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重霏猛提一口气,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堪堪从网下避过。在众人眼中,几乎只看见一道青色闪电,真真是形如鬼魅一般。眨眼间,白重霏已经冲破包围,落在远处。
众衙役瞠目结舌,然后就看见白重霏的身后,突然窜起一个黑色的身影。仿佛一阵狂风吹过,一名离得近的衙役突然闷哼一声,双眼一翻便倒了下去。众人大惊,再看时,那黑衣人蒙面持剑,站在白重霏面前。
“谁敢动他?”黑衣人嗓音低沉嘶哑,怒声喝问。白重霏心中疑惑,却也毫不犹豫的站在黑衣人身后。二人背靠背站在一起,面对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军士。
“定是白重霏同谋,给我一并拿下!”娄世安说道。
“哼……”黑衣人眼看众衙役扑倒自己面前,仅冷哼一声,并无其他动作。
衙役们见了,胆子大起来,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待到了跟前,之间黑衣人手握长剑,猛地凌空劈斩!与此同时,白重霏从百宝囊中扣出几枚飞蝗石,打向众人。
只听得空气“嗡”的发出一阵闷响,衙役们只觉一股劲力迎面扑来,纷纷把持不住,摔倒在地。
“你!”娄世安见了,心中大惊。两人联手,只一招便阻了众人前行,功力之深厚,简直叹为观止。
“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还轮不到你来问。”黑衣人嗓音嘶哑,却又带着一丝熟悉。
娄世安双眼闪过一丝疑惑,随后手腕一翻,剑尖直指黑衣人,说道:“立刻束手就擒,可免皮肉之苦!”
“呵呵呵……”黑衣人怪笑数声,旋即欺身而上。
二人战在一处。
而白重霏这边,只见他于人群中,青色身影上下翻飞,一双肉掌见招拆招,没几下便打出一条路来。
再看黑衣人,他与娄世安不过十几招下来,便让对方心头暗暗叫苦。此人剑势霸道,招式怪异,内功仿佛极为深厚,每次剑锋相撞都让自己虎口一麻。再过二十招,黑衣人右手一翻,架在娄世安剑上猛力一磕。娄世安手腕一麻,手中长剑再也握不住,掉落地上。
“遭了!”失了兵器,娄世安心中大惊。只想着黑衣人只一剑,便可要了自己性命。
“不要恋战,走了!”白重霏大喊一声。二人同时纵身一跃,从墙头翻落。只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娄捕头,你没事吧。”
“无事。速速通知下去,沿黑衣人所去方向给我追击!决不可放白重霏离开颖昌!”
“是!”
11.靠近
白重霏得神秘黑衣人相助,摆脱娄世安,而后两人向着城中僻静处跑去。跑出约莫三里地,终于将身后追兵甩开。
白重霏停下来,黑衣人也跟着停下。
“多谢兄台及时相救,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他上下打量黑衣人几眼,然后拱手道谢。然而那黑衣人却不言语,只是站在原处任凭白重霏打量。无奈,白重霏只好说道:
“若兄台不愿告知在下姓名也无妨。在下白重霏,日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兄台可来找我。”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娄世安的人仍然在城中四处寻找他,早一刻离开,早一刻安全。
“唉……”那黑衣人见他要走,悠悠叹了口气,“在下可是冒极大危险赶来相救,却不像白兄如此冷淡。”
白重霏听那声音,身形一顿,再缓缓转过身来。月光下,黑衣人解开面罩,白重霏定睛一看,忍不住低咒出声。
“是你?你怎么会来?”
那面罩之下露出的脸,不是龙在渊是谁?
“马上就要天亮了,你是站在这里,还是先随我离开?”龙在渊问道。
“……不劳龙少爷,在下自然省得。”白重霏先是沉默片刻,又好像下定决心一般,说完这边便抄着小道离开。
未走多远,却见龙在渊仍然远远跟在身后。他走他便走,他停他便停。末了,白重霏再也忍不住,转身低声喝问道:“龙在渊,你到底要做什么?”
龙在渊还未说话,就见白重霏扑上来,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拖进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二人刚刚藏好,就见一队人马匆匆跑过。
“找到没有?”
“没有!”
“……去那边追,决不能让他跑了!”
“通知赵二,带人围住如是书院,待娄世安亲自审问!”
“是!”
那队人马又匆匆的跑开。见此情景,白重霏已明白自己身份暴露了。他无可奈何,书院是不能再回去了,可失去栖身之所,又要如何才能躲开追兵?
“白兄若是无处可去,在下倒是可以为你提供一个栖身之所。”龙在渊趴在他身后,月底声音说道。二人为隐藏行迹,本来就隔得极近。为避免被人发现,龙在渊压低声音几乎是贴在白重霏耳朵边说话。白重霏只觉得顺着龙在渊的话语,一股极轻的战栗感,沿着背脊慢慢向上爬。
他耳朵有些发痒,却又不敢伸手推开对方,只好强制压抑着,说道:“龙少爷说的难道是龙府?”
“正是!”
“……让我回去自投罗网?”白重霏冷笑。
“白兄误会了,在下还仰仗着白兄替我达成心愿,全力护着白兄周全还来不及,怎会让白兄去送死?”龙在渊轻笑出声,说道,“只是眼下娄世安见走了冰狐,定然全力挨家追查。有什么地方,会比受害人家里更安全?”
白重霏没有搭话,心里却随着龙在渊的话暗暗盘算着。
“在龙府常住的只有父亲、我和二弟,我那间小院,平时极少有人走动。只有老管家的和丫鬟佩月时常进出。这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眼下的颖昌,除了我那里,再找不到更安全的地方了。”
略略思索片刻,白重霏颇不情愿的点头答应。又想到原本是为了躲开龙在渊才铤而走险,谁想绕了一圈,竟然把自己绕进了龙府。一时之间,心中堵涩,郁结难当。
“即使如此,趁天色未明,我们赶紧回龙府。”
于是二人自借着月色逃离不提。
不出所料,翌日,娄世安带着衙役沿街挨家搜查。而此时,书院中的人才恍然明白,平日里那个毫不起眼的家丁赵大富,竟然是神偷白重霏所化。
而此时的白重霏,得龙在渊相助,在龙府里暗暗藏了起来。
真如龙在渊所言,偌大龙府,出了龙在渊和偶尔过来探望的龙在野,竟再没有其他人上门。偶尔龙笑海身边亲信桐垒会过来,不过四处看看,很快就走。他在龙府出现的第一天,老管家和丫鬟佩月皆惊疑的看着他,却并未说什么,又低着头走了。就这样,渐渐的白重霏也放下心来,安心在龙府住下。
又过数日,挨家搜查仍然没有结果。龙笑海几次闹上衙门,娄世安一面安排人手继续追查白重霏下落,一面还要应付龙府的责难,一时之间也是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又有一行人来到颖昌。
颖昌是离大祈国都最近的一座卫城,除了东门,走不过三十里,便是大都京。城中如是书院更是闻名遐迩的书院,不少京城大户富贵人家都将自己的子女送来书院就读。而这几天,更是连续来了十来位学生,进入书院念书。
这一日,白重霏躲在东厢一间低矮房舍中,眼看着日头落下,也不见龙在渊回来。等天色完全黑透了,才听见院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白重霏将小窗扒开一条缝,院中空无一人,只听见后门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难道是进了贼?”白重霏这样想着,不觉有些好笑,“那路不开眼的小贼,竟然偷到我的眼皮底下来。”
这样想着,便轻手推开房门闪身出去。猫腰弓步,手脚极轻,瞬间便来到后门处。就在这时,后门竟悄无声息的打开。
“小贼倒是有两下子。”白重霏见状立刻闪到一边,躲进低矮树丛中,想看看这不长眼的小贼究竟长得是圆是扁。
门开了,闪进一个人。紧跟着,又一个人影走进来。
“还是团伙行窃?”他这样想着。
先前进来那人一把将后来人拉进来,反身拴好门闩,又拉着后来人向院中走来。
“好大的架子,不像是来行窃,倒像是回家一般大摇大摆。”
而就在此时,二人终于走到院中,借着月光一看,白重霏大惊。原来摸进院中的,除了小院的主
人龙在渊之外,还有一不认识的青年。
“这龙大少爷究竟在搞什么鬼,回自己家弄得跟做贼似地?”
而此时,那二人已经向着正屋走去。白重霏抬眼仔细一看,那位陌生人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头戴紫金冠,身着华服,脚蹬乌云冕靴,一派王孙公子的打扮。 龙在渊在前引路,二人有说有笑的进得屋去。
二人进屋关好门窗,点燃烛火。白重霏见了,心中莫名有些苦,站立了一会儿,才默默回屋。
第二日,白重霏耳听得正屋的人起床,两三奴仆忙碌一阵,便让龙在渊出得门去。而那华服青年,却不见了踪迹。白重霏心下起疑,见龙在渊走得远了,便从后门翻墙而出,默默跟了上去。
这几天,大概是查了几日也查不出结果,衙门的人已经撤了。白重霏不敢走大路,从书院后门翻墙而入,躲在墙头罅隙之间,辗转向正堂摸去。走不多远,看见前头有几人迎面而来。他停下脚步,缩在屋檐下,默默等着那几人过去。
走得近了,才发现来人竟是院中管事,领着一位青年一路行来。那管事满脸堆笑,不像是对着普通学生,倒像是对着自家祖宗。
“小王爷,您这边请。”
“小王爷?”白重霏有些好奇,偷偷探出头打量着。这一看不打紧,却让他心中咯噔一下。那青年,正是昨晚龙在渊领回小院的神秘人。
“他到底是哪一家的小王爷?”
同一天,成亲王的幺子,小王爷宇文轶来如是书院求学之事不胫而走。而更令人称奇的是,一向眼高于顶的小王爷,不知为何竟然对龙府的那位二愣子少爷颇有好感。没几天下来,两人竟成了朋友,一时间那些原来欺负过龙在渊的学生个个惶惶不安。
这一天,龙在渊下学回家。进了小院,转了一圈却发现白重霏并不在府中。他心下奇怪,眼下娄世安正在城中四处搜捕,他又能跑到哪里去呢?然而转念一想,白重霏成名多年,娄世安一直跟在他身后,用尽办法也捉不到他。若真是让他逃出城去,也并非不可能。
一想到白重霏可能已经离开龙府,甚至离开颖昌,龙在渊忽然感到自己的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没着没落的空落落的慌。
“大少爷?”身边小厮见龙在渊晦暗脸色,小心翼翼上前问道,“大少爷,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闷得慌……龙在渊这样想着,却只是慢慢收敛神色,有些艰难的扯开嘴角笑了笑:“没事,我累了,先回去睡一会儿,谁都不准吵我!”
小厮艾艾的应了,龙在渊转身进了里屋,将自己抛在床上。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是向往着白重霏的。那种自由,无拘无束,快意恩仇,那个人几乎拥有了自己所期望的一切。
忽然,窗外响起一阵扑朔朔的翅膀拍打之声。龙在渊听了,默默翻身从床上坐起,伸手推开窗户。
窗外是一片竹林,不远处是一座小山。正是因为这样,院墙和小山之间印成了一个并不大的狭长的隐蔽地带。而一推开窗,龙在渊就看见白重霏坐在一块石头上。
阳光透过竹林打在他身上,形成或大或小金色光晕。仍然是青衣乌靴,黑发飞扬,虽然顶着一张毫不起眼的脸,可双眸却充满星辉,熠熠生辉。龙在渊双眼微微睁大,胸膛中传来似鼓一般的擂响。一阵悸动从心里传来,似乎就连呼吸,也慢慢的停止了……
“原来他没走,还在这里……”龙在渊这样想着。他看不见因为这个念头,自己脸上浮现出多么满足和温柔的神情。
12.表白
“扑棱棱”的一阵声响,惊醒了坐在石头上发呆的白重霏。他抬头一看,恰好看见一只飞鸽穿过竹林,直愣愣的撞进他怀里。
“阿黛?”白重霏看着怀中的飞鸽,惊诧莫名。
阿黛是一只长着灰绿色羽毛的飞鸽,飞羽和尾羽处泛着淡淡的如孔雀蓝一般的荧光。此时它正缩在白重霏的怀里,歪着小脑袋,瞪着小黑豆似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白重霏,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阿黛伸出一支爪子,爪子上绑着一个不过寸长的纸筒。
白重霏取下纸筒。双手握住两端轻轻一扭,纸筒便从中间分开,露出里面一截白色的纸条。他将纸条展平,细细看了看。
“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甚为开怀。随手将纸条一揉,化作阵阵粉末飘散在空中。
“阿黛你饿不饿,带你去吃东西,再好好睡一觉,明日再替我送一封信去?”他从石头上跳下,将信鸽碰到眼前,笑着问道。
“咕咕咕……”阿黛只是发出一阵低低的咕咕声,然后将小脑袋靠过来,在他脸上蹭了又蹭。
“走,给你找好吃的。”他一边笑着,将阿黛往怀里一揣,纵身一跃翻过院墙,落在院中。
而这边,龙在渊眼看着白重霏消失在自己眼前,内心如巨浪滔天一般翻涌着。
“到底是谁?仅凭一张纸条,就能让你笑得如此开怀?”
他颇有些恨恨的想着,瞪着窗外空无一人的石头,双眼隐含微怒。
“龙大少!”
就在此时,只听得窗户嘎吱一声响,眼前一阵青风拂过。白重霏从走廊的窗户翻进来,落在屋中。
“龙大少,借你文房四宝一用?”
嘴角含笑,眼带桃花。龙在渊瞬间明白是为了给不知名的某人写信,胸中怒火忽的烧了起来。他暗暗吸几口气,将火气压住,说道:“在侧屋,你随我来。”
进了侧屋,白重霏也不客气,坐在书案前,挑了纸笔,埋头写字。
“你在写什么?”龙在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给一位朋友回信。”白重霏随口一答,便不再理会。
龙在渊默默上前,低头一看,只见写着“老酒鬼,我暂时很安全。若你实在闲得无事,不如替我跑一趟,告诉阿四,安心等待。且将好酒备上几坛,待此事一了,某便杀上你的草庐,非要大醉三日才好。”
没头没尾,根本不算信件,不过寻常传话纸条。而言语中又透露出一股难得的自在和亲昵信任,那句“老酒鬼”,更是看得龙在渊心头火起。
“待此事一了,”白重霏一边将纸条卷了,放进一个小纸筒里,一边回头对龙在渊笑着说,“我带你去喝全天下最好的酒。”
“哦……”龙在渊挑眉,“熟人?”
“自然是。”白重霏将阿黛从怀中掏出来,用细线将纸筒绑在阿黛腿上。做着一切的时候,他低着头,并未注意龙在渊的脸色。然后推开窗,将阿黛放了出去。
“找人来救你离开?”
“我若真的想走,普天之下又有谁拦得住我?”
信鸽在头顶转了几圈,然后掉转头向着一个方向跑远了。
而这边,龙在渊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他看着白重霏一脸若无其事的笑,心中恼怒中还带着一丝心焦。若是真让他就这么走了,自己还能到哪里去寻他?一思及此,那压抑了许久的心事便再也压抑不住。他向前几步,伸手握住白重霏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