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捏了捏小包子的脸颊,“小懒猫,该起床了,再睡晚间又该睡不着了。”
小包子嘟嘟嘴巴,迷迷糊糊的在自家爹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才被陈诚抱了起来。接过公孙衍递过来的沾湿了的毛巾,给小包子擦了擦脸,他自己也借着劲儿,擦了把脸,立刻觉得精神了起来。
小孩子精力旺盛,醒的倒也快,陈诚给他擦过脸后,便自己穿上了外衫,坐在床头耷拉着两条小短腿等着陈诚给他穿鞋。陈诚这边穿好了外衫,便半蹲下,给小包子套上了短靴。又喂了几口睡前晾着的温水,才拍拍小家伙儿的屁股,让他自己去找人玩儿。
小包子又在陈诚脸颊上亲了一口,道:“爹爹再见,公孙伯伯再见。”便蹬着小短腿跑了出去。
公孙衍看着陈诚熟练的动作,不禁连眼角都染上了笑意。据说男人都喜爱有母爱的女人,其实有父爱的男人,看着也是极为招人的,公孙衍如是想。
陈诚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回过头,就见公孙衍正微笑着瞧着自己,不禁有些红了脸庞。“我们要去牢里看看么,许巍与红月已经被关了几日了,想来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吧。”
公孙衍点头赞同,却并未往外走,反而走到陈诚面前,认真的帮他将因睡觉弄乱的发丝整理好。公孙衍的挨近,让陈诚有一瞬的窒息,缓过神来时,公孙衍已经后退了一步,笑着看他。
陈诚觉得体内仿佛过了滚水一般,整个身子都熨帖起来,若有似无的薄荷清香飘过鼻翼,不知道,是不是公孙衍身上的味道。想到此处,陈诚的脸,轰的又红了大片。
两人到了牢里时,许巍与红月正相互依偎着熟睡,听狱卒说,似乎是这几日都未曾合眼,想来已经到了极限,因而现在才这般沉眠。
狱卒刚准备叫醒这两人来回话,陈诚制止了他,道:“别,先让他们睡着吧,我这边,倒也不急在这一时。”说完,看了看公孙衍,公孙衍点头表示无妨,两人便又出了牢房。
出了大牢,陈诚颇有几分感慨,“这许巍倒是个痴心的,他那情人,虽然最初难免有些利用他的心思,但最终,却也被他打动。我真心希望许巍不是主犯,这两人能得个好结果。”
公孙衍笑着瞧了眼陈诚,低声道:“会的。”
陈诚没听见公孙衍说什么,但仍笑着同公孙衍往府衙走去。
公孙衍搬过来的东西并不多,都是些他惯常使用的东西,只是公孙衍的意思,是要与陈诚住在一处的,最好是能住在一个屋子里。不过,倒不是陈诚不愿意,只是公孙衍没有明说,他不明白么,所以,只将他院子里的一个屋子收拾好了,留给了公孙衍。
他的意思,其实是将最好的院子留给公孙衍用的,因为公孙衍毕竟是智囊一样的存在,无论于公于似,陈诚都一点儿也不想委屈了公孙衍。
只是,这州衙内最好的院子自然是给知州,也就是陈诚住的,也不能叫他搬出来,毕竟不合规制。所以陈诚便想着,反正他日后一定有许多事情要与公孙衍探讨的,说不定还会来个秉烛夜谈什么的,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方便一些的。
与此同时,他又叫包福将另一个屋子也收拾了出来,预备留给展小白的。这展小白日后可是他的护卫,指不定还能跟电视里似的,被封个“御猫”什么的,自然也不能委屈了。况且,展小白长得不错,离得近些,看着也养眼不是。自然,这是陈诚的私心了。
陈诚住的院子不大,除了主卧,他自己睡之外,还有六间睡房,成半包围的形状,围在主卧旁边。院子中间有个小亭,一张石桌四张石凳,亭子边上,有一方莲花池。现在这个季节,倒是没有莲花的,显得枯败一些。不过池中养着锦鲤,火红的颜色,看着倒也算是添了抹亮彩。
左右无事,陈诚便同公孙衍回了自己住的小院,看看公孙衍卧室的布置是否还缺什么。走进院子时,正看见他家的小包子领着个模样清秀的小女娃娃在湖边看鱼。
陈诚两人都以为是哪个衙差家的孩子,倒也没在意,只陈诚叮嘱小包子千万看住小姑娘,小心安全。
哪成想,两人只在房中略坐了会儿,外面就出事儿了。只是出事儿的,却不是他家小包子,而是另一个与小包子玩儿在一处的小姑娘。
好在院子里有差役在忙活着搬东西,好在池塘的水不深,好在小包子没吓傻了还懂得呼救,好在……话虽如此,但是小姑娘这一折腾也是不轻。
现在正是夏末秋初,早晚天凉,日间却还是温暖的。正因如此,小孩子们日间一般都穿得不多,这小姑娘正是如此。天虽温暖,但是池水却是极凉的,小姑娘掉进池塘喝了几口水,又受了惊吓,登时就发起了烧。
陈诚忙叫人请了唐胡图回来,唐胡图倒是有经验的,忙叫人温了水,又找丫鬟脱了小女娃的衣服,泡在水中祛祛凉气。又叫人去熬了姜汤和安神药,待会儿喂给小女娃喝。
虽然小姑娘年龄小,但是男女大妨,他们这帮大老爷们自然都被赶了出来。连唐胡图都是在外面指挥,一切都让一干丫头来的。
陈诚被赶出去后,便叫人去询问这孩子究竟是谁家的。既然能进得府来,自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只在府内询问就是。不一会儿,便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来了,说是她家的小小姐。
陈诚瞧了那女子两眼,觉得很是眼熟,看了看公孙衍,公孙衍问道:“你是那许家小姐的奶娘?”
女子低着头,低低应了声。
公孙衍道:“你且先在此等候,你家小姐掉进了池中,如今受了些寒,待用了药,情况好些了,你再领回去便是了。”
女子忙道:“小姐自小便是由奴家带着的,奴家能否进去看看?”
陈诚刚要同意,公孙衍却道:“不必了,你且在此与我们一起候着吧,正好大人有些话要问你。”
陈诚不明所以的瞧了公孙衍一眼,他并没什么话要问啊。公孙衍却向他使了个眼神,径自道:“大人想问你,你到许家多久了?”
女子仍是低着头,道:“奴家在许家已有五载。”
“这么说,自从许家小姐出生,你便一直留在许家了?”
女子点头。
公孙衍又道:“你嫁过人?”
公孙衍话音刚落,女子便抽泣起来,“奴家身世凄苦,不幸被贼人奸污,幸而得了三爷搭救,才住进了许府。三夫人生小姐时难产而亡,正逢奴家生产的孩儿也夭折了,便一直由奴家带着小姐。”
陈诚听她说得可怜,不禁心生同情。
公孙衍盯着她瞧了会儿,问道:“你家从前是做什么的?父母可还健在?”
女子顿了顿,答道:“奴家家里本是做生意的,父母早亡,只留下奴家一人,这才被歹人欺负了去……”
“哦,做什么生意的?”
女子大约没遇见过这么个冷血的,语气也有些不自然起来,“做……开饭馆的。”
公孙衍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仍自顾自问道:“什么饭馆?”
这次,连陈诚都有些觉出些不对来,靠近公孙衍低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公孙衍拍拍陈诚的手,笑道:“你先别管,说不定有用。”
陈诚老老实实的闭了嘴,女子有了思考的时间,便道:“不过是家卖包子的铺子罢了,您大约也是没听过的。”
公孙衍点头,“哦,是这样啊。这么说,你家只是一户普通人家,你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了?”
女子皱了皱眉头,却仍答道:“确实。”
女子答完,公孙衍却突然笑出了声,陈诚与那奶娘都看了眼公孙衍,只是陈诚是一直盯着他瞧,那奶娘却是飞快的瞟了一眼,明显有些不满。
公孙衍突然止住了笑声,“孙二娘的包子,还真有人敢吃。”
女子闻言,神情大变,只是还未有行动,却被公孙衍一个茶杯,直接打落地上。见公孙衍突然发难,陈诚有些发懵,不过待看到掉落在女子身边的剔骨刀时,陈诚方才有些恍然大悟之感。
女子挣扎着要去取那照比普通的剔骨刀要小上一圈儿的钢刀,公孙衍直轻轻一抬脚,便将刀踢了出去。方才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衙差这才算反应过来,忙拔出手中的佩刀,架在女子脖子上。又有人拿了枷锁,将女子锁了起来。
女子冷冷瞧了公孙衍一眼,“阁下武功高强,敢问师从何人?”
公孙衍淡淡瞥了她一眼,“与你无关。”
女子还待要说什么,却被差役拉得一个踉跄,不甘的看了一眼公孙衍,恨恨的虽差役出去了。
陈诚刚要开口询问,却见一个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跪在陈诚面前,嗫嚅着道:“老爷,那小姑娘身上满是伤痕,唐大夫说,是经年累月虐待所致,让您找到她的家人后,务必不能让他们将人带走。”
陈诚心内一惊,忙看向公孙衍,公孙衍道:“你进去照顾着吧,让唐先生先用着药,她的家人,我自会解决。”
小丫鬟看了眼陈诚,陈诚点头道:“就按公孙先生说的办。”小丫鬟这才又回去了。
之前那女子在此时,小包子一直缩在陈诚怀中,也是被许灿突然落水吓了一跳的,只紧紧搂着陈诚不撒手。不过小包子一直缩在他怀中,倒是对奶娘的一系列举动没什么知觉的,后来听见小丫鬟的话,才揪着陈诚的衣襟,小声道:“小妹妹的家里人对她不好么?”
陈诚笑着拍拍小包子,“没事儿了,坏人已经被公孙伯伯打跑了,以后不会有人对小妹妹不好了。”
小包子想了想,吧唧亲了自己的爹爹一口,“爹爹,要不然,让小妹妹留在我们家吧,爹爹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妹妹的,再不会有人打她了。”
陈诚心里微微有些酸涩,“小妹妹家里还有哥哥的,要是我们把小妹妹留下了,她哥哥不就没有亲人了么。那她的哥哥该多孤单啊?”
“那她爹她娘呢?”
陈诚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还是道:“她爹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再陪在她身边了。”
“就像宝宝的娘一样么?”
陈诚一梗,含糊着应了声“是”,面上不禁带出几分心疼。小包子以为陈诚是在难过,忙摸了摸陈诚的脸,“没关系,娘不在了,还有宝宝陪着爹爹的,爹爹不会孤单的。”
陈诚心里是又觉甜蜜又觉酸涩,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好搂紧了小包子,借以表达自己心内的感激之情。
21.捕快展小白!
父子俩腻歪了一会儿,公孙衍直静静看着,并不出声打扰。这父子俩的对话,让他有一种十分复杂的感觉。
他可以肯定的是,这陈诚对他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只是,这不一样,究竟与自己想的是不是一个意思,却不好说了。可是刚刚小包子提到了他娘,陈诚的夫人,再看陈诚的形容,完全是一个无法忘记发妻的痴情相公模样,这叫公孙衍不得不醋了一下。
到底还是对这个人不了解啊,毕竟才认识短短月余罢了,即便习惯了强取豪夺,却也不敢真的对这人如何。看来,温水煮青蛙,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公孙衍知道自己犹豫了,毕竟陈诚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确乎不能让他为所欲为。只是,这么多年,才遇见一个让自己心动的人,总是不好罢手的。罢了罢了,且先留在他身边,再行计较吧。
由此,原本预备找借口与陈诚同榻而眠的他,不得不压下了这份心思。
许巍与红月被放出来时,尚有些不明所以,毕竟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现在所有的证据显示,他直接就可以定罪了。
换句话说,也就是陈诚做这个知州,换成好大喜功的,恐怕一早就定下了罪,如今只等着秋后问斩了也不一定。
两人互相搀扶着给陈诚磕了三个头,才被衙差架起了来,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这两个,一个是大家少爷,一个是身段柔弱的戏子,几日的牢狱生活,倒是吃了不少苦的。只是看这两个眉目含情,倒是很有几分有难同当的意思在的。
陈诚打断两人的眉目传情,低咳了两声,方道:“许巍,这几日委屈你了。”
许巍忙拱手道:“小人能得以洗脱冤屈,还要多谢大人,岂敢言委屈二字。小人已经听李捕头说了,大人之所以会将小人两个关在狱中,是为了让贼人放松警惕,更是为了方便展护卫保护。大人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请大人受小人一拜。”
说着,许巍便跪了下来,红月见他跪下,也跟着跪下磕头。陈诚忙叫二人起来,“本官乃是端州的父母官,你许家百十口人命,竟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惨遭贼人杀害,乃是本官的过失。如今贼人已经被俘,你二人在狱中也受了不少苦,且先下去休息。待开膛审案之时,你还要到堂中听审。”
许巍与红月忙又向陈诚磕头道谢,随后互相搀扶着退了出去。
待他二人离开,陈诚才转头笑着对公孙衍道:“我倒是不知,我将他二人关在牢中,竟然还有这等心思。”
公孙衍回以浅笑,“虽之前用意乃是看人二人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之隐秘,但现在孙二娘已然被俘,也已然承认了她是主谋,如此,许巍之嫌疑得以洗清。既然他只是苦主,不是案犯,我们又关了他这么久,若是实话实说,恐怕他难免心生怨怼。如此换种说法,他还承了大人的情,岂不是皆大欢喜么。”
“倒是昭然考虑得甚是周到。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便宜全叫我占了么?”
公孙衍收起扇子,“话却不是这样说的。大人日思夜虑,替许家擒得真凶,他岂不是正该感谢你么。”
陈诚心内自是欢喜,毕竟他这也算是替许家几百条人命讨回公道了,只是他现在可是包拯,因此立刻叹息道:“许家百口在我治下横死,我哪里还敢要他的感谢,他不怪我,我已经很是感激了。”
公孙衍暗自觉得好笑,这人明明心里很是自豪,面上却偏偏表现出这般模样。若是换做别的官员,他怕是就觉得这人有够虚伪的。只是在陈诚身上,却是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这人想要做个好官。为民请命,或许是想名垂青史罢了,倒是并不是故作虚伪造作。
既然你有此志,我便帮你又如何,“大人一心为公,让昭然很是敬佩。”
陈诚虽然说得大义,毕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被公孙衍如此一说,倒是也觉出些不好意思来,忙岔开话题,道:“那孙二娘是个什么人,怎的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能雇佣杀手杀人?”
明知他是在转移话题,公孙衍仍笑着答道:“说起这个孙二娘,倒也曾是个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希仁常在民间官场,并不大接触江湖中事,不知道倒属正常。不过,知道她的事迹,想必你定会十分厌恶她了。”
陈诚颇为好奇道:“这怎么说?”
“这孙二娘,最出名的,可不是武功美貌一类。她用的兵器,你可还记得?”
陈诚回忆了一下,不确定道:“我看着,好像是把剔骨刀吧?”
公孙衍点头道:“不错,正是剔骨刀。她在岛上最有名的,便是她做的包子。”
“包子?”做包子出名,那不是厨子么?
“人肉包子。”
公孙衍话音一落,陈诚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倒不能怨他,只是他突然联想到早上吃的肉包子了,顿时恶心起来,忍不住便吐了出来。
他这一吐,倒是将公孙衍吓了一跳的。毕竟陈诚死尸可是见过不少的,他不过是提了人肉包子,这人就恶心成这样,倒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慌忙扶住陈诚,递了茶水给他漱口,又叫人来清理了一番,才半扶半抱着陈诚离开了满是污浊空气的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