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坞里桃花开+番外——未若青缇
未若青缇  发于:2013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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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厅。”

府里下人将丸子端上来时,陆意秋的眼睛就粘在了上面。

陆谷序叹息,“馋成这样,你不是吃过了吗”

“那是两个时辰前,不是现在。”陆意秋瞪了兄长一眼,回答得理直气壮。

“分一些给你,我吃不了那么多。”叶然出声道。

陆谷序阻止道:“别惯着他。”

“我现在很饱,凌梵叫人给我备了好多点心。”

陆意秋连忙凑过来,大眼睛扑闪扑闪,“好多点心!都有什么,好吃吗”

陆谷序恨铁不成钢地重重拍了陆意秋一掌,“就知道吃,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吃就没出息了吗谁不用吃,你不也要吃,连皇帝都要吃呢,皇帝也没出息”陆意秋反问。

陆谷序额间青筋毕露,低吼道:“闭嘴!要让爹听到这你大逆不道的话,又要被禁足了。”

叶然将丸子分了一大半出去,端着一小碗坐在一旁安静地吃着。

陆意秋将剩下的丸子抢到眼前,戳了一个丸子塞进嘴里,又戳了一个送到陆谷序嘴边,嘴里含糊道:“哥,你别生气了,你也吃。”

陆谷序不领情扭过头转向叶然道:“小然,你每日学堂、驿宫、刺史府回地跑不累吗”

叶然点头,如果跟凌梵对弈后能一起睡觉是最好的。

陆谷序脸上一松,声音也温和了几分,“既然哪此,下了学堂就直接回府,省得再回来跑受累。”

“哪里会受累,不是马车送回来的吗还有好多点心吃呢。”陆意秋念不忘点心一事。

叶然点头,将手中的空碗放到桌上,施施然站起来道:“我回房了。”

待叶然身影不见后,陆谷序收回目光,狠狠地瞪了陆意秋一眼。

陆意秋缩了缩身子,妄图躲过自家兄长的冰刀子。

陆谷序目光紧追着不放,恨不得往陆意秋身上盯出两个洞来才好。

陆意秋被瞪毛了,将手中的空碗往桌上一摔,跳起来道:“你不想小然去驿宫就直接跟他讲好了,瞪我做什么,再说驿宫有很多点心又不是我说的,是小然自己说的。”说完不看兄长青得发黑的脸色,转身跑远了。

陆谷序抚额头痛,对弟弟的无知,对叶然坚持,最主要还是叶然对凌梵的态度,让他忧心忡忡。

叶然很安静,不像陆意秋那样,一天不管上房揭瓦,两天不打臭皮挠痒。

叶然很淡然,不像陆意秋那样,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炸毛。

在他的印象中,叶然除了叶邰比较亲近或者说依赖,再没有对其他人有过执着的感情,向来是别人给什么,他便接受什么,别人不给,他从不强求。可以说别人的看法与目光在叶然眼里都是没有存在的。但是凌梵不同,他不知道叶然与凌梵经历过什么,凌梵与对叶然说过什么,让会让叶然有这样执着的感情日日要去见他,与他一起吃晚饭,一起下棋,连一起长大的两个伙伴也比不上凌梵一个人。

陆谷序想了一回,又对月叹了一回气,回房歇下。

第二天叶然与陆意秋去学堂。

学堂有学子二十几个,都是顺州城官宦、富商、世家子嗣,夫子是位五十多岁的老名儒,正在讲讲《论语》中的正雅篇。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君子喻于义,见利而思义;小人喻于利,见利而忘义……”

念到此,名儒扫一眼堂下青葱的官富世家少爷,颇带深意地解释道:“君子坚守道义,不违心逢迎,不苟且顺从,不同流合污,是谓能守。然而,真正的君子,当以明道为己任,努力把这道义喻之于人,行之于世。这就要求君子容人爱人,这样一来,身边自然人群拢聚,然后方能齐心协力,和衷共济,辅明君,化风俗,行正道,推善政。圣人这几句话,是修身之道,更是为人处世,齐家治国之道。”

陆意秋拍案而起,直言道:“君子道,行不得!圣人之道,从来都是知易行难。”想起父亲陆暨蒙受的不白之冤,陆意秋心中愤慨更是难掩,“和而不同,周而不比,群而不党,却让小人三言两语几句馋言便将所有心血化作东流,还连累他人丧命,君子道,行不得!”

老名儒被陆意秋这是非番颠倒的话气得浑身发颤,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竖子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拿了戒尺就要教训陆意秋。

突然“呯”地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学子兴冲冲地冲进来,高声道:“辽军退兵了!退兵了!”

一句话让整个学堂炸开了锅,学子们不顾学堂堂规围上那名学子,打听辽军退兵之事。

陆意秋更是喜形于色,直接跳上书桌,又嚷又叫。

散学时,陆意秋托着被戒尺打得红肿的手掌,眼中噙泪向叶然扮委屈。

在陆意秋扮可怜的政策下,叶然带着陆意秋去了医馆上药,又跟着他转了半个顺州城,买了十几样小点心,一样一样地喂给双手受伤的陆意秋。

陆意秋感动道:“小然,不如你来做我兄长好不好,陆谷序太凶,太啰嗦了。”

叶然道:“你明明比我大。”

陆意秋飞快道:“我可以伏低做小的。”末了还眨巴了两下眼睛,扮孩童状。

叶然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不好。”

陆意秋耸拉下肩膀无趣道:“小然一点也不好玩,还是逗陆谷序有趣些。”

逗陆谷序有趣

不知陆谷序闻言后作何感想。

往回走时,已是华灯初上,叶然微微有些沮丧,因为今天去不成凌梵那儿了。

回到陆府草草吃过晚饭,叶然准备去沐浴时,被陆谷序叫住,“今天不如我们来对弈两局,看看你的棋艺增长如何”

叶然自学棋以来一直跟凌梵下,从未跟别人下过,对于自己的实力他还真不清楚,当下便点头答应了。

名师出高徒,这句话陆谷序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不承认。

一年前叶然下棋还是刚入门,而今与他对弈三局竟然各胜一局,平一局,让他不得不感叹。

“你的棋艺都是凌公子教的”

叶然点头,又道:“现在他只让我三子了。”

“……”

陆谷序消化了一会道:“真没想到你在棋艺上竟有这样高的天份。”

“我的天份很高”叶然从未听凌梵评价过自己的棋艺与天份。

陆谷序对向叶然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重重地点点头,“你是我见过最有下棋天份的人。”

叶然追着问道:“比凌梵还有天份吗”

“当然。”陆谷序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但却有点昧心,因为他从未与凌梵对弈过,但好不容易见如情绪外露的叶然,当然把凌梵这颗奠脚石先踩一踩。

叶然弯了弯眼睛,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也难怪,自学下棋以来,一直被凌梵打压着,到现在还处在让子阶段,连公平对弈也算不上。

“大少爷,叶公子,凌公子来了。”府里下人前来禀报。

陆谷序还未说什么,叶然蹭地站起,直直地走了出去。

“去奉茶。”陆谷序吩咐了一句,跟向叶然。

第31章

花厅中陆暨正在招待凌梵,他对凌梵深夜到访有些想不明白。

凌梵似看出他心中所想,开口道:“我来找叶然。”

话刚落音叶然入了花厅。

凌梵看向叶然,星眸如珠,嘴角勾了一抺笑容。

叶然走近道:“你怎么来了”

凌梵却道:“你今天怎么没去驿宫”

“有事耽搁了。”

“嗯。”凌梵点头。

叶然问向凌梵,“辽军退了,是真的吗”

“是退了,只退了一百里。”

陆暨在一旁问道:“晏侍卫的伤要不要紧”

叶然这才发现跟在凌梵身边的不是晏召而是于庆海。

凌梵道:“不要紧。”

叶然皱眉道:“我去看看他。”

“凌公子既言不要紧,小然你就不用担心了,明天下了学堂再去也不迟。”陆谷序走进来向凌梵从容地行了礼,转向叶然道。

叶然坚持道:“我想现在去。”

陆谷序道:“现在已经太晚了,你明天一早还要去学堂。”

一直没说话的于庆海道:“不如小然晚上歇在驿宫,明日一早,我送他去学堂。”

凌梵这才淡淡开口接道:“也行。”

陆氏父子将嘴边的话咽下,送了三人出门。

上了马车,叶然对凌梵表示不满,“你不想我过去吗”

凌梵失笑道:“我若不想你过去,怎么会巴巴地赶来。”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让我去驿宫,还有上次陆伯伯要我住在陆府时,你也没有反对。”

凌梵这才发现,原来叶然也是会记仇的。

凌梵笑着拍拍叶然的头顶道:“我若出言左右,他们碍于我的身份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遵从。如果是这样的话,只会更加反感你与我来往。虽然他们反感与否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但你不同,你与他们家的情份摆在那儿,你父亲与陆暨又是知交,他现在代替你父亲照顾你,我不得不顾。”

叶然默然无语,大眼睛眨了两下,主动凑过来,挨着凌梵,将头枕在他的肩上。

“我之所以不干涉还有一个原因。”凌梵伸手揽着叶然道:“因为你的年纪还太小,我想等你再大些了,自己做选择,而不是小孩子心性一时的选择。”

凌梵侧头看了一脸茫然的叶然一眼道:“不懂是不是”

叶然点头。

凌梵道:“以后就会懂了。”

还未见到晏召,先见到了韩冲,韩冲脸色很不好看,对凌梵更带着怨责。

凌梵知他心中所怨,也不解释,任他怪下去。

晏召被流箭所伤,伤在后肩。伤口有些深,被韩冲送回驿宫时,后背几乎被鲜血染红。

一直风轻云淡,嘻笑自苦的韩冲一脸紧张的苍白,仿佛那个受伤的人是自己。

“你这么晚了跑来做什么”晏召对叶然道。

于庆海在一旁道:“小然担心你,听到你受伤了,就急着要来看你。”

“有心了,不枉我这一年来受的气。”

“受气”叶然侧头回忆了一番,坚定地摇摇头。

晏召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挥手道:“算了,没有人,是我自己找气受。”

当夜,叶然在向凌梵吹枕头风。

“晏召说他受气了,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

“那你叫那个人不要气晏召了。”

“……”

“那个人是韩冲”

“……他自己都说是自己找气受的,你不要多想了,快睡吧,明早还要去学堂。”

叶然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刷过凌梵的脖子,凌梵全身一僵。

“怎么了”

“没事,快睡。”

“嗯。”叶然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右手习惯地从凌梵衣摆中钻进去,贴在他的腰际。

凌梵身体又僵住了。

“怎么了”

“现在已经是四月底了,还要取暖吗”

叶然抽出手,问道:“那我的手放哪里”

“随便。”

叶然随便一放,放到了凌梵下腹敏感处,凌梵呼吸重了几分。

“你还是放回原处吧。”凌梵咬牙道。

“哦。”叶然将手撤回,紧贴住凌梵的腰际。

二人相拥而眠,一夜好梦。

翌日,用过早膳叶然便爬上于庆海准备在驿宫门前的马车。

等了一会也,也不见车动,还未掀起帘子看时,帘子已被掀开,凌梵进了了马车。

“送了你去学堂,再去城防馆。”凌梵在叶然身边坐下来说道。

叶然点头,大眼睛神彩灼灼。

凌梵问向叶然,“夫子教的都听得懂吗”

叶然便把昨天学堂上老名儒讲的《论语》说了一遍,又将陆意秋的反驳之语道了一遍。末了问道:“圣人讲‘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世上纷纭之利那么多,有人贪功名富贵,有人求仁义道德,都是利欲,为什么不能言”

凌梵颇为意外地看了叶然一眼,才缓缓道:“圣人要求见利思义,是因见利忘义是件危险的事情。见利忘义后,必定唯利是图,不择手段,最后难免众叛亲离,身败名裂。”

“因向善而向善,需要天赋纯良。不同的人,因其身份地位、教养学识、经验阅历、等等不同,利与义的内涵亦不同,其中既有约定俗成的外在规定,也有自身选择后的主动追求。一个人的利益在哪里,他的立场和道义也就在哪里。所以没必要硬去分什么利和义。”

“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圣人无私利。义之所在,即利之所在。天下之大利,即天下之大义。”

叶然似懂非懂,大眼睛眨了两下。

凌梵一笑,殷殷如松间清泉,“不明白也没关系,前人所谓道义不过利所趋罢了。行事随心便可,不必为这些苛杂所缚,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守住心中的清明,遇事随遇而安即可。”

叶然点头。

凌梵笑道:“其实这一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叶然眼睛弯成月牙,心情很好地倚靠在凌梵肩头。

叶然一下马车,就被等在书院前的陆意秋一把揽住,“昨个去驿宫也不告诉我一声,早上还特特跑去你房里叫你,结果人影也没半个。”

叶然默然。

陆意秋笑眯眯道:“昨天夫子说要今天将布置君子策论,你看我的手也写不了字,这策论就你帮我做了吧。”说完举起包缠着白纱布的手。

“你不会”凌梵掀开车窗帘看向陆意秋。

陆意秋瞪圆了双眼,他没想到凌梵就坐在车内。敛了敛容,张嘴便道:“当然不是,小小策论岂能难倒我。”

“哦”凌梵挑眉。

陆意秋立即道:“我只是手受伤了,才叫小然代劳。”

“脑伤着没”

陆意秋立即看过来,像炸了窝的野猫,“你什么意思”

“看来是没有受伤。既然如此,不如你口诉,叶然替你文书。”

陆意秋见小算盘没打响,心有不甘,转向叶然道:“我的手真的很痛,痛得我整个人都很难受。”说完努力地眨眨眼睛,硬生生将眼眶逼红了,“小然,其实你都可以替我做的是吗”

“其实我昨天……”叶然一边说一边从书袋中翻出几本书,书中夹了几页写满字的纸。

陆意秋立即连书带纸抢了去,动作快捷流利地翻了起来。

凌梵看向叶然带了微笑了一下,放下车帘。

马车调过头向城防馆方向而去。

“哪有策论”陆意秋看着满手的书纸问向叶然。

叶然从他手中一一拿过抚平放进书袋,头也不抬道:“其实我昨天去驿宫的时候把今天要讲的《论语》忘记带了。”

“那你……”陆意秋见叶然从他手里拿过最后一本书,了悟过来。

陆意秋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看了叶然好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小然也有这么精算别人的时候。”一边说着,一边解了手上的纱布,顺便做了个握拳的姿势,冲叶然眨眼咧着嘴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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