百草苑」里面。

月明如镜,百草苑里突刮起了一阵奇特的狂风,把野树浮草都吹得摇摆迷乱。蓝若彤和范芳女两个人都听到了院

落里发出了一阵沙沙的蚕食之声,如同急雨。蓝若彤突然伸手拉住了范芳女,抬起手就按到了女子的眉眼上端,

在她眉心里捻了一把。

范芳女觉得眼前一晃,眼前顿时现出了一道灰色的光芒,照亮了她的四周。黑黢黢的夜间百草苑也变得清晰、鲜

亮了起来。

荒园里缓步地走进了很多衣衫褴褛的男子们。这些人面目残缺不全,有的甚至腐烂,缺失了半张脸,躯体也多是

残疾,缺臂少腿的,好像是一群受了酷刑或重伤的囚犯病人。人们身躯都带着残缺,面容却很安详,神色也欢愉

舒畅,仿佛穿着光鲜的锦衣来赴盛宴一样。人们相互寒暄着,然后坐在庭院里,静候着歌女范芳女弹琴。

墨黑色的苍穹里高悬着一轮银盘似的明月。白花花的月亮地里,假山嶙峋荒园破败,一群残疾男子聚集到一处听

琴,好似众多的妖魔鬼怪们在狂欢一般。

范芳女看了吓得花容失色,她后退一步禁不住捂住了嘴巴。蓝若彤手持着琵琶,代替她坐在荷膛假山石上。他调

了调琴弦,手指按了上去。顿时一股脆亮的乐曲声便响了起来。琵琶声如碎玉落金般峥嵘,又如扬琴般委婉缠绵

。他的琴曲隐隐含着刚劲之气,比之范芳女的灵魅,更多了一丝刚强沧桑之感。

琴声声脆,极有光彩。

范芳女心里大奇,这个人拿琴的样子明明很生疏,怎么他的琴技会如此高明如斯呢?竟跟她这个城中第一琴师的

技艺相当了。他用弦轻重,推挽滑音的手法都怎么跟她亲手弹奏似的呢?

蓝若彤笑盈盈的看着她,仿佛猜到了她的想法。他心想这就是你自己弹奏的曲子,我只是借来一用而已。他的手

指按捺推拉,调弹琴弦。精彩处真像是古人描绘的——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

珠小珠落玉盘啊。

突然,荒园门大开了,顺着花园小径慢慢走过来了一人。蓝若彤挑起了眉睁大了眼睛,手里仍闲闲的拨着琴弦,

目光注意到了这个人的身上了。

明晃晃的月光下,那个人穿着绣桐花的黑绸袍,肤容白皙极为耀目。他身材高大,昂藏七尺,光洁的黑发束着琉

璃金冠。五官俊朗夺目,英姿勃发。双瞳如电神气深含。鼻梁拔挺,口阔自方可食得千种福禄。容贵「整」,目

渊则深清,体高则拔秀。这个人,就是所谓的「大家举止,全身亦佳」,是一位极轩昂、伟岸的男子。

男子负着双手缓缓踱进了「百草苑」。他举目望着前方,好似没有看到花园里站坐着一众残疾男人。他直接走近

了蓝若彤和范芳女附近,站在他们身畔凝神倾听了起来。

蓝若彤和范芳女相互看了一眼,全身都不约而同地出了一层重汗,屏住了呼吸。蓝若彤握着琴弦的手都微微颤抖

了。

黑桐花袍金琉璃冠的男子突然抬起头来,向着一侧的废墟假山后开口说道:「如此良宵美景,安瑞兄,你也来观

赏夜景听琴吗?」他的声音很低沉圆润,从容柔和,有着一种扣人心弦的惑力。

百草苑坍塌的假山后面绕出了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袭玉灰色的长袍,足不沾尘,神态极倜傥。他面容清雅,如

丝缎般的顺滑长发披在身后,随风而动,漾起了一缕缕黑蓝色的光辉。这个人素衣飘飘,还披着玉白色的夹衫,

似是夜里已睡下的装扮。

他左右看着四周,脸上露出了诧异,奇怪的问:「是你。薛仁。你怎么会在这里?」

名叫做「薛仁」的男子。脸上毫无神情,负着双手,一双阴骘得厉目紧紧盯在了安瑞身上。完全没理会对方的话

,半晌才道:「好久不见了,安瑞,今夜竟然能跟你偶遇一同听琴,真算是有缘吧。这好琴声,好夜色,也需得

有妙绝的好舞相配才适宜。瑞王可有兴致起舞一曲?」

安瑞愕然,不落痕迹的说:「失礼了,安如意不通音律舞技。」

薛仁哈哈哈仰面大笑了。他身形昂藏,剑眉朗目很是英俊。牙齿极白,笑起来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峻寡情之气

。他深黑色眼瞳里灼灼闪光,说:「多年前,起火神转世之会时,有很多边疆大吏和诸侯都去贺岁。其中有一件

贺礼就是天女击鼓,而你演示了一只剑舞。那时候你穿着一件重紫华服持着重剑,立在手腕粗的陶瓶上,走了一

路剑法。当真是剑似霹雳身惊鸿啊,不知惊撼了多少豪门。揽尽了转世会上的风光。

那时我还是一个小小参军,有幸曾亲眼看到了这种天上绝技。今夜,我既然能和瑞王在此邂逅,也是有缘来会。

不如请瑞王再舞一路剑以聊我的平生夙愿。」

薛仁说完,绕过了假山石走到了荒园的中心。他双袖垂着地踱进了园子中间。一步步的走起落下,周围的灌木丛

和野花都为之一震,荒草顺着地面平铺了一圈。安如意的乌黑锦发都随着一颤一颤的,泛起了一层层黑绿色的光

华。他伸手撩动了一下头发,面不改色。

安如意脸上淡淡的,心里烧起了一股子怒火。他一口回绝了:「薛仁都督乃是北方大吏,坐拥着万城富庶。帐下

军中多的是精于武技的名伶,安如意不敢献丑。」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荒园子里顿时散发出了肃杀之气,鸟兽虫禽都为之窒息了。

薛仁俯下面孔直看到安如意的脸上。双人目光胶着,在夜色里灼灼无声。薛仁身材高大挺拔,气魄强劲,身子周

围的荒草树丛都被吸附着向他的方向倒去。安如意一身薄锦素衣,发如柳絮,整个人都袅袅逸逸的像柔柳一样随

风倒去。

两个人外表的强弱之势相差很悬殊,但是彼此却有着类似的气场。

薛仁跨进了一步,黑瞳灼灼的盯着他:「如果我强求呢?」

安如意勃然大怒。他心里瞬息间就压了压怒火,目光转开了去:「薛仁,你不在北方纳福享受,怎么跑到了这里

呢?」

第二章

两人正在叙话,突觉得周围似乎发生了变化。

「百草苑」里原有很多残肢人倾听着歌女弹琴。忽然人们都不见了,花园里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假石上坐着个明

眸皓齿的垂髻少女,抱着琵琶叮咚弹琴。

地面上伸出了数百只手,缠绕、抓住了薛仁和安如意的脚腕,向地下拖入去。薛仁也不惊慌,冷嗤嗤的笑了出来

,说:「你们这些小小的梦魇把戏,也来纠缠我吗?」他随手挥动了衣袖,那些缠绕着他们的手立时被劲风震得

断折了,化成了尘土。

安如意愣了一下,恍然大捂起来。

原来这晚上两个人的邂逅,月下听琴,都是一场噩梦啊。他跟薛仁只是在梦境里相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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