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尺 下——雪本无归
雪本无归  发于:2013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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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了摆手,陈睿风双臂交叉入怀,“我没有找你算账的意思,反而,抽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吧,我想谢谢你。”

不自觉后退一步,“谢……谢我什么?我不是蓄意要亲罗文的,只是他当时……”

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陈睿风望着走近帐篷的背影,“你知道,在医院以外实施心肺复苏术的成功率是多少吗?”

摇了摇头,林朗面带疑惑,“不知道。”

拉过他的胳膊,陈睿风正色道:“我告诉你,这样做的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七,也就是说,你有百分之九十三的机会,会要了罗文的命!!!!”

“……”

逼近林朗,紧盯着他的眼瞳,“下一次,记得以最快的速度送他去医院!幸运,不会一直关照你,幸运,更从不曾关照过他!!明白?”

小法医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转身,对上了大队长一张铁青的脸。

“你给那小子做心肺复苏术?给老子说明白,中间发生什么事了?!!!”

“……”- -!!!

第二节

罗文看过发现尸体的人所给的口供,走进帐篷,并没有如以往那样探测死者肝温。开始根据他的习惯做出初步判断。

地上躺着的死者,面容被毁,腹腔被剖开,心肺以及肝脏被完整剥离组织后取出,放在一边,生殖器组织同样被完整剥离,并且失踪。

近距离观察了一下死者那些被严重破坏的脏腑,看得出来,这些内脏与死者面部一样,被淋上了腐蚀性液体,只是这些组织此刻所呈现的形态……

思忖了片刻,罗文转身出去,将林朗招了进来,“你来看看这名死者胳膊上的尸斑。”

听他的话,林朗凑上前仔细观察,“这些尸斑……”抬起头,看到罗文鼓励的眼神,顿了顿呼吸,接着说道:“这些尸斑,已经被人蓄意破坏,或者是……是……直观上来说,尸斑一般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坠积期,扩散期以及浸润期。我们验尸时如果无法勘测肝温,只能凭借这些阶段来大致判断出死者死亡时间。可是这名死者的尸斑,它出现的部位以及呈现的形态完全不对!”

罗文弯下腰拍了拍林朗的肩膀,“这名死者,如果我的判断没错,他像是患有出血性紫癜……”伸出手去,林朗从工具箱里拿出了手术刀递到他的手中,罗文笑了笑,“看来,你开始了解我了。”

低下头去,用手术刀切开了死者小臂上的肌肉,似是想起来什么,抬起头,果然看到了林朗的眼瞳中有些异样的光辉在跳动,罗文用手背推了推眼镜,“我说的了解,指的是工作上的习惯。”

“……我……我知道……”

放下手术刀,摘下一只手套,拉了拉林朗的衣袖,“你看看死者肌内的血管,有什么启发?”

“难道说,死者生前曾经中过毒?”

通知白车将尸体拉回鉴证科,罗文出了帐篷,郑福昌将保温杯递给他,“喝吧,文文一早起来现磨的豆浆。”

接过保温杯,罗文伸手掏出药盒,抬头望见了陈睿风,下意识的转过身去,走到了人工湖旁边的亭子里,刚倒出三片药放进嘴里喝了一口豆浆,身后传来了温和的呼唤。

“罗文。”

“咳咳……”

走到亭子里轻轻的拍着罗文的后背,陈睿风掏出纸巾递给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开……开始什么?”少有的话语打结,出卖了罗文此时有些紧张的心理。

拿过他手里紧握的药盒,在他面前晃了晃,“开给你的药所剩无几了吧?你预备断粮的时候怎么和我解释?”

小声嘀咕,“能开药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什么?!”

看到陈睿风一向温和的面容上有了怒意,罗文自知理亏,讪笑道:“没什么。”

“你这样做的后果……”

渐渐敛去了笑容,喝着尚有温度的豆浆,目光移至人工湖,“我知道,你先回院里吧,这几天我估计会很忙。”

拉着他的胳膊,两人一起坐在廊凳上,陈睿风直视着罗文,伸出两根手指,“两条路给你选,第一,今天就和我回医院,接受治疗。”

没有任何的答复,罗文依然喝着豆浆。

叹了口气,陈睿风接着说道,“那就第二条路,以后不论你去哪里做什么事,我,必须在你身边!”

将唇移开杯沿,罗文笑了笑,“你这是在逼我,你明知道这两条路我都不可能选。”

很苦恼的看着眼前这个顽固的人,陈睿风手肘撑在廊凳靠背上,金色的光晕中,是罗文明显削瘦的侧脸,原有的下颚玲珑饱满,这会儿却感觉……

伸出手,只用一根手指挑过他的下颚,“我很后悔,昨晚应该趁给你注射完镇静剂后,直接开始疗程。”

准备拍飞他手指的手顿在半空,垂下来的时候,紧握成拳放在腿上,“那样的话,你以后所见到的,只能是睡梦中的我,或者是永远不会醒来的我!”

“我知道,所以才没有那么做,但是,你加大药量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紧握的拳缓缓放开,上面传来了陈睿风手掌的温暖,罗文低着头,不用看,只凭感受,他也知道陈睿风的脸色有多难看。

“对不起……”

“咳咳!”

重重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间的对话,却没有令他们紧握的手分开丝毫。

郑福昌和林朗一起走进亭子,“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郑胖子,你不去跟车回队里,跑到这儿干嘛……”

话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罗文站起身来,从林朗手里的工具箱里拿出一支微型手电,走近郑福昌,“你站着别动,瞳孔跟着手电的光点转动。”

郑福昌平时喜欢和罗文开玩笑,但是对于他的判断从不怀疑,跟着眼前的光点,开始缓缓转动瞳孔。

罗文回过头去问陈睿风,“你怎么看?”

后者推了推眼镜,凑近郑福昌,“像是吸入性麻醉所造成的反应迟钝,但也有可能是上呼吸道发炎引起的大脑皮层活跃度降低,具体是什么,不好下定论。”

罗文同样推了推眼镜,带着玩味的笑,再次打开手电,从林朗口袋里拿出一枚镊子,凑近郑胖子的肥脸,“张嘴!啊~”

怒着脸看了一眼林朗,后者立时将眼光移向一旁,然后怒着脸又看了一眼陈睿风,无奈,主任的笑容和法医一样,眼神也一样。

咬牙切齿几秒钟,大队长的嘴张得几乎咧到耳冴子,“啊~”

罗文用镊子压住他的舌头“主任?什么病症?”

“扁桃体红肿,肿囊直径超过零点七厘米,并伴有口臭以及口腔内粘膜出血。”

镊子收回,郑福昌干咳几声,怒,“说人话!!”

法医,面对死者时的表情。主任,面对病危患者时的表情。两人异口同声,“你……上火了~”

林朗捂住嘴,“噗~哈~”

盖上保温杯的盖子,罗文望着一脸得瑟的小法医,摸了摸下巴,“林朗,白车来了吗?你去把死者旁边的那些脏腑收集一下,跟车回鉴证科。”

上扬的弧度抽了一抽,继而脸皮跟着抽了一抽,最后变成狂抽。

“为毛儿?!”

戳了戳他胸前的证件,又戳了戳自己的证件,罗文的话说得很慢,“科里既然把你交给我,我这个师傅就有义务好好栽培你。还有,法医的本职工作是什么?以前是因为没有接触过这一类的案件,现在接触到了,你就当磨练。”

林朗晃着脑壳儿晕乎乎的走出了亭子,胸前佩戴证件的地方,经罗文刚才那么一戳,隔着衬衫,隐隐发烫。

郑福昌一把揪着罗文的脖颈,“你刚才怎么不说?非要老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洋相!”

两只手同时伸出拍飞了他的爪子,陈睿风少有的怒,“你再这样对他,我就去分局投诉你!”

罗文看着身边的陈睿风和郑福昌,感觉很好笑,实际上,他也真的笑了出来。

两人扭头,“你笑什么?!”前者语气温柔,后者语气明显不善。

忍住笑,指了指他们两个,“刚刚突然发现的,陈睿风怒的时候像只炸了毛儿的猫,而你……”

眼睛眯成一道危险的缝儿,“老子像什么?炸毛儿的狮子?”

罗文走出亭子准备去收集尸体残骸,话语声淡淡传来,“同样的炸毛儿,他像猫,你像……熊。”

“罗文!”

人已走远,再次传来的声音有些飘忽,“我就一混蛋~”

急跨两步,郑福昌感觉背后有一道阴寒的视线,回头,陈睿风走上前来,怒瞪,“你追他,想做什么?”

“草!老子能做什么?!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平时我们都是……”

话没了声音,郑福昌有些不可置信,眼前的这个人,年轻的面容,一身的书生气,和罗文相同,弱不禁风的身板儿……为什么?力气这么大!

反应过来后,猛地伸出手去擒陈睿风揪着自己脖颈的手腕,不料他却突然松了手,并且速度相当快。

整了整自己的警服,郑福昌仔细打量着陈睿风,“你……练过?”

“没有,这只是正常反应,任何人,只要对罗文不利……”

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郑福昌看着陈睿风,“明白了,以后这种玩笑,我不会再和他开。你们两个……都有因担心对方而失去理智的时候。”

“怎么说?”

掏出烟盒,一支自己点燃,一支递给陈睿风,湖面刮进来的风很清爽,两人坐在长凳上,郑福昌将上次罗文因着急他做的一系列事情说了出来。

缓缓吐出嘴里的烟雾,陈睿风的笑容很淡,“我们之间错过了三年再遇上,本来应该开心的,哪知却是这么个结果,郑队……你能不能安排我单独见见你们的分局局长?”

扭过脸去,郑福昌再次怒,“你小子真的要因为这点小事儿去李局那里投诉我啊!!!”

笑容不变,“我见李局的原因和罗文有关,你也想他的时间能够长一点儿吧?”回过头去,看着不远处的现场,“要是再有什么事,就凭你们这些非专业人士,恐怕他就不会再这么幸运了,如我那时所说,幸运,从不曾关照过他!”

“你等等。”

郑福昌将正在询问周边群众的小张喊过来,两人耳语了几句后,他冲着陈睿风一挥手,“走,我们现在就去。”

……

将脏腑小心的与杂质做初步分离工序,罗文嘱咐林朗取来消毒专用量杯,“目前国内针对这类型的案件还没有太好的处理方法,这么做,也只能是尽量做到令细胞不被过多的污染。”

望着量杯里的物体,林朗有些怀疑,“凶手已经将腐蚀性液体倒在了这些脏器上,理论上,它们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了,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摘下手套,推了推眼镜,“我只是想证明一些事情……对了!我们现在就有现成的专家,你等等,我有些问题去问问陈睿风。”

罗文站起身来走出帐篷,却发现他想要找的专家已经上了郑福昌的车,看两人着急的样子,难道出什么事儿了?

还有……

那会儿只是心急现场所以没注意郑福昌瞳孔的问题,后来又因为要躲避陈睿风,可是这会儿想想……上火?发炎?

光影下的罗文,他的身后,是修长的身影。

……

第三节

放下百叶窗,扭动拉杆,视线里是一片阴暗。再次扭动拉杆,恢复光明。快速交替复又扭动,眼前的世界在光与影中交替。

肩头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罗文回过头去,眼瞳中带着茫然。

林朗看到他的反应后微微一愣,“你怎么了?从现场回来的路上,我就发现你有些不对头。”说完后,他将百叶窗卷起。

阳光骤然刺入眼帘的时候,罗文条件反射的用手挡在面前,摘下眼镜,用力按了按眼眶,有些颓然的坐回办公桌前。

林朗眼珠转了转,两只手握成拳头伸到他的面前,笑道:“猜,我哪只手里有东西?”

带上眼镜,毫无聚焦感的眼瞳扫了一眼,罗文淡淡一笑,指着林朗的左手,“我不止猜是这只,并且还知道你手中握着的东西,是直径超过了一厘米的球状物体。”

林朗那清朗如满月的俊脸,瞬间变成了一团毛线,摊开手掌,里面放着一颗润喉糖,观其大小与形状,如罗文所形容。

“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从他手里将喉糖拿走放进嘴里,罗文点了点头,“蜂蜜喉糖?不错,正好是我需要的。”

“你……”

“我?早上出现场的时候给了你一块口香糖,你现在还我一颗喉糖,你我之间,不拖不欠。”

提到早上,林朗又问出了那个问题,顺便连陈睿风的那个也一起问了出来,尽管觉得有些别扭,但他很好奇。

靠在椅子背上,罗文点燃一支烟,闭上眼瞳,喉糖中的成分渐渐在口腔中晕开,烟雾经肺循环送出时,带着清凉。

“你一次性问出三个问题,想先知道哪个答案?”

“随便。”

睁开眼睛,弹了弹手里的烟灰,“好,那就从你早上的问题开始。你要知道,人咀嚼口香糖的时候,如果没有主观意识上的掌控只靠潜意识咀嚼的话,是有一定频率的。这个频率与你的呼吸成三分之一对比,也就是你每咀嚼三次,便会完成一次呼吸循环。以你的潜意识呼吸频率为每两秒钟一次来换算,五分钟的时间,足够你平静呼吸以及心跳了。”

林朗从衣兜里翻出一包刚买来的口香糖放进嘴里,他决定立马做实验,看着他的动作,罗文也不制止,只是又闭上眼瞳,等着。

五分钟后,他被拍桌子的声音惊得一愣,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红着脸甚至连气都喘不匀的林朗。

“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你……”

摆了摆手,双臂放在办公桌上,“不是那么回事儿?那你早上那会儿的感觉呢?”

“早上……早上那会儿好像是有点儿用,那为什么……”

“因为你太刻意了,所以你的呼吸才会杂乱无章,我刚才也说了,是潜意识的情况下,不是主观意识,为了嚼口香糖而嚼口香糖,甚至是刻意去按照我说的话来求证这个定律,注定你会失败。”

再次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现在,我解答你的第二个问题,我之所以会知道陈睿风口袋里有口香糖,有两个原因。第一,他是医生,并且是脑外科主任医师,平时的口腔卫生以及清新口气是他维护形象的基本准则。至于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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