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重霏正看着飞走的阿黛出身,突然觉得一股大力扣住肩膀。顿时肌肉紧绷,右肩翻转,甩开龙在渊的手。然而龙在渊却再度栖身上来,二人你来我往,在房中过起招来。白重霏不明白龙在渊为何突然发难,一时不查,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时,只看见龙在渊近在咫尺的脸。
“是么?你倒是不妨试试看!”龙在渊压低了声音,喷出的气息萦绕在白重霏周围。眉头紧皱,俊朗的面容有些微扭曲,而语气中却含着危险的气息。
“看我究竟会不会让你离开……”
白重霏愣了愣,然后勃然大怒。他猛地抬腿,一脚踹在龙在渊身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发什么疯!”
龙在渊闷哼一声,稍稍推开一步。白重霏正要爬起来,却又看见对方不管不顾的扑了上来。抬脚欲踹,龙在渊猛地腰身一沉,双手按着白重霏的右肩,错手一扭。白重霏顾忌龙在渊身上的伤口,未曾用尽全力,却不想龙在渊突然出手。一阵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
“唔……”身体陡然软了下去。龙在渊见状,双手握住白重霏的手腕,反剪在背后。一条腿插入白重霏双腿中间,腰身沉下去,将对方牢牢压制在自己的身上。
“龙在渊,你放开我!”右肩的疼痛激起一层薄汗,覆在白重霏的额头。手脚被制,他却并未屈服,弓起身体,猛地向龙在渊撞了过去。龙在渊却不为所动,牢牢压制住他。肉体和书桌向碰撞,发出一阵咚咚的撞击声。
“龙在渊,你到底要做什么?”白重霏起急,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和惊慌。“放开我!”
“不可能!”龙在渊低头看着白重霏近在咫尺的脸,伸手在他脖子上一阵摸索,随后用力一扯。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就这么撕了下来,露出一张线条冷硬棱角分明的脸。
他带着几乎是贪婪的神色,眼神不错的盯着白重霏。饱满的额头,细长微微吊梢的眼睛,笔挺的鼻梁下的薄唇。他的手,也随着眼睛,缓缓拂过白重霏的脸。然后,发出一声轻叹,带着些许的满足和更多的不满。
“我不可能放开你……”龙在渊说。
白重霏的双眼陡然睁大,龙在渊的手仿佛带有魔力一般,所到之处开始发烫。他的身体轻微颤动,眼里微怒中渐渐带上一丝迷茫。然后,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龙在渊微微一愣,还未及反应,白重霏突然出手,身体猛烈扭动,欲将龙在渊撞出去。龙在渊手忙脚乱的退开。一旦手脚恢复自由,白重霏立刻从书桌上弹起,退到一边。
一时之间,二人相对无言。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不可能放开你了。”龙在渊反复吐纳之后,待心情稍微平和下来,才说道。
“龙大少大可不必如此,白某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白重霏开口打断龙在渊的话,“关于你的秘密,我保证不会让其他人知道。”
“你知我不是这个意思!”龙在渊看着白重霏,他能感到自己的心随着白重霏的话,开始隐隐作痛,“我想留下你,不是因为你发现了我的秘密,而是……”
他顿了顿,面上浮现出一丝不自在:“我只是想留你而已。”
白重霏低下头,没有答话。他沉默得越久,龙在渊越是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向着无边深渊沉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突然,白重霏爆发出一阵大笑。
龙在渊抬头,诧异的看着他。
“龙大少这又是何必?”白重霏说,“若是为白某替你盗取盟书一事,白某倒是可以答应你。”
“你……”龙在渊气结,一种不被人理解的怨恨和郁结涌上心头。他缓缓摇头,说道:“你明明知道我所指何事。”
白重霏只在摇头发笑,却并不看龙在渊一眼。
“若你不愿意,我又如何强迫得你?”
“龙大少不是常说,白某欠你几个人情么?早还早了。不就是取个盟书么,有甚难事?”
“……也罢,若是如此,在渊先谢过白兄。”说完一拱手作揖,又深深的看了白重霏一眼,叹息着转身离去。
那天过后,龙在渊再没有见过白重霏。白天他要去书院,下学后又常常和宇文轶混在一起。表面上是小王爷带着一傻子玩,实际上二人却在商议如何对付龙笑海。回到家中,吃过晚饭,见过父亲和二叔,回到小院已是傍晚。
白重霏所居住的偏房房门紧闭,屋中黑暗一片,没有丝毫生气。有好几次,龙在渊抬脚走到白重霏门口,明明感觉到那人在房中,听到他轻轻浅浅的呼吸,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那晚白重霏的态度,已经是明白的拒绝了自己。
可是,当他知道自己受伤,赶来看自己。在他眼中看到隐隐悸动和情愫,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还是说,那仅仅是同情自己?
“不可能!”龙在渊心中暗想,“虽不知他为何拒绝,可他眼中隐含的感情,我绝对没看错。”
“既然你不想打破这层关系,我也随你所愿。但最终,你仍然要是我的。”
13.道爷
这一天,颖昌城来了一个年轻道士。
那道士约莫二十七八,头发一丝不苟的束着发髻,一根木簪斜斜插在头上。身着蓝灰色道袍,脚踩一双黑色棉鞋。背上背了一把七星桃木剑,腰间悬着葫芦。面色肃穆,嘴唇紧闭,双眼不斜的穿城而过。
冰狐白重霏迟迟未能归案,此时的颖昌城早已是人心惶惶。突然来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年轻道士,路人皆用警惕的眼光看着他。
只见那年轻道人径直穿过大街小巷,来到如是书院门前。
门前下人见一道人走过来,拦住问道:“这位道爷,请问您找谁?”
“府上可有位家丁名唤赵大富?”道人问道。
那位门丁上下打量道人一番,心中诧异。
“您请稍等,容小的进去告知管事的。”
“多谢。”那道人唱了个道号,便退到一边默默等待。
门丁急匆匆跑进去,找到管事,耳语几句,那管事脸色突变。
“真是来找赵大富的?”
“真的!”
“好哇!那赵大富可害得我们书院不浅,若不是娄捕头明察秋毫,咱们差点被当成冰狐的同伙给抓起来了。眼下又来了个道士,我看定是冰狐的同党。这样,你速去衙门,通知娄捕头,我去前面稳住他。”
门丁急匆匆从后门走了。那管事整整衣服,端着一脸不耐,慢慢踱步走到门口。
“哪一位要见赵大富啊?”
道士见了,立刻上前回到:“正是贫道。”
管事上下打量道士一番,见他眉目俊朗,一派正气,心中觉得奇怪。看着模样,怎么也不会是那飞贼的同党。遂又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找赵大富?”
“贫道是城外紫云山紫云观道士清燕。受人之托,来寻如是书院的一位家丁,名叫赵大富。”
“但不知所为何事?”
“贫道前日在城外碰见一位大哥,托贫道将一封信交给赵大富。”
“哦,是这样。”管事点点头,“可赵大富已经不在书院了。”
“若是如此,那人说了,交给书院中管事也是一样。”那道人好像并不奇怪赵大富不在,径直从怀中摸出一封信。
“我便是这里的管事,既是如此,交给我即可。”管事接过信,将信封打开,取出信纸,寥寥看下去,却突然惊叫道:“什么!白……白重霏!”
那道人双眼微微睁了睁,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转角冲出十几位带甲的军士,将自己团团围住。
“是哪位要找赵大富?”娄世安推开人群走上前来,厉声喝问道。
“是贫道。”清燕唱个道号,“受人之托,将一封信交给赵大富。可管事说赵大富不在,已将信件交给管事。”
娄世安上下打量清燕一番,转身问管事:“信在何处?”
管事将信纸交道娄世安手中,娄世安看后,脸色大变。只见那信上写着:
“娄捕头,以为这小小颖昌城,便能困住白某?某先走一步,但愿后会有期。”
落款正是白重霏。
“信是何人何时何地交给你的?”
“昨日在城外紫云山脚下茶寮,一位大哥交给我的。”
“那人作何打扮,相貌如何?”
那道士低头回想片刻,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道:“青衣黑发……相貌倒是普通……奇怪,我怎么想不起那人长什么模样?”
娄世安脸色又是一变,再次问道:“你是如何与那人遇上的,细细与本捕头详细说来!”
“贫道本是紫云观修行的道士,奉师父之命前去临湘办事。结果刚到山下茶寮,就见一人摔倒路边。贫道将他扶进茶棚坐下,那人说他家中有丧,本是前来颖昌给表弟送信,让表弟回家奔丧,结果伤行动不便,便托贫道将一封家信交给他表弟。他说他表弟在城中如是书院帮闲,贫道见顺路,就答应他了。”
“那他人呢?”
“贫道将他交给茶寮老板暂时照顾。”
“你可知道赵大富是何人?”
“请教捕头。”
“那赵大富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偷冰狐白重霏所化!”
清燕双眼圆睁,显然不敢置信。娄世安紧紧盯着他,看了半晌,也不曾找到一丝不妥。他看了手中信纸一眼,又觉得碍眼,将信纸揉成一团,塞回信封之中。
“好你个白重霏,分明是嘲笑我无能。你逃得了一次,难道逃得了一辈子?”娄世安恨恨的想着,看着眼前分明不知所措的清燕,说道:“将这道士带回衙门,好生看管,待问明缘由再作打算。”
转身一挥手,吼道:“收队!”
顷刻间,十来位军士又走了个安安静静。
于是,下山的第二天,清燕就被关进县衙大牢。不过,这人也奇怪,也不反抗,一路上不吵不闹,就这么安静的跟着衙役到了牢房。反倒是衙役们对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道士,感到不好意思。
“就是这里,进去吧”一衙役走在前面,打开房门,对清燕说道。
清燕道声有劳,便径直走了进去。那衙役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说道:“道爷别误会,只是最近颖昌被白重霏闹得人心惶惶,娄捕头就是行事谨慎了些。”
清燕点点头,也不言语。那衙役见对方没有只字片语,也只好攻受告别。
待人走得远了,原本宁静的空气好像微微扭动一向。清燕脸色微微一变,看向自己身后空无一人的房间。
“哼,那个娄捕头,倒是官威大得很呐!”空中渐渐浮现出一团紫色光晕。那光晕慢慢聚拢,从中走出一位男子。
那是一张几乎算得上绝美的脸,却又不似女子一般妖娆,五官线条皆是一派男子气概。身着绛紫色长袍,长发披肩,双眼闪着妖异的光。
清燕回头,神情怔忪片刻,又立刻甩头,恢复清明。
“不过职责所在而已,有何要紧?”他说道,言辞之中一派冷硬。
“刚下山就进牢房,还与重案要犯牵扯一起?难道在紫云观中呆久了,脑袋也生锈了?”那男子冷笑着问道。
“不过暂住几天,你有何必啰唣。”
“哼,你就不怕衙门手段,屈打成招?”
“那些普通刑法于我有何要紧?”清燕说道,“再说,就算肉体毁灭,也不能伤我元神分毫,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你……”那男子脸色大变,但最终只是怒哼一声,又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这边厢,娄世安一边遣人去紫云观打听清燕的身份,一边又带了人马在紫云山一带细细查找。直到第二天中午,差人才传回话来。
“这么说,那个叫清燕的小子,真是紫云观中的道士?”
“没错,那个道士是穆掌门派下山来,去临湘送药。”
“如此说来,他真与白重霏没有关系?”娄世安右手微敛胡须,说道。
“属下倒有些想法,却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如今那道士的身份已没什么可疑的。属下倒是觉得白重霏是故意为之。他明白只要有人前来书院寻找赵大富,书院管事必然通知衙门,那封信就一定能到娄捕头您的手中……”
衙役略去下文不讲,但娄世安已经明白。如他所想,大家都认为这是白重霏向娄世安的挑衅。任你不下天罗地网,我还是能轻松逃脱。娄世安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陈设应声一跳。
“白重霏!我就不信抓不到你!”
随后吩咐一众衙役沿紫云山细细搜索不提。
不久后,清燕也从牢房里放了出来。他出来之后,并未急着离去,而是沿着街道慢慢向前走去。为过多时,便来到龙府外。抬头看看高高的院墙,又沿着墙角慢慢走了一圈,才缓缓离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龙笑海气急败坏的从县衙回来,他原本以为城中四门封闭,白重霏一定逃不掉。谁想今日去县衙一打听,白重霏竟然已经逃走了。
他回到龙府,管家正要过来,却被他一顿臭骂轰走了。
“管家爷爷……”老管家刚离开前厅,就看到龙在渊站在墙角挥手招呼。
“大少爷,您怎么来了?”老管家上前,伸手将龙在渊头上垂下的发丝别在耳后,问道。
“二叔他怎么了?”龙在渊拉着老管家的手,脸带怯色的看着前厅的方向问道。
“……大少爷,偷咱们家的那贼,跑了!”老管家说着,又抬眼看了看白重霏栖身的小屋,压低了声音,“听说昨天有人去如是书院找贼人所化的家丁,这才知道原来那飞贼早就逃了,还托人送来书信一封,狠狠戏耍了娄捕头一番。这不,娄捕头撤了城禁,带人出城去追了。唉……”
龙在渊听在耳朵里,心中很是吃惊。
联想到那日在书房白重霏的举动和言语,“我若真的想走,普天之下又有谁拦得住我?”禁不住心里一沉。
“倒真是好本事,竟真有办法让娄世安撤了城防。不行,此事一定不能让白重霏知道!”
番外一:酒乃色媒
白重霏爱酒,这实在是一个让龙在渊很头疼的习惯。
当初二人相遇,白重霏潜入龙府盗宝。顺手牵羊牵走了紫金葫芦,也牵扯出二人情缘和一段堪称传奇的往事。而事件的开端,不过是白重霏对紫金葫芦的造型感到十分亲切,还想着让阿四想办法锯个嘴儿出来当酒壶使。
此前,老焦传来口信,说去年菊舒之时酿造的菊花酿可以启封了,邀白重霏前去赏菊品酒。阿黛送信来时,龙在渊在外走镖,白重霏想没没想,抄起阿黛便直奔紫云山莫华谷而去。三日后,龙在渊回到颖昌,对着白重霏留下的二指宽的纸条,恨得咬牙切齿。
本想跟着追上紫云山,可也不知怎么的,龙在渊似乎天生与焦石不对盘,咬咬牙,又转身进了屋。
清点货物、点算、招待客人、收账,又忙了两三天,仍不见白重霏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