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一指,龙在渊顺着看过去,见那烛台冒出蓝色烟雾,才恍然大悟。
“这一阵表面是要我们躲避金线到达木梯的位置,可暗地里却是用含着迷药的蜡烛,攫取神智。人在昏昏沉沉之中,要过这千线网,就不容易了。”
“我就说怎么这么奇怪,对于闯过前两阵的人来说,要过这千线网根本不是难事,却放了这么个东西在这里,原来是这样……”
二人就地盘腿而坐,气息运行一个周天,将吸入的迷烟逼出体外,才算彻底恢复神智。又休息了一会儿,又转身向木梯走去,这一次总算安全通过,上了四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位于正中间的一个由石头砌成的石堆,石堆上竖着两跟三只粗细的铁柱,一直向上延伸。二人不敢煽动,只隐约看见那石堆上方的天花板上开一个大洞,直接通向第五层。
“看来只能通过这两条铁柱,攀到上面去。”
二人打定主意,开始朝中间走去。踏上地板,才发现这一层中间最高,微微倾斜这向四周。脚踏上去,发出“咚咚”的空响。
“好像的空心?”龙在渊听到声响,立刻俯下身体,用手轻轻敲击地板。果然,地板下传来空响。
“好像连墙壁也是夹层。”白重霏走到墙边,四下敲敲,同样也发出阵阵空响。
“你看这里——”龙在渊好像发现了什么,招收将白重霏唤过来。
只见地板上有一些凹槽,约莫半寸深浅,弯弯曲曲向前衍生。龙白二人顺着凹槽一路追踪,又发现很多如图经络一般的支线,最终汇集到最大最深的那条凹槽里面。那凹槽最终流向东壁的边缘,在那里有一条浅浅的类似排水沟一样的水槽。
“这是做什么用的?”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就在这时,龙在渊眼光一撇,好像看到不远处有点点水光。他疾奔几步,然后大惊。
“遭了!”
白重霏心中一紧,立刻奔过去。只见离龙在渊不过一尺的地板上,那些浅浅的凹槽里慢慢溢出水来,顺着凹槽慢慢流动。
“难道说,这一层的机关会是水?”
“不……不是水,是毒!”白重霏一边说着,一边拉了龙在渊一把。
这时龙在渊才看清,那沟槽里缓缓流动的,竟然是散发着异香的,浓稠的毒液。汩汩的流水声渐渐大了,二人才发现地板上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这种毒液溢出。不一会儿就填满全部沟槽,汇集到最大最深的渠中去,像是一条恶龙蜿蜒着。
“快上去!”白重霏拉着龙在渊,二人跃上中间高高的石堆。
不一会儿,最大的沟槽也被毒液填满了,二人站在石堆上,看着毒液顺着沟槽,勾勒出一个有些眼熟的图案。毒液还在蔓延,从渠出漫出来,渐渐布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异香愈发浓郁,若不是二人之前服下欧阳筱的药丸,此时怕已经中毒。
二人不觉向中间移了几步,靠得更拢。白重霏伸手扶住铁柱,不自觉轻轻扭动一下手腕。只听见“咔嚓”一声响,铁柱向下沉了约莫半尺。
白重霏神色一凛,立刻拽起旁边的铁柱同样一扭。随着咔嚓一声响,地板发出一阵抖动,然后听见“哗啦”一声巨响。
一条微微发黑的水龙,向二人直扑而来。
眼看就要沾上二人的裤脚,来不仅做他想,白重霏攀上铁柱,吼一声:“往上走!”
二人沿着铁柱向上爬,躲过迎面喷射而出的毒液。再抬头一看,又同时屏住呼吸。在阁楼最上层的天花板上,用一根金属线吊着一个木盒。
“盟书……”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惊呼出声。
“走!上去看看!”
说着顺着铁柱攀到第五层,刚刚一落地,就听见“轰”一声响。回头一看,只见只见连接四楼的铁柱倒了下去。洞口也被翻转的地板堵住。二人心中一惊,还来不及细想,又听见“啪啪啪啪”四声响动。四扇窗户自动打开,窗户外寒光一闪而过。
二人一见,如坠冰窟。心中只想到:“中计了!”
29.密道
原来,那一闪而过的寒光,竟然是四张大网,呼啸着向两人兜头罩脸的扑过来。幸亏二人反应快,躲过大网,贴着墙站在角落里。
白重霏看着悬在头顶的木盒,心中一沉,脚尖一点便向木盒扑过去。他的手指勾住木盒,用力一拉。然而金属线并没有断,反而指尖却感到无处着力。再一看,那金属线竟被拉动,上方一张大网罩了下来。
那网上还缀着无数细小钢刀,把把缠着银光。若是招呼到人身上,定没有一块好肉。白重霏悬在半空中,无处躲避,情形惊险万分。
就在此时,龙在渊身形暴起,从墙角窜出。他一把拉住白重霏,双手一勾将白重霏护在怀中。接着冲力,二人躲过千仞网,重重摔在地上。而白重霏一松手,那金属线又弹了回去,木盒依然悬在空中。
忽然,夜空中传来一阵紧促的铃铛响声。二人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叫苦。奔到床边,只见窗外的屋檐上,挂着无数用金属线串起来的铜铃。此时铜铃乱颤,发生阵阵清脆的铃响,在寂静的深夜中,传得很远很远。
白重霏立刻意识到,那吊着木盒的金属线便是和铜铃串在一起。若有人拉动木盒,便回触动机关放出千仞网,同时触动铜铃乱想,给人以警示。此时二人行踪已经暴露,不能再留。他回身拉起龙在渊,纵身从窗户跳了下去。
刚落地,便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
“通通围起来!别让贼人跑了!”
一簇接一簇的火把,脚步声,刀戟相撞的相击之声,还有众人的吵嚷声越来越近。来不及做多想,二人同时发力,从地上一跃而起,跳上墙头。
“在那里!”
“追!”
一群人发现二人行踪,跟着追了过来。宅院深重,四面追兵围追堵截。纵然二人有天大的本事,一时之间也难以脱困。拖着一群人转了很久,才将追兵稍微甩开了一些。他们躲在一院子里,等着追兵走过。
“找到了么?”
“没有!”
“只有这院子还没有搜过,定是在里面,进去搜!”
“可……可这是二爷的院子。”
听到外面的人说话,二人才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不觉中,又回到龙笑海居住的院子里。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使得众人有些忌惮。不过磨蹭了一会儿,那为首的人还是吼了一声:“二爷回来我自去解释,现在给我进去搜!”
二人不得已,只好又翻窗进了正屋,再将窗子关好。
众人进了院子,却没发现贼人踪影。
“定是进屋去了,给我挨间挨间的搜!”
“可是……这是二爷的屋子……”手下踌躇。
“将你们搜就搜!要是贼人躲进屋子被你们放过了,二爷回来更不好交待!”
听首领这么说,众人才挨间挨间搜查起来。很快,便查到主屋。
“怎么办?”黑暗中,龙在渊拉着白重霏躲在书房里,看着屋外一群人翻箱倒柜,遂问道。
“别着急……”白重霏口里这么说着,心中却有些着慌。
“咣当”一声,门被推开,一群人涌了进来。很快,他们发现正屋和右侧卧房没人,便向着书房走来。
白重霏拉着龙在渊向书架里面退了退,将二人的影子完全躲藏在黑暗中。他心跳得很快,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口出几颗石头,全力贯注于双掌,只待奋力一搏。
龙在渊向后退开一步,也暗自运气。
就在这时,忽然踩到地上一个凸起,龙在渊正全神贯注,双脚不自觉用力踏一下。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那书架旁陈列的一个花瓶突然移开,墙壁上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二人一看,心中暗喜。听见追击之人已经走了进来,便先后猫腰钻了进去。随后,洞口在他们身后合上,二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进得密道,白重霏心中并不着慌,他伸手在身边墙上小心摸索着。忽然摸到一个半圆形的凸起,用力按下去,只听得啪一声响,墙上的烛台被点燃,火光充满了这个空间。
这是一件密闭的石屋,用青石砖砌成,在昏黄的烛火映衬下,闲得幽暗阴森。石屋陈设和外面书房差不多,只是简陋上许多。除了中间一张小小的书桌,便是一排排的书架,书籍纸张卷轴胡乱堆着。
龙在渊看着眼前一切,早已忘记还在外面搜查的人,心中快速盘算着。
外面的书房找不到要找的东西,那张契约文书会不会藏在这里?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书架前开始翻找。见龙在渊动作,白重霏也明白过来,跟着一起找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龙在渊从层层书籍卷轴中,摸出一个用防水羊皮包起来的小包。打开来看,里面有一纸契约。看押运的东西,正是盘龙玉佩一件。再看目的地,京城邱大人府上。二人心中稍安,终于找到了。
接着烛光,龙在渊看了看托镖的主顾,上面写着:太古镇张柳坪裘府。
“太古镇?就是因为闹瘟疫而毁了的么?”白重霏心中有些疑虑,却又不知从何而起。
而这边,龙在渊就着烛光继续看下去,越看心中疑虑越深。
但凡托镖,莫不希望越早送到越好,而这家人却有些奇怪。竟然要求镖队先西行,绕道锦州,再北上去安庆,最后绕了一个大圈,把盘龙玉佩送到京城。
“这是何意?”二人百思不得其解。
二人顾不得多想,又恐打草惊蛇,只好将契约重新包好,放回原位。
这一耽搁,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白重霏走到密道口,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了听,并无响动。龙在渊在地上找到一个与外面差不多的机关,用力一踏,密道打开,光线穿了进来。
那些守卫已经离开,二人小心翼翼从密道里出来,翻窗出门,才发现天色已经开始发白,就快天亮了。
匆匆回到龙府,还来不及躺下,老管家就来叫龙在渊起床。他心里惦念着那张奇怪的契约,便随着老管家去了书院,想找宇文轶查个清楚。
来到书院进了课室,就见宇文轶坐在位置上,神情茫然,也不知想些什么。龙在渊走过去,将昨晚之事说于他听。可奇怪的是,本来对龙府内斗很感兴趣的宇文轶却提不起精神。当龙在渊说到要他帮忙查一查太古镇张柳坪裘家时,也是懒洋洋的答应了。
龙在渊见他神色倦怠,无精打采,便伸手拍拍他肩膀,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宇文轶看他一眼,欲言又止,只是笑着说无事。但那笑容却是硬扯出来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有什么是能难得住小王爷你?”龙在渊笑着说道,“不如说出来,让我也见识见识?”
宇文轶半晌没说话,末了才转头看着龙在渊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做了一件很对不起人的事。导致你和某人多年情谊毁于一旦,但你又不甘心从此二人形同陌路,你会怎么办?”
“我不会做这么蠢的事!”龙在渊斩钉截铁的说。
听到这话,宇文轶顿时如脱力一般趴在桌上。此番模样若是被教授礼仪的夫子看见,保管又是一顿说教。
“是啊……我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宇文轶喃喃自语了一阵,又抬起头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龙在渊,“你二叔什么时候回来?”
“初时预计是一个月,现在差不多还有二十来天吧。”他回答,然后觉得有些奇怪。仔细回想一下,昨晚欧阳筱提到江南萧家之后,这位平日里跋扈惯了的小王爷就变成这幅德行了。难道说……
“还有二十天……”宇文轶并没有注意到友人探究的神情,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有二十天,便可见到那个人,只这样一想,就觉得心潮澎湃。可再一思及那人沉静如无波古井一般的面容,还有眼底隐藏的戒备和控诉,他的心就开始一阵阵揪痛。
“该不会……即将来颖昌的萧家少爷,与你有旧?”龙在渊这样猜测着,不出所料的看见宇文轶脸色一沉。
“而且你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龙在渊回想着有关萧家的传言。传说中萧家现在掌权的是萧老夫人,也就是这位萧公子的奶奶。萧家大爷与夫人多年前意外身亡,萧家便一直由这位铁腕老太掌管。萧石清出身世家门阀,据说天性仁厚,聪明多智,深得老夫人的喜欢。只是三年前不知出了何事,萧公子莫名失踪三天三夜。众人都以为他遭遇绑架,谁料三天后他竟自己回来了,只是性格大变,沉郁寡言,冷漠多疑。也不知那几天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该不会……萧公子失踪且性子大变之事,与你有关?”
宇文轶闻言,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龙在渊见状,便知自己怪打正着,无意间触动了小王爷的伤心事。于是也不再言语,只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向前看吧……”他说,末了又加了一句,“虽然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太好,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那东西我急着要呢。”
宇文轶刚开始有点感动的脸立刻僵住了,忍不住嘴角抽搐。
“真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30.裘府
话虽如此说,宇文轶还是托了自家大哥,去查一查太古镇张柳坪。
“太古镇?”世子看着纸条上的字,眉头紧皱。
“对,劳烦大哥帮我查一查,这太古镇张柳坪裘府究竟是何来历?”
世子半晌没有言语,他想起关于太古镇的传闻。
“三弟可曾听说过,南方一带正在闹瘟疫?”世子问道。
“自然听说过,可不是说都已经控制住了么?”宇文轶觉得有些古怪,南方的瘟疫与龙在渊托他查的事情有何联系?
“其实这户人家不用查,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肯定死了,就算没有死于那场瘟疫,也一定被冲天大火给烧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宇文轶眉头一皱,心中疑虑顿生。若说这户人家早就死了,那为何还会前往颖昌,寻威远镖局托镖?
“你且不要急,听我慢慢说给你听。”世子命人送来茶水茶点,摆出一副要与弟弟长谈的架势。
原来,这太古镇乃是大祈国靠近南疆边境上的一座贸易重镇。南方多山,太古也是一座建立在群山中的城市,因为也成了大祈向南的重要交通要道。
大约在一年以前,具体时间已无人知晓,约莫是在春夏之交的时候,太古爆发疫情。据后来从太古逃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活口说,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太古城中就有近四成人发病。疫情来得又陡又凶,发病之人症状相同,浑身发热,神智不清,七窍有黑血溢出,全身皮肤肿胀溃烂。七天后,发病的人陆陆续续的死去。
当地官府见状,心知不妙便上报了朝廷,待朝廷的批复下来,中间又折腾了近一月。此时已是初夏时分,南方天气炎热,雨季业已到来,如火上浇油一般,疫情更为严重。当时的太古有民约九万人,全城竟有七成的人得病,估计大约有近六万人。
见此情景,活着的人便弃城而逃,陆续逃到更北一点的城市如临湘等地。朝廷无计可施,又不能任由瘟疫蔓延,便从临近的军州调来兵马将太古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得进出。
后来有一户李姓人家,倾尽家产,贿赂了一位军中主官,一家人从已经封闭的太古逃出来。官家得知后动了雷霆之怒,下令将这名军官处死。在刑部供职的成亲王世子参与了对军官的审判,因此得知太古镇疫情的相关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