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坞里桃花开+番外——未若青缇
未若青缇  发于:2013年06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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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一次椒山皇陵祭祀,是皇族的大祭,所有皇族子弟都必须参加。更何况这还是新皇继位首次祭祀,场面十分地隆重。

在皇帝的带领下,众皇亲于椒山下弃马步行上山,上至陵庙,乐声响起,止后,鸣炮致祭。

斟酒、献食、献帛、献爵、恭读祭文,烛光辉煌,香烟缭绕。

待祭毕下山时,已过申时。

“公子且慢,圣上口谕,请公子入宫议事。”凌梵欲上马车离去时,韩冲匆匆而来,向凌梵低语了一句。

凌梵皱眉,对晏召道:“直接进宫,早议早完事。”

晏召听了吩咐,驾起马车直奔皇宫。

虽然凌梵早上已有交待,会很晚才能回宫,但叶然还是坐到了窗边,不时看一眼院门。

听到马车声在外响起,叶然起身向外走去,迎进来的却不是凌梵,而是一个和凌梵长得很像的中年男子,身后还跟了几名侍卫。

中年男子披着黑裘大衣,大衣下罩着鸦青的祭礼服。

他打量了一眼叶然,开口道:“你就是叶然”

叶然点头,望着中年男子,似乎看到了凌梵中年时候的模样,心中暖暖的,嘴角弯了弯。

中年男子饱含感情的目光在客厅转看,好一会儿才道:“梵儿还没回”

叶然知道他指的应该是凌梵,于是点头道:“他一早就出去了,他说要回来得晚一些。”

“你知道他今天出去做什么吗”

叶然摇头,“不知道。”

中年男子似笑非笑地看他,“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叶然点头,“他是凌梵。”

中年男子紧盯了叶然好一会,突然笑道:“……没错,他什么身份不要紧,只要他是这个人就成。他能敞心交友,我也放心了。”

叶然看着中年男子总觉得他跟凌梵关系不寻常,相貌又很像,难道是父子

“尊姓是……”

“国姓齐。”

齐、凌,原来不是。

齐姓男子在院子各处转了转,便离去了,临行时道:“你不必等,他要戌时才能回来。”

既然知道凌梵回来的时辰,为何还特来扑空一场。

似知道他所想,男子又道:“如果不趁空来一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看这院子一眼。”复又看了叶然一眼道:“能看到你,我也稍觉安心。”

男子上马离去。

叶然从他说话的眼睛和离去的背影时,感觉出他很寂寞。

正如齐姓男子所言,凌梵是戌时才回来。

回来入房与叶然说了几句话,便进了书房。

第二日又一早起来,带着晏召出门。

早起时凌梵拍了拍叶然的面颊,自从叶然受伤以来,二人的亲密小动越来越多,“今天能赶回来跟你一起用午饭,明天你若想上街,我们一起上街走走,后天我们就起程回碧桃山庄。”

“嗯。”叶然重重地点点头。

凌梵离开后,薜三怪也去了少卿府。

二人离开没多久,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进了院子,身边跟随之人皆恭称他为岚世子。

岚世子相貌俊美,长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他半眯着凤眼,打量叶然一番,“你就是叶然,那个人的朋友。”

叶然如实道:“我是叶然,是凌梵的朋友,不是那个人的朋友。”

“叫叶然就对了,还真跟他是朋友,没想到他真的会交朋友。”岚世子看着叶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冒出兴奋的光芒。

“来人,把他绑了带走。”

衡亲王府很大,占了半条街道,从外往里看,殿宇叠重,庭院深深。雄伟气派的朱红大门,金光闪闪的匾额,威风凛凛各居一角的瓦兽,还有精雕细刻,色彩明丽的梁栋、斗拱、檐角,无一不在透露着主人的尊贵。

这是凌梵七年来第一次踏进这座王府,不过他完全没有任何感慨,直接去了后殿。

衡王在散朝后喜欢在后殿书房前的院里的一颗桂花树下品茗,从做被封做亲王开始,他这个习惯已经延续了几十年。

见到凌梵入内,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凌梵冷着面走到他的面前才相信这是真的。

“叶然呢”凌梵的声音听起来像腊月里的寒风。他从皇宫回来,院子里空无一人,问隔壁的住户,住户言被一辆车檐上雕着朱雀的马车带走了。整个朝野,用朱雀做为身份标志的唯有衡亲王府。

衡王见凌梵的神色和话语自然已猜到叶然不见了。

“他不见了,为何来衡王府这衡王府自你母亲去世后你便再没来过,你父王患病垂危时求你都不来,现在为了一个外人倒不请自来了。”

凌梵神色漠然道:“你患病,病床前有贤妻孝子,我来做什么。叶然却只有我这一个朋友。”

衡王神色恍惚了一下,“朋友。你因你母亲之事封闭至深,现在你敞心交友,作为父亲,只会为你高兴,不会去破坏。”

“不是你,那是谁。”凌梵瞬间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岚儿已经长大了,他……”衡王知道凌梵想到了谁,想为小儿子开脱,但想到他对凌梵的心结,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个少年啊,我想着既然是王兄的朋友,当然要好生照顾,所以我就想带他好好看看京城,谁知看多久,他说乏了,就与我分开自己回去了。”岚世子一脸无辜地对凌梵与衡王说道。

不论他的神色表现得多无辜,言词如何凿凿,凌梵也不可能相信他,他对自己的怨念有多深,凌梵很清楚。

“你一点也没变。”凌梵摇头,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总想证明自己,却又不自量力。”

一句话,成功将岚世子激怒,眼中恨意尽现,“没错,是我带走了他,不过人已经死了,被我扔进极峰山山渊了,你现在去找,还能找到一团烂泥的尸身。”

凌梵知他说的是气话,强压住愤怒的情绪,冷看了岚世子一眼,“他安好,你还可苟活一世,他若真有差池,下次的皇陵祭祀上你也会享受到祭祀烟火。”说完不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少爷,怎么办”晏召在马车前问车里的凌梵。

凌梵深吸一口气,勒令自己冷静下来。他最为自负的谋略和计策,现在想不出一个。就只因一个软肋,他怕逼紧了齐岚会真伤了叶然。

晏召等了很久,以为凌梵这一路都不会说话时,凌梵突然出声,“你把韩冲叫来,有些事要他配合。”

“真没想到兄弟竟然阋于墙外啦,我……”韩冲原想再多趣两句,却被晏召用剑柄捅了腰,扫了扫凌梵的脸色,收了声。

凌梵道:“替我跟皇帝传个口信,我要向他讨个人情。”

“什么人情”

“你们在浣王妃身边的人。”皇帝在各皇亲府内安插心腹并不是秘事,主要的是那个人现在能不能发挥关键的作用。

韩冲看了凌梵一眼,觉得凌梵与以往很不同,“我去回禀圣上。”

凌梵毫不在意他探究的目光,“速去速回,我等你的消息。”

第23章

与此同时,叶然在一个冰冷的黑屋子里呆坐着。

的确是名副其实的黑屋子,一丝一毫的光亮也看不见。

叶然用手探过,四周是石墙,除了一张床,一个便桶,再无其他任何东西。

他想不明白岚世子把自己绑到这里来的用途是什么,不过可以猜到与凌梵有关。虽然以前有觉得凌梵行事习惯有些奇怪,但到京城后,凌梵更奇怪了。并不是说他的人变了,而是所见的人和处的事变了。

如果说以前只是觉得凌梵生活讲究细致,那现在除了这些,还有排场及其他人对他的恭敬,以及昨天那个眉眼相似的富贵男子和今天这个莫名其妙的岚世子。

想了想,觉得无趣,不论凌梵的身份如何,但就是凌梵啊。说好明天要带他逛京城,后天带他回碧桃山庄的人。

开琐声响起,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阵光亮射进来,叶然不适地眯上了眼睛。

齐岚端着烛台走进来,将烛灯放在壁眼,转向叶然道:“见到光明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叶然点头。

齐岚满意地笑了,“人能挨饿,能挨痛,能挨其他的一切,独独挨不了黑暗,一个长期见不到光明的人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叶然想了想道:“皮肤会变白。”

“……会疯,会彻底地疯掉。你觉得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是不是很久,很久了”

“没有时漏,我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谁问你什么时辰了,我只是告诉你,你以为在这里呆了很久了,其实只过去三个时辰而已,这就是度日如年的感觉,正是这种感觉会让你疯掉。”

“哦。”

看叶然无所谓的态度,齐岚不甘心地问道:“会疯,你难道不怕吗”

叶然奇怪道:“我不会疯,为什么怕。”

“你确信你不会疯”

“你刚才不是说呆很久的人才会疯吗,我不会呆很久。”

齐岚对叶然的天真笑了,“呸,呆多久是我说了算,你以为你想出去就能出去的了吗”

叶然认真地回答:“凌梵会救我。”

他不说凌梵还好,一说凌梵,齐岚就想起下午受到的羞辱与威胁,立时红了双眼。

一把掐住叶然的脖子,厉声道:“你们果然是很好的朋友啊,为了你连七年不进的家门也进了,一来就羞辱我,他凭什么羞辱我,我哪一点比他差,从小他就是天潢贵胄,是衡王府的小王爷,就因为他娘是衡王妃,我娘是侧妃,就因为他得皇后的喜欢,我不入皇后的眼。所以人人只知衡王有子齐梵,而不知还有子齐岚。论诗词歌赋,相貌举止我哪一点比他差,凭什么,凭什么他事事要踩在我的头上,我娘要向他娘请安,父王对他要更宠爱,我不甘心。所以,他有的我也要有,还要比他的更好。”

叶然全力挣扎出他的手掌,退到墙角,大眼睛写满不可思议,“你抓我来是因你没朋友吗”

“谁说我没朋友,凭本世子现在的威信,振臂一呼,整个京城都是我的朋友。”

叶然没说话,在想整个京城都是他的朋友这回事是真的吗。

齐岚见叶然没说话,以为他明白这些所谓的朋友不过是些贪附王府权力的酒肉朋友罢了,根本算不朋友,所以恼羞成怒了,“为什么不说话,你敢瞧不起我!”

叶然回答道:“我在想你既然那么多朋友,为什么还要把我抓来。”

“只要是他的,我都要抢来。”齐岚慢慢走近叶然,“只要你跟他断交,与我交好,我就放了你。”

叶然摇摇头。

“那我就把你关到发疯。”

叶然十分肯定道:“我不会发疯,凌梵很快会把我救出去。”

齐岚冷笑,又见叶然大眼睛中全是对凌梵毫不动摇的信任,觉得很刺眼。

“就算他再聪明,他找不到这个地方。”

叶然没有一丝动摇,坚信凌梵会救他出去。

“别痴心妄想了,就算他有找到的那一天,你肯定已经疯了,什么也不知道了。与他断交,跟我在一起,是你唯一的出路。”

叶然摇头。

“你会妥协的,因为以后只有我来,才会给你带来一会儿光明,要不了多久,你就对我的到来充满期待,最终妥协,因为我才是你黑暗生活中唯一的光明。”齐岚端起烛台走了出去,门被阖上,屋里再次漆黑一片。

叶然自语道:“可是我黑暗的生活不也是你带给我的吗。”

齐岚才从暗道回到房内,小厮知书就在外叩门,通报衡王要他去书房一趟。

半路碰到母亲浣妃带着侍女抱琴从书房的方向走来。

看到抱琴手里提着的食盒,齐岚道:“娘又给爹做了点心了”

浣妃看到儿子笑容如三月春风温暖,“做了桃花酥,不过你父王今天味口不好,只尝了一块。娘也给你留了,等下让抱琴给你送到房里,你一回来就能吃上。”

齐岚并不想吃什么桃花酥,但见浣妃温暖关切的眼神,点了点头,继续向书房走去。

衡王找齐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放了叶然。

齐岚虽然冲动,但却不笨,既然事情做都做了,现在放了叶然,凌梵并不会觉得他讨喜,更何况他已经说过叶然被扔到极峰山山渊了,现在自然咬紧牙关不松口,衡王也奈他不何,总不可能为了一个区区叶然,衡王真会对儿子怎样。

衡王头一阵一阵地发痛,两个儿子都是他的心头肉,俩人却势同水火。

作为王爷,他有足够的手段和十足的魄力,但作为父亲,很无奈。他对凌梵很愧疚,对齐岚很忧心。

现在两个人为了叶然,闹到以生命相威胁的地步,他又痛,又怒,又充满了无力感。

衡王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画卷,画卷上有一女子,与水晶棺里的凌絮帉一模一样。

衡王凝视了许久,双目含泪。

凌梵那边也得到了皇帝的回音,韩冲带来了衡王府几个暗探的身份。

对于皇帝如此诚昭,凌梵很意外,也很欣喜,因为这份名单上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第24章

“抱琴,昨天你在王爷书房外跟谁说话,还一惊一咋的。今天侍候人也不上心了。”浣王妃坐在梳妆台前,问身后替自己挽发髻,几次都松散掉的贴身侍女抱琴。

从铜镜中可见抱琴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是,“是知画,他跟奴婢说的只是寻常小事。”

浣王妃立了眉,冷喝道:“跪下。”

抱琴浑身颤抖地跪在地上。

“从十岁跟我,到现在有九年了吧,居然对主子还藏有私心,我看我也用不了你了,你去找宋总管叫他在王府里另外给你安排个事吧。”

“不要,王妃。”抱琴闻言大惊。

“如实说到底是什么事”

“奴婢不敢说。”

浣王妃好言道:“你说,我不会责怪你。”

抱琴小心翼翼道:“事关小王爷和世子。”

浣王妃脸色微变,“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不从实说来,我要你连王府也呆不了。”

“是,王妃。奴婢也是听知画说,昨天下午小王爷来找王爷要一个叫叶然的人,好像那个叶然是他的朋友,后来王爷跟小王爷去找世子,世子当场承认是他抓了叶然,还把叶然扔到无极山山渊里了。小王爷不信,他说若叶然安好就让世子苟活一世,如果出事,就让世子,让世子享受三年后皇陵祭祀的烟火。”

浣王妃又惊又怒,硬生生将手中菱花玉钗折成了两半。

对于凌梵的狠决和手段她在七年前凌絮帉死后就见识到了,现在想起来依旧让她心惊不已,更何况,五年前衡王犯重病垂死时,派人送信想见见他,他不但不来见面,还送了幅挽联,如此寡淡亲情,如此恨衡王当初的选择,自然也恨他们母子入骨。现在为了他的朋友,照他性情,要齐岚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浣王妃眼前发黑。

好容易恢复了些神志,一叠声道:“快去请世子来,快去。”

岚世子在黑屋子里端着烛台看叶然率真的睡颜。

睡着的他跟醒时的他一样,坦诚而率真。长长的眼睫毛低低地贴服在白皙无暇的脸上,像漂亮的蝶翼,微微地随着呼吸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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